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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28 PM

春日みかげ -【織田信奈的野望.十三】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3-12 11:39 P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高中生相良良晴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為何身處在戰國時代的戰場中!?

在那裡,他遇見了一位自稱織田信奈的少女,而對方的身份居然是尾張的大名。

外表可愛、行動卻放縱不羈的信奈,不但稱呼良晴為猴子,還把他使喚來使喚去。

在困惑之餘,良晴逐漸和信奈以及她身邊那些個性獨特的同伴們打成一片。

但是在另一方面,信奈與坐擁鄰國駿河、企圖掌握天下的野心家·今川義元對決的時刻也逐漸逼近……

以風起云湧的戰國時代為舞台,天下布武的愛情喜劇就此展開!

【原日文書名】:織田信奈の野望‧十三

【原所屬文庫】:GA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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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30 PM

序章

跟上杉謙信決戰的日子延後了,如今我身邊聚集了織田家的主力。

支持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最重要的家臣們。

六。萬千代。犬千代。勘十郎。左近。以及半兵衛。

手取川對岸,已經平定加賀、越中、能登的謙信,立下陣營。

謙信的身體應該恢復了,卻沒有出兵的跡象。

打算跟仇敵信玄同一個鼻子出氣?不可能的。

看不清謙信的內心動向。

我真的能贏過謙信嗎?

連信玄都無法擊敗的軍神。

身體停不住顫抖。

如今我最想留在身邊的兩個人,不在這裡。十兵衛被孤立在丹波戰線,扛下毛利猛攻。

今天早上,十兵衛送來書信寫著『信奈殿下請安心吧。十兵衛是個天才。會找出維持丹波戰線的密策!』。

不過,讀到這封書信時,十兵衛被逼上絕路了?是否打算獨自背負一切?感到不安。

那孩子,就是這點很不坦率。

然後,帶著播磨過去拜訪豐後大友宗麟的良晴,還沒捎來聯絡。

這種時候,非得抵達豐後才行了吧。難道開往豐後的船隻沈船了?還是『天岩戶』再次打開,回去未來了?或者記憶又消失,被小早川隆景給──

到底怎麼回事?比起在天王寺合戰失去他的那半年,成功把他搶回來之後的現在,反而更加不安、難熬。

「嗚嗚、信奈殿下。良晴先生一定沒事的。趁著明智大人重整態勢、以及上杉謙信一反預料,沒有展開反擊的現在。」

半兵衛很擔心良晴吧。哭著說出那段話。我裝出微笑,『是嗎?』開口。

「現在,正是設法封住武田信玄行動的時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3-12 08:56 PM 編輯

第一章 長宗我部捕鯨船

戰國時代。

本人相良良晴,人在太平洋上。

以足利義昭將軍為首,西方毛利、北方上杉、東方武田三方包圍織田家,成立同時進攻的『第二次織田家包圍網』,相對的,織田信奈跟軍師竹中半兵衛,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

煽動中國毛利背後、北九州的大友宗麟出兵,阻止毛利上洛。

毛利家跟大友家,是長年的仇敵關係。身為謀略天才的毛利『初代』毛利元就,唯一無法取勝、最後只能放棄進攻的強敵,就是大友宗麟。

前往大友家的外交使節船隊,除了賭上織田家命運的使者相良良晴之外,還有在九州遊學時,跟大友宗麟成為知己的黑田官兵衛,以及少女傳教士弗洛伊斯。

讓弗洛伊斯參加,主因在於大友宗麟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大名。

「很久沒到外海了。快暈船了。通過瀨戶內海之後,應該能輕鬆一些了。」

「嘛,到時候就會習慣了,相良良晴。瀨戶內海西側是村上水軍的地盤,所以無法通過。只能經由南邊的四國沖,前往日向沖進入豐後了。抵達九州之後,就由本人西梅歐發揮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大友宗麟締結跟織田家的軍事同盟!」

「在安土城設置神學院,讓九州的天主教大名送出子嗣過去留學,這是信奈殿下獨具慧眼的措施呢。」

在甲板高舉念珠祈禱『請保佑這次航海能夠平安』,弗洛伊斯念著『在外海周圍航行需要時間。在兩週內跟大友大人締結同盟,讓他們進攻毛利,可能沒辦法吧。可是,明智殿下就算被孤立在丹波戰線,應該能熬過一個月的』點點頭。

官兵衛手拿望遠鏡,坐在長椅上,纖細雙腳踢來踢去,很不安分的小孩,好無聊,對良晴抱怨。

「姆!抵達豐後的這段時間,好無聊!半兵衛不在,沒有能夠欺負的女生,無聊透了。相良良晴,告訴我現在九州的局勢!」

「我算是個未來的戰國迷啦。還知道個大概。戰國時代的九州,是三國志狀態。豐後的大友宗麟、薩摩的島津家、以及陰晴不定的肥前龍造寺家。大友宗麟是天主教大名、跟南蠻作風的信奈關係良好。另一方面,戰鬥民族島津家很討厭天主教,達成囊括薩摩、大隅、日向『三州統一』的心願,非常想要打倒大友家。龍造寺真正作亂,則是在不久之後了。」

「姆。只跟大友軍事同盟是不構的。必須阻止島津家,讓她們暫時不要進攻大友。不過,我們已經派出另一支外交使節團,應該能順利達成目標。國力居於劣勢的龍造寺,等待大友跟島津拚得兩敗俱傷之時,我們只要能說服大友宗鄰,就算達成任務了!」

「另一支外交使節團?織田家的主力武將,不能再調往九州了吧?」

「相良良晴。你真是個小笨蛋。聽好了,看看九州的地圖。官兵位把九州的群雄割據圖,攤開在南蠻桌上。

支配豐後、豐前、筑前、筑後的,是九州的最大大名大友宗麟。肥前大部分是龍造寺的地盤,天主教大名有馬家跟大村家,則是跟南蠻貿易,依靠商業力量繼續留存。

北肥後的阿蘇家。南肥後球磨的相良家。這兩家跟大友同盟中。日向伊東家。

薩摩、大隅的島津家。

這樣總共九個國。九州。

「相良家嗎?跟我的姓氏一樣。嘛,這也不是多麼少見的姓氏。」

「現在,島津家把日向伊東家逼上絕路了。不過,日向原本是島津的領地,加上大友宗麟想在日向建立天主教王國,也就是神之國度。對尊崇天皇反天主教返南蠻的島津家而言,日向是傳說天孫降臨的高千穗之國。絕對不能把日向讓給宗麟。鄰接薩摩、日向兩國的南肥後相良家,恐怕也會被捲入其中吧。」

「良晴先生。九州跟日本本土有很多風俗不同。我還不知道九州是多麼尚武的國度。是必須多加注意的地方。」

「就像弗洛伊斯所說的。九州經歷比本州更加漫長的戰亂時代。加上熊襲跟隼人,都是自豪一姬當關的戰鬥民族之國。位置上隔著大海,鄰接大陸跟半島。所以古時候在這裡設置了太宰府,負擔國防任務。元寇入侵時,跟強大蒙古軍正面對幹的,就是九州武士。南北朝的動亂時代,九州可以說是分成兩半,互相戰鬥。比應仁之亂還要更早,就爆發戰爭了。所以九州武士被稱為『修羅』。大部分男人在七歲就開始上戰場了。」

「說是修羅,但大部分還是可愛的姬武將吧?」

「因為九州一半的男性武士──在十歲之前就戰死了!所以姬武將很多。但是這種修羅之國,男武士跟姬武將其實差不到哪裡去。姬武將也沒有出家就能饒過一命的習俗!只要戰敗,姬武將就會被砍頭,基本上是不會得救的!就算有姬武將被抓住,也不想當俘虜!應該說比起抱持恥辱活下去,還不如被斬首!這就是修羅之國!」

加上鐵砲的數量很多,無論是姬武將或是武士,戰死的機率都特別高,官兵衛補充。

良晴『妳說什麼……』傻住了。

「竟然把抓來的女孩子砍了,別開玩笑!這太誇張了吧!」

「畢竟那是戰鬥了好幾百年的地方啊,也沒辦法。纖細的大友宗麟,之所以倒向天主教,可能也是難以面對九州這種修羅地獄、無法當個戰國大名,承受下剋上跟內憂外患的煩惱吧。」

「大友宗麟是這麼纖細的女孩子?」

「宗麟是你喜歡的巨乳美少女,也很聰明,翻臉跟翻書一樣快。認真起來,可以發揮匹敵織田信奈的天才能力,以前也把毛利元就趕出九州,沒有鬥志的話,就什麼都不做,在屋子裡滾來滾去。如果沒有這種傾向,宗麟應該就能平定九州了。至少也能打敗龍造寺的。家臣也有很多英勇的猛將啊!」

「什、什麼!巨巨巨巨巨乳?跟弗弗弗弗洛伊斯比起來,哪哪哪哪哪哪個比較大?」

「這個嘛,跟弗羅伊斯同等級喔。」

「這不就可以用胸部甩我巴掌了!遠遠超出日本人的胸部尺寸吧!」

把剛剛的對話當成耳邊風,只顧著胸部話題,不愧是良晴先生,弗洛伊斯害羞開口。

「大友大人可能是希望天主教的信仰之力,能補足自己欠缺的部分。正因為有了神靈,才能讓不安定的雜亂內心得到安定。」

可是,弗洛伊斯聲音低落。

「新派遣到九州的耶穌會日本支部長卡斯巴魯大人,跟純粹以傳教為目的,旅行到九州的沙勿略先生,思考方向可說是完全不同。卡斯巴魯大人,現在擔任大友大人的軍師顧問,漸漸洗腦了。」

「軍師顧問?由傳教士來當?是他嗎?把三種神器之一的勾玉送給蒲生氏鄉,打算把我扔回未來的男人嗎?」

「是的。耶穌會分成兩個派閥。第一是以沙勿略先生為首,基於將天主教傳教至世界各國的立會宗旨,渡海前來的傳教派。第二是跟西班牙以及葡萄牙政府和商人結盟,利用傳教活動,意圖將其他國家殖民地化、軍事要塞化的征服者派。沙勿略先生認為,派遣西班牙海軍侵略武士之國日本是不可能的,因為日本將外海傳來的鐵砲自行量產,數量甚至超越歐洲整體所擁有的,可是……」」

「就是說,卡斯巴魯是後者?」

「是的。很可惜,但您說得沒錯。」

個性非常樂天的官兵衛說著「異想天開異想天開。太小看日本武士了」,一笑置之。

「弗洛伊斯。從南蠻大老遠征服日本,是不可能的。船隊從海路前來,距離太遠了。陸路有鄂圖曼帝國跟明朝擋著!而且日本的主要大名家──織田家、大友家、島津家,已經完全武裝南蠻的新兵器鐵砲了。如果達成天下一統,日本就是事實上擁有世界最強陸軍的軍事國家了。這跟西班牙征服呂宋、葡萄牙佔領麻六甲,可是完全不同喔。杞人憂天。」

不對。卡斯巴魯大人知道,直接用武力占領日本是不可能的。那位大人擁有惡魔一般的智慧,弗洛伊斯顫抖說著。

「卡斯巴魯大人,打算利用信仰之力,從內部奪取日本之心。即使武裝了鐵砲跟日本刀,只要能操控內心,怎樣的英雄都會變成傀儡了。只要奪走國王的思考能力,就能輕易把日本改變成天主教國家。然後,也能完全掌握日本的強大軍事力量,卡斯巴魯大人恐怕就是看中這點吧。」

「弗洛伊斯。這樣就是一個很難對付的敵人啊。」

「卡斯巴魯大人熟悉東西方的古代文明,是個博覽群書的人。日本人已經遺忘的三種神器之力,他也為了一己野心而利用。以前他被村上水軍俘虜時,也是為了煽動村上水軍,把沉在瀨戶內海的勾玉打撈上岸。」

「蒲生氏鄉是學者個性,很喜歡古代事物。現在也關在出雲神殿專心調查。被抓住痛腳吧。」

「他的誤算,是信奈殿下拒絕打開天岩戶,跟良晴先生接吻、進一步成神的強韌精神力,以及島津義久大人世界少見的強悍作風。如果他的謀劃成真,他會取代回到未來的良晴先生,成為信奈殿下的軍事顧問。」

奪走心智的戰術啊……這是官兵衛不擅長的領域。
但我也是難以預料的男人。我唯一可以當作武器的未來知識,也派不上用場了。良晴緊繃精神。

「他是大友宗麟的軍事顧問。已經掌握宗麟的心了。九州最大的大友軍展開行動,打算跟島津決戰了?」

「恐怕吧。為了在九州建立神之國度。可是,義久大人相當警戒南蠻諸國的侵略,絕對不認同天主教,卡斯巴魯大人為了讓日本成為天主教國家,無論如何都要消滅義久大人這個障礙。」

「所以,對蒲生氏鄉鼓吹說我跟信奈的醜聞,會妨礙到天下布武,意圖讓我回去未來?」

「有知道這個國家未來的未來人,他認為會妨礙到自己的野心吧。」

「用那種手段,沒有直接殺了我,感覺蠻奇怪的。」

「在日本眾人面前,讓信奈殿下打開天岩戶,使良晴先生回去未來,信奈殿下醜聞消失的同時,引發奇蹟的信奈殿下,眾人將會相信是天照大神的化身。打算用這個奇蹟,一舉統一天下吧。」

「不是採用武力,而是一口氣掌握日本人心嗎?不得了啊。可是,這個時代的歐洲人,是怎麼熟悉日本神話的?難道跟我一樣是未來人?」

對,熟知三神器祕密的南蠻人,這點很奇怪。而且還比本人西梅歐更早得到勾玉。很矛盾啊,官兵衛點頭。

官兵衛以前造訪毛利時,也有搜索沉在瀨戶內海的勾玉。

「是的。他是一位有很多謎團的大人。」

「雖然希望文化交流,但信奈是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結束這個國家的戰亂才挺身戰鬥。我跟信奈都不想倒向西班牙那邊啊。」

難道南蠻也有軍師嗎?希望能夠交手看看。贏過那個軍師,西梅歐就是世界第一的軍師了!官兵衛很興奮。

妳的精神真好啊,良晴拍拍官兵衛的頭,換來一記顏面踢擊。

「很對不起,良晴先生。傳教活動總是伴隨著此種矛盾。逝世的沙勿略先生也為此苦惱。可惡,我們傳教士如果停止前往異國的話,冒險者跟征服者們,將會肆虐各地吧。新大陸的阿茲特克帝國,也被西班牙無情消滅了。印加帝國也即將滅亡。現在可能滅國了……」

「這不是弗洛伊斯的錯。但是,這個國家要讓宗教活動跟軍事行動完全分離。這是信奈的方針。」
蒲生氏鄉是單純崇拜織田信奈的孩子,還不知道男女戀情。應該說認為很不正當。所以才會被利用吧,官兵衛這麼分析。

「妳也要注意啊,官兵衛。卡斯巴魯算是跟我不同層面的洗腦魔人。把信仰當成武器,利用人之善意當成傀儡操弄。對官兵衛來說,是最難對付的類型吧。而且還有像是開了外掛的莫名知識。」

「姆!很失禮喔,相良良晴!本人西梅歐,才不會隨便被異國人迷昏了腦袋!我跟大友宗鄰是朋友!交給我!」 可是,事態急轉直下。

好像有牡蠣的味道?官兵衛皺著眉頭拿起望遠鏡,立刻大叫『敵襲!』。

來到土佐沖的織田家外交使節船隊,突然被漆黑的海賊船攻擊──與其說海賊船,更像是『捕鯨船』。

怎麼回事?村上水軍不會來到這片海域才對啊。官兵衛把帽子拿下來,當成扇子搖來搖去。

「相良良晴、弗洛伊斯!他們接連丟出魚叉了!」

「難道是海賊嗎?對鐵甲船來說像是在搔癢,但鐵甲船太過笨重,沒辦法長距離航行。準備了重視速度的輕裝船隻,反而有害啊。」

「姆!那個旗印是七片酢漿草!土佐的長宗我部家!」

「長宗我部!?他們應該忙著統一四國啊。為什麼要跑來找我們?」

「他們似乎在捕鯨。應該是偽裝成漁船。」

「可能像村上水軍那樣,索取過路費吧。良晴先生,讓我擔任使者過去那艘船。」

「不,弗洛伊斯,這太危險了!我過去!村上水軍鍛鍊出來的海賊本事,現在就能拿出來了!」

「當心喔,相良良晴。織田信奈說過,長宗我部是無鳥島的蝙蝠。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

「官兵衛。我可是有水之女神守護的男人啊。就算有女難之相,卻不會有水難之相。沒問題啦!」

良晴從甲板跳到小船,獨自前往漆黑的長宗我部捕鯨船。

可是,良晴無法跟長宗我部捕鯨船交涉。

從船帆到船體都是黑色的長宗我部捕鯨船,從甲板朝良晴的小船扔出一把老舊長槍。

「哇!很危險耶!?我不是鯨魚啊!?」

良晴勉強閃開,但長槍前端撞到小船船身,彷彿變成一支舵柱直直插著。

然後……

「奇怪?潮流改變了?等等啊?不管怎麼樣,這還算是小船啊!?被、被沖走了!被槍刺中,船隻的平衡性弄亂了?」

良晴搭乘的小船,突然迅速脫離預定路線,開始遠離織田船隊跟長宗我部捕鯨船。

「這是怎樣?死定了!不把槍拔出來的話……靠,槍拔出來,船也會破洞進水啊!要跳海嗎?」

但這個時候,像是有著自我意志的海水,把小船沖得大幅搖晃,良晴摔倒。

良晴在村上水軍時,是個可以航海到琉球的海賊將軍,卻沒有遭遇這種大浪的經驗。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被水之女神拋棄了嗎?」

小船終於安定下來時,看不見陸地跟船隻了。

漂流了好一段距離,似乎遇難了。良晴也錯失跳海的機會。

當然,黑田官兵衛她們搭乘的旗艦,也鬧烘烘的。

「那把槍是怎麼回事?相良良晴的小船,以可怕速度漂走,追不上了!」

「雖然很不合理,但那可能是三神器一類的古代日本寶物,西梅歐女士。」

「對了!難道長宗我部用了『蛇比禮』?」

「蛇比禮?」

「我沒實際看過,但在瀨戶內海尋找勾玉時,曾經聽說過。以前從日本歷史消失的十種神寶之一。蛇比禮可以操控海象,是可以指引船隻走向的神聖長槍。就算插在甲板上也不會貫穿,船隻不會沉沒。那可以用在船隻的移動上,但如今沒有關於蛇比禮的相關知識,想必會害怕船隻進水,不敢拔出長槍吧。所以,就跟著蛇比禮的指引漂流了。」

以前,日本有過出雲王國跟吉備王國,如今滅亡的複數古代王朝。

神寶則是跟大和御所『三神器』相異的寶物。

當然,在日本正史『日本書記上』是被抹消的,一切相關歷史早就遭到遺忘,官兵衛雙手在胸前交叉,碎碎念思考。

「這種不知是否存在的神寶,為何會在四國的長宗我部那邊呢?」

「蛇是水神。蛇比禮是水神,可能藏在祭祀宇賀弁才天的宮島嚴島神社。等於是跟勾玉一樣,沉在瀨戶內的海底。小早川隆景設法得手後,交給長宗我部了吧。」

只是,小早川隆景是不擇手段的女人。實際上,在木津川口合戰用上蛇比禮的話,或許會有勝算,卻沒有拿出這個神寶。讓官兵衛對自己的推理也沒有了自信。

「毛利家是那個樣子,但小早川隆景是一個不會執著於某種東西的現實女人。人與人之間的戰鬥,不去使用怪力亂神的力量,盡可能以一己的智慧跟力量取勝,這個主義跟織田信奈很接近。否則的話,她就不能算是能夠看清時代走向的睿智武將了。『未來人』相良良晴跟過去的遺物,不能相提並論,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況且,那把長槍跟三神器一樣,靈力用盡了。用了也沒有好處。

為了陷害良晴,把蛇比禮當成棋子,用過用丟嗎?……無法理解,官兵衛念著。

弗洛伊斯則是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這麼推論就很簡單了。小早川女士因為愛著良晴先生,避免『殺害他』,為了讓他遇難卻又能夠活著,兩相矛盾的念頭,只有這次特別扭曲了主張嗎?愛是超越任何主義、道理、思想的觀念呢。」

咦?愛是這麼強大的武器嗎?那個冷血女人,在愛的面前也只能低頭嗎?官兵衛感嘆。

「是喔。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愛更強大的力量。」

「就是說,讓相良良晴的船隻遇難,卻又不會沉沒,利用蛇比禮把人帶到某個遙遠的地方嗎?竟然不想強行讓良晴變成自己的東西?而且發生了這種事,織田信奈會氣到砍掉本人西梅歐的腦袋耶!」

「雖、雖然剛剛都是我的獨斷推測,但無法否定沒有這種可能性。根據時間不同,愛會奪走人的理性。可是,小早川女士是深思熟慮的女人,良晴先生應該很平安的。沒有把蛇比禮用在合戰上,而是當成棋子,代表小早川女士堅持人與人之間的戰鬥吧。」

「哇哇哇!聽不懂啦!本人西梅歐,根本不曉得愛是什麼鬼啦!長宗我部的船不用管了!找出相良良晴的小船、找出來!」

官兵衛指示船隊跟著良晴消失的方向航行,但因為濃霧跟大浪的影響,完全看不見了。

『相良良晴!拔出那把槍也不會沈船的、拔出來!』官兵衛一直對著大海吼叫,但良晴早就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傳達不出去了。

如此,相良良晴在土佐沖遇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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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3-12 09:29 PM 編輯

第二章 相良良晴之國

「陸地!看見陸地了!得救了!」

到底在海上漂流幾天了?

在土佐沖吃了長宗我部元親的偷襲,跟黑田官兵衛她們的船隊分開,和小船一起隨著海流漂流,相良良晴看著釣魚跟喝雨水,活得倒是很有精神。

這是在村上水軍當個海賊時,每天鍛鍊出來的成果,面對遇難的適應度,讓丹羽長秀評分應該有五十分吧。

「雖然漂流到陌生地方會很麻煩,最後還是看見陸地了!但這到底是哪裡?」

本人相良良晴的小船,穿過前往港口的大型船隻跟明朝船隻之間,停靠在碼頭了。

「插在甲板上的奇怪長槍,該怎麼辦?……拔起來會進水吧?……而且都生鏽了,沒辦法當成武器。」

如果拔出長槍的話,就能看見槍尖寫著『漂流目的地』,但相良良晴並不曉得。

良晴下船的同時,被一群漁民跟商人們攻擊了。

「又是南蠻的傳教士?」

「不是南蠻人。那張臉是猴子!猴子國的入侵者!」

「敵國間諜!抓住那個傢伙!」

「不對啦!不要再把我當成未確認生物啦!?」

「說什麼?來到不久之後將會爆發合戰的港口之人,當然要抓起來啊。」

「身材挺不錯的?抓起來幫忙捕魚,應該很有用。」

「你說不是間諜,就拿出能證明身分的東西啊。」

「拿不出來,就加上項圈當成猴子賣掉。」

被團團包圍的良晴,打算從懷裡拿出信奈給大友宗麟的親筆書信,但是,突然注意到!不在身上!糟了!交給官兵衛了!

「莫名其妙的人。可是,這張臉好像在哪裡看過?」

「這種膚色是海賊吧?過來偵查港口的。把他當作奴隸好了。」

「我不是海賊。我是織田家的使者。這個膚色是在海上漂流曬出來的。帶我去見此地的領主。」

良晴拼命拜託。漁民們對著異國人士相當憤慨,但那是因為快要爆發合戰了,其實本性是一群好人。誠心溝通就願意對話的。

「姆,想跟我們的公主見面?怎麼辦?」

「既然是織田家的使者,讓他報上名字。」

可以溝通了。良晴安心喘了口氣。

「呵呵呵。聽了可不要嚇到。我是相良晴晴。築前守。織田家的中國軍團司令官。」

「相良……是嗎?」

「相良良晴啦!我可不是猴子!」

「去死吧,你這個假貨!」

漁民們憤怒,拿起竹竿攻擊良晴。

「好痛好痛!我不是假貨啊,我真的是相良良晴!」

「囉嗦!」

「竟然假冒公主殿下的名字,大不敬!」

「我們憧憬的公主殿下,才不會是你這種猴子臉的貨色!」

「咦?公主殿下?誰啊?」

「就是我們的公主殿下啦!比誰都更加美麗、高貴、而且美麗!」

「『美麗』說了兩次耶?」

「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得要說兩次才行!」

「眾人崇敬的公主殿下,相良義陽(サガラヨシハル,念法跟相良良晴一樣)!」

「什、什麼!相良……ヨシハル!?跟我的名字一樣?難道我又穿越到了異世界、變成萌萌的女孩子?」

「又在胡說了!」

想騙我們是公主殿下的話,至少穿個女裝吧!不要汙辱我們憧憬的公主殿下!漁民們氣到大哭,打算一、二、三,把良晴扔回大海裡的時候。

「喔!喔喔喔!」

「大家、等等!那個男生不是姐姐的冒牌貨!他是效力於織田家的未來人武士!在天岩戶打開時,我有看過他的臉!」

一個背著小小黑熊、手拿竹槍的一名少女,抓住良晴。

年紀看來跟良晴差不多。

因為是姬武將,頭髮剪得比較短,跟良晴的頭髮長度差不多。穿著熊皮鎧甲,簡直跟犬千代沒兩樣了,加上閃閃發亮的眼睛跟褐色肌膚,是個笑得有如向日葵般,很有魅力的少女。

「咿咿!熊跟山猴一起出現了!」

「是在山裡跟野熊對打,練習劍術的八代山猴!」

「請您息怒!我們會把魚跟男人放下,請您不要破壞港口!」

「夠了!大家把我誤認成熊了?我除了被敵人攻擊和肚子餓的時候,都不會揍人的喔?」

「這不就是說,餓肚子等於揍人嗎?」

「應該說,比熊更粗暴吧?」

而且,我不是山猴喔,我的名字是德千代,少女對著害怕的村民們開朗微笑。

「大家聽好了。這裡是姐姐的國家,不能隨便抓住旅人喔!要帶給姐姐看過才對吧?我會把他帶到姐姐面前!」

啊啊。山猴又犯了這種路見不平的怪癖,又要去跟公主殿下抱怨了……漁民們發抖放下良晴後,搭船離開,回去捕魚了。

因為這個野性少女的闖入,良晴似乎撿回一命了。

「很危險呢。他們是一群好人,但因為最近敵人很多,怒氣洶洶的。請原諒他們吧。」

「謝謝。妳是德千代醬?」

「對,然後這孩子是犬童。是我在山裡碰到的朋友。在山裡肚子餓到哭,逼不得已跟熊開戰,哭著吃熊肉,但這孩子不同喔。他是家人。」

「嗄!」

似乎很黏人,犬童拍拍良晴的肩膀。雖然只是輕輕拍一下,就讓良晴肩膀脫臼了。

「這根本就是一頭熊,只是掛著狗的名字吧!而且,不把強敵吃掉就活不下來。大自然就是這麼嚴肅嗎?」

「我雖然在山中磨練八代的無雙之劍,但我的姐姐,是治理這個國家的公主喔!相良良晴,歡迎來到相良義陽之國!」

「相良義陽之國?」

「對。這裡是南肥後。治理這個國家的姐姐,是球磨地方的領主,人吉城主、相良家第十八代當家相良義陽。是被歌頌為肥後的太陽,球磨朝日姬的美麗高貴之人,很偶然的,生日跟我同一天!」

「雙胞胎啊。」

「不對。姐姐是正室生下來的嫡子。我是側室生下來的庶子喔。生日卻在同一天,這是多麼偶然的命運啊!」

「這樣啊。另一個相良良晴,寫成義理之義跟太陽之陽的義陽。相良義陽啊!」

「可以讀成義仁,但當地人都念作義陽喔?吶吶,你是派去大友宗麟那邊的使者?」

「啊啊。結果遇難漂來九州西邊了。」

「太好了!姐姐跟大友宗麟同盟,拜託姐姐的話,就能平安把你送到豐後喔!所以,跟我過去人吉城吧!因為你,讓我能跟姐姐見面呢。」

「見面?」

「我被禁止見到姐姐!都出家了,卻說想要耍槍而擅自還俗,惹姐姐生氣了。而且,帶著你過去的話,姐姐一定會高興的!」

因為有同日生的嫡姐姐繼承家業,庶子妹妹對相良家來說是沒有必要的,就被扔進八代山裡了?
但她卻是個很有精神的女孩子,光是看著德千代的笑容,就有種得到治癒的感覺。

(犬千代還好吧?那個洗衣板離開織田家躲進深山裡的時候,也是餓到發慌了。所以才會扮成老虎吧。)

而且,妳是第一次跟我碰面,就認出來了?只在天岩戶看過一次吧?

德千代騎著熊,走在球磨川沿岸的路上笑著,良晴也歪著頭,『總覺得、以前就認識妳的樣子。曾經在哪裡見過嗎?』。

用地名稱呼的急流球磨川。八代港。以及『山猴』德千代的笑容。良晴總覺得這裡,看起來很有印象。

人吉城,是位在球磨川上游的『相良家』本城。

從八代港朝著激流球磨川沿岸的道路走過去,最後看見聳立在球磨川岸邊高山上,相良家的居城人吉城了。

「喔喔。騎著熊的八代山猴……咳咳、徳千代殿下。」

「公主對您第二次的出現相當生氣,您卻過得很自在啊。」

「又把旅人隨便撿來了?」

「同樣都是相良家的公主,只因為是庶子身分就被驅逐,儘管處在這種遭遇,卻依舊仰慕姐姐,這是多麼令人讚嘆啊!」

「看著有如向日葵的笑容,就讓人安心下來了。」

德千代似乎受到姐姐相良義陽的疏遠,她自己卻不怎麼在意,家臣看來也很喜歡德千代天真的個性。

「辛苦大家了!我來找姐姐喔!今天有從京都織田家遠道而來的貴客,快點準備!」

良晴跟徳千代,通過人吉城的「謁見之間」。

當然,犬童留在外面的小屋了。

家臣們『不久就要出陣了,德千代殿下卻帶來公主殿下的冒牌貨』表情有些為難,但畢竟是修羅之國九州,還是慎重招待、提供美味餐點了。

良晴『修羅之國的人都很親切啊。九州看起來意外很和平?』詢問,德千代笑著回答。

「不過,今天人吉城氣氛很緊張喔?接下來就是賭上家族命運的合戰了!」

「對手是誰?」

「相良家,現在跟島津家激烈對抗喔。所以,姐姐跟以前敵對的日向伊東家結盟了。伊東家的敵人,就是對抗長達一百五十年的島津家喔。」

「為了跟島津戰鬥,跟伊東家同盟了?」

「嗯!畢竟因為種子島的大量擴產,讓島津家的力量迅速膨脹了!以前相良家的薩摩領地,都被島津搶走了。如果跟伊東家聯手,還是擋不住島津的話,相良家會被島津併吞的!」

「一百五十年的抗爭嗎?不愧是修羅之國,合戰的歷史都與眾不同。從應仁之亂之前就在戰爭了……」

「啊,手好癢了。如果我能當個侍大將率領軍隊就好了~我雖然沒有其他本事,但接受過劍豪丸目長惠師傅指導過體捨流,在山中鍛鍊劍術。還能跟熊打鬥!一定能在戰場幫助姐姐的!」

德千代握緊拳頭笑著說『我要發揮本事!』時,背後家老喊了一聲。

「公主殿下、嫁到!」

「哇!好久不見了,姐姐!」

「……徳千代。我已經說過禁止妳來人吉城了。祖父有遺言交代,禁止妳恢復武家身分。在八代當個僧侶吧。」

「姐姐雖然這樣說,但我想當個武將替姐姐效力!我努力進行劍術修行,不用兵糧,我能自己獵熊來吃!這次的戰爭請務必讓我參加!」

「還是一樣愚蠢的妹妹。拒絕。不要。祖父的遺言絕對要遵守。妳只需要在八代的深山度過餘生。九州的戰爭不是遊戲喔。」

「正因為不是遊戲,才想要幫助姐姐!」

「不要。拒絕。不行。我不信任家人跟一族。妳跟我是同一天出生的妹妹,不就最有謀反的可能嗎?」

「嗚嗚、姐姐~」

相良家當家相良義陽,一臉厭煩打發妹妹後,坐在上位。

「歡迎喔,冒牌旅人相良義陽。初次見面。我是南肥後領主,正牌的相良義陽。」

相良義陽是個高貴的美麗姬武將。

身材纖細、白皙、手腕跟腰部都細到可怕。

是一個有些類似信奈的美少女,但那種優雅清純的舉止,不愧是傳承了十八代的九州名門當家。

跟野孩子德千代相反,是一個清純高貴的少女,但外表果然有著姐妹特徵。

跟德千代很像,繼承薩摩隼人跟熊襲之血的九州,卻有很多眼睛大大外表可愛的美人,良晴突然想起這個說法。

「妳是相良義陽?總覺得跟我所知的相良義陽不太一樣啊。以為應該是德千代那個樣子。」

「等等,無禮之徒。不要直稱我的名字。要稱呼我義陽殿下。」

姐姐因為態度很驕傲,對初次見面就表現得很熟識的人,印象會很不好喔,德千代唸著。

「雖然算是從屬於大友的小大名,相良家還是鎌倉時代延續至今的名門。然而,這個男人卻一點禮貌都沒有!天下人的使者,不可能這麼下賤。代表你是個冒牌貨。處死。」

「處死……不行喔,相良良晴。對姐姐跪拜啊,跪拜!」

「わかったよ、やってみる。こほん。そ、それがし、へい、へいみんちゅっちんにゃのでれいぎぢらづゅえ、もうちわけありまちえん……不行!感覺被五右衛門附身,一直吃螺絲啊!?」

跟德千代坐在一起,感覺山猴變成兩隻了,相良義陽憂鬱嘆氣。

「姐姐。他對主公織田信奈,也是用這種語氣喔。是個生下來就不知禮節的人。總覺得跟我很像呢,哈哈哈!」

「這麼說來,就算我對信奈很沒禮貌,也沒有被她認真斥責過。不過嘲笑她平胸的話,腦袋就會不見了。」

「哼。代表主公很放縱嗎?沒辦法。就特別允許你這種直來直往的說話態度。真是,在效力織田家之前,你到底是被怎麼教育的?」

「我只是個未來日本的大眾臉高中生啊。」

「哇,這就是裝熟魔人的語氣?啊啊。想起來了。就是天岩戶打開時,對主公織田信奈露出獠牙的男人?無論你是個平民、未來人,都是個不知來歷的人物。而且這樣實際見到,應該說像是一隻猴子啊。跟高貴的我肯定不會有關係,但跟我愚蠢妹妹的母親,或許有什麼緣分吧?」

「妳才是難得一見的毒舌吧。我就算了,別說德千代的壞話啊,她是妳的妹妹吧?」

「那種不服氣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我對家臣跟領民很照顧,但對掛有相良姓氏跟一族之人,可是很嚴厲喔。對德千代嚴厲就是這個原因。當心一些。」

「對一族嚴厲?為什麼?」

「這件事跟你無關。即使你很無禮,還自稱相良,但不是我們一族啊。」

「可是,德千代這麼仰慕妳,不要硬是往外推啊。」

「住口。外來者別隨便對相良家的問題插嘴。相良良晴?你跟德千代很像啊。吵死人,不管他人立場就信口開河。真不愉快。」

如果這個男人是我們一族,早就砍頭了,相良義陽瞇起眼睛碎碎念。

「然後,德千代,妳要在那裡待到什麼時候?」

「我想想。士兵已經聚集在城下了,之後是跟島津的合戰呢。姐姐,請務必讓我參戰。」

「別開玩笑了。妳回去八代。我身為相良家的第十八代當家,一定要遵守祖父的遺言。不會承認妳成為武家的。絕對不會。如果妳擅自參戰的話,我就會捨棄姐妹情份,把妳逐出八代的。知道嗎?」

姐姐……德千代很失落。

「良晴。如果我繼續在這裡,你就無法跟姐姐交涉了,我回去八代喔。再見。還能再見面吧?」

「啊、啊啊。抱歉。妳都這麼親切了,我卻幫不上忙……」

「不會。如果還有問題的話,來八代找我喔。很不可思議呢。感覺不是跟你第一次見面。」

「德千代。雖然我不知道相良家的事情,但妳的姐姐不是認真討厭妳。如果是認真的,應該會把妳逐出國外,甚至還會殺了妳。讓妳住在領地八代,代表真心話是不想捨棄妳啊。」

「是嗎?……是呢!謝謝。良晴很溫柔呢!老實說,我並不會因此挫折,但這句話能給我力量呢!」

「這、這位客人。不要說些廢話,讓我的愚蠢妹妹太過得意了。第一次見面為什麼就能看透我的內心?噁心透頂。」

徳千代『再見了,姐姐、良晴。』微笑後,離開大廳。真是個活潑的孩子啊,為什麼相良義陽要欺負她?良晴感到奇怪。

「……竟、竟然說我不想捨棄德千代?這不就像是在說,我把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看得很重要嗎?很、很失禮喔!」

相良義陽直到德千代離開之前,都很不安分拍著手上的扇子,直到看不見德千代後,才大聲說話。

「好了。跟天岩戶打開時那張猴子臉一模一樣的人啊,我知道你是織田信奈派往大友宗麟的使者了。」

為什麼名字跟我一樣?感覺很噁心,但如果真是這麼巧就沒辦法了,義陽噁心到嗤之以鼻。

不過,只要你不是我們一族,就比執著當家職位的相良一族更能信任了,義陽寂寞笑著。

義陽這個時候的笑容,讓良晴喘不過氣。

對了。我剛效力織田家的時候,信奈說要砍了謀反的弟弟信澄時,也是這麼寂寞的笑容……

「妳看起來跟德千代處得很不好,是過去發生了什麼?」

「你說得很直接耶。對了,你不知道我們相良家的事情。我沒有父親跟母親。兩人都過世了。父親死後,從小就照顧我這個繼承人的祖父也死了。叔父他們襲擊失去祖父這個靠山的我,發動謀反打算奪取相良家,所有人都被我肅清了。那個不成材的庶子妹妹,因為生下來後就出家了,祖父也交代過把她逐出相良家。雖然是側室之子,但還是跟我的生日同一天。往後可能成為當家之爭的火苗吧。」

「肅清?」

「對。因為他們打算殺了我這個當家,殺了他們也不能抱怨吧。這個覺悟很當然啊?」

「可是,他們是一族耶?」

「那又如何?正因他們有著相良家的血脈,才會謀反奪取當家職位吧?血族對我來說很麻煩。你跟我是第一次碰面,不要隨便打探我的想法。」

「……抱歉。因為德千代把妳當成是真正的姐姐,而且跟我是一樣的姓氏,不自覺就問了。」

「所以,這只是偶然吧?而且我原本就不打算嫁人,不想生孩子。如果因為自己讓家人增加,不就等於主動製造麻煩了?所以,我不會有直系的子孫。而且你這個未來人,更不會跟我有任何關係。」

是啊。

信奈以前跟弟弟信澄爭奪家督職位的經過,良晴自己就正好經歷到,清楚想起來。

如果我沒穿越到這個時代,信奈應該會跟歷史一樣殺了信澄吧。

戰國大名家,有著勾心鬥角窩裡反的家族,也有團結在當家之下的家族。織田家跟齋藤家是前者,毛利家是後者。

相良家是一族內鬥的家族,而且很極端。

可是,信奈跟信澄的紛爭,其來有自。

信奈母親非常討厭粗暴的信奈,偏向舉止優雅的信澄。所以就算信澄個性單純,也發動了好幾次謀反。

可是,就相良家的情況來說,妹妹德千代非常仰慕姐姐義陽,理由不是姐妹反目。

「聽好了,冒牌貨。如今四姐妹團結一致的島津家,不久之前也是一族殺得血流成河,大友宗麟據說是父親、後母、弟弟都被殺害的二階崩之變的幕後兇手。九州是修羅之國,家族內鬥沒什麼好奇怪的,甚至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了。就算是側室之子,德千代依舊跟我同日出生。實際上,國內也有德千代早我一步出生的傳聞。」
「傳聞其實妳是妹妹,德千代是姐姐?」

「哼。那是企圖趕我下台的謠言。但是,德千代個性單純率直,換句話說是個笨蛋。無法保證會不會有人真的想要拱她出來。」

「可是啊。」

「可是、什麼?雖然說過你很囉唆,但我改變想法了。因為你依舊是織田家的使者,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雖然知道這會遭致義陽多餘的懷疑,但良晴不能悶不吭聲。

「生下繼承人,是大名家當主非常重要的責任吧。」

嘖,義陽露出打從心底厭惡的表情。只有一瞬間失去優雅表情,看上去像是個跟德千代很像的女孩子。

「啊啊,這個嗎?你又不是我的家臣,招贅什麼的沒必要聽。耳朵被塞住了!」

「那是章魚才能辦到的特技吧?」

「夠了!不要挑我的語病!」

「聽好了。以前上杉謙信認為自己是為義而戰的毘沙門天化身,發誓過一生清淨。」

「哼。聽起來像是說上杉謙信打破一生清淨的誓言了?」

「可是,妳對家人的不信任,看起來像是……就算沒有家人,也懷抱著一定要達成的志向吧?」

義陽的薄薄嘴唇顫抖了,下意識緊握拳頭敲打膝蓋。

「你真的很失禮喔!我啊──就是為了找出自己的志向,才在這個修羅之國活下來的!現在還沒找到,但如果不設法活下去,志向什麼的不就等於泡影了?只要一直活下去,總有一天能找到的!這樣哪裡不行了?戰國時代的九州,跟你悠悠哉哉的未來不同!就是為了活下去,才要拼命戰鬥啊!」

「不,應該這麼說。死了就無法找尋志向。首先應該是設法活下來才對。」

怎麼?現在說得這麼乾脆,看起來像是自幼就侍奉我的家臣?噁心死了,義陽有些害羞。

「只是,我已經無法見到父母了。兩人都活在未來,我留在這個世界,再也看不到他們了。所以妳的生存方式,我總覺得很浪費。為什麼要那樣拒絕妹妹、選擇獨自活在世間?」

「你的家人?你拒絕藉由天岩戶回去未來,等於捨棄了吧?」

「不。我沒有捨棄。說好聽一些,正因為有把我養大的家人,我才能獨立自主吧。我在這個世界找到生存的意義。所以才放棄回去未來。」

義陽下意識看著良晴的臉。

「……生存的意義……」

為什麼,義陽對這句話有強烈的反應?

「啊啊。那就是所謂的志向。」

「哼、哼。除了求生之外,真的會有這種東西嗎?說要找尋志向,但我現在還沒找到啊。而且,死了之後,志向什麼的都不會留下。死了之後,自己累積的一切通通都會消失啊。」

「不,會留下來。竹中半兵衛,我這個重要的夥伴,用她的生存方式告訴了我。就算我死了,我的志向都會由同伴跟家人繼承下來。所以即使戰死,我這一生也不會白費,不會消失。生存的意義、死亡的意義,或許就是在此吧。」

「……那是家族幸福的人,才能有的意見啊。是我難以憧憬的世界。延續了十八代的相良家,你想為什麼會重複上演肅清跟抗爭?」

「就是家族間的對抗吧。不過,應該不是單純的權力之爭。家族之間的羈絆、誤解、莫名、不幸造成的後火。加上家臣們的野心,導致抗爭激化,我已經看過好幾次了。不過,我認為妳跟德千代之間,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太晚了。有謀反意圖的一族,從那之後都肅清了。妹妹也不例外。如果你所說的為真,我等於沒有生存的意義了。」

「抱歉。我說得太過分了。」

「不必放在心上。因為你不是相良一族,說這些話沒有關係。來,吃吃看山豬鍋吧,冒牌貨。你是第一次來九州嗎?」

「我在村上水軍當海賊時,因為要買磁針,去過博多、長崎、琉球。肥後倒是第一次來。」

「這樣啊。你作為派往大友宗麟的使者,為什麼獨自來到肥後?要去找大友宗鄰,應該去東邊的豐後吧?」

「我在四國沖遇到海賊,只有我一個人遇難。沒有漂流到島津領地,算是祖上積德了。」

「這樣啊。如果你漂流到島津領地,自稱是相良良晴,或許一開口腦袋就飛了。畢竟,接下來相良家跟島津家要開戰了。我也在進行出陣的準備喔?」

「我是為了阻止這場合戰才來的。請求大友宗麟進攻毛利的後背。所以來拜託他暫時跟島津停戰的。」

「那樣的話,沒問題。大友宗麟不會參加這次的合戰。跟島津戰鬥的,是日向伊東家。我則是接受伊東家的請求派遣援軍。島津家進攻的那一帶,不止日向,也鄰接這片肥後。等於島津進攻日向、肥後兩國。如果阻止不了,島津將會逼迫相良家從屬的。對我這個驕傲的人來說,無論如何都要避免。從屬的話,就很難跟大友宗麟交代。而且。」

「而且?」

「如果我們贏了這場戰爭,等於阻止了島津的北上。對織田家不是很有利嗎?」

「是那樣沒錯,但根據我所知的歷史,怎麼看都是島津會獲勝啊。」

「為什麼?之前的大口合戰,我確實輸給島津了,但就算是島津家,也不會是百戰百戰的。會輸的時候就是會輸。」

「那是以前島津還沒確立鐵砲的量產制度,以及鐵砲的應用戰術,才會吃敗仗啊。現在,島津可以說是橫掃整個九州了。」

「這樣啊。伊東家就算無法阻止島津,但他們背後還有大友宗麟的大軍喔?她是個心血來潮,就能發揮強大能力的大名,而且還讓南蠻人的船隻成為友軍了。還成功擊退了毛利元就。」

「但是,島津也有南蠻的種子島啊。而且,島津家有著大友家缺少的東西。就是四姐妹的團結力量。」

「……這在九州有可能出現嗎?大友宗麟個性傲慢,加上偏袒天主教,導致一族跟家臣團的不和跟謀反,讓她很苦惱,雖然還是擊敗了毛利元就。島津四姐妹因為個性跟年齡不同,否則一定團結不了的。不,應該說正因為是四姐妹,才會吵架的。二姐島津義弘的能力,比長女當家義久和其他人都更加出色。甚至被當成是九州武神了喔?不可能一直對姐姐唯命是從的。」

義陽一直講著『肯定是這樣』,最後寂寞笑著。

「哼。總是很冷靜的我,難得這樣長篇大論。相良良晴。你是一個很奇妙的人。有著跟德千代相似的地方,讓我感到煩躁。或許是我一生的大敵吧。」

「島津義久是具有『器量』的武將。猛將跟主君的器量,兩者不同啊。就像妳這樣身體虛弱,外表不像個猛將,卻有著身為主君的器量啊。」

「現在說客套話也太遲了喔?相良家有猛將,卻沒有軍師。乾脆離開織田家,到我這邊來吧?」

「這就免了。刺激到信奈的話,刺客就會殺到肥後了。」

「哼。這也很有趣。跟織田信奈搶奪一個男人的鮮血爭鬥嗎?單純竊國沒什麼意思,修羅場反而意外有趣喔?」

「妳不是說過一生都不招贅嗎!?」

「啥?招贅?你是有多麼愚蠢呢?高貴美麗的本人,怎麼可能納入你這隻猴子?而且我不需要家人。你只要跟熊養在一起就夠了。」

「動物園?」

「聽好了,相良良晴。如果你說想成為我的丈夫,即使你是織田家的使者,也會殺了你。我不相信家人。所以,也不相信嘴巴說想成為我家人的人。懂了嗎?」

義陽拒絕家人的意志,出奇堅定。

拒絕那個天真的德千代。就是這個原因吧。

如果繼續硬推,反而會傷到義揚。

良晴『我知道,不會再提了』低頭。

「總之,跟島津的戰鬥能不能延期?很危險啊。」

「哼。你只是站在織田信奈的立場講話吧?我會輸掉這場合戰的可能性,根本沒有。」

「是啊。如果妳這麼抗拒讓德千代參戰的話,或許會踢到鐵板啊?」

「不對。如果讓那個愚蠢的妹妹有了機會,就會威脅到我的立場。」

良晴努力思考怎樣才能避免開戰,突然一個壯年僧侶走進大廳。

身高接近兩公尺的高大男人,看來是個僧侶,卻有留頭髮,戴著南蠻墨鏡。

彷彿雕像的五官,良晴下意識看著。

在這個時代,應該算是老將了吧。跟年輕姬武將義陽有將近三十歲的差距。

「你是誰?相良家的家老?」

「……」

咚。

高大的墨鏡僧侶,默默拿起法杖,朝良晴的腦袋敲下去。

如果良晴沒有『躲球阿良』這種特殊到加了稱號的天生躲避能力,肯定不會發現這一下,當場就暈倒了。

「喔喔喔喔喔、很危險耶!?做什麼?」
「……」

把良晴的抗議放一邊。

墨鏡僧侶表情不便,朝著在榻榻米上扭曲的良晴,展開第二次、第三次的攻擊。

往旁邊閃過朝著後腦杓扔過來的小刀,接下來是踢向良晴下巴的踢擊。

良晴頭往上躲開,眼前是墨鏡僧侶的腳掌,良晴大喊『刺客嗎?還是忍者!?』,雙手擺出十字防禦──但是,觸碰之前,腦袋閃過『不行!碰到那隻腳就死定了』的『躲球阿良』警告。

良晴在村上水軍接受過海賊訓練。跟穿越當時的體力和反應速度相比,都大幅提升了。

所以,才能躲過這種讓人喘不過氣的連續攻擊。

「這傢伙一直攻擊,無法繼續躲下去了!所以只能往前進、打開生路!」

良晴伸出雙手,抱住墨鏡僧侶打算踢擊的膝蓋,抱住強行改變攻擊軌道。

咻。

在榻榻米上滾動的同時,墨鏡僧侶的靴子飛出銳利暗器,把榻榻米割成八字形。

如果用手擋住,手腕可能就被砍斷了。

看見良晴成功躲過暗器,墨鏡僧侶第一次說話。

「……你怎麼知道我的靴子有機關?甲賀忍者!?」

「直覺啦!我擅長的只有逃跑!不過,既然都貼得這麼近了,也逃不了啊!?」

「……說得對。去死。」

「等等、宗運叔叔!不能殺了那個男人!」

相良義陽開口,制止墨鏡男人。

男人身體整個煞車,凶暴殺氣瞬間消失了。

「……義陽。這個小子是妳的冒牌貨。應該是敵人送過來的間諜,或者是刺客。總之就是要砍他。」

「不對。是剛好跟我的名字一樣。他是京都織田家派往大友家的使者。」

「……這可能也是謊言。只要有可能是島津的間諜,就該殺。」

「沒有騙人。我記得很清楚,天岩戶打開時,在天空看過他的臉。」

「……」

男人伸出一隻腳,腳趾抵著良晴額頭,咚,就把人彈飛了。

只要腳趾多了一些力氣跟殺氣,良晴就當場死亡了吧。

良晴好不容易得救,現在卻受到無情的連續攻擊,沒死是他命大。

修羅之國不是說假的,良晴總算體會到了。

「痛痛痛。不知道什麼時候受到攻擊,全身都瘀青了。會不會這樣莫名陣亡啊……?」

義陽抱起良晴。

「抱歉了,相良良晴。叔叔的名字是甲斐宗運。在鄰國北肥後阿蘇家擔任宰相的人。」

「武士嗎?」

「對。阿蘇家跟相良家是同盟關係。我小時候繼承相良家家督,叔叔一直支援我。是很親切的人。」

「第一印象爛到一個不行。普通武士不會用到暗器吧。」

「很抱歉。叔叔一看見有人想要我的命,就不管理由先殺再說了。」

「所以,他就是肅清那些叛黨的人?」

「對。叔叔以前把打算殺害我的相良家叛黨通通殺光了。」

「……相良家被消滅的話,阿蘇家也會被消滅。被大友、龍造寺、島津包圍的肥後兩家,無法單獨活在世上,是唇亡齒寒的關係。所以我得保住義陽,僅此而已。」

板著一張臉碎碎後,甲斐宗運作在良晴旁邊。

(我還不信任你。隨便對義陽說些什麼,就砍了你。)

甲斐宗運沒有說話,但身上再次冒出強烈殺氣。

開一句玩笑話等於沒命,這代價也太大了!良晴流下冷汗。

「我跟宗運叔叔,在阿蘇神社跟白木妙見社立下不戰誓約。彼此互助,為了在修羅進攻中,守護好這片肥後國。特別是島津。她們有著平定三州的宿願,現在把平定九州當成目標了。」

甲斐宗運慢慢點頭。

「跟幼女立下誓約?這個禿驢難道是蘿莉控?」

良晴隨口瞎說。

墨鏡裡面,宗運有如惡鬼的兇狠眼神,幾乎讓鏡片出現裂痕了。

「……不要用未來語胡說。我不是蘿莉控!一切都是為了肥後、為了阿蘇家!」

「我知道了,你不是蘿莉控!所以不要用法杖打我啦!」

「宗運叔叔對玩笑話動怒,很難得呢。叔叔意外容易害羞嗎?」

「……」

義陽笑著,宗運的怒氣像是消失了,把刀收起來。

啊啊,對了,這兩人看起來根本是父女啊?跟蘿莉控的關係不同,良晴理解了。

對於不信任一族的義陽來說,或許只有儘管血緣不同,卻依舊守護自己的甲斐宗運,才算是唯一的『家人』吧。

「……義陽。伊東家很危險。當家伊東義佑憧憬京都文化,遺忘了修羅之魂。很像在桶狹間敗給織田信奈的今川義元。相對的,島津四姐妹則是能力互補,可以說是修羅中的修羅。義陽。這次的合戰別出兵了。」

然後,宗運反對義陽出兵。

「……接下來,阿蘇家必須擊敗從北方壓迫過來的龍造寺軍。龍造寺跟島津合謀,打算阻止我幫忙吧。只有伊東跟義陽,很難在這次的合戰擊退島津。」

「啊啊。但是,我已經跟伊東家約定過了。必須守約。對戰國大名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信義二字。這是宗運叔叔教給我的吧?只要交換過誓約,至死都要遵守約定,對武士而言,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就是信義。我基於一己的想法選擇了信義,這是比我無法選擇的血脈,還更加值得信任的事物。」

「……這要看時間跟場合的不同。」

「所以說,根據時間跟場合不同,宗運叔叔也會捨棄我嗎?」

「……不可能有這種事。」

「對吧?所以我要遵守跟伊東家的約定。爺爺最大的仇敵,我如今最大的敵人,就是島津。請您忍耐吧。」

「……我跟伊東家沒有仇。但是,島津家讓島津義弘進入鄰接薩摩、日向、肥後三國的要害真幸院,就是用來引伊東家上鉤的誘餌。四姐妹的長女義久繼承家業後,島津家迅速強大。她們四姐妹的羈絆很堅定。是九州至今都未曾出現過的類型。妳會戰死的。」

良晴說完,甲斐宗運也說『四姐妹的團結』──這個時候的義陽,滿腦子只想著無論如何都要戰勝島津,修羅九州不可能有姐妹團結的這種事。

「沒事的。我是不會勉強戰鬥的主義。發生什麼萬一就逃走了。這是戰國大名的生存方式。」

「……但是,不要援助伊東軍。一定會輸。生孩子之前就死的話,就不會有繼承人了。」

叔叔,這些話我已經聽到耳朵長繭了,義陽充耳不聞。

「真幸院的島津義弘有三百兵力。相對伊東軍有三千人。加上相良軍的五百人。就算有什麼萬一也不會輸的,宗運叔叔。而且,我也準備好碰上萬一的策略了。」

「……我能派上用場還另當別論,島津義弘是薩摩的武神、修羅之鬼。讓自己陷入絕境,引伊東上鉤。這跟學習本人軍法戰術的妳不同,如今沉迷於公家風采的伊東軍,不會有挑戰惡鬼的覺悟啊。

「沒事的。我已經是一名姬大名了。」

「義陽,妳也到該獨立的年紀了。」

甲斐宗運默默看著義陽充滿自信的笑容,最後留了一句『不要戰死。活下去』,離開了。

很像是齋藤道三跟信奈的往來,讓良晴突然感到懷念。

齋藤道三把信奈看得比親生女兒更重要。

義陽跟宗運的關係,跟信奈與道三很相似。

姬武將漸漸成長的過程,需要道三跟宗運這類充滿父愛的男人──當然,如果有真正的父親存在就更好──直到姬武將真正獨立的那天為止,需要這類在背後扶持的男人吧,良晴想著。

(我守護信奈的使命,直到信奈獨立的那一天也結束了?不過,我不是信奈的老爸,而是信奈的伴侶吧?)

但是,離去之際,宗運對良晴說出要他聽進去的話。

「……小子。只要能讓阿蘇家延續下去,我無論什麼窮凶極惡的事情都會去做。以前我那三個跟伊東家暗通、打算奪取阿蘇家的親生兒子,我通通都殺了。就算我很照顧義陽,也不會手下留情。一旦我把你看成有害阿蘇家的人,到時候一定會殺了你。」

「你、你說什麼?殺了三個親兒子?」

「……對。威脅主家的叛賊,非殺不可。即使是我的兒子也一樣。想在修羅之國讓主家活下去,就得這麼做。跟本州的武士不同。活在漫長合戰歲月的九州武士,沒有這麼天真。別忘了,忘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如果這些話都是事實,你就是確確實實的修羅,甲斐宗運。但是,為什麼你會照顧義陽?為什麼?」

「……女人跟小孩另當別論。我只會殺男性武士。如果叛賊跟敵人是男人,就算是親兒子也照殺不誤。沒有感情、言語。一刀兩斷。這正是我在阿蘇家的職責。對我來說,未來只會跟阿蘇家的存亡畫上等號。你這個未來人,跟我沒什麼關係。真要說的話,就是你在操弄義陽的命運。」

甲斐宗運讓良晴打從心底感到震撼後,消失在走廊了。

宗運離開後。

良晴知道自己的身體抖個不停。美濃的蝮蛇齋藤道三,沒有殺了兒子義龍。把謀殺、毒殺、背叛當成準則的宇喜多質佳,很溺愛女兒秀家。

然而,甲斐宗運不同。

甲斐宗運一開始出現,良晴感覺到的恐懼,是甲斐宗運身上自然而然散發的『劊子手』殺氣,身體敏感反應,覺得恐懼。

「這個男人該怎麼說?沒有惡意跟敵意。只是為了守護主家,即使叛賊是自己兒子,也面不改色殺掉嗎?這就是九州的修羅嗎?這真是命懸一線的世界啊。」

義陽有些悲傷,瞇起眼睛開口。

「宗運叔叔不好的地方,就是太過忠義了。聽從主命,殺害企圖謀反阿蘇家的親生兒子,一定相當悲傷。只是沒有說出來。可能是把殘酷誅殺兒子的部分,一起用來疼愛我了。」

「……不殺女人跟小孩,是嗎?如果他還能若無其事殺了女人跟小孩,就不再是個人。而是一個惡鬼了。」

「沒事的。宗運叔叔不會走到這一步。」

「是啊,抱歉。對義陽來說,他等於是扮演起另一個父親的角色吧。」

「啊啊。如果沒有叔叔輔佐,我早就沒命了。相良家能夠延續到現在,一切都是多虧了叔叔。他是很溫柔的人。良晴,希望你別把他看成壞人。」

「妳的這份體貼,希望稍微分一些給德千代啊。」」

「……就算不多,她還是繼承了相良家的血脈。別再重複一樣的話題。不要在我面前說到德千袋的事了。」

時間到了。準備跟島津開戰吧,義陽起身。

「真的要去?不要吧!宗運都阻止過了耶?」

義陽搖頭。

表情凜然。檔不住了。這就是姬武將賭命戰鬥的表情,讓良晴看呆了。

「我啊,只要答應過的事情就絕對會完成。我很早失去父親,小時候就成為當家,被叔父他們一族的人謀反,逼到不得不逃出城的地步。山窮水盡之時,我到了鄰國的宗運叔叔那邊求救。叔叔明明可以趁著混亂奪取相良家的領地,卻還是選擇幫助我。討伐那些叛黨,讓我重新成為人吉城主。對武士來說最重要的兩個字,正是信義。北方阿蘇家跟南方相良家,是必須互相扶持,否則無法保住肥後一國。宗運叔叔這麼告訴我,交換了不戰誓約的誓狀,發誓一生都要彼此協助──宗運叔叔這麼發誓,無時無刻幫助我。因為我不相信家族親戚的任何人。所以,絕對不能打破約定。」

火之國肥後,是北方阿蘇家跟南方相良家二分統治的國。

而且除了兩家之外,尚有國人勢力割據,處在隨時受到他國侵略都不奇怪的狀況下。

相良義陽,當她來到懂事的年紀時,父親已經過世,由她繼承相良家家督。年方十歲的幼主。

義陽才剛繼任家督,輔佐義陽掌握家中實權的祖父,也過世了。

相良家接連失去一族的柱石。

況且,連長槍都還握不住的幼女義陽,參加合戰也是不可能的。

義陽的叔父們『相良一門三人眾』,打算暗殺幼女姬大名義陽,奪取相良家。

義陽同父異母的妹妹德千代,很久以前就被祖父命令出家,失去繼任家督的資格。所以,那些叛黨們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目標,就只有當家義陽。

決定謀反的當天晚上。

幼女義陽利用颱風豪雨,獨自逃出人吉城,想要從肥後搭船逃往八代,但八代港已經被叔父們的士兵佔領了。

八代山中有德千代,但義陽不想過去德千代那邊。德千代已經出家,不是相良家的人了。

沒有兵力,跟家督之爭沒有關聯,義陽這麼想著,割捨妹妹。

(既然不能依靠德千代,相良家領土等於不是我的安身之地了。我被相良家捨棄了──永別了,妹妹。)

德千代得知這場謀反的當下,義陽藉由通往北肥後的山路,逃往阿蘇家領內的御船城。

躲在寺廟裡的德千代,沒有任何兵力,沒有能夠幫助姐姐的力量,很不甘心哭著。

義陽絕對不會求助於德千代,是因為德千代不屬於相良家,就算德千代手邊有兵力,結果也一樣吧。

深夜。颳起暴風雨的夜晚。

義陽哭著來到御船城的城門前方。

一路上沒吃沒喝,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背後都是追兵,『在義陽逃進阿蘇家之前,必須殺了她』三人眾親自騎馬率兵追擊。

這裡是修羅之國九州,沒有放過姬武將的規矩,義陽如果被三人眾抓住腦袋肯定會被砍下來。

可是,就算義陽再怎麼敲打城門,城門就是不開。

相良家陷入內亂,肯定會變得衰退。

對阿蘇家來說,相良家因為謀反而分裂,可說是再好不過了,甚至能夠併吞相良家,統一肥後國。

就阿蘇家當主的立場而言,當然會放著義陽不管吧。

在此協助幼女姬大名,阿蘇家也得不到好處。

這是戰國亂世的風氣,修羅之國的定律。

幼小卻很聰明的義陽,這點道理她還是懂得。

但是,就算白皙小手滲出血絲,她還是拼命拍打城門。

即使在暴風雨中站不穩腳步,還是繼續大喊。

「……救救我……救救我!我想活下去!我還不想死!」

這個時候。

從門後面,傳來彷彿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冷冷聲音。

『……相良義陽。妳就這麼想活下去?妳的祖父已經死了。妹妹被流放到寺廟。三個叔父想要置妳於死地。這種修羅世界,妳究竟想要追求什麼?希望是什麼?』

那是御船城主甲斐宗運的聲音。

相良家跟阿蘇家是同盟關係。

見過宗運好幾次。

扶持阿蘇家的無敵猛將,也是一個毫不留情處置叛賊的殺手。

身材高大的僧侶,臉上戴著南蠻傳來的墨鏡。

很可怕的人,在戰場上浸染無數鮮血的人,只給人這種印象。

即使如此,義陽也沒有其他能夠求救的人了。

「救救我。我還是個小孩,雖然我沒有任何謝禮,但請您救救我……!」

『……我依照主命,親手殺害跟伊東家暗中來往的三個親生兒子。即使淚流滿面也不後悔。因為這是我的職責。妳希望我這種人,幫助被趕出國外的相良家當家?不如說,就主公的想法而言,放著妳就此不管,正是併吞相良家的好機會啊。』

單純求救的話,無法動搖甲斐宗運冷若寒冰的心。

義陽回頭,叔父三人眾已經來到不遠處了。

義陽有了一死覺悟。

只是,還是希望有人能夠聽到自己最後的心聲。

所以,就算恐懼讓腦袋空白一片,義陽還是努力大喊──

「我光是活著就竭盡全力,無法去做到什麼。但我不想沒有任何夢想,就此當個小孩死去。至少,讓我找到自己為何活著的意義再死啊!」

這個時候。

發生奇蹟了,義陽想著。

緊緊閉上的御船城城門,打開了。

騎在黑色巨馬上頭的漆黑僧侶,手握長槍屹立在暴風雨中。

沒有表情的臉,加上南蠻墨鏡,看過就無法忘記的異樣,異形,殺氣。

肯定是名為甲斐宗運的人。

「……啊……啊……」

義陽知道,這個人會守護自己,發現到後,張大眼睛一直盯著甲斐宗運哭泣。

「……既然想要找尋生存的意義,就活下去。拿起槍跟在我後面。能夠活下去的人,只有具備生存意志抵抗危境的人。我只是設法幫妳。」

那一晚。在義陽的眼裡,這個冷酷無形的腥臭修羅,看上去是個悲劇英雄。

在不斷背叛的修羅之國,只是為了守護主家,接連殺害同伴跟親生兒子,即使傷病也孤獨活下去的悲劇英雄。

義陽握住宗運伸出去的手,接著被拉上去馬背。

三人眾跟手下紛紛大喊『多管閒事』、『我們只是要討伐愚昧的主君相良義陽』、『礙事的話連你也一起砍了』,圍了上去。數量約三百人。

「瘋了嗎、甲斐宗運!你這個殺子的兇手,想要救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幼女?這樣也無法逃避殺害兒子的罪責!」

「交出義陽的腦袋!」

「還是說,不管我們相良家跟阿蘇家的來往也無所謂嗎!」

甲斐宗運什麼都沒說,漆黑巨馬往前衝。

朝著三人眾衝過去,單手刺出槍。

三人眾喊著『一對三能做到什麼?』,退到長槍攻擊不到的範圍,包圍宗運跟義陽,搭起弓箭時。

宗運的槍轉了一圈,槍尖突然多出好幾根棍棒,往前延伸。

難以置信,但確實伸長了。

棍棒跟棍棒之間有鎖鍊勾住。宗運手指靈巧操控這些鎖鏈,把長槍舞得像是一條蛇。

「有機關的槍?」

「你打算用這種暗器!?」

「這算不上武士了,卑鄙!」

彷彿擁有意志的生物那樣,躲開弓箭、長槍、太刀。

三人眾嘴巴罵著宗運不像個武士的怪異攻擊,但還沒罵完,腦袋就跟身體分家了。

被彷彿噴泉一般的鮮血噴到,甲斐宗運臉色沒有一絲動搖,即使身染鮮血,也有南蠻墨鏡擋住,保證視野。

「……我想要的是、信義。對主君謀反的不忠之徒,通通殺了。這就是我的工作。」

一擊就殺了三人眾!那些慌了手腳的謀反軍士兵們,宗運像是清掃那樣,開始把他們一個一個殺了。

「……相良義陽。妳也拿起槍。剩下九十七人。」

「等等。我只是被叔父們追殺。他們很多都是我的一族。放過他們!」

義陽阻止宗運。

「不行。我是基於同盟國的信義守護妳。只要是對主君謀反破壞信義的人,就不能放過。即使是妳的家人也一樣。我的兒子也一樣。正因為這是一族內鬥相殘的修羅之國,我才要貫徹信義直到最後。這是我活著的意義。如果我違背的信義,那些被我殺死的人,也等於白死了。所以,不能放過他們。」

「拜託!我絕對不會浪費您救回來的這條命!所以、請您別再無所顧慮殺人了!」

「不,斬草除根。跟謀反扯上邊的人都要殺光。妳總有一天會成為叛徒的妹妹德千代,也要殺。」

「……不能殺了德千代!因為、她已經跟相良家無關了!不是一族了!她無法再度回到相良家、無法成為武士了!這樣您還是要殺了德千代的話,就在這裡殺了我吧!」

義陽拿出宗運腰邊的脇差,拔了出來。

宗運的動作、停止了。

大雨、停止了。

宗運看著緊抱住自己背部的義陽,嘴角些許揚起。

「……太天真了。但是,妳當真想死在我手上的那種眼神,看上去很好。我親手殺害的那幾個兒子,如果能有妳這種勇氣就好了。」

「……我、我……很對不起。」

「相良義陽,活在這個修羅世間,找出自己生存的意義吧。妳能找到的。

「我一定會找到。宗運叔叔。」

宗運沒有趁著這起謀反騷動,奪取相良家。『相良家是阿蘇家的同盟國,奪取同盟國違反信義。僅此而已。』這麼宣告後,協助義陽復權。

宗運跟幼女義陽,締結了盟約,在阿蘇神社跟白木妙見社,互相交換了不戰誓約。

如此,企圖謀反義陽的家臣跟一族都消滅了。

義陽知道,如果自己違反了盟約,等於要跟甲斐宗運開戰,也等於踏上死路。

如此,義陽在宗運的守護下,重新成為相良家當主回到人吉城,而且宗運還肅清了那些不忠分子。

在肥後國,只有義陽能夠拯救那些被宗運盯上的家臣,宗運並不可怕,義陽這麼相信著。

只是,在這場騷動後,得知德千代宣布擅自還俗成為姬武將,義陽拒絕讓她進去人吉城,家臣團並不知道,義陽害怕德千代會被宗運殺了,更不想讓德千代變成謀反的不定因素。

經歷過一族謀反,義陽成為不讓他人輕易看穿內心的少女了。

但是,即使義陽沒有打算殺了德千代,但也知道家臣們很仰慕德千代,把自稱為相良家姬武將的德千代,看成『八代山猴』默認她的存在了。

最後,身心成長為高貴姬大名的義陽,獲得相良家家臣團發誓忠誠了

「所以,妳不願破壞約定?」

「對。絕對不會背約。違背跟宗運叔叔的誓約時,就是我死去的日子。我從小就這麼決定了。」

「可是,妳從那個甲斐宗運的手中,守護了德千代。果然是個替妹妹著想的姐姐啊。為什麼不告訴德千代?」

「這、這是我跟叔叔的秘密。別告訴德千代喔。我不想被人誤會。她不是相良家的人了,所以只能捨棄。」

義陽不相信一族、說自己沒有家人,頑固拒絕跟德千代來往的理由,良晴注意到了。

但是,不能拿這點胡作非為,這麼想著。只能由義陽自己設法跨越難關,總有一天,義陽會解開內心的枷鎖吧。

「……至今,我從未把這些想法告訴過任何人。為什麼會說給你這個初次見面的人聽呢?很不可思議。」

「為什麼想說給我聽?」

「因為聽見你說出『生存的意義』吧。感覺似乎有某些跟我共通的東西。況且,我堅持的信義,在我死去後就成為泡影了──」

我知道了,只有這場合戰,我代替宗運作為軍師輔佐妳吧。合戰結束後把我送去大友家,良情點頭。

「你嗎?你不是要趕快過去宗麟那邊嗎?」

「我不能辜負一宿一飯之恩。跟宗運比起來,我不是個優秀的軍師,但我的知識或許能幫上忙。而且,島津戰勝伊東奪取日向的話,島津的領土就直接跟大友接壤了。這樣島津跟大友的決戰就無法避免,織田家也危險了。」

「不過,你在村上水軍的時候,於木津川口慘敗給織田信奈了吧?未來知識意外脆弱呢。沒問題嗎?我時常讓家臣扛起敗戰的黑鍋喔,呵呵呵。」

「未來並非固定不變,而且信奈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姆。諷刺嗎?」

「沒有沒有。」

「在天岩戶看見的織田信奈確實很美,但我本身的高貴氣質,比織田信奈更高一籌喔。」

「不,信奈比較好。妳幹嘛這樣比較?」

「這是姬武將的自尊問題。你要承認,我是個比織田信奈更加高貴純粹的公主!」

「這個問題先保留吧。先討論島津。我所知道的島津,簡直就是開了金手指。賭上日向支配權的最終決戰,是島津瑩了。這次的戰鬥我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只要有一些判斷失準、就是敗仗了。」

「呵呵,雖然這些話爛到不行,表情卻很像個男人啊。別死在這場意料之外的戰鬥啊,相良良晴。一定要活下來。」

溫柔笑容。活在親子彼此仇殺的修羅之國,甲斐宗運想要守護的笑容、溫柔、希望,或許就藏在義陽的內心,那個男人不只是為了阿蘇家,也是想要守護義陽吧?良晴想著。

就算是對主家付出忠誠,也很難坦然一個個殺了親生兒子。

戰國三大惡人各自有著難以計算的諸多惡行,但道三跟久秀對於繼承他們志向的信奈,都有著菩薩一般的慈悲,甲斐宗運也一樣,當時還願意對他求救的幼女義陽,或許讓他得以保有身為人的一絲理性。

在義陽想要保護妹妹、擋住自己時,可能在義陽眼中,看見自己失去已久的東西吧。

(對。信奈……她身邊已經沒有道三跟久秀了。有如義父後母疼愛信奈的人,為了守護信奈而過世了。守護上杉謙信的宇佐美定滿跟越後武士們,武田信玄的心腹山本勘助,小早川的哥哥毛利隆元,為了守護活在戰場上的姬武將,接連死亡了。比起我知道的正史,只有武士一分高下的世界,這個世界或許更加嚴苛吧。)

在越前跟上杉謙信對峙的信奈,還平安嗎?如果能小心一些就好了。

我漂流到肥後的這段時間,越後軍突破防衛線了嗎?孤立在丹波的十兵衛──明智光秀。想到這些事情,良晴就很不安、坐立難安。

同時,對這個孤獨活在修羅之國的姬大名相良義陽,他也是無法輕易捨棄。

「甲斐宗運。不是惡鬼,而是一個好人。義陽這麼相信的話,我也一定要相信。」

良晴下意識露出想要保護某個人的表情,義陽笑得很開心。

「想著留在本州的主公嗎、良晴?跟戀人生過小孩了嗎?」

「我我我我我、我沒那個膽啦!」

「呵呵、是嗎?不過你的臉很好色喔。」

不,我幾乎是天天夢遺了,良晴抓頭。

「我跟她還不是正式結婚的身分,而且織田家等於是四面楚歌,想硬也硬不起來啊。」

「所以說,你還不算是織田信奈的夫君囉?很意外啊。不,你連個男人都算不上吧?織田信奈一定是天天詛咒你了。」

嗚,良晴感到肩膀一陣沉重。

「……這麼說來……我可能被看成搞基了吧……」

「你的反應太誇張了喔。要不要拿我當對象、累積修行嗎?當然、我還是個處女。」

「咳咳咳!怎麼可能!如果對妳出手,甲斐宗運肯定會立刻拿下我的腦袋啊!」

「開玩笑的,笨蛋。我都討厭有家人了,怎麼還會生小孩呢?而且你不是人,是猴子吧?呵呵呵。」

「嚇死人了啊,別說這種對心臟有害處的話。」

不過,這次的合戰絕不能輸。不能像木津川口合戰那樣吃敗仗了。

「問題在於伊東軍的質量跟士氣。這點最好抓個抵。就算兵力差了十倍,如果小看島津的話,會陰溝裡翻船的。」

「良晴。集結在人吉城下的相良軍,數量五百。都是以一敵千的猛將。接下來要越過山頭,往真幸院方向出兵了。真幸院是鄰接日向、薩摩、肥後三國的要害。無論如何都要逼島津義弘撤出真幸院。」

相良軍一路開往靠近日向跟肥後國境附近的紛爭地帶、真幸院。

離人吉城還蠻近的。

騎馬在山路上,義陽告訴良晴關於島津家的事情。

島津家有四個姐妹。

當家,是據說擁有大將氣量的長女島津義久。

二女是島津義弘,島津家最強的武神,率領三百兵力,駐紮在最前線的真幸院。

三女是負責謀略的智將,軍師島津歲久。

四女則是『戰神之女』。戰術天才島津家久。

義陽以前在家久手下吃了大敗仗,薩摩的領地通通失去了。

良晴認識四女家久。

「我認識家久。以前她來京都參觀時,我跟十兵衛負責招待她。」

「是嗎?你的臉皮很厚啊。連家久都想把嗎?」

「我才沒有!她還是個幼女啊!根本就是『幼女』的標準範本。」

信奈成功復興的京都,迎來了許多觀光客。此時,地方上身分崇高的武士們,前來京都參觀時,作為外交一環,織田家重臣時常擔起接待的工作。

趁著在京都的機會,跟各地的大名家友好往來。這就是天下人掌握京都的優勢,島津家久前來京都時,光秀跟良晴剛好有空,就一起接待家久了。

島津家久是個滿口薩摩腔,純真到幾乎發光的幼女。憧憬『源氏物語』來到京都,是個很想談戀愛的幼女。

不過,看到京都人拿出『ぶぶ漬け』趕客人,就直接翻桌打架,這點倒是很有鬼島津的感覺。

想起家久在京都的笑容,『必須跟這種少女戰鬥嗎?』體會到戰國的殘酷之處。

「家久外表是個幼女,戰鬥卻像個修羅,不能忽略她。我也吃過一次敗仗。不過,這次的敵人義弘,是個很不得了的夜叉。在薩摩被看成武神的猛將啊。嘛,兵力倒是差了十倍。」

「不。根據我那個時代的資料,島津義弘有著用七千兵力,擊退二十萬敵軍的誇張戰績。算起來等於擊敗三時被數量的敵人。跟稱號一樣,完完全全是個武神。」

「怎麼可能?七千人擊退二十萬人?就算武神再怎麼強大,這都誇大了吧?那應該是軍事故事吧?」

走過山口來到真幸院,義陽大聲說的話的時候。「在下是甲斐宗運大人派來的偵查兵。」

一名忍者突然出現在義陽跟良晴面前、跪下。

「宗運的忍者?」

「在島津還構不成威脅的時代,阿蘇家跟伊東家是仇敵關係。宗運大人處決了跟伊東家暗通款曲的三個親生兒子。而且,北方還有龍造寺的軍隊。所以,阿蘇家無法幫助伊東家。可是,宗運大人派遣我來當偵查兵,協助相良家。」

「叔叔?」

「是。這個是當作證明的『印』──島津義弘以區區三百人,守在真幸院的飯野城,這果然是用來引伊東跟相良上鉤的策略。島津的伏兵藏在前方的諏訪山。有無數旗子。旗印是圓框十字。」

忍者回頭說著。

已經日落,周圍暗了下來。不過以忍者的眼力,可以捕捉到躲在山中的伏兵。

「伊東家兵力三千。伊東家的主要武將都在其中,動員了島津十倍的兵力。可是,總大將伊東佑安沒有前往島津義弘的飯野城,而是進攻守備薄弱的支城加久藤城,這下危險了。」

「什麼?那種小城放著別管,全軍攻陷飯野城就贏了啊!那座加久藤城,是島津義弘放給伊東的誘餌吧。」

「是的。」

忍者無聲無息消失了。

義陽絕對信賴甲斐宗運。

所以,島津家就算還沒真正進攻肥後,還是暗自警界著阿蘇家宰相甲斐宗運的軍略。

戰鬥民族島津家都說了,只要甲斐宗運活著就無法奪取肥後,九州諸國就是如此害怕跟甲斐宗運戰鬥。

「伊東祐安是伊東家一門,但還很年輕。經驗無法跟宗運叔叔和島津義弘相提並論。」

要遵守跟伊東家的盟約,突破有伏兵等著的諏訪山,殺進真幸院嗎?

還是要根據甲斐宗運心腹的報告撤退呢?義陽動搖了。

「良晴,你怎麼看?你知道未來吧?」

如今,義陽面對重大的分歧。

良晴記得比較多戰國知識的地方,是本州中央到中國地方一帶。

以織田家為中心,齋藤家、松平家、淺井朝倉、松永久秀、武田、上杉、毛利、雜賀眾──有名的合戰跟事件,他都可以掌握個大概。

四國、九州、奧州北部就不算了。

不過,九州在戰國史當中,是很有名的地方。所以九州發生過的重要合戰跟事件,良晴還是知道的。

(對了。這場合戰,是島津正式展開九州霸業的有名合戰。不就是『九州桶狹間』嗎?)

發現這個事實,良晴下意識緊張顫抖。

「義陽,雖然我在未來沒有直接看過,作為戰場的真幸院,有一塊名為『木崎原』的平地嗎?」

「有喔。本州來的人都稱呼那裡為『きざきばら』。」

良晴想起自己剛穿越到戰國時代,就碰上的桶狹間合戰,自己知道歷史,知道今川義元會在桶狹間休息,所以才能讓信奈掌握展開奇襲的重要情報。

但是,這場合戰──木崎原合戰,是一場敗仗,島津殲滅兵力十倍的伊東軍,相良軍沒有參加合戰,被島津的分隊欺騙,撤軍回國了。

「所以說,義陽,前面的諏訪山沒有伏兵。那是假的。為了用三百人殲滅伊東軍的三千人,伏兵在其他地方。沒有多餘的兵力能夠招呼相良軍了。」

「未來人很犯規呢。叔叔派來的忍者,把無人的陣地看成伏兵了嗎?」

「那是島津的忍者。只要找找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利用甲斐宗運的名字,就能動搖妳的心志,無條件相信吧。妳基本上不會輕易相信他人,卻也是無條件信任應許之人。島津家不只是戰鬥民族,還有策士啊。」

「……很卑鄙呢。用出這種陰險策略的女人,肯定是三妹島津歲久。良晴,我決定了。就這樣往戰場前進。不能就這樣放著假冒叔叔名義的島津不管。」

「等等,義陽!島津從很久以前就警界宗運了。所以說,在這裡擊敗伊東之後,接下來就進攻肥後了。」

「如果我在這裡撤兵,伊東會輸吧?那是你知道的未來?」

「啊啊。伊東軍被消滅。這場合戰導致伊東家沒落,日向成為島津的囊中之物。」

「伊東家因為拉攏叔叔的兒子,害甲斐家發生悲劇。就算沒落也不值得同情,自作自受啊。不過,約定就是約定。而且。」

島津利用宗運的名字欺騙她,讓義陽很生氣。

再次宣布,今晚要戰勝島津。

「良晴,島津接下來的策略是什麼!?知道的話就告訴我。我是宗運叔叔直接傳授過軍學的武將。如果你能看穿島津的策略,我就能擊敗她們。」

「『釣野伏』。島津軍會表現出被伊東軍壓著打,不、應該會出現大量犧牲『真正』敗北,逃往木崎原的平地。當然,伊東軍會展開追擊。此時,島津的伏兵會從背後偷襲,原本敗退的主力部隊,也會反過來進攻伊東軍,在沒有退路的平地夾擊敵人。就算成功夾擊,敵人的兵力還是十倍。島津用眾多士兵戰死的代價,換來了勝利。島津玉石俱焚的戰術,在今晚的合戰第一次上演,為往後帶來連番勝利。」

這麼瘋狂的戰術,在修羅之國九州也沒有聽過!義陽發抖大喊。

「只要有一個閃失,全軍不就白白犧牲了?」

「對。這是在修羅之國才能完成的瘋狂戰術。恐怕,這場合戰會讓釣野伏戰術大功告成。」

在這裡回頭的話,島津無法立刻攻入肥後,島津會就此進攻日向,跟大友展開對峙,良晴繼續說。

「義陽。想跟島津一分高下的話,得開發出對抗釣野伏的戰術啊。」

「不,良晴,你已經看穿了釣野伏。釣野伏是以伏兵藏在敵軍外側為前提的捨身戰術。所以,我也能反過來利用吧?」

「是這樣沒錯。」

「越過諏訪山,全軍五百人殺入木崎原島津軍的側翼!三千伊東軍跟五百相良軍,反過來包夾島津軍!敵軍三百人。只要對方不是鬼神,就無法扭轉這個劣勢了。」

無法制止了。

只能想辦法讓義陽勝利。

良晴(奇怪?為什麼總覺得贏不了)有某種不安,騎馬跟在全軍最前鋒的義陽後面。

戰局瞬息萬變。

伊東軍被誘往防備薄弱的加久藤城,發現飯野城島津義弘出兵,繞往他們背後,黎明時分放棄進攻加久藤城,為了跟島津軍一戰,全軍開往適合防禦的白鳥山。

但是,白鳥山已經有看穿伊東軍行動的島津軍分隊等著。

伊東軍相信這支分隊就是伏兵,為了避免在視野不佳的白鳥山踏中陷阱,選擇在木崎原展開野戰。

想要有效發揮十倍兵力的差距,在平地野戰是最好選擇,伊東軍跟數量較少、露出疲憊神色的島津軍進行決戰。

有了相良軍的支援,兵力差距又拉大了。

而且,持續跟十倍數量敵人戰鬥、漸露疲態的島津軍,前鋒崩潰,開始往木崎原撤退了。

伊東軍總大將、年輕貴公子伊東祐安確信勝利了,在木崎原追擊島津軍。

木崎原平地開始上演決戰廝殺的同時,伊東祐安收到『相良軍越過諏訪山,朝著木崎原直線前進』的報告。

從人吉城出兵的相良軍,是否能趕上這場決戰的大勢?

伊東祐安雖然是個貴公子,但也是修羅之國九州的男兒。熱血沸騰。

發現勝算後,親自拿槍殺入亂局之中。

「勝了,勝利了!跟島津的漫長戰鬥,終於畫下句點了!殺死島津的第一猛將島津義弘!消滅島津義久的左右手!打倒義弘,島津家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可是,被修羅之血衝昏頭的總大將,親自殺入敵人陣中,導致發生出乎良晴跟義陽意料之外的結果。

這個時候,原本島津義弘麾下敗退的主力部隊,突然回頭反攻伊東軍。

跟十倍敵人衝殺的島津軍,所有人鮮血滿面、渾身是傷、大口喘氣。

有將近一半數量的士兵戰死了。

可是,他們的鬥志還未屈服。

一切都是為了把敵人引誘來木崎原。

島津軍的所有人,包括島津家次女島津義弘,都為了島津家的勝利捨棄一己性命。

已經沒有能夠守住本陣的兵力了。

島津義弘,親自現身在島津軍的最前線。

鳳眼。白身。

長髮光彩耀眼。島津四姐妹的次女島津義弘。

尊敬、逝世的祖父日新齋,賜給她惟新的名號。

「大家,伊東家的繼承人殺過來了!而且,相良義陽也看穿了計謀。這樣下去島津無法取勝。我親自上前線!」

「不行、公主!」

「這樣下去只有戰死而已。我可是島津義弘喔!」

島津家三女島津歲久、四女島津家久。

稀世策略家跟戰術家合力完成,以少數精銳玉石俱焚,孤注一擲擊敗十倍數量敵人的戰術『釣野伏』,這天應該能順利完成。

可是,相良義陽看穿分隊的策略,突破諏訪山,軍隊即將開到木崎原了。

「長劍梅鉢」的旗印。相良家洶湧而來的旗印,進入義弘的視野了。

繞往伊東軍背後的伏兵,即將出現完成釣野伏夾擊的瞬間,幾乎同時,相良軍抵達木崎原,從側翼殺入粉碎這個戰術了。

(為了不讓阿蘇家出兵,歲久拉攏了肥前的龍造寺。甲斐宗運沒有參戰。看穿歲久策略的人,只可能是甲斐宗運、以及龍造寺家的鍋島。發生了什麼事情?發生我們意料之外的事件了?但是,這就是合戰。修羅之國九州,從來沒有一場合戰能夠稱心如意的。身陷出乎意料的絕境,我跟士兵們才能做好覺悟,死中求活。)

義弘眼珠燃起鬥志,浮現高傲笑容。

就算面臨九死一生的困境,呼吸也絲毫不亂,全身發出修羅鬥氣。

島津軍從上到下,都相信這位美麗的修羅姬武將義弘,是真正的武神。

只要能夠守護義弘公主,無論戰死幾次都不皺一下眉頭,這正是薩摩武士的信念。

義弘不單只是被當成武神崇拜,她不管身分差別,跟士兵們同住同寢,吃同一鍋飯。

流著淚替大家治傷。這麼慈悲高貴的姬武將,只要是正常人都會迷上的。

島津義弘時常帶著粉身碎骨的覺悟,跟士兵插入戰場,卻未曾把士兵當作用過就丟的棋子。

把士兵們看城跟自己一樣是島津一族,是薩摩隼人的一份子,跟士兵們一起戰鬥、喜悅、哭泣。所以,大家都樂意替義弘效死。

「奪回日向,統一曾經是島津家領地的薩摩、大隅、日向三州。這是祖父日新齋跟父親貴久的心願。這個心願將在今晚完成。大家、賭上性命進攻十倍數量的敵人。這才是從外敵手中持續守護日本的薩摩隼人!島津家的士兵,都是一騎當千的修羅。大家、把命交在我手上吧!」

我要戰死在這裡!大家、拚死一戰!義弘凜然大吼,喔喔喔喔喔!戰場響起島津軍的瘋狂猿叫。

島津的伏兵部隊,奇襲伊東軍的背後。

同時,相良家前鋒跟義弘的島津主力展開衝突了。

義弘把三百兵力分成兩半,一半當作伏兵。

這個時候,義弘身邊還活著的士兵,總數不到百人。

這一百人從正面擋住伊東軍三千人,還咬住側邊的相良軍五百人,這五百名相良軍,是應該被分隊策略欺騙回去人吉城,意料之外的敵人。

「相良義陽。真意外啊!用兵很合理、還能鼓舞士兵!」

從常識來看,島津義宏跟百名精銳,應該瞬間就被消滅了。

但是,百名精銳撐了下來。

他們相信親自拿槍,衝往壓倒性數量敵人陣中的義弘。(被相良義陽補了一刀!這已經不是數量的勝負了,島津軍最多只能支撐半刻。)

但這個時候,伊東軍總大將伊東祐安被熱血沖昏了大腦,來到最前線,這一點,讓義弘發現反敗為勝的轉機。

「閣下是島津義弘吧!本人就是總大將伊東祐安!這一戰是我贏了!不願退兵的話,我就砍了閣下的腦袋!」

「哼。滿腦子只想著搶功嗎?太年輕了。」

「無禮!妳明明跟我一樣年紀吧,島津義弘!」

島津義弘是個從未談過戀愛的少女,但從七歲開始就在戰場上殺敵,看過眾多家臣戰死的一幕了。

就算面對死路,義弘也沒有一絲動搖。

戰死之後,人就回歸單純的泥土,她看得很透徹。

相對的,跟義弘同年紀卻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伊東祐安,大喊『本人贏過武神島津義弘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九州最強的修羅!』,興奮忘我了。

不,應該說伊東祐安的反應比較正常,島津義弘才是異常的姬武將。

「伊東家的繼承人!面對武神,就不必顧慮單挑的規矩了!」

「這樣幫了大忙啊!」

為了守護興奮過了頭的伊東祐安,伊東軍的有名武將衝上前去,跟大將祐安一起包圍義弘。

副將伊東祐信。

以及,九州第一的長槍達人柚木崎正家。

「三對一嗎?也好。」

這個時候,受到相良軍衝擊的島津主力部隊,開始混亂了──他們被相良軍死死擋住,無法救援義弘。

在相良軍義陽旗下的相良良晴,大喊『伊東、相良聯合軍勝利了!』,這個時候。

「島津義弘!修羅之國不分武士或姬武將!取走閣下的首級!」

島津義弘沒有退路了,柚木崎正家朝義弘的脖子射箭,伊東祐信則是把槍朝她的胸部刺過去。

「『膝折栗毛』!」

一腳踏入死地的義弘,同時躲開這兩個攻擊。

義弘騎乘的愛馬,有如化身為義弘自身肉體的一部份,彎下膝蓋,把主人藏在背後。

義弘千鈞一髮閃過弓箭跟長槍的攻擊。

「體捨流——裏太刀!」

義弘躲開後,大喊『殺死島津義弘!』衝過來的伊東祐安,義弘一刀從他的側腹砍到脖子,同時『通通躲開了!?閣下是怪物嗎!?』瞬間愣住的柚木崎正家,身體被義弘踢到、摔下馬,沒有刺到義弘,在馬上傻住的副將伊東祐信,額頭被手裏劍刺中。

迅雷如風,有如流水一般自然,瞬間就殺死伊東軍的總大將跟副將、以及最強的猛將。

「殺死伊東軍的繼承人了!大家、拼死一戰!殺啊!」

喔喔!義弘公主!島津軍士兵們歡呼。

一時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伊東軍,被一臉兇相衝過來的島津義弘跟家臣團殺死許多人後,才終於認清這個難以置信的現實,陷入恐慌、開始潰退了。

島津主力部隊幾乎被相良軍衝垮,就算名將被殺死,只要總大將伊東祐安還能指揮,就是伊東軍的勝利。

但是,因為伊東祐安收到『相良軍前來支援』的報告,大勝的預感導致重下敗因,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伊東軍戰敗的命運無法改變吧。

主力伊東軍三千人開始崩潰,五百相良軍也不可能安然無恙。

而且,伊東軍恐慌的士兵四處逃竄,把相良軍的退路都擋住了。

大將跟副將都被殺死,伊東軍沒有能夠發號施令的人了。

瞬間,相良軍五百人陷入被釣野伏夾擊的危局之中。

「她就是島津義弘……!?毫不留情、瞬間就殺死三個人?」

「那個女人,比起領悟體捨流奧義的那個時候,還要強上許多!?丸目把奧義傳授給相良的仇敵島津家嗎!?」

「怎麼回事、義陽?」

「體捨流的開宗祖師,就是曾為相良家家臣的丸目藏人!聽說把體捨流傳授給各地的修羅……竟然有姬武將短短時間就精通了奧義!島津義弘確實是真真正正的武神。」

在這片戰場上,良情第一次感受到九州武士的特殊之處。一舉手就殺死總大將跟副將了?

姬武將能夠如此沒有迷網,舉起武器殺人?跟我知道的本州合戰不同!

不過,已經晚了。

相良軍被伊東軍的敗軍沖散了。

五百士兵、以及相良義陽的生命,等於風中殘燭。

(對了。這裡是九州。這樣下去義陽會被殺的!我不能放著不管!)

因為我沒說服義陽撤退。而且還過分確信自己不會吃敗仗了,自己多麼小看了九州修羅?很對不起甲斐宗運,良情咬牙忍受這份屈辱,一個人朝島津義弘殺過去。

島津義弘是修羅之國的姬武將。在戰場上,跟上杉謙信一樣不講慈悲。

戰死的機率百分之兩百。

但是,總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守護義陽。跟平常『一定要守護女孩子』的信念不同,某種更加根深蒂固的力量,驅使良晴行動。

「義陽,我來殿後。既然伊東軍的總大將沒命了,我想把改變歷史的相良軍送離戰場。我負責打開血路,快逃吧!」

「良晴!?這不是你的責任。因為主力部隊伊東軍的大將被殺,才是敗因!這就是聯合軍的弱點。相良軍沒有輸!」

「笨蛋!不要跟著我!」

「不能過去!不知為何,我不能讓你犧牲!」

「那是我要說的話!快點逃回肥後!」

「不行!你被捉住的話,就沒有存活的可能慶。但我跟你一起的話,就有苟活的可能了!」

「義陽?什麼意思?」

「我跟覺悟隨時戰死的其他修羅不同。說過了吧。『苟活』主義。如果沒辦法活下去,就找不到自己活著的意義了。所以,我無時無刻想著讓自己能夠存活的方法。」

義陽放下槍、下馬。

受過甲斐宗運指導軍法的五百相良軍,很清楚『敗北還被追擊的話,只有全軍戰死一途』。

義陽也受到家臣團跟人民的景仰。所以五百士兵做好跟總大將生死與共的覺悟,所有人跟義陽一起放下武器。

對九州修羅而言,這是很丟臉的行為,但比起捨棄總大將、獨自逃走的屈辱,他們認為選擇投降,應該能讓島津對義陽網開一面吧。

他們就是一心想著義陽。

「投降。要殺我的話就殺。不過,這個人是跟我們毫無關係的旅人。希望能放過他跟士兵們。」

相良義陽態度堂然。就算被島津士兵捆起來,態度也依舊很有氣度。

良晴也拼命對義陽喊著,『不對!義陽原本不會參戰,應該是回去人吉城的!這才是原有的歷史!』。

「相良義陽,久違了。我要在此取下妳這位重諾之人的腦袋。然後,在義陽身邊滾來滾去的人是誰?」

凜然的姬武將聲音。

良晴抬頭。

「我是相良良晴。從未來穿越的織田家家臣。」

埋葬伊東軍、事實上征服了日向的武神島津義弘,連一滴汗都沒流。

擁有足以匹敵信奈、甚至更上一層的銳利眼神。

「男性的相良義陽嗎?聽妹妹家久說過,上洛的時候照顧過她。但是,很奇怪啊。怎麼會有穿越這種事?人生一切就在這一瞬間。過去跟未來、都是人心看見的幻影。」

戰爭結束,殘酷殺害敵人的瘋狂鬥氣,在義弘的身上感覺不到了。

不過,看見敵我兩方的大量屍體,義弘的眼角浮現大顆淚珠,咬緊嘴唇。

沒有詛咒命運,沒有藉著信仰跟奇蹟逃避亂世,以一己之力背負起修羅之國姬武將的悲傷跟苦惱,毫無迷惘面對該有的責任。眼神寫著這種覺悟。

島津家的每個士兵,如果要為了公主赴死,肯定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吧,良晴想著。

「另一個相良義陽啊。你創造天岩戶打開的奇蹟這件事,我並不相信。發生無謂奇蹟時,薩摩天空正好被櫻島的火山灰覆蓋了。這也是稻荷神的庇佑吧。」

義弘原本眼睛紅紅看著敵我雙方屍體的視線,轉往良晴時又變得冰冷。

無路可退,會死,良晴身體緊繃。

「本人島津義弘,不相信奇蹟、亂神、神秘之事。人只能活在現在,只能活在當下。遙遠的過去、以及終有一天到來的未來,都是懦弱人心的產物。人無法回到過去,也無法看到未來。人只能活在瞬間的當下。你就跟那個號稱死亡能得永生的南蠻傳教士一樣,只會造成我的困擾,我決定立刻殺了你。」

「把我看成騙子,這我可不能接受啊。我從未來穿越是事實,確確實實的事實。沒有說謊,更沒有騙人。」

「我不相信啊,如果你真是個未來人,就更不能讓你活著。對你來說,這個世界已經是過去,如果你想干涉的話,世界可能就出現錯誤。正因為你試圖改變只能活在當下的我們,所以比那個南蠻傳教士更傲慢啊。」

很有道理,良晴承認。

「歷史不是創造的!我們可是賭上一切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啊!不需要擁有千里眼的自稱未來人出手干涉!我們島津家在四百年的漫長歲月中,都一直在這片九州浴血戰鬥!像你這種出身不明的旅人,沒有玩弄我們命運的資格!」

良晴睜大眼睛。

島津義弘這位姬武將,可以說是一個強烈意志的結晶體。信奈也很堅強,有著禁止良晴說出預言,希望親自打開一片天空的覺悟。可是,島津義弘的信念更強烈。日本人的命運,由日本人決定。堅定頑固、算是某種潔癖了。

這樣的島津義弘,讓良晴忘了自身的立場,開口感嘆。

「島津義弘,看來不管我說什麼,妳都聽不進去的。那是很好的眼神。英雄的眼神。我可能就是輸在妳的堅定意志跟覺悟底下啊。」

「對我說好話嗎?但我不會道謝喔。」

「放過義陽吧。就跟妳說的一樣,如果不是我隨便干涉,義陽就不會參戰了。讓歷史回到原有的面貌吧。」

「我不會聽你的指示。要不要處死相良義陽,是由我決定的。」

咻……島津義弘拔出腰間的大太刀。

住手!不要殺了良晴,他不是九州的修羅!相良義陽大叫。

「島津義弘!他是未來人,為什麼就沒有介入這個世界的資格?即使是個未來人,也是活在現在這個世界的人,一樣是日本人!他跟我們沒有兩樣!而且我們跟良晴,就算經過數百年的時光,身心都還是相連的!」

「相良義陽,妳這個不肯信任家人跟親人的女人,突然說什麼傻話?家族血脈產生了九州修羅,妳不是很討厭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曉得自己說些什麼。然而,他即使不是我的家臣,為了讓我活下來,寧願殿後戰死啊!我身為相良家第十八代當家,必須回應這份舉動跟信義!」

「即使相良家滅亡在第十八代、是嗎?」

「我跟相良良晴才剛認識沒多久,不是很熟悉他這個人。可是,他捨棄了回到原本時代的可能,選擇留在我們這個世界!既然如此,憑什麼沒有介入歷史的資格!?只有這句話一定要收回去,島津義弘!」

義陽?用來苟活的方法到哪裡去了?妳剛剛大吼的這段話,怎麼看都不像演技。

拋下作為相良家當家的矜持,流下了大顆大顆的淚珠,良晴驚訝。

(無法親眼看見信奈達成天下布武,有著懊悔,但我遇見一個願意理解我的想法、內心的人。光這一點,我就不虛此生了。)良晴想著。

島津義弘臉紅,低聲說著『我知道了。我收回那句話。我真是愚蠢啊』。

島津義弘的舉動,讓良晴再次感嘆。

(義陽的真情跟道理,傳達到了。感受到的同時,立刻改過。多麼乾脆啊!她不是個空有武力的姬武將。)

「好吧。這是特例中的特例,但我也不願殺害如此拼命袒護對方的兩人。我就答應你們,放過一個人。但是,薩摩隼人可沒天真到同時放過你們兩人啊。」

良晴至今踏過不知多少次危局,每次都奇蹟撿回小命。

救了五右衛門、犬千代、半兵衛、光秀,許多姬武將的性命。自己放過大話說要撿起所有的果實,但良晴注意到,每次都反過來被那些姬武將幫助。

然後,旅程跟性命的最後一站,來得如此突然。

不是為了織田家,卻得死在九州了嗎?但是,戰國就是這種世界。

即使跟相良義陽才剛碰面,如果能夠拯救她,沒了腦袋也可以接受啊。她是承載殺戮修羅甲斐宗運的希望、未來的純潔少女,跟我名字一樣的姬武將,或許跟她有某種緣分吧。

良晴表情做好覺悟了。

跟甲斐宗運的約定,就是不違背信義。

「那麼,處死我吧。我是不是未來人,終究不值一提。如果是男人跟女人被俘虜了,被處死的當然是男人吧。」

「等等、良晴!說得太乾脆了!剛剛我下意識說出來的話,是突發性事故,有些出錯了!接下來是策略!由我交涉!」

「義陽。如果我為了一條小命,寧願看妳去死的話,我就不是相良良晴了。即使苟活,也不過是行屍走肉吧。」

島津義弘點頭。

「對。說得很好。我認同你是一名頂天立地的武士。留下辭世詩吧。」

「我不懂這種東西啊。要殺就殺吧。」

「我說過等等了吧!」

「我會一刀讓你回去原本的世界,相良良晴。」

義弘吼出有如能夠割裂天地的猿叫,舉起日本刀,朝著良晴的脖子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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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38 P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3-12 09:41 PM 編輯

第三章 大友宗麟的王國

相良良晴漂流到肥後,遇見相良義陽,在木崎原合戰跟島津軍戰鬥的同一時間。

黑田官兵衛跟弗洛伊斯的外交使節船隊,平安抵達豐後最大的貿易都市府內港。

同樣都是重視海外貿易,身為『經濟大名』的大友家跟織田家,關係友好。
南蠻的輸入品,很多經由博多、長崎、府內這些九州貿易港,運往堺港。

對於把堺港當成貿易據點的信奈而言,經營日本最大南蠻貿易活動的大友宗麟,是必須放低姿態來往的對象,對隨性的大友宗麟來說,織田家跟堺港也是最為貴重的交易對象,總是慎重接待。

所以,抵達府內港的黑田官兵衛一行人,獲得許多重臣跟商人的熱鬧迎接。

還可以聽見鞭炮的聲音,因為也有很多明朝商人住在府內。大友宗麟很喜歡鞭炮。

「西梅歐女士,這裡看起來簡直是。」

「還是一樣,城裡有一半區域像是南蠻都市啊。剩下一半則是明朝風格。不是只有南蠻人。明朝、朝鮮、呂宋、柬埔寨、暹羅。從各個國家渡海而來的商人,都聚集在府內了。」

「在歐洲,大友大人比織田大人更有名,聽說還在地圖日本西側標註了豐後國,我終於明白是為什麼了。」

很久沒來九州,感覺真好!官兵衛很有精神,『弗洛伊斯。那邊是以明朝商人為主的唐人町。這邊是櫻町,都是豐後商人的豪宅。有個高高教會的則是南蠻町,順帶一提,那間教堂名為上帝堂。跟安土的神學院並行,這裡也開設了新的大學。為了培育往後派遣訪問羅馬教皇的使節團人才』拿著軍配介紹府內的有名地點。

白頭髮老將,搭著類似轎子的東西,來到官兵衛她們面前。

似乎無法自行走路,但肯定是個百戰猛將。

「織田家的各位,歡迎來到豐後。老夫是大友家家臣立花道雪。以前被閃電打中,雖然勉得一死,但一隻腳從此不能走路,只能搭乘轎子,請見諒。」

坐在轎子上的老將,正是大友家最強的武人立花道雪。

即使被閃電打中半身不遂,卻能夠活下來的異常生命力,時常在戰場最前線狩獵敵人腦袋的統率力,士兵們仰慕『願意為老爹而死』的人德,對大友宗麟堅定不移的忠誠心,是個沒有任何缺點的名將,獲得九州所有修羅的尊敬。

但很可惜的是,他已經老了。

本來道雪應該引退的,但大友家曾經在九州六國高唱霸業的光榮時代早已遠去,島津跟龍造寺的勢力急速膨脹。

所以,道雪撐著年老身軀,直到最後都要替宗麟效力。

「姆!道雪?是我喔,黑田官兵衛。本人西梅歐也曾經坐過轎子一段時間,但在有馬溫泉治好了!」

「喔喔。南蠻人打扮、學習奇怪的南蠻學問,那個播磨幼女嗎!?」

「哇!我才不是幼女!西梅歐是姬武將!還有、別說我是播磨了!」

「還是一樣大吵大鬧啊。不過,妳已經當上織田家的外交官了?」

「很失禮喔。道雪的聲音才比較大吧!」

「然後,相良良晴是哪一位?」

「相良良晴遇難了!!」

「什、什麼!最重要的使者遇難了,竟然放著不管?愚蠢!」

「沒問題,因為他還活著,之後會派人出去找的!沒有等他的時間,趕快讓我跟大友宗麟見面!」

不過,公主被吉利支丹的傳教師帶走了啊。道雪瞥了弗洛伊斯一眼,重重嘆氣。

「老夫說啊,播磨幼女。」

「別說我是播磨!稱呼官兵衛或西梅歐都行!」

「官兵衛。老夫不想讓公主身邊的傳教士繼續增多了。自從公主信仰吉利支丹後,大友家完全分裂了。親吉利支丹派、以及反吉利支丹派。公主把政廳從府內移往靠近日向的丹生島,在那裡建造一座堅固要塞,接下來還得防禦高唱驅逐吉利支丹的島津家啊。」

很對不起,弗洛伊斯低頭。

「嘛,替我們帶路吧。弗洛伊斯是來阻止那個傳教士卡斯巴魯吧。是站在諸位那邊的!」

「喔喔,很可靠啊。還以為她是來協助加斯巴魯的,老夫誤解了啊!」

「今天、宗麟人在府內吧?」

「但是,問題是加斯巴魯也在啊,至今過來的傳教士,都在討論吉利支丹教義跟貿易的事情,軍師問題從來不過問。但那個人不同。擔任大友家的軍事顧問,還對公主鼓吹在日向建立神之國!還用言語拉攏肥前的吉利支丹大名大村純忠,在長崎組織了ドミヌス會!說是要防備龍造寺的進攻!總有一天,可能連府內都要搶走!」

「長崎港,等於變成ドミヌス會的領土了!?」

「對。現在由葡萄牙的船隊守備長崎港!因為加斯巴魯漂流來九州的關係!」

弗洛伊斯『沙悟略先生…』下意識仰天長嘆。

「西梅歐女士,加斯巴魯先生將長崎變成殖民地了。不只是當作貿易據點,也是葡萄牙在日本當地的軍事據點。」

「姆。為了什麼目的?一兩個軍事據點,不可能有足以侵略整個日本的武力,加斯巴魯也很清楚啊。」

「應該會利用九州的戰亂狀態,接連增加據點吧?」

「姆。加斯巴魯意圖煽動吉利支丹大名跟反吉利支丹大名的對立、是嗎?」

「是的。這很可怕。一旦睿智的信奈殿下知道了,可能會下令禁止天主教……」

「先不提禁教,織田信奈絕對不允許宗教打著拯救人心的旗子,進行武裝啊!焚燒叡山,是為了讓本貓寺解除武裝。如果放著加斯巴魯不管,總有一天,織田信奈可能會跟九州的吉利支丹開戰了。」

「為了日本,這種後果非得避免不可,西梅歐女士。而且如此一來,天主教就永遠無法在這個國家紮根了。」

這根本不是傳教士,而是侵略者了!跟以前向公主說明天主教教義的沙悟略比起來,根本是不同的人!

公主泰愚蠢了!道雪氣到鬍子都飄起來。

聲音太大,連扛著轎子的小姓和侍衛們,都得摀著耳朵。

「事態發展得比本人西梅歐預料的還要快速。弗洛伊斯是沙悟略的直傳弟子。本人西梅歐也會支援你們的對決!」

「拜託了,官兵衛!南蠻貿易可以讓國家附有,但不能害得土地被南蠻人奪走、破壞神社佛祠啊!公主本來就不喜歡戰爭。畏懼身為修羅之國的大名,必須跟謀反和敵國戰鬥的處境。以前從南蠻渡海而來的沙悟略,治癒了公主的內心。但是,加斯巴魯卻利用了公主心中的魔障。」

「宗麟是個少女。加斯巴魯是年輕人。難道用了色色的手段,逼宗麟屈服?」

「不。這點就很像個傳教士。況且,公主原本就很討厭宗教者染上色欲。她是生來就對此有著潔癖的聰明公主啊。加上那些謀求豐後國主職位的男人,害得公主煩惱、益發討厭男人了。但是,那個人用了更可怕的手段,侵蝕公主的內心。」

見過面就知道了,西梅歐女士,弗洛伊斯點點頭。

府內的中心地帶,是宗麟的『第二住居』、壯麗的大友館。

和洋折衷形式的巨大宮殿。

外表是和式,開門走進去就完全是南蠻風格了。

佇立瑪莉亞雕像的禮拜堂、南蠻式的噴水公園、以及洋溢異國風格的建築物。庭院有迎接使者、少年少女組成的聖歌隊,高唱讚美歌。

但是,這座壯觀的宮殿,四處卻傳來微妙的緊張感,原因在於吉利支丹政策造成的對立吧。

立花道雪帶著官兵衛跟弗洛伊斯,鋪上石塊的大廳時,『公主駕到!』傳來呼聲,以及『啪喔喔!』的野獸咆嘯聲。是官兵衛沒聽過的叫聲。

豐後女王大友宗麟,騎著巨大的異國野獸出現。

那是沒有在日本繁衍的『象』。

長鼻、大耳、巨大肉體。

這是什麼?官兵衛傻住了,道雪則是『公主的行動越來越奇怪了』搖頭嘆氣。

「很久不見了,黑田官兵衛。不對,托‧西梅歐。在織田信奈麾下,終於發揮才能了呢。這頭象是柬埔寨國王致贈的禮物喔。養在我這裡。」

白皙的鵝蛋臉、黑色修長的睫毛。

大友宗麟穿著類似修女的南蠻外衣,手裡抱著念珠跟種子島,用帶有憂鬱的眼神,在大象背上居高臨下,俯瞰官兵衛跟弗洛伊斯。

有如濕婆女王,弗洛斯斯低聲說著。

「那是什麼動物。很危險啊,宗麟!」

「吶,西梅歐。不能再喊我宗麟了喔。我已經正式受洗了。我的受洗名字為托‧弗蘭伊絲。是沙勿略先生給我的洗禮名。不過,我還是自稱宗麟。因為我喜歡這個發音。」

臉蛋是個成熟公主,聲音卻意外孩子氣,弗洛伊斯驚訝。

匹敵織田信奈的智慧,以及有如幼女的不安定、纖細感情,弗蘭伊絲女士有這種表情呢。

視線看上去很銳利,眼珠卻總是沒有焦距,不斷徬徨。

畏懼他們吧,弗洛伊斯感覺宗麟很可憐。

「我就收下妳送來的茶器了,西梅歐。」

象伸出鼻子,靈巧拿起官兵衛手中當作禮品的茶器,放在宗麟的大胸部上。

可惡,宗麟的胸部又變大了!比弗洛伊斯更大了!為什麼本人西梅歐,就跟半兵衛一樣平胸?官兵衛恨恨踏著地毯。

小胸部比較好呢,弗洛伊斯想著。

「西梅歐。回禮就給妳南蠻的南瓜。雖然是橙色的,但很好吃喔?」

宗麟拿起她很喜歡的蔬菜『南瓜』,放在大象的鼻子上。

南瓜是『柬埔寨』運來的蔬菜,藉由葡萄牙船隻獻給宗麟的新食材。

大象用鼻子把南瓜,放到官兵衛手上。

「好可怕!?這個南瓜,為什麼穿了跟人臉一樣的眼睛跟鼻子?不要拿食物來玩啦,宗麟!」

「為什麼?很可愛啊?」

「妳有病啊!」

「本人宗麟呢,往後要把南瓜當成豐後的名產,大量賣出!南瓜也能戴在頭上,當作裝飾喔?可以參加聚集各地服飾的安土祭。」

仔細看看,城裡跟宮殿的每個地方,都裝飾了綠色跟橙色的人臉蔬菜。

全部都是南瓜嗎?官兵衛傻住。宗麟則是一直盯著她。

「對了,相良良晴呢?很期待可以碰到未來人的,卻沒看到呢?」

「航行途中,被長宗我部暗算了。雖然晚了一些,但他之後會趕上。」

「哼。反正官兵衛都來了,沒關係。織田信奈的書信,不用說我也清楚。要我從毛利背後進攻、對吧?受到上杉謙信、武田信玄、毛利三大勢力同時攻擊,織田家等於是風中殘燭呢。本人宗麟,等於掌握盜取天下的最後關鍵了。」

說中了吧,宗麟笑著。

「對。妳還是一樣,腦袋活動比行動更快啊!」

「當然,宗麟不是只有呆著不動喔。宗麟最討厭合戰了。而且,在日向合戰打倒宿敵伊東家的島津,很礙事呢。如果跟毛利開戰,肥前的龍造寺可能趁虛而入。很危險喔。織田信奈肯定是這麼盤算的。有什麼好計策呢?宗麟很想要薩摩、大隅、日向呢。」

「等、等等!伊東家被島津KO了?」

「對。伊東軍兵力多了十倍,卻被島津滅亡了。還活著的伊東家人物,逃到本地豐後喔。對現世絕望了?或者厭倦亂世了?接連有人投入吉利支丹的信仰喔。」

晚了一步啊,官兵衛無奈抓頭。

「不過,沒問題的喔,西梅歐。本人宗麟呢,有加斯巴魯帶來的『國崩』!不會輸給島津喔?」

很不吉利的名字,打算讓豐後國『崩』掉嗎?……道雪碎碎念後,命令小姓們把新兵器運來大廳。

「又來了,又開始了,老頭子在發牢騷。看著,西梅歐!」

從沒看過南蠻兵器的官兵衛,一眼看見『國崩』就『姆!』迷上了,貼著那根巨大砲管。

「國崩。南蠻的最新大砲嗎!?好巨大!原產的兵器就是不一樣!比西梅歐設計的鐵甲船,所搭載的大砲更大!

「因為太重了,沒辦法用和船運送。島津一旦用量產種子島的火力進攻,宗麟就把這個國崩裝備在丹生島城,化為鐵壁要塞。就像是君士坦丁堡那樣的堅固要塞。無論百年或是千年,都能完全防守的體制。所以,宗麟要把本城移往浮在海上的丹生島。君士坦丁堡最後還是還是被烏爾班大砲轟垮了,但宗麟的丹生島步一樣。就算面對烏爾班大砲,宗麟還是能守住要塞喔?」

弗洛伊斯感到一陣暈眩。

種子島、並非傳教士帶來日本的東西。而是南蠻商人船隻偶然漂流到種子島之際,把一、兩挺鐵砲賣給了日本人。

那些南蠻商人,作夢也想不到這個國家的人,短短幾年就能在地生產龐大數量的種子島吧。

但很明顯了,加斯巴魯身為傳教士,卻想積極介入日本的內戰!

「怎麼了、弗洛伊斯?肚子痛嗎?」

「西梅歐女士。弗蘭伊絲女士。大砲、不是傳教士能夠操控的東西!」

「沒這回事喔?加斯巴魯先生說過,信仰跟合戰是一體兩面喔?宗麟喜歡和平,如果沒有抵抗的話,就能把日向改造成吉利支丹的國度,但對方不答應的話,就不得不拿起武器戰鬥了呢。而且,織田信奈不也是燒毀叡山、跟本貓寺開戰,打倒了佛教勢力。我們是一樣的喔?」

「不一樣。信奈女士,為了解除宗教人士的武裝,寧願背上第六天魔王的污名也要戰鬥。因為她相信,這是結束日本戰亂的一條路。弗蘭伊絲女士,不能在日本國內掀起吉利支丹跟反吉利支丹的戰鬥!」

這種泥沼般的宗教戰爭,就跟歐洲各地新教徒跟舊教徒的戰鬥一樣,弗洛伊斯說著,但她對這番話感到很羞恥。

「不對。宗麟要建立起自己的王國。宗麟呢,自從生為大友家的嫡子後,從未有過一天能夠安心的日子。害怕不知何時會有人背叛。修羅之國,親人、家臣、弟弟都可能是背叛者。所以,為了不再碰到謀反、廢嫡的日子,宗麟得建立起不是『大友家』,而是『宗麟』的王國。」

所以,用踩踏聖像來決定,家臣團跟人民是要成為吉利支丹的信徒呢?還是要成為宗麟王國的一份子?不敢踩踏聖像的人,是敵人喔。

宗麟把玩從官兵衛手上拿來的茶器,碎碎念著。

「說什麼呢、宗麟?妳有了無比忠誠的家臣。以半身不遂、卻還是為了妳繼續戰鬥的立花道雪為首,有許多優秀的家臣。為什麼不相信她們的忠義?妳想信仰什麼,是妳個人的自由,不會阻止妳,但不能強迫改變他人的信仰!是否改信吉利支丹,妳把踩踏聖像當成對忠誠心的測試了!一個人要信仰什麼,只能由那個人自己決定!」

「……因為西梅歐有著父親疼愛照顧,才無法理解啊。」

「姆!?那種說法很帶刺喔!?果然,宗麟跟西梅歐不是朋友,啊啊啊!」

「啊,抱歉喔。宗麟是很溫柔的女生,但很毒舌。妳也知道吧?可以不要裝哭嗎?很吵喔。」

「根本看不出哪裡溫柔啊!」

「日向南部被島津的士兵接連佔領了。然後呢。日向北部,伊東家交給宗麟了。如果要流亡到這裡,就交出領地。不能行動,不能出兵到日向跟島津決戰。這下子,是在日向建立神之國的好機會喔。如果織田信奈能給宗麟比日向更有價值的獎賞,可以聽聽看她說什麼。」

「……立花道雪。宗麟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前一任托雷斯還是ドミヌス會的日本支部長當時,宗麟不是這樣的。協助吉利支丹、設置病院跟學校,施行善政。現在卻變成一個為了建立吉利支丹王國而戰的英雄了!」

抱歉了,播磨幼女。喔喔、公主。已經不需要老夫了……道雪低著頭顫抖。

大友宗麟,活在血腥命運之中。

大友家,是九州最大的勢力。

修羅中的修羅,位居修羅頂點的家族。

生為大友家嫡子的宗麟,總有一天得繼承大友家家督職位,跟修羅之國九州的許多強敵戰鬥。

宗麟從小就很聰明,但她不是個堅強到能夠在合戰中,奪走他人性命的少女。

無法繼承家督,可以的話,想在寺廟埋首於信仰裡頭,但是,由於宗麟太過聰明,無法信任現有的佛教。

宗麟在合戰跟信仰之中,找不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然後,宗麟的命運變得更加黯淡。

宗麟的父親,沒有選擇討厭戰爭的宗麟,而是把家督讓給宗麟同父異母的『弟弟』,偏心於後母的兒子。

大名家骨肉相殘的家督之爭。

織田信奈、武田信玄、幼女伊達政宗都曾經遇過考驗。

但是,九州修羅家族的大友家,卻上演她們都無法相提並論的悲劇。九州就是這麼殘酷。

宗麟不只是被廢嫡,甚至還可能會被父親處死,每晚每晚,幼女宗麟都活在父親的威脅之下。

那件事情、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宗麟被父親左遷、趕出本城後沒有多久,反對宗麟廢嫡的宗麟派家臣團,發動謀反。

宗麟的父親、同父異母的弟弟、弟弟的生母,都被他們殺了。

在豐後發動『二階崩之變』謀反的家臣團,也都被殺了。

幸運的是,宗麟由於遭到左遷而活了下來,被那些家老們基於『嫡長女繼承』的觀念迎接回去,繼任大友家的家督。

這起事件之後,九州流傳著一個謠言。

遭到廢嫡驅逐的宗麟,煽動那些支持自己的家臣,殺了自己的父親、後母、以及弟弟。

對。

背負『弒父』惡名,宗麟小小年紀繼承了大友家家督,成為豐後國主,內心留下傷痕,卻得活在這種不知何時會被殺害、每天每天戰鬥的日子。

名將立花道雪注意到宗麟精神的變化,『這樣下去,公主撐不到一年的』焦急不已。

介紹個男人嗎?不對,宗麟親眼看過家臣們反對父親廢嫡的悽慘下場,無法信任男人了。

尋求禪道嗎?但是,宗麟生性聰明,而且這份智慧當中,無法捨去的『俗性』部分,也就是『自我』的成分佔了比較多。

被父親疏遠,就是出自於宗麟的『自我』,藉由修禪,靜靜達到『開悟』的境界,也不可能吧。

讓公主產生統一九州的野心,埋首於合戰忘記苦惱嗎?可是,宗麟討厭充滿血腥的合戰。

她不是能夠從合戰中守護自己的少女,就算上了戰場,有了鬥志就很勇猛,但也會突然沉悶下去。這個選項也不可能。

可是,宗麟極度不安定、即將崩潰的內心,遇到了那個支柱。

從南蠻渡海至九州的瘦弱傳教士、沙勿略。

宗麟當初,也不相信吉利支丹、救贖、天國什麼的。

聖經就只是一本故事書,信仰等於是放棄自己的思考。

但是,遇見那位經過漫長旅行,導致身體衰弱,受到鞭打迫害,卻還是繼續走在日本大地上的沙勿略後,讓懦弱的宗麟,發現某種與生俱來缺少的東西。

沙勿略前來謁見時,跟宗麟說了一些話。

這些話的內容,除了宗麟就沒人知道。

應該是某種鼓勵吧,道雪推測。

公主殿下成為名君,成長為九州六國霸主的原動力,就是沙勿略的那番話吧。

所以,公主保護吉利支丹,接著親自入教了。

但是,這些都是推測。

真相、都藏在宗麟的心裡。

包含了她究竟是否唆使家臣,謀反『弒父』

「西梅歐、弗洛伊斯。接下來就跟加斯巴魯先生交涉吧!加斯巴魯先生現在是宗麟的軍事顧問。可以說是軍師嗎?他對軍事跟歷史都很熟悉,是很可靠的人喔。比宗麟的父親更加更加可靠。只是,吉利支丹王國的女王,得貫徹獨身主義,必須守護處女,一直囉嗦這一點,算是他的壞處?宗麟也想要一個夫君了。」

「等等、宗麟!織田家跟大友家的外交交涉,得直接跟妳談!傳教士跟軍師同盟的交涉,扯不上關係吧!」

「對妳來說無關,對宗麟來說有關。現在是午睡跟懺悔的時間。晚上再見囉,西梅歐。這邊也要準備喔?」

宗麟打了個呵欠後,抓了大象的耳朵。

大象吼了一聲,離開大廳了。

「官兵衛。弗洛伊斯小姐。就像剛剛那樣,現在公主把軍事交給加斯巴魯了。奪取日向、搗毀日向所有的神社佛祠,只聚集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人民,建立吉利支丹王國,公主就做著這種白日夢。對信仰八幡神的老夫來說,實在是惡夢啊。」

立花道雪的這番話,弗洛伊斯深有同感點頭。

「但是,老夫也有很大責任。無論老夫如何諫言,公主都很固執。以前,公主去拜訪飼養了兇惡猿猴的家臣。不能過去,武士不能做出有辱家門的行為,公主不聽老夫的勸告,但猿猴襲擊過來的時候,老夫可以用鐵扇撲殺。不過,公主這次帶著柬埔寨過來的大象。鐵扇殺不了那種怪物。而且在公主駕前拔刀,等於謀反啊。」

九州的君主跟家臣都很極端啊,官兵衛傻住了。

對吉利支丹的興趣也一樣。老夫和家臣團拼命勸告,不能太過沉迷吉利支丹啊,道雪垂低肩膀。

「宗麟女士,想在日本國內打造另一個國家。與其說是宗麟女士,更應該說是加斯巴魯先生的期望。他不想要攝津跟美濃那樣的商業國,而是要一個跟日本完全不同的新國家。恐怕,這是為了在日本建立一個,超越長崎的歐洲軍事據點。以前,十字軍也佔領伊斯蘭的土地,建立新的天主教國家,拉丁王國跟安條克公國——」

道雪大聲說『十字軍是什麼?』。

官兵衛摀住耳朵抱怨,道雪則說老夫忘了。

「十字軍!這個可怕名詞,傳到豐後了!其中之一,是島津家家紋,九州修羅們畏懼不已、強悍跟武勇的證明『圓之十字』!然後另一個,則是加斯巴魯為了平定日向,編製而成的吉利支丹軍團。名為『百合十字軍』!」

所以說,『十字紋跟十字紋』,對島津而言等於挑釁啊。加斯巴魯到底是什麼人?不是單純的傳教士啊,官兵衛咂舌。

「沒辦法,這是公主的命令。帶各位過去加斯巴魯那邊。但是,注意不要被他牽著鼻子走。特別是官兵衛。妳很容易上當,注意別被對方說的話騙了。」

擔任大友宗麟的軍事顧問,ドミヌス會日本支部長加斯巴魯,住在大友館角落的一間簡單房間。

「久違了,路易斯‧弗洛伊斯。以及托‧西梅歐女士,第一次見面。」

加斯巴魯‧卡布拉魯。

自稱葡萄牙出身的青年傳教士。

葡萄牙在印度建立貿易據點,自己則是一個接受葡萄牙資助的學者,收集世界各地的寶具、神具、聖遺物,加斯巴魯如此宣稱,但他加入ドミヌス會之前的經歷,充滿謎團。

他的謎樣過去,跟精通東方古代文明的淵博知識,在果阿邦加入ドミヌス會時,就有『過於深入東洋的異端者』『卡特里派的諾斯底主義者』『煉金術師兼占星術師』種種惡評。

而且他是為了傳教,跟王國勾結謀求殖民地,ドミヌス會當中的鷹派,算是征服主義者。在重視無償傳教活動的ドミヌス會當中,屬於少數派,所以跟葡萄牙王室和西班牙王室搭上線。加斯巴魯的地位能夠在組織內迅速竄升,也是有王室當推手吧。

從印度來到東亞的ドミヌス會,重點在於對東亞的最大帝國『明』,進行傳教活動。

可是,以儒教為首的東洋系宗教,已經在明朝完全紮根,天主教幾乎無法傳教。以前名為『景教』,打進中國的天主教分支,以及東正教的勢力,在明朝時候完全消失了。

ドミヌス會創始者之一的沙勿略,也放棄在明朝的傳教活動,逝世於印度了。

沙勿略死後,加斯巴魯所屬的征服主義派閥,意圖在黃金之國日本,建立歐洲勢力的軍事據點,用菲律賓艦隊加上日本陸軍,以武力介入明朝,強行傳教。

總有一天會建立統一政權,成為世界最強軍事國家的日本,正是在東亞傳教的最大關鍵。

但是,其實加斯巴魯本身,跟目標相當單純的征服主義派閥,有著一線之隔。

他有著更加龐大的計劃跟使命感。

所以。

在立花道雪跟大友家臣團眼中,令人畏懼的南蠻青年傳教士加斯巴魯,以官兵衛的眼光來看,就是一個聖人。

眼中沒有野心,有如水面一般的平靜表情。沒有敵意跟鬥志的微笑。

豪放不羈。有如草食動物的雜亂長髮。

外表很像是十字架上的『神之子』。但是,弗洛伊斯不同。進來這個房間後,『加斯巴魯先生。這個房間……你果然就跟傳聞中的一樣,是個異端。

你並不是天主教的正統神職者,沉溺於煉金術、卡巴拉、占星術』弗洛伊斯聲音顫抖。

「弗洛伊斯。我不是魔術師。我只是在收集羅馬帝國崩潰後,長久遺失的古代睿智殘篇罷了。為了讓人類的黃金時代重新活過來。我的本職是學者啊。」

玻璃製的燒瓶跟曲頸甑。

堆在牆壁旁邊的無數古書。

經過研磨加工的許多『石頭』。

測天儀。

畫在地上的五芒星。

對曾經跟千利休學過南蠻煉金術的官兵衛來說,這個房間沒有多麼特別。

很有南蠻學者風格的房間。

「跟我想的一樣,東方盡頭的黃金之國日本,實際存在著太古的睿智餘暉。大和御所的三神器。召喚出未來人相良良晴,在日本製造出等同奇蹟的事實。看過打開通往未來時空的洞穴,天岩戶的奇蹟吧?歐洲再也看不到那種奇蹟了。」

「您為何做出此等惶恐之事、加斯巴魯先生?撈起沉眠於大海的神器,用言語拐騙宗麟女士,在戰場上把信奈女士逼上絕路!」

「相良良晴,應該要乖乖回去未來。對我來說很礙事啊。而且,這個結果反而讓相良良晴在日本的重要性增加了,那場戰爭我算是一敗塗地。」

弗洛伊斯確信,加斯巴魯出自智慧的好奇心,不只學習許多術法,還有著堅定意志,願意去觸碰教會封印的禁忌知識。

而且,最重要的,加斯巴魯明顯是站在異端的怪人。

這個證據,就是出在他本身的『那張臉』。

「怎麼了?盯著那張傳教士的臉不放、弗洛伊斯?」

「因為西梅歐女士沒有見過那個人,很難察覺呢。加斯巴魯先生的『臉』……那是已經不存在於世上之人的臉。您用了什麼方法獲得那張臉、加斯巴魯先生!?那並非是信仰的奇蹟。如果不是用了惡魔般的手段,就不可能獲得那張『臉』。」

「這是信仰的奇蹟啊。」

「您說的不對,加斯巴魯‧卡布拉魯先生。不,加斯巴魯‧可利由先生。ドミヌス會原本預定讓前軍人弗蘭西斯卡‧卡布拉魯先生擔任日本的新任支部長。然而,這位卡布魯拉先生航行到日本的途中,突然失去消息,換成由您來擔任支部長。您說為了把卡布拉魯先生的靈魂一起帶來日本,繼承了『卡布拉魯』的姓氏。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覺得這是征服主義派閥的陰謀。卡斯拉魯先生曾經是海賊一類的野蠻冒險者,但自從跟沙勿略先生見過之過,加入了ドミヌス會,改過向善成為了虔誠傳教派的其中一人。」

「弗洛伊斯,說我暗殺卡布拉魯的謠言,是莫須有的毀謗啊。我只是個學者。而且,毒藥並非是我擅長的。他是一個優秀的軍人,我怎麼有辦法在狹窄的船艙殺了他?」

「可是,看見您的那張臉,誰都起了疑心!」

「卡布拉魯是典型的人種差別主義者,第一眼看見理性而優秀的日本人時,就當成是東洋的猿猴了。這種態度,是無法打動這個國家人民崇高的內心啊。如果依照預定,把那種傲慢之人送到日本,擔任最高指導者的話,ドミヌス會跟天主教的傳教活動,會慢上十年吧。這太浪費時間了。讓他消失、讓我用這張臉坐上支部長的位置,正是神之意旨。」

「不對,那是征服主義者跟您私下活動的成果,加斯巴魯先生。證據不就是您擔任了宗麟女士的軍事顧問嗎!這已經超出傳教士的分際了!」

「妳誤解了,弗洛伊斯。我不會率領日本的士兵進攻大明。就算做了這種事,也無法改變世界的流向。我加入ドミヌス會,接近征服主義者,用盡一切手段,都是為了前來日本。我在印度聽沙勿略先生說過。日本有一位名為織田信奈,年幼卻又絕頂聰明的公主。對那位公主來說,世界沒有東洋跟西洋的區別,沒有歐洲人跟本國人的區別,也沒有神與人之間的區別。總有一天會茁壯為匹敵亞歷山大王的英雄。我想前往織田信奈的身邊。為了讓她成為『東洋天主教國家』的女王。對,比起在大明傳教、在東亞經營殖民地的些微野心,我還有著這個更加偉大的目的。」

「……那張臉,也是您為了偉大目的,掌握的其中一個道具嗎?跟文字一面,完全不擇手段了。」

「或許吧。這張臉,不是只換來妳這一類的惶恐之人,還有很多看成神之奇蹟,淚流滿面的人啊。擁有這麼一張特別的臉,很方便啊。」

「您也是用這張臉,鑽進宗麟女士內心的空洞嗎!」

弗洛伊斯用彷彿看見幽靈的眼神,盯著加斯巴魯。

官兵衛並不看重信仰。之所以加入天主教,是為了積極學習煉金術跟電氣學一類的未知南蠻文化,所以,就算眼前有一個背負『異端』嫌疑的傳教士,她也不怎麼害怕。

掛著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的那張臉,到底是為了什麼?那不是很普通的南蠻人外表嗎?

就我來看,反而像是解脫一切欲望的聖人喔?官兵衛感到這些疑問,坐在加斯巴魯給她的椅子上,開始直接對話。

「嘛,加斯巴魯。你跟弗蘭西斯卡‧卡布拉魯失蹤的事情,究竟有無關聯,先放在一邊吧。你不是對大友宗麟鼓吹一些奇怪想法嗎?要在日向建立神之國?那樣很麻煩啊!織田信奈現在被東西的戰國大名包圍了。為了阻止毛利的進攻,只得請大友宗麟進攻毛利才行。」

「西梅歐女士。我是為了讓織田信奈成為日本女王而行動的。本來,我是想親自把勾玉獻給織田信奈,就此擔任織田家的軍事顧問。跟那些把南蠻文化跟天主教看成『異物』『異類』、意圖排除在外的一般人比起來,織田信奈有著截然相反的感性,還有著不遜於英國伊莉莎白女王的優越能力,除了她之外,沒人有資格擔任日本的女王。」

很可惜,大友宗麟女士跟織田信奈一樣優秀,但因為活得太過悲慘,內心比誰都更加嬌弱,總是害怕家臣跟一族背叛她。沒有足以君臨日本頂點的堅強心志。跟織田信奈一起奮鬥的話,才能第一次發揮出應有的實力吧,加斯巴魯平靜微笑。

「沙勿略死後,剩下的ドミヌス會成員都不明白。極東島國日本,才是背負世界命運的關鍵所在。如果具備世界最強軍事力量的日本,能夠統一成為天主教國家,歷史將從此改變。東西文化能夠一口氣混合、再次發展。就像亞歷山大王展開征服世界的冒險,導致西方希臘文明跟東方波斯文明融和那樣。東西文明的融合,正是取回人類黃金時代的唯一之路。無論如何──都不能『鎖國』。」

鎖國是什麼?這個男人有時候會說出奇怪的字。說得像是已經知道未來了啊?官兵衛念著。

「既然如此,為什麼把勾玉送給氏鄉,自己回去九州了?」

「發生連我都感到意外的事件了。前代貴久公過世後,島津以貴久公的女兒、四姐妹的新體制穩定下來,而且迅速強大。島津四姐妹,想要驅逐將日本捲入大航海時代的南蠻人跟吉利支丹。如果不在這裡組指島津的北上,大友宗麟會被消滅的。九州的歐洲勢力據點,島津會通通一把火燒掉。就算總有一天、織田信奈終於把軍隊開到九州,也為時已晚了。弗洛伊斯。我是否異端?是否征服主義者?我們沒有討論這些末節小事的時間了。」

官兵衛『你是否異端?跟織田信奈和日本是敵是友?本人西梅歐會判斷!抽一張牌!』把牌組放在桌上,對加斯巴魯說道。

「這一張卡片,決定你的未來!最好別大意了!」

「翻面就好了?那就第一張吧。」

「先提醒你,偷換牌是沒用的。西梅歐有想過對策了!」

「我知道了。日本的幼女軍師。」

加斯巴魯捏住牌組最上面的第一張牌,翻過來放在桌上。

官兵衛看見那張牌,以為自己看錯了。

「……空白!?什麼文字都沒有!?怎麼可能!卡片裡面藏著一張忘了畫圖的『鬼牌』嗎?」

加斯巴魯回答『很可惜,西梅歐女士。誰都無法看穿我的未來。無論用了占卜、占星術、或者諾斯德拉達姆斯親自出馬,都不可能的』。

「為什麼!?難道你什麼未來都沒有嗎!連『死神』的卡片都出不來。世上不存在這種人啊!」

「要說原因的話,是我不會活在未來。我總是活在過去。我相信,人類的黃金鄉就在過去,天國不存在於未來。古代、人類的精神與社會美麗調和,保有適度的控制跟自由,統合為一。可是,因為巴別塔的崩塌、大洪水的神話,這類世世代代傳說的災厄,導致理想鄉被破壞了。結果就是,人類分裂成無數的民族、無數的國家、以及無數的文明。」

「那都是舊約聖經的故事吧?」

「不。巴比倫、阿加德、希臘、阿茲特克、馬雅、印加、台灣。我從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民族口中,蒐集了大洪水的神話,神話是某種『歷史事實』的傳說啊。世界秩序,隨著時間而變得紊亂。但這個真理,無論什麼學問都知識,都無法顛覆的。默示錄也預言了,樂園存在於過去,等在未來的只有滅亡。」

相良良晴忘記他原本所在的未來世界,就瀕臨了滅亡危機,只是剛好出生在和平的國家,不知道這個事實罷了,加斯巴魯聲音悲傷。

「為什麼你能知道未來?像相良良晴那樣進去過天岩戶?你是從過去穿越的?還是從未來回來的?」

「即使沒有發動天岩戶那樣的壯觀奇蹟,我也能看見過去跟未來。就在這間又髒又小的房間裡。」

「如何辦到的?讓西梅歐看看!」

危險,西梅歐女士!弗洛伊斯搖了搖官兵衛的肩膀,但官兵衛的好奇心無法阻止了。

「利用這個『柏拉圖正多面體』。別名是『人無法切割出來的石頭』。這是由每一面都是同樣面積的正三角形,拼成完美的正二十面體,但這是自然形成的石頭。」

「自然形成的?這個?看起來有經過加工喔?」

「因此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物。所以,我能用來進行『觀測術』。日本的幼女軍師。看著吧。未來的影像,將會從這顆石頭的內部浮現出來。」
官兵衛屏息。

石頭顯現出來的影像,是織田信奈才剛完成的安土城,天主陷入一片火海的場景!

「這是怎麼回事!?加斯巴魯?」

「我們能看到的,只有片段的影像,西梅歐女士。就像是靈光一閃,正多面體自己選擇影像突然放出。影像跟影像之間的空缺時間,只能用知識跟推論來填補。但是,看來妳透過相良良晴,也知道了啊。織田信奈夢想的結晶、天下布武的象徵安土城,再過不久就會焚毀了。」

官兵衛所知的,是『本能寺之變』的自焚未來。

但是,織田信奈在本能寺自焚戰死、織田信奈突然從世上消失的話,織田信奈的居城安土城,也會在之後的戰亂燒毀吧……就跟相良良晴一樣,加斯巴魯似乎能看穿世界的過去跟未來,做出一模一樣的預言,織田信奈背負了這種命運,讓官兵衛顫抖。

「如果沒人介入這段歷史,織田信奈不久就會消失了。織田政權崩潰,日本無法進入大航海時代世界的開端。如果日本少了織田信奈這位千載難逢的英雄人物,就不會有這般的力量、精神、以及志向。日本就只剩下黃金、純銀、以及世界最強的軍事力量。將會走向武士自相殘殺的鎖國命運了。如果極少數的貿易區,日本將會跟南蠻和大明斷絕往來。這個國家能夠保有一段時間的和平。這不是最佳的走向,而是最好的未來。這就是命運。」

官兵衛『難以置評,但加斯巴魯所說的未來預測,幾乎都說中事實了』點點頭。

「怎麼會!?良晴先生知道這種事嗎?」

「對。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正因為知道,為了改變織田信奈的命運,相良良晴才一直戰鬥。」

相良良晴默默扛下這麼深切的悲傷,官兵衛終於知道了。

可是,若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弗洛伊斯只能祈禱,相良良晴跟織田信奈能夠創造不一樣的未來。

對只能祈禱的無力自己,感到嘆息。

加斯巴魯『如果這個傷到的話,就無法使用觀測術了,這是很貴重的寶物』用紗布把『石頭』蓋起來。

「日本要不要選擇鎖國,是日本人的自由。但我知道日本及世界的未來。織田信奈戰死的結果,就是東西文明的分裂無法解決,就此告終。數百年後,東西文明互相衝突。歐洲人再次來到日本。到了那個時候,軍事力量就出現絕對性的差距。南蠻軍不是用帆船,而是開著無敵鐵甲船,強行打開日本的大門。永遠鎖國是不可能的。日本只能將自己國家的時間,暫時停止一陣子而已。世界是不會停止腳步的。」

「怎麼可能!織田信奈正是鐵甲船的發明者!現在因為太重了,無法航行外海,但總有一天會改良的!」

織田信奈天賦才能創造出來的許多概念,都埋葬在黑暗了,鐵甲船在她死後數年,也被日本遺忘了。

自從羅馬帝國滅亡,歐洲進入中古世紀,教會因為封印了古代智慧的結晶,導致文明衰退,迎來了黑暗時代,這點各位都曉得吧?

日本人不像他們那般愚蠢,不會衰退。只是故步自封停在同一個時間,相對來說,這跟衰退是一樣的。加斯巴魯說道。

「織田信奈沒有因為命運而死的話,日本將能跨入大航海時代的世界,成為東西文明融合的引爆點。這個時候,人類的歷史才能改變,朝著大洪水以前的世界、人類曾經共存共榮的理想鄉更近一步。所以,這是你即使改變自己所見的未來,也要讓織田信奈生存下去的理由?」

「沒錯。這是我來日本最重要的理由。西梅歐,妳的腦袋很靈活。我遇過的日本智者當中,沒人擁有跟妳一樣的理解力。」

我還比不上竹中半兵衛呢,官兵衛不爽念著。

「但這樣的話,你就跟相良良晴合作啊。因為,想要改變織田信奈命運的目的,不是完全一致嗎?為什麼要送相良良晴回去未來?」

「王具有許多側室的觀念,日本人可以接受,但歐洲人崇尚純潔。所以,為了讓異國之王織田信奈,成為世界一致認同的英雄,必須正式接受天主教會的洗禮,即位為天主教國家的王,成為『處女王』。就像英格蘭的伊莉莎白一世那樣。如此,織田信奈就是天主教國家的偉大女王,獲得全世界的崇敬。戀愛是不允許的──不,還有個前提,她跟相良良晴身分天差地遠的戀愛,日本人也看不下去吧?這樣下去,原本相良良晴是為了拯救織田信奈,結果反而害了織田信奈。既愛之則害之啊。」

大友宗麟強調純潔,也是這個理由嗎?她是個怕生的人,沒辦法孤獨活著喔,太過分了,官兵衛生氣拍著桌子。

「宗麟女士的狀況,就有些不同了。那位殿下,內心過於軟弱。一旦沉溺與男人的交往,想必會難以自拔吧。這樣就無法成為支援織田信奈的心腹了。如果遇見相良良晴,很有可能一頭栽下去。無論如何我都要避免這種可能。」

相良良晴真的很會給人找麻煩啊,加斯巴魯笑了。

「他本來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特殊之人。正因為有著不確定要素的未來人,活在這個世界,導致我的觀測術跟干涉活動,時常遭到妨礙。相良良晴原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我也沒辦法正確預測他的未來。就是說,歷史會因為他的行動出現什麼改變?我無法事先預測。最壞的情況,就是織田信奈跟相良良晴陷入熱戀。這個熱戀,最終會毀了織田信奈。命運如果改變了走向,最終會走向何方,就不是人力能夠干涉的了。」

「不對,那終究是你的一家之言,加斯巴魯。相良良晴沒有想過這些事。就算命運改變了,我也相信相良良晴。」

「這就是他自身單純的願望啊。改變命運,就像是西洋棋跟將棋被逼到『將軍』了,還要翻盤的情況下,這就需要經過理性思考的行動。能夠知道未來,冷靜付諸行動的人,捨我其誰?相良良晴是以感情為優先的人。行動無關利益跟理由。對我來說,是最棘手的不確定要素。所以,在織田信奈遭到毀滅之前,我才想將他先送回去未來。」

「想不明白。既然如此,何不派出刺客,直接殺了相良良晴呢?還要這麼客氣、讓人活著回去未來?」

「就因為他是個很麻煩的人啊。這也是我觀測術的弱點。未來人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如果我主動做出『殺害』、這種最高級別的干涉行動,就會讓他的命運,跟這個世界的命運完全重疊,我觀測術的正確度也會永遠失衡。無法預測未來了。所以,才要送他回去未來。讓這個世界,恢復成原本『沒有相良良晴的世界』。他失去記憶離開織田家時,阻礙我活動的人就此消失,原本還感到安心的……但他的生命力跟意志力,強大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姆!!官兵衛哼了一聲,挺起平胸。

「這樣我就放心了,加斯巴魯。三神器只能發動一次。神器的力量再也不剩。天岩戶不會再度出現了!」

「啊啊。畢竟是突然找到的東西,只能使用一次。所以,這次用了十種神寶之一。」

「長宗我部用的長槍?果然是你幹的?」

「小早川隆景是個行事穩重的智者。為了不讓她發現有鬼,我還透過村上水軍,間接獻給了小早川隆景。在她不想殺害相良良晴,卻又得防備大友跟織田同盟的煩惱之中,出現了一絲空隙。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恐怕,她還不知道我是幕後的黑手吧。」

「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嗎!?」

「大友宗麟女士遇上相良良晴的話,宗麟女士的命運也會因為他產生扭曲,我也可能敗在相良良晴的手下。日本女王必須是處子之身,這是我單方面給予的知識跟信仰,相良良晴則是把愛情給了姬武將。一往直前。對於少女來說,這是很強大的武器。所以才讓他遇難。但是,相良良晴不會『遇難死亡』。因為,這會出現跟殺死他一樣的效果。也就是說──」

「只是為了不讓他進入豐後,才讓他遇難?」

「──對。西梅歐女士。遇難地點也是我指定的,我要讓相良良晴『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總有一天,他會從地上消失的。無論是現在、或者未來。而且,他原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這樣一來,相良良晴就不會再給世界產生影響,我的觀測術也沒有妨礙了。」

「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你要用什麼方法?該不會、你要殺了相良良晴的祖先,斷絕家名?」

「如此一來,相良良晴就無法存在了。命運是類似機率的東西,即使走向發生大幅扭曲,看起來改變了命運,最終還是會來到當初的預定地。即使動手改變過程,經過了幾百年時光,得到的結果依舊一樣。舉例來說,今川義元活下來了,今川家的後代子孫,也不會有什麼重大變化。反過來講,即使把可能成為相良良晴祖先的人物一個個殺了,相良良晴也不會消失。人生下來的命運,即使無論怎麼改變走向,就世界的漫長時間來說,還是會修正回來的。」

「那麼,到底要怎麼讓相良良晴消失?」

「就是讓相良良晴存在的『命運』,整個『消失』。讓命運跟另一個理論上不應該有所交流的命運,產生火花就行。製造一個無法避免的矛盾,相良良晴的存在就會消滅了。到時候,妳的腦中、織田信奈的心中,關於相良良晴的記憶都會消失。原本被他改變的這個世界,也會恢復成『沒有相良良晴的世界』。相良良晴消失後,我會取代他成為織田信奈的軍師。」

加斯巴魯。你到底是什麼人!官兵衛手上的塔羅牌,掉在地上。

「西梅歐女士!不能被他騙了!妳已經被他所說的話迷惑住了!他利用妳的好奇心,一步步引妳上鉤!」

「就算妳這麼說,弗洛伊斯,相良良晴可能消滅的這段話,我不能當作沒聽見!」

「西梅歐女士。加斯巴魯先生,看來意圖讓信奈殿下率領日本軍隊,妄用神之名諱,發動跟異教徒之國鄂圖曼帝國的戰爭!又一次的十字軍戰爭!在歐洲地區,流傳著東方世界有一味統治強大天主教國家的王,名為『祭司王約翰』,這位東方救世主,總有一天會跟歐洲諸侯並肩討伐異教徒。歐洲展開大航海時代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要在大海冒險,找出這位祭司王約翰。如今已經知道,這位王並非實際存在的人,加斯巴魯卻打算讓信奈殿下成為祭司王約翰,讓傳說變成現實。」

「祭司王約翰嗎?織田信奈歸屬吉利支丹,讓日本天主教國家化的話,或許就能實現這個傳說了。」

「實現的話,就會變成東起日本、西至歐洲諸侯,兩邊夾擊鄂圖曼帝國,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戰了。加斯巴魯先生。你所說的東西融合,是意圖發動大戰,強行把鄂圖曼帝國融合進天主教文化,讓伊斯蘭文化跟天主教文化圈同化,我說得對嗎?」

「我還沒說成這樣。妳可真是怕我啊,弗洛伊斯。我在妳的眼中,或許是個惡魔吧。可是,當妳能夠發現未來,就能知道我是正確的了。人類就算再怎麼讓兵器進化,四百年後戰爭也不會平息。應該說,比宗教戰爭更加激烈了。修正人類錯誤歷史的機會,就只有織田信奈還活著的現在了。」

良晴先生為了讓信奈殿下走向大海,長期以來持續奔走,可是,絕對不是為了把信奈殿下捲入深不見底的宗教戰爭,弗洛伊斯拼命勸告。

「之所以要帶信奈殿下走向大海的理由,就是為了讓信奈殿下在前所未見的世界冒險、以及海洋的貿易!不是像西班牙跟葡萄牙那樣,發動掠奪殖民地的戰爭,也不是為了發動十字軍遠征,用武力進攻異教徒!而且,信奈殿下是一位將宗教跟武力完全切割的英雄!那位殿下,絕對不會想要回到十字軍的過去!」

加斯巴魯不是一個單純的預言家,官兵衛至此才第一次察覺,他用正多方體,假裝能夠預測未來──

「弗洛伊斯,現在最重要是相良良晴的安危。西梅歐還沒忘記他的名字,代表他還沒被消滅吧。」

可是,讓織田信奈跟鄂圖曼帝國開戰,未免太異想天開了,日本沒有這種海軍啊,聽見官兵衛的評論,加斯巴魯平靜微笑。

「遠東突然出現擁有強大軍事力量的天主教國家,由信奈殿下率領這個國家的大船隊渡海,必定有這個結果!以土地至上的日本武士,傳統上重視陸軍、輕視海軍,但信奈殿下例外。日本有倭寇血統的剽悍海賊,以及在南洋貿易的商人。把他們組織起來,組成精銳海軍並非不可能的事。」

「來賭賭看吧,弗洛伊斯、西梅歐女士。我會挑戰第二次排除相良良晴干涉的行動,總有一天會看到結果。相良良晴消滅的話,兩位能否跟我一起努力,改變織田信奈戰死的命運?如果相良良晴能夠活著,來到我跟大友宗麟女士的面前,我就承認敗北,要我發誓跟相良良晴並肩戰鬥也行。雖然、這不太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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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42 P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3-12 11:07 PM 編輯

第四章 島津四姐妹

木崎原的戰後處理,如果南肥後球磨領主相良義陽請求饒命的話,條件就是處決另一個『相良良晴』,島津義弘這麼決定了。

可是,義弘在處決良晴之前,被相良義陽阻止了。

「如果殺死良晴的話,我也會自殺!我一旦沒命了,相良家就會交給甲斐宗運叔叔!」

相良義陽打算為良晴殉葬嗎?為何義陽會袒護良晴到這種地步?對島津義弘來說都不是什麼問題。

但是,一旦相良家的南肥後領土交到甲斐宗運手上,對島津家而言就頭大了。

北肥後阿蘇家跟南肥後相良家,是靠著同盟戰線得以維持獨立的小大名。
就算擁有從未吃過敗仗的無敵修羅甲斐宗運,阿蘇家也無法一飛沖天,況且阿蘇家的國力太過弱小,無法維持連續戰爭跟長期遠征的消耗。

但是,甲斐宗運併吞相良家領土的話,就另當別論了,跟大友宗麟決戰之前,甲斐宗運掌握肥後一國,跟島津家作對。他不是能夠輕易打發的敵人。

「那是什麼意思、相良義陽?在欺騙我嗎?」

「妳應該知道,我跟宗運叔叔把誓書分別奉納在對方國內的神社吧?」

「那是不戰誓書嗎?」

「宗運叔叔相信誓書當中,紀錄了不戰誓言。可是我瞞著宗運叔叔,在我自己的誓書中寫下『遺言』,奉納在八代神社。一旦我沒有嫁人、沒有繼承人,就此死去的話,到時候讓不祥的妹妹德千代繼承相良家,擔任一個空有名號的當家,相良家一切則是通通交給鄰國的甲斐宗運。如果連德千代都沒有生下孩子,過世之後,甲斐宗運就是相良家的當家。」

說謊!妳想把名聲顯赫的相良家、自己的一族跟一國,全部交給鄰國的宰相?

就算妳再怎麼討厭一族,也不可能有這種事!島津義弘感到困惑。

但是,『真的。對我來說,宗運叔叔是比誰都更值得信任的同志』相良義陽微笑。

「妳殺死良晴的話,我也會跟著死。島津家就得跟吞併相良家,整合肥後一國的甲斐宗運開戰了。直到消滅島津家之前,宗運叔叔絕對不會停下腳步。」

島津義弘並不畏懼跟甲斐宗運決戰,不如說,她很想堂堂正正跟一生從未吃過敗仗的甲斐宗運打上一場,讓他收下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敗。在木崎原完成了『釣野伏』戰術,義弘認為如今可以辦到。

不過,這是攸關島津家整體的問題。

島津家家長是長女島津義久,二姐義弘的立場,最多就是當個武將輔佐義久,她不許獨自決定跟甲斐宗運決戰。

「……既然說到這樣,就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了。只能盡快召集島津四姐妹開會,大家一同決定你們的處置。直到四姐妹意見一致之前,會議將持續下去。一旦做出決定,就絕對不許改變。你們兩人也作為當事者出席。根據會議結果,可能會當場取下你們的頭顱。」

不愧是相良義陽,為了活下來,想盡辦法掙扎啊,她並不是不顧一切,就跟我們島津家開戰的類型,島津義弘命令小姓『把這兩個人送回薩摩。護送至內城』。

「但是,相良義陽。織田家使者相良良晴,跟妳到底有什麼關係?妳跟織田家幾乎沒有往來。為什麼死命袒護這個男人?」

「我昨天才剛遇見他。他的船遇難、漂流到八代港。」

「……那就是個跟妳毫無關聯的男人啊?我不明白。為什麼不拋下他?如果妳為了那個男人而已,相良家本家就絕嗣了。我很難理解。」

「相良家本家是否決嗣,跟我沒什麼關係,這或許就是稱為戀愛的感情吧,呵呵呵。」

島津義弘開始臉紅了。

義弘是只專注在武藝的姬武將,光是聽到『戀愛』兩個字,就能讓她失去冷靜。

「什、什、什麼?戀、戀、戀愛?妳也迷上傳聞中的天岩戶嗎?豈豈豈豈有此理!」

「哼哼。開玩笑的。有什麼好動搖的?」

不愧是島津家代表『武力』兩字的武神,在戰爭中活下來的義弘,對戀愛這種事沒有什麼抵抗力。

在合戰中絕對不會出現的強烈動搖,現在就能看見這種表情。

「織田家的相良良晴。我會跟姐姐稟告,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你!如果你這個傳聞『天下第一的種馬』來到島津家,肯定會擾亂家風,導致島津家的武力下降,我有這種預感。」

義弘臉紅紅念著『為了昨天才剛認識的男人,寧願拋下本家……我無法理解』,騎上馬走人了。

千鈞一髮保住小命的良晴,佩服義陽的周到策略。

「為了活下來的策略,就是跟宗運的誓書?連宗運本人也不知道?真大膽啊。」

「呵呵。生存就是這麼一回事。相良良晴,你在島津義弘面前表現得很正直,太過正直了。島津義弘是個說要殺你,就絕對會下手的修羅。應該說,不殺你才是一件失禮的事。這裡是九州,你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喔?」

「如果是平常的我,寧願低頭也要活下來。但是,如果在這裡犧牲妳,選擇保住自己的命,就算能夠活得長壽,我頂多就是個活死人吧。我跟甲斐宗運約定過了。即使拿我的命去換,也不能讓妳死。」

「謝謝你的這些話。但是,你不必活著回去身為戀人的主公織田信奈身邊嗎?呵呵。」

「如果被捉住的只有我一人,為了回去信奈身邊,無論什麼方法我都願意嘗試。但跟隨我們的五百相良兵該怎麼辦?」

「島津四姐妹,個性跟思考都各有不同。而且,四姐妹會議如果無法全員意見一致,就不會做出結論。所以我也無法判斷,但無論如何,五百士兵的命應該可以保住。就算是風聞會坑殺所有俘虜的島津家,也不會惡劣到這種地步吧。而且,應該會避免處決我,讓宗運叔叔兵力倍增的可能性。滿腦子只有打仗的義弘另當別論,島津家當家義久不是個只看重武力的姬武將。只是,必須提防設下重重策略的三姐歲久。

「都被綁起來了,只能去看看四姐妹會議長什麼樣了。身為俘虜的我們,連發言都沒辦法吧,只能有效活用少數的機會。」

「啊啊。只是在九州這裡,想著『犧牲自己換取其他人的性命』,那就只有死路一條。接著要想想我們兩人都活下來的方法,良晴。」

「我知道了。最好不要夢想,毫無代價就能帶著所有人回去肥後吧。這下子該怎麼辦啊?」

「你也知道了吧。義弘是直覺主義的義之武將。不會因為利害而動搖。如果要找出說服的關鍵點,就是掌握利害所在的三姐島津歲久,以及背負島津家存亡大任的長女島津義久。」

薩摩島津家的本城,內城。

設置在現今鹿兒島中心的高台位置,可以一眼望見櫻島的地點,戰鬥集團島津家,沒有把內城蓋得多麼豪華,而是一座樸素的軍事要塞。

接到島津義弘傳來的勝利報告,內城的士兵們熱血沸騰。

木崎原合戰,終於完全戰勝宿敵伊東軍了!

而且,俘虜了肥後的相良義陽!

但是不知為何,織田家的使者『相良良晴』混進了相良軍,導致事態發展成棘手的外交問題──

更麻煩的是,相良義陽莫名站在良晴那邊,放話說處決良晴的話,她也會跟著自殺,把肥後領地交給甲斐宗運。

此時,島津家面臨『是要達成平定三州的訴願,繼續進攻日向,跟意圖建立『神之國』的大友宗麟開戰?還是要跟失去盟友相良義陽,化身為復仇惡鬼的甲斐宗運,在肥後一決高下?』這個重大決斷,島津四姐妹聚集在內城的大廳。

「大家、該怎麼辦?命令總大將相良義陽切腹嗎?還是要處決軍師相良良晴?要如何面對支配畿內的天下人織田信奈,這是比甲斐宗運更重要的問題喔。這種時候,項羽先生會如何做呢?還是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人通通活埋就對了?要活埋嗎?」

惡人是我的模範,掛著這種口頭禪的島津家當家、長女島津義久。

生在戰鬥民族島津家,卻不太會戰鬥,可以的話,甚至一步都不想離開薩摩,另一方面,卻又有著安定人心的莫名魅力,姐妹跟家臣都很信任她。

但是,義久身為修羅之國的當家,認為自己不能當個濫好人,在自己房間掛著世界大惡人們的畫像,每天膜拜,腦中盤算著

『宇喜多直家先生的話,應該會毒殺那個人?還是槍殺呢?』

『項羽先生的話,當然會活埋俘虜,把城市一把火燒光』

『足立尊氏殿下的話,肯定會把大和御所一分為二,讓全日本陷入戰火。搶奪三種神器』

『松永久秀的話,就是把火藥裝在茶器裡面引爆』許多壞事。

不過,這些壞事通通沒有付諸實行。都被妹妹義弘阻止了。

這個會議、也一樣。

「等等。等一等。不能活埋俘虜喔,姐姐!」

已經在木崎原出場過的二姐島津義弘。

島津家人人當成武神崇敬的義之姬武將。作為義久的心腹,扛起島津家的軍事層面。

對敵人很嚴厲,卻拿長女義久沒辦法。

義弘來到內城後還是一樣,很警戒自稱『未來人』的良晴,甲斐宗運因為同樣是個武人,義弘不會怕他,但她相信自稱未來人會引發什麼禍端。

「咦?不行嗎、義弘醬?」

「是。當然不行。會讓姐姐失去人德。即使是修羅之國,在戰場上堂堂正正討伐敵人,跟坑殺所有俘虜,兩者是不同的。如果他們企圖叛亂,就另當別論了。」

「我想成為舉世無雙的大壞人,讓九州修羅們畏懼喔。」

「怎麼可以擅自捨棄人望?讓修羅們畏懼的職責,交給本人義弘就好。」

「不行喔、義弘醬。不能每次都把壞人的角色歸給妳。都已經被稱為『武神』了。根據歲久醬的調查,武鬥派的姬武將會因為遭受男人畏懼,導致結不了婚喔。一直埋首戰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命運中的男人呢?花是很短命的,會錯過適婚年齡呢,義弘醬。」

「我我我我結婚什麼的根本無所謂!我只想著取下相良良晴的腦袋,跟織田家斷交。這個自稱從未來穿越的男人,太過干涉日本的歷史了。不知他會如何顛覆薩摩的未來。」

「如果義弘醬找不到夫君,姐姐也不好意思先嫁人喔?」

「姐姐是島津家的當家,所以要快點生下繼承人。只是,不能像最近流行的戀愛那樣。戀愛會讓修羅弱化!這一陣子,島津家迷上戀愛的姬武將也增加了。家久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這也是因為相良良晴,把該死的未來戀愛故事帶進來了!」

「不過呢。沒有愛的結婚,姐姐不太喜歡呢。如果永遠不會對姐姐變心的義弘醬,是個男人就好了……」

「哪、哪裡有姐姐會跟妹妹結婚的!」

「至少,義弘醬是弟弟的話──就能跟姐姐生孩子,生出更多義弘醬的弟弟呢。」

「世上也沒有姐姐會跟弟弟結婚的喔。」

「等等,義弘姐姐。是否跟織田家斷交,這點先另當別論,關於相良良晴的處置,必須更加慎重才行。如果殺了這個男人,相良義陽也會自殺吧。如此一來,甲斐宗運就能根據誓書的遺言得到義陽領地,率領肥後一國的兵力進攻島津。但是,打倒伊東家之後,眼前我們的敵人是大友宗麟。就算我們按兵不動,大友宗麟還是會殺進日向的。想想其他方法吧。」

三女島津歲久,負責外交、諜報、軍師的職責,可以說是參謀,雖然沒有站在最前線,卻是在背後支撐島津家的『頭腦』。

以人德率領家臣團跟優秀姐妹的當家。

武名傳遍九州的武神。

天才的幼女戰鬥狂。

相較於其他三姐妹的顯眼個性,總是站在後方的歲久,存在感很薄弱。

跟具備美麗眉毛和眼珠,加上高挺鼻樑,有著『薩摩美人』稱號的義久和其他姐妹相比之下,只有歲久一人,臉蛋比較偏向京都風格。

不,重點是歲久的胸部,扁平到根本不像是島津家的女兒。

義久跟義弘繼承了島津家公主代代的巨乳體質,屁股也是安產型的。

麼女家久身體小小的,只有胸部發育早了一步。

然而,只有歲久一個人,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印證了幼女兩字。

所以,歲久在島津家中,流傳著『沒有存在感、沒有胸部、沒有幸福』『這種跟小孩子沒兩樣的屁股,生孩子時肯定很辛苦吧』這種風聲。

「不過,相良良晴真的長了一張猴子臉呢。會被這種男人釣上的,就只有織田信奈那種女人吧。織田君一旦進攻九州的話,就拿他當作釣野伏的誘餌,賞給敵人一頓種子島的砲火。織田信奈很想跟相良良晴生孩子對嗎?已經不是處女了嗎?所以,這傢伙死了也不必後悔呢。我絕對不是因為沒有男人喜歡,才嫉妒織田信奈的喔?」

因為周圍家臣一直說著『平胸平胸』,導致歲久毒舌是四姐妹之中第一的。

義久跟義弘『歲久醬。不能因為沒有胸部,就故意刁難男生喔』『對。男性的興趣跟武藝另當別論。毒舌不改掉是嫁不出去的,歲久』互看彼此,歲久則是『我說過不要談論胸部了啊!竟然會喜歡姐姐那種大得像是櫻島蘿蔔的脂肪胸,男人究竟有多麼愚蠢!』皺著一張臉大喊。

「啊~?相良先生,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成為相良義陽的家臣了嗎?跟織田信奈怎麼了嗎?」

遲到一些,現在才跑進來的麼女島津家久,是擔當戰術的『島津的槍彈』。

幼女、戰術的天才。

讓義弘率領僅僅三百士兵,在木崎原跟三千伊東軍開戰,玉石俱焚的必殺戰術『釣野伏』,就是家久想出來的。

接受島津家純粹培養教育的家久,小時候身邊的玩具並非布偶,而是種子島,是個腦袋中只裝著如何戰勝敵人的戰鬥狂幼女──不過,她也來到青春期了,開始對戀愛產生憧憬。

可是,薩摩沒有能匹配她的人。

『妳還小,談戀愛還太早了』個性死板的義弘盯得很緊。

義弘一直想讓毒舌的平胸歲久,能夠盡快嫁出去,對於幼女家久的態度,卻是反了過來。

可愛的麼妹。幼女家久的對象,一定得是個舉世無雙的英雄。

家久前往伊勢參拜後,繞去戀愛聖經『源氏物語』的舞台京都參觀,當時良晴接受信奈的任命,負責接待她。

今天良晴就碰上了歲久,只能說著『真丟臉啊』。

「很奇妙的重逢。我是作為派往大友家的使者,搭船前往豐後,卻發生了很多事情,漂流到義陽的領地了。」

「然後,被咱的釣野伏捉住了?相良真是個大白痴!未來人應該能看穿島津的新戰術啊!」

「看穿了啊,但妳的姐姐島津義弘,開了金手指吧?我的未來知識派不上用場。雖然我知道她在遊戲可以開無雙,沒想到現實中的姬武將更誇張啊。」

哼哼哼,家久趾高氣昂。

「是嗎?不愧是義弘姐姐!既然輸給島津了,就投降成為咱的家臣,相良!」

「我?當妳的家臣?」

「對喔。這裡可是九州。しぶとか相良義陽のことじや。玩一些小技倆,只會害相良被砍頭的。咱在京都受到相良的照顧,這次換咱來救相良的命了。」

等等、家久,義弘瞪了過來。

「那可不行。這個男人,是對主公天下人織田信奈出手的色狼。妳還年幼,不能把這麼危險的男人收為家臣。太危險了。還是快點處死他。」

「那麼,義弘姐姐。讓相良當咱的夫婿。這樣可以嗎?」

「夫夫夫夫婿!?」

「對,夫婿。相良成為島津一門的話,就不會抱怨了吧?」

「別、別說笑了!相良良晴!你在京都的時候,連小孩子的家久都伸出毒手了!?早知道就不讓家久去伊勢參拜了!甲斐宗運怎麼樣都好,總之要先把你砍死!」

「不對、誤會啊!」

這麼說來,相良良晴是『對主公出手』,幹了第一等惡行的大惡人呢,因為是個未來人,不受這個國家道德的限制嗎?義久拍打膝蓋呵呵笑著。

「對效法惡人的我來說,很想養起來當作範本呢。」

「姐姐也說這種話!?他是織田家的重臣,相良義陽的軍師!輸給島津家的俘虜!請姐姐認真一點!就是說,把他當成敗軍之將斬首!」

歲久也說『家久在京都學壞了,這樣不行』,皺著一張臉。

「家久,妳還是一樣愚蠢呢。醒醒吧。這傢伙是把織田信奈玩壞的猴子喔。像妳這種幼女般的身體,怎麼可能滿足?肯定很快就會花心的。」

「喵喵!相良都還沒跟織田信奈結婚呢!」

「別說謊了。所有男人都跟猴子一樣。沒有例外。」

「可是!」

「家久!妳想反對我的意見!?而且妳想出來的釣野伏,如果沒有我在事前察覺敵人行動,埋下伏兵,那就只是個讓誘餌全滅的致命戰術吧。勉強成功,也是因為我在事前散佈了假情報喔?」

對於毒舌又很嚴厲的歲久,家久很難招架。

歲久罵她的時候,只能身體發抖,回不出一句話,正因為有了家久的釣野伏,島津才能大勝長年的宿敵伊東家,終於能夠聽見歲久的稱讚了,家久這麼期待,所以也更加灰心。

「……是、是的……」

家久眼角滾出大顆淚珠,哭了出來。

在京都的時候,良晴從未看過家久有這種表情,也無法想像,家久總是滿臉笑容,『優秀的姐姐很疼愛咱喔』感到很驕傲。

因此忘了現在是島津的俘虜,下意識對歲久插嘴。

「就算是姐姐,這也太過分了。今天這場戰爭,家久的功勞最大吧?確實,釣野伏是一種玉石俱焚的危險戰術,但也只有天才能夠想得出來。妳應該稱讚家久的。」

「說什麼呢、猴子?都打輸仗變成俘虜了,可以請你不要對島津家的事情說三道四嗎?有你這種沒用的男人當了相良軍軍師,島津家打贏是當然的。而且實際率領三百島津軍的人,是義弘姐姐吧?家久又沒有跳下場。」

咱想擔任總大將啊!但義弘姐姐不允許,家久哭著說,沒有跟歲久對上視線,哭著發抖。

個性直來直往的義弘,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姐妹間的尷尬氣氛,咳了一聲。

「因、因為誘餌要正面對峙十倍數量的敵人。我認為這交給幼小的家久,太過危險了。」

「好了好了,這是戰勝的慶祝喔,今天大家要好好相處。」

義久拍拍手,宴會料理接連端了上來。

『姐姐。慶祝請等到處置相良家的這兩人之後再說。』

良晴似乎站在敵人家久的那邊?義陽莫名嘟起臉頰。

「喂。良晴,你該不會真想當家久的夫婿吧?她是個幼女喔?」

「我幹出這種事的話,信奈肯定會大軍開到九州殺死我的。然而,如果這是交換義陽性命的條件,我也只能接受了吧。」

「不行!你想娶一個幼女?你想壓在幼女身上?這是未來人特有的病症蘿莉控嗎?你這個背叛者,比鬼還不如!」

義陽不知為何生氣,踹了良晴的橫隔膜。

良晴痛到滾來滾去時,歲久似乎閃過一個好點子。

「猴子的婚禮……對了!姐姐們聽我說。果然,敵人應該是擁有九州最強軍事力量的大友宗麟喔。所以,首先不能讓礙事的甲斐宗運,有搶走相良領地的藉口。能征善戰的甲斐宗運,一旦兵力倍增了,就變成凌駕大友宗麟的強敵了。這一點必須放在最優先。反過來說,如果相良領地能倒向島津這邊,就能把甲斐宗運卡在北肥後了。」

在歲久認真陳述策略時,家久沉默,插嘴就會被罵,身體有這種印象了。

「歲久醬。放過相良義陽一條命,投降島津家嗎?那相良良晴該怎麼處置呢?」

「兩人都放過就太天真了。這不是九州修羅該有的行為喔,歲久。如果都不砍頭,就對不起在木崎原跟我並肩戰鬥的勇士們了。」

「忘了嗎?我說過殺死良晴的話,我也會自殺喔?放過良晴一條命,我也不是不能考慮歸屬島津家喔?」

義陽提醒歲久,但歲久『哼。還是一樣狡猾的女鬍子』不想理她。

義久『如果是惡人松永彈正,今天發誓歸順,往後也會背叛島津喔?』搖著扇子,義弘則是『輸給我軍的人,有什麼資格發言!』放話。

「姐姐們。想想這個女人寫過的誓書內容。無論相良義陽要不要背叛島津,只要將領地讓給甲斐宗運的這段遺言,變得無效就夠了。」

「什麼?」

「什麼意思、歲久?」

「哼哼哼。果然,營養通通跑到胸部的女人,一點用都沒有呢。首先放過相良義陽,讓她歸順我們,由島津士兵駐紮在相良領地上,進行實質佔領。然後──問題所在的誓書,在相良義陽臨死之際,沒有『夫婿』跟『繼承人』的狀況下,遺言就會生效。所以,如果我們先讓相良義陽嫁人的話──」

「這是多麼恨人恨到骨子裡的惡謀啊,歲久醬!因為始終找不到可以結婚的對象,怨念發作了嗎!?」

「義久姐姐,請您別再說這種話了!只是因為薩摩跟大隅,找不到能夠配上我的男人啦!」

「很厲害喔,歲久醬。讓相良義陽嫁人了,之後還打算背叛的話,就毒死她或讓她切腹吧?」

「對啊。到時候,誓書就無效了!甲斐宗運也沒有合併相良領地的理由了!」

「是的。就是這樣喔,義弘姐姐。這個時候讓相良義陽答應從屬島津家、並且嫁人的話,五百相良兵跟兩個相良良晴都可以放過一命。拒絕的話,就處決兩人。跟甲斐宗運的決戰,原本在預定之外。但相良義陽無法拒絕的。拒絕的話,相良良晴的腦袋就會飛掉。看看,相良義陽整張臉發白了喔。」

義陽咬緊嘴唇,全身發抖。

「別開玩笑了!我絕對不要跟一個陌生男子結婚!島津歲久!妳太過分了!妳還算是獨身的少女嗎?妳把少女心放到哪裡去了!妳用這種惡魔般的策略,往後肯定會獨身一輩子!」

「住嘴!」

「我絕對不要結婚!我才不想讓家人增加!而且,還是島津家的男人……光是想到,身體就發抖了。」

「沒錯喔,相良義陽。我知道妳討厭家人、也討厭嫁人。而且還得嫁給島津家的男人,肯定是無比屈辱呢。」

「妳明明知道的!」

「所以啦,結婚的對象──是相良良晴喔。」

義陽『咦』大喊的同時,家久身體震了一下。

「我、跟良晴?為什麼?」

「哼。這算是互蒙其利吧?本人的話,妳身為九州屈指可數的名門,猴子是配不上妳的,但只要說是同姓一族就沒問題了。雖然不知道這隻猴子好在哪裡,但妳想守護他。我們要全力應付大友家,現在不想跟甲斐宗運開戰。不是不能理解吧?」

不行啊,義陽。這樣誓書就會無效。之後我們可能都會被殺的,良晴制止。

但是,義陽『……我知道了。現在活不下去的話,未來也沒有了』低頭,答應了歸順條件。

「義陽!?這樣好嗎?誓書會變成一張白紙啊?」

「良晴,抱歉了。比起之後被殺,現在被殺才是真正走上絕路了。就算想出其他辦法,島津歲久的智謀比我更高一籌。率領士兵的話,義弘更是遠遠超出我能理解的程度,比較戰術,家久也在我之上。就跟你說的一樣,我徹徹底底敗北了。如果是獨自面對島津四姐妹的其中一個人,我可能還會有勝算。」

「那個?我呢?長女義久沒有贏過妳的地方嗎?我是當家喔。好過分!」

「啊啊,島津義久。妳胸部比我大呢。」

「只有這點嗎!?」

義陽決定歸順島津了。同時,也答應跟良晴結婚。

「……義陽。」

「呵呵。四姐妹的團結嗎?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贏過的。良晴?相良家的命運,就是總有一天被島津家併吞吧?」

對,相良家投降了島津。這就是命運,但因為我的出現,導致敗北提早來到了,良晴低頭。

「抱歉。我的知識一點用都沒有。島津四姐妹跟薩摩隼人吃了禁藥吧?上下一心,姐妹四人還智勇兼備。沒有缺點。」

「沒關係了。先想想剛剛的事情吧,良晴。現在要努力活下來。活著,等待總有一天脫離島津家、再次獨立的機會。跟你這種猴子臉的男人結婚,我怎樣都無法接受,不、不過,雖然同樣姓相良,幸好不是一族呢。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忍耐了。光是想到跟你初夜的經過,就感覺有些噁心。」

「我的人生隨時都有可能一隻腳踏進棺材,不用在意啦。信奈總有一天會開著鐵甲船來轟我……好痛好痛!幹嘛扯我的臉頰?」

「大笨蛋!把我當作讚賞的辱罵當成耳邊風,只顧著說其他女人!?而且踏進棺材是什麼意思?對接下來就是妻子的我說這種話,會不會太過失禮了!」

「剛剛的辱罵是獎賞啊!?」

「當然!我的每一個家臣,被我這樣辱罵時,都會高興到痛哭流涕喔?」

「他們是被虐狂啊?如果我跟妳結婚了,往後也會被妳這樣調教?」

「對喔。你只需乖乖成為我的僕人,接受調教吧。首先,稱呼我為義陽女王。在寢室就要三指貼地跪好。嗯嗯。這樣你或許就能展開新人生了。不是我的責任喔。織田信奈要恨就去恨島津家。真想看看織田信奈氣炸的表情呢,呵呵呵。」

「怎麼感覺義陽妳樂在其中啊?」

「才、才沒有樂在其中呢!一切都是為了守護相良家!」

急轉直下的決定。

原本死都不結婚的義陽,聽到對象是良晴後,光速點頭。

家久淚眼汪汪,下意識起身。

家久絕對不敢反抗歲久,但只有今天無法保持沉默,儘管用釣野伏戰術擊敗了伊東‧相良聯合軍,卻不獲得歲久認可、無法親臨戰場,連在京都認識的朋友相良良晴,都要被搶走了。

「喵喵?為、為什麼?相良是咱的丈夫喔!」

「不對。家久想結婚還太早了。這是島津家軍略的一環,我負責了島津家的謀略,就得遵從本人的意見。我絕對不是嫉妒妹妹早一步找到丈夫,才千方百計阻撓的喔。」

「……歲久姐這麼討厭咱嗎……?」

對喔。都還不曉得戀愛是怎麼一回事,就別順著氣氛隨便說要結婚,我最討厭這種小孩子了,歲久賭氣轉頭。

「義弘姐!阻止歲久姐!阻止她!」

「不,家久,這是個好建議。這場婚姻還有另一重意義。用這種形式奪走相良良晴,以此挑釁織田信奈,對嗎、歲久?相良良晴站到島津這邊的話,織田信奈肯定拉不下臉,不會再度試圖斡旋大友跟島津了。一旦大友家沒有進攻毛利的可能性,織田信奈也無法派兵來九州了。只能順勢跟毛利決戰。如此一來,我們島津就能統一三州,也能迎來統一九州的好時機!」

「是喔,義弘姐姐。大友跟島津和睦的要求,一定要拒絕。九州的事情,由身在九州的我們決定。我們可是對大和御所及近衛家發誓效忠、名門中的名門。豈能對靈魂賣給吉利支丹的織田家低頭。」

「說得真好,歲久!家久,我們以後會替妳找一個好丈夫。妳現在結婚還太早了。而且說到嫁人,得先替毒舌又平胸的歲久找到對象呢。」

「所以說別提胸部了啊,姐姐!」

「喵喵。這個氣氛、好像只有咱一人反對……」

「乖乖聽話,家久!還是說妳要反對我的策略?相良良晴跟妳的關係,頂多就是在京都照顧一個小女孩罷了,就這麼想要嫁給他?因為他是妳的朋友,可以饒他一命,這樣還有什麼問題?」

「是的……咱知道了……」

家久失落,義久拍拍她的肩膀。『算了算了。家久做得很好了喔。來,給妳ちんこだんご』把薩摩內川名產的糯米丸子給了家久。

ちんこ(小雞雞)!?良晴懷疑自己聽錯了,義陽『丸子一類的東西啦,別想歪』念了他一句。

剛剛那瞬間是多麼噁心的表情?我真的要嫁給這種猴子?開始後悔了,義陽臉上寫滿屈辱跟羞恥。

「這下子,織田信奈就完全失戀了。歲久破壞別人戀愛的能力,天下第一呢?寢室裡面的惡人畫像,也加進歲久的畫像吧。『為惡從速』,明天一早就準備婚禮吧!家臣團快點準備喔。」

義久似乎很喜歡籌備婚禮這檔事,笑著用扇子指向良晴。

「兩位,歡迎加入島津家。最好別企圖謀反喔?只是每天要在前線戰鬥,被歲久這個小姑從早到晚碎碎念,加上櫻島的火山灰,有些難受罷了,呵呵呵。」

「我還是個少女,不是小姑啦,義久姐姐!」

「但是,只要出現背叛的徵兆,即使你們立下家老等級的功勞,一樣立斬不赦。別忘了喔。特別是男性的相良良晴。如果你對我家好可愛好可愛的家久出手,那一瞬間腦袋就會在地上滾了。知道嗎?」

義弘也瞇起眼睛警戒良晴,發出強烈殺氣。

家久雖然很不能接受,但還是默默跪坐在角落,一動也不動。

良晴很擔心家久,但因為義弘死死盯住他,沒辦法安慰家久。

「明天一早嗎?太過突然沒有感覺呢,良晴。」

「別想太多了,義陽。這只是形式上的夫婦吧?怎麼可能弄假成真?」

「跟我結了婚,你一定會被織田信奈殺死喔。」

「我不知道信奈會不會原諒啦,但現在──比起被砍頭,還是活著尋找可能性吧。之後島津家應該會扔很多難題過來,得想想辦法。」

「啊啊。這就是生存喔,但是良晴,跟我結婚真的好嗎?你是天下第一的種馬吧?跟我這麼高貴美麗的公主,只想要一場空有形式的婚姻?」

「嗯,如果是娶義陽,說實在沒什麼感覺耶?如果是娶小早川跟謙信,我就有對不起信奈的罪惡感啊。」

「等等。剛剛那句話,是指你沒有把我看成女人嗎?你這個笨蛋到底要多麼失禮啊!眾人歌頌肥後太陽的我,有哪裡不夠的?啊啊、對了,因為我太美了,耀眼到讓你睜不開眼,只能像面對觀音佛像那樣崇拜嗎?真是可愛呢。」

「就是妳這種個性啦。我的未來不會是丈夫,只會是妳的僕人啊。」

「你很清楚呢。因為我不需要家人,所以我會很珍惜僕人喔。可是,生孩子就麻煩了,生孩子……我肚子裡有孩子?光是想到就全身發抖了。你不會真的推倒我吧?」

現在兩人沒有退路了,義陽卻沒有什麼危機感?不如說,是在逆境當中找到希望了,這就是義陽能夠活在修羅之國九州的理由吧。

良晴想著(是宗運的影響?還是我置身在修羅的氣氛之中?現在放棄還太早了。得想辦法跟義陽一起活下來。)

(雖然離大友宗麟越來越遠了,但這是為了讓義陽活下來。我自己做好什麼時候死亡都無所謂的覺悟,但直到信奈迴避本能寺事變的命運之前,我都要努力生存。為了這個目標,現在只能跟義陽結婚了。跟義陽合力,設法讓島津跟大友和睦。如此信奈也能逃出絕境──)

對,良晴在心中接受跟義陽結婚的走向,這個時候。

咚!

突然,良晴心臟重重震了一下。

(咦?是結果背叛了信奈,良心受到苛責了?不對!這是不同程度的痛啊!身體怎麼突然有這種異狀?不妙,全身失去力氣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會死嗎?聲音卻喊不出來。連喉嚨都沒力了。

「良晴?怎麼了、良晴!?」

「相良?沒氣了!」

「咦咦?怎麼回事?相良良晴的身體變透明了喔?」

「哪有可能?姐姐、是您看錯了嗎?」

「不妙。現在這傢伙死掉的話,義陽會跟著切腹!問題所在的誓書也會生效!至少活到婚姻成立吧!」

義陽跟島津四姐妹的聲音,漸漸遠去。

(突然發病了?身體至今沒這種徵兆啊……半兵衛……十兵衛……信奈……)

良晴的意識、迅速消失──

視野、黑了一片。

「找到你了,相良氏!有要事報告!」

恢復意識時,良晴躺在內城的某個房間。

島津家的藥師來看過後,說『這是因為海難、合戰、加上四姐妹會議,導致極度疲憊了。睡一下就好了』。

所以,四姐妹跟島津家家臣,為了盡速讓相良家從屬島津家變成既定事實,急忙準備良晴跟義陽的婚禮。

歲久警界義陽,『良晴可能裝病,跟義陽有某些企圖』把人移到其他房間,連打算照顧良晴的家久,也說『很危險』把人趕走了。

良晴就一個人睡在狹小的寢室裡。

不過,只有一個人知道『這並非單純的疲勞』,發現良晴危機的真相了。

就是偷偷潛入良晴寢室,從天花板跳下來的蜂須賀五右衛門。

「五右衛門?為什麼跑來薩摩?」

「其實,在下也坐上開往豐後的船。雖然潛入了,在相良氏愈爛的時候,卻滋呼追左的方醬,這爭是本人五右衛門一陪子的滋敗。」

「啊──這樣啊。雖然後半段的台詞聽不懂,但大概理解了。就是我遇難的時候,妳也跟著追過來了吧。」

「當時船速太過了,無法追上。真丟臉。」

「可是,真虧妳能發現我被島津俘虜了。」

「聽到冒牌相良義陽漂流到肥後,跟島津戰敗的消息,就急忙趕來了。」

黑田官兵衛她們平安抵達豐後,跟大友宗麟展開交涉了,五右衛門邊吃螺絲邊報告。精通東西方秘術的謎之傳教士加斯巴魯,使用能夠預測未來的怪異法術,以及意圖讓信奈成為東方的救世主『祭司王約翰』,這些事情良晴是第一次知道。

「信奈會跟鄂圖曼帝國展開世界大戰?」

「それはフロィスどのの意見でちゅので、やつの真意かどうかはわかりかねますが。なかなかはらのそこをみちえぬおによこでござる。けいれきもなまえもかおもにせものくさく、いつたいなにものなによか、まつたくわかりまちえん」

「跟大友宗麟的交涉成功了嗎?如果不設法迴避島津跟大友的衝突,就無法阻止毛利的進攻了。」

「隣に侍る南蠻宣教師がとんだ食わせ物ゆえ、相良氏の舌先三寸でひめぶちょうをたばかるちからがなければむずかしいでござる。ちかち、いまはちょれどころではないでござる」

「……妳也知道了啊,明天一早我就得跟相良義陽結婚了。這是為了讓相良家從屬島津家的政治婚姻。」

「這下不妙了,相良氏。明天早上結婚的話,相良氏就會從射個字屆上消失了!」

「咦?我從這個世界消失?什麼意思?」

五右衛門說了。那個南蠻傳教士對黑田氏說了『相良氏消滅計畫』,在下剛好有聽到。

「消滅我的計畫?」

「それ故、相良氏が義陽との祝言を已むなしと心中で決斷した時、いっちゆんきえかけたのでござる!すでにさがらうぢは、きえはじめておりまちゆ」

「什麼意思?我跟義陽結婚的話,我就會消失?這是什麼道理?」」

五右衛門默默過來,從胸口拿出一個稻草人,讓良晴看見。

「這是啥?」

「在下跟相良氏締結契約時,把相良氏的頭髮注入這個稻草人。」

「就是藤吉郎大叔掛點的那時候啊?看見大叔戰死,讓我相當害怕,但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記不太清楚。這個人偶到底是什麼?拿著這個、就能知道我在什麼地方?」

「相良氏,忘了嗎?蜂須賀流忍術,不是依靠怪力亂神的力量喔。跟信濃的戶隱流不同。」

「對了。五右衛門的忍術,只依靠自己的五體作為凶器啊。」

「人形じたいはただの契約の証しにござる。ただ、長らく相良氏の髪を込めているために、ちやがらうぢのぶんしんのようなものになつているでごじやる」

「注入靈魂,類似放入頭髮的菊人偶嗎?」

這個稻草人,剛剛迅速縮小了,五右衛門解釋。

「這麼說來,感覺一開始看到的時候還比較大啊?」

「相良氏の存在そのものが、消えはじめているのでござる。それゆえに、にんぎようもちぢみだしているのでござる!」

「……我會消滅的話,是基於什麼理由?」

「相良氏,就是那個南蠻傳教士的策略喔。」

五右衛門吃了不知道多少次螺絲,才把加斯巴魯的『相良氏消滅計畫』全貌說明清楚。

「どうやら相良氏は、あの戦は弱いがなかなかにしたたかで生き汚いひめぶちよう、さがらよしはるのちよつけいのしそんなのでござる」

良晴大喊『我竟然是義陽直系的子孫!』,跳了起來。

「所以,義陽是我的祖先?義陽不是說堅持獨身一輩子嗎?」

「相良氏不是對她感覺到很親近?」

「嗯。真要說的話是妹妹德千代,感覺不像是第一次見面……不過,義陽跟德千代是姐妹關係,算一樣吧?」

「因為原本不可能見面的祖先跟子孫,有了奇蹟性的相遇,導致彼此的血脈鋪應了。」

「五右衛門,我雖然是橫濱人,但祖先來自九州。不過也沒聽過是否相良家的後代耶?而且相良家的直系血脈,記得在江戶時代就斷絕了。不得已從其他大名家請來養子,延續家名啊。」

「所以。即使本家的直系斷絕了,死孫的血卻在分家轉枕下去?」

「是吧。就算我真是肥後相良家的後代,頂多就是沒什麼名氣的分分分分分家吧。不過,那麼討厭家人的義陽,怎麼可能有後代啊?」

如果有這種未來的話,一定要實現啊,良晴祈求。

「話說回來,相良氏,橫濱是什麼地方?」

「這個時代的話,在相模國東邊、叫做『みなとみらい』的地方。填海造陸的土地。老爸是個建築師,參加開發工作。不過我居住的地方,是大樓跟橫濱車站之間的未開發地帶,等於沒什麼夜生活。跟已開發地帶的程度差了十萬八千里啊。明明一樣都是人住的地方啊。」

「未來語聽不懂,都是第一次聽見的詞。相良氏一個人組在畿內?」

「如果我是關西人,就更會說笑話了……等等,就是說這個世界,是跟我原本世界沒有直接關連的另一個過去時空嗎?我學過的歷史沒有姬武將。高舉天下布武大旗的人不是織田信奈,而是織田信長。所以這個世界,是跟我原本世界無限相近的平行宇宙了?」

相良氏,現在問題不是這個。這些事請等竹中氏在場吧。現在要處理的,是南蠻傳教士的企圖,五右衛門把話題拉回來。

「加斯巴魯為了讓我跟義陽碰頭,才拿出十種神寶,把我送來肥後?但是,為什麼這樣我就會消滅?」

五右衛門點頭,加斯巴魯的計畫,是假如兩人碰面了,彼此的血脈會吸引對方,生出家族感情。

如果是在和平世界,兩人的關係就能安定下來,但這是修羅之國九州,始終圍繞著合戰跟策略。

而且,相良家的仇敵島津家,強得太過可怕,就算加進未來人相良良晴,一旦跟失去以往力量的伊東家聯手,對相良家就只有不利的因素。

相良家一旦被逼到直系斷絕的絕路,還沒留下繼承人的相良義陽,還是會找個人結婚留下後代。

可是,因為一族的內亂,導致相良義陽厭惡家族,不是個單單為了維持家名,就隨便嫁人的公主。所以至今都沒有完成公主『生下繼承人』的職責。

「所以,她選擇伴侶的對象,只會是相良義陽主動喜歡上的男性──」

「義陽有好感的男性嗎?甲斐宗運算是父親一類的角色,也有妻子了。宗運應該把義陽看成女兒吧。可是相良家的家臣,因為身分差距無法當丈夫。代表這個人不是相良一族吧。」

「不過,有資格當義陽夫婿的相良一族,大多都參與謀反,被宗運殺掉了。」

「活下來的一族,也因為流有相良家的血脈,被義陽疏遠了吧。妹妹德千代也不可能。所以,義陽選擇的對象?」

「至今跟相良家內亂扯不上關係的男性。而且姓氏也一樣,這樣對象就組偶一個。」

「呃、不就是我嗎!?」

「如此是也。加上兩人都被島津家俘虜的意外要素,就變成這種撞逛了。」

「……嗯?為什麼指定我當夫婿,義陽就不拒絕了?不,雖然把我罵得很慘,卻沒有認真拒絕啊。甚至是乾脆接受了。」

「因為喜歡吧。換句話說,是看上您了?」

「怎麼可能啊?她是我的祖先吧?」

所以是最差的走向,相良氏跟義陽成為夫婦的話,就會出現極端矛盾。『相良氏的祖先就是相良氏自己』這種矛盾,五右衛門握著慢慢縮小的稻草人說道。

「這個人偶消失的時候,相良氏也會消失是也。」

「四百年前的祖先、義陽的丈夫不是別人,就是我自己?這確實很矛盾啊。相良良晴這個人在世上無限循環。世界為了解決這個矛盾,只能把矛盾的因素抹去了……」

「是。活在未來的相良氏,以及活在這個世界的相良氏。」

「就是說我出現了衝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應該說變成從一開始就未曾出現過,這就是加斯巴魯的意思嗎!?

「御意でござる。相良氏がこの世界の姫たちにやけに愛されるという強みを、さがらうぢのじやくてんとしてりようしたのでござる」

「可惡。這個人未免太聰明了。而且還有預測未來的法術。我還會有勝算嗎?」

如果直接殺了相良氏,會導致預測未來的法術出現變化,他沒辦法扭轉這個弱點,所以相良氏才能活到今天,要說幸運也算是幸運,五右衛門說了。

「說服信賴他的大友宗麟,應該很困難。所以,相良氏要想辦法。」

可是,明天早上跟義陽結婚的同一時間,相良氏就會完全消滅了,五右衛門眨著紅色眼珠說道。

「不妙啊。」

而且,即使沒有正式結婚,只要跟義陽有了肉體關係,結局也一樣,就是說相良氏即使害怕被信奈公主撲殺,拒絕跟義陽結婚,只要跟義陽有了肉體關係,結局也一樣。

即使在臉頰『親親』,同樣死定了喔,五右衛門威脅。

「所以那個南蠻傳教士,才敢放話說看看結果啊。」

親到臉頰就THE END?這也太誇張了,只能避免出現人為或意外的幸運事件了,良晴點頭。

「……義陽を殺せば、相良氏は生き延びられますぞ。四百年の時間は、過去におきたささいなむじゆんを、なかったことにしてしまいまちゆ。さがらいちぞくのべつのものから、さがらうぢはうまれてきまちゆ」

有四百年的時間,就算偶爾出現扭曲歷史的矛盾,也能解決,就算義陽死前沒有留下後代,還是有跟義陽血脈相近的相良一族,總有一天會生下相良良晴。

舉例來說,就是義陽的妹妹德千代。這樣就能讓『相良良晴誕生』的命運重新拉回去,五右衛門是這麼說的。

「在下身為忍者的職責,當然會先勸告您,當然相良氏的答案會跟彼長一降吧?」

「啊啊。我跟義陽,如果只能兩者擇一的話,答案就只有一個。況且義陽是我的祖先吧?怎麼可能讓她被殺啊。」

「那麼,相良氏想消失嗎?天下布武呢?本忍寺之變呢?」

只有這一次,不能把自己的命跟『所有果實』放在一起喔,相良氏。

『一開始就不存在』的狀況,你的志向也不會留在這個世界了。

等於相良氏從一開始就沒遇見過任何人。從信奈公主、竹中氏、黑田氏的記憶中永遠消失,也無所謂嗎?五右衛門瞇起眼睛。

五右衛門當然吃了一堆螺絲,但良晴還是聽完了。

「啊、對了。如果是戰死呢?如果我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我至今說過的話跟行動、以及在戰國度過的時間,通通會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也就無法迴避本能寺之變了?」

「で、ござる。本能寺の変はガスパールが回避させようとするでしようが、ちゃがらうぢはみなからわすれさられ、おだのぶなはいきのびても”しよじよおう”にされ、がすぱーるのやぼうにりようされるでちような」

「……信奈會變成十字軍國家的傀儡嗎!」

「而且。加斯巴魯一個人的力量,無法迴避本能寺之變。他的心中,沒有相良氏的『愛』。」

良晴愕然。

等到激烈動搖的感情冷靜下來,良晴再次開口。

「……這樣的話,就無法無怨無悔消失了啊。我相信自己活在戰國的經過,能留在大家的記憶裡,所以在木崎原那時,才想說被島津義弘砍掉腦袋也無妨的……」

喔喔,恢復冷靜的時間好快。變得堅強了啊,五右衛門點頭。

「怎麼辦呢?就算現在殺了南蠻傳教士,也無法避免相良氏被澆滅的命命喔?」

「無論對象是誰,都不能暗殺啊。而且這會讓事態惡化。沒有讓義陽活著、我也不會消失的方法嗎?五右A夢?」

「如果無法攏絡島津,只能跟義陽本人搓明狀狀了吧?」

需要在下協助您逃離內城嗎?五右衛門提議,良晴搖頭『如果只有我跟義陽還好說,五百相良兵也被俘虜了。
太勉強了,做出這種事,他們一定會被殺光的。義陽也不會答應。她因為一族內亂,導致對他人封閉內心,但其實是個很溫柔的女生』。

「只能說服島津四姐妹,取消婚禮了。但四姐妹會議做出結論了啊。只能說服她們四人,一起宣布取消婚禮吧。」

「這是難題喔。而且,相良氏被關在這個房間。」

「我跟四女家久在京都見過面,其他三人都是今天才初次遇到了。該怎麼灌迷湯啊?」

「而且期限是明天清晨。現在已經黃昏了。剩下不到半日。」

「只剩我跟五右衛門兩人。辦得到嗎?」

「不。在下是活於黑暗的忍者。不出面比較好。現身反而會領人埋疑。」

「是啊。而且妳超會吃螺絲的。薩摩人應該聽不懂妳說的話吧。」

「いいい、いししゆちよーくらいできるでおじやるつ!」

「喔。很久沒聽到五右衛門的『おじやる』了。說到おじやる,就是在京都說おじやる腔的黑齒麻呂啊。」

呵呵呵。看來汝等說要麻呂的力量啊,相良良晴。

「對對。就是這個。完完全全的麻呂腔。在九州南方的薩摩,還能聽到麻呂腔……呃,這個聲音是近衛大叔!?關白跑來薩摩觀光嗎?」

五右衛門驚訝『在下竟然沒發現氣息,是什麼人物?』,躲到天花板上頭。

同時,寢室的門……無聲無息打開了,站在大和御所貴族們頂點的關白近衛前久,閃亮登場。

「呵呵呵。很久沒見了啊,相良良晴。汝應該去了豐後,怎麼被島津抓來了?」

「靠。正牌的近衛前久!?你怎麼會在薩摩內城?而且在這個時間點?難道你被織田政權當成活體垃圾拋棄了?」

「非也!織田信奈派往島津家的使者,就是本官啊!竟然把關白當成使者,而且還扔到薩摩!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要本官促成島津家跟大友宗麟的和睦!」

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啊,良晴想起來了。

織田家遭到東西夾擊的當下,沒辦法再派出使者前往久州了,到底有誰能前往薩摩?信奈找出來的答案,就是把公家近衛前久當成使者了。

「島津家原本就是管理近衛家在九州領地的武士們,傳承下來的後代。本官可以說是島津家的主人。所以,把織田家看成鄉下武士、不理會命令的島津家,面對本官還是得低頭了。來到內城時,受到熱烈款待啊。那個島津義弘,光是看見本官一眼,就興奮感激到臉色發白暈倒了。呵呵呵。這就是高貴的關白。武家只能俯首聽命啊。」

「那是島津義弘太老實了。」

「九州被那個操控大友家的南蠻傳教士掌握,等於是日本的危機。大和御所也危險了。所以只有這次,本官可以協助你相良良晴。」

「謝啦。立刻命令島津,放了我跟義陽!讓義陽跟五百相良兵回去人吉城後,我就能出發去豐後了。」

「不,要她們無償釋放俘虜,只會被拒絕吧。修羅世界是很殘酷的。就算把麻呂當成主家尊敬,說到武家的規矩就另當別論了。跟大友的和睦斡旋,也是難題重重啊。」

「果然不像畿內那樣輕鬆啊……」

可是,方法還剩下一個啊,近衛奸笑。

「幸好,島津四姐妹都是獨身的處女。就讓本官告訴她們男人的優點。使她們迷上本官。她們身為修羅之國武士的自傲,圍繞武家的利害關鍵,就是處女的憧憬啊。本官會在一個晚上,讓四姐妹迷魂顛倒!」

「你該不會是要強X吧?連宇喜多直家都不會這麼幹耶!?」

「如果時間足夠,是可以考慮其他手段,但今晚就要改變她們的心意,只有這條路可走了。」

「而且一晚就要督了四人?你有練九九神功嗎?」

「本官獨自一人不可能,你就來幫忙吧。目標有四個人。直接平分,各自負責搞定兩個吧。汝長了一張猴子臉,想要說服重視家門的島津家少女,肯定很難辦到,所以本官會用實力協助汝的。呵呵呵。」

近衛露出塗黑的門牙笑著。

「啥?你來說服女孩子?要怎麼做?」

「絕對不行是也。黑門牙麻呂隨便出手,會造成反效果。只接滅口算了。」

「等等、五右衛門!他好歹是關白啊?」

「しかし相良氏。この男、女を口説くには不気味すぎるでござる。けちよーもくちよーもまるでよーかいでござる」

「不過,平安時代這種形狀才算是美男子耶?」

「呵呵呵。無法理解公家之美的可憐忍者啊。本官外表長這樣,在京都卻是有著落雁稱號的『少女殺手』喔。對於今非昔比的織田信奈,可能派不上用場,但說到攏絡女人,無人能出本官其右啊?」

「胡說是也。」

「可是、五右衛門,這種非比尋常的自信,應該有原因吧?雖然我不知道自信打從哪來的就是。」

「肯定是利用血脈跟關白之名,對女孩子做些不可告白的事情是也。」

「喂!汝把本官看成什麼人了!本官才不會做那種勾當!」

交給本官近衛前久!只要兩人合力,在今晚把四姐妹迷得暈頭轉向,就萬事解決了!不必道謝,拯救有女難之相的年輕人,也是『少女殺手』公家之首的職責,近衛露出自信到發光的笑容。

殺了他、毀了那張噁心的笑臉!五右衛門顫抖,良晴制止。

「我不想被信奈宰了,當然不可能去泡島津家的姐妹吧。只能拜託近衛大叔,扭轉結婚的決定了。我不會對大叔的作法有任何意見。但是,家久交給我來,她還是個幼女啊。這樣可以吧?」

五右衛門翻了白眼,『這是很失敗的策略。修羅之國的姬武將,才不會被人迷惑到失去主見』。

「算了啦。大叔的策略有很多問題,但總比坐等遭到消滅還好吧、五右衛門?這種狀況下,只能想辦法行動了。」

「沒錯是也,但絕對會失敗是也。」

「『大叔』是什麼意思、相良良晴!汝沒其他辦法了吧!」

「難道是利用關白的權威,強行推倒無比忠誠的義弘嗎?我說過不會抱怨,但也不想跟壞人臉的大叔同流合汙啊!」

「有失風雅。只要掌握住對方的內心就夠了,而且四姐妹都是處女,那種野蠻作法會有反效果。」

「那就安心了,為為為為為什麼你知道四姐妹都是處女?」

「看眼睛就知道了。本宮可是聲名顯赫的『少女殺手』。用一晚說服兩個人,就能顛覆明天早上的婚禮了。本官是可以一個人解決問題,但就算是本官,一晚要搞定四個人,時間還是不夠用。該怎麼做?」

黑牙齒近衛說出這些話,讓五右衛門的忍耐度達到極限了,『偷偷偷看在下的眼珠就殺了你是也!』雙手遮住眼睛,躲回天花板了。

抱歉,五右衛門。之後我會想辦法挖坑給他跳的,良晴合掌。

「相良良晴。本官高貴藤原氏名號的魅力,以及本官風雅的黑牙齒,無論什麼公主都可以攻陷……本官很想這麼說,但島津四姐妹比起風流,更是重視武力的修羅姬武將,這種公家模樣就有些棘手了。」

「也是啦。」

「姆。所以,本官這次要說服『武士流』的姐妹。用樸素外表跟直率言語,進行說服。對於不知風雅的鄉下姬武將,這招很有效。只有今晚,麻呂要抹去這個風雅的化妝。」

「把化妝抹掉?」

「相良良晴,汝總是把本官喊作黑門牙黑門牙,但看見本官的真面目後,保證會嚇到喔,呵呵呵。讓汝這隻山猴子知道,想要當本官的養子繼承關白,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五右衛門從天花板探出頭來『腦袋撞壞了是也?』,良晴則是歪著頭『真面目?』,近衛前久第一次用白粉塗在黑門牙上,把眉毛的墨汁擦乾淨。紮得高高的髮結也放下來。

看見近衛前久的素顏,五右衛門咬到舌頭,良晴則是衝擊到變成猴子臉。

「呵。本官身為公家,很不想弄出此種野蠻人的模樣。這才是吾的真面目。如何?那個幼女忍者?以及可悲的猴子臉相良良晴啊。流著高貴藤原家之血的貴族之王,就算抹去化妝,也是依舊美麗。汝所在的未來,應該也是將吾這種外表的美男子,當成美之化身加以崇拜吧?」

「努?這這這這這是!?太、太帥了是也?」

「騙騙騙騙騙騙人吧!這是打哪來的帥哥啊!而且還有殺過人才能具備的野獸氣息!朝倉義景根本看不見你的車尾燈啊!」

「相良良晴。別把那種只顧著想創造夢想中姬武將的軟弱之人,跟曾經在關東與上杉謙信並肩戰鬥過的吾相提並論。很失禮啊。」

吾可是從前任將軍足利義輝手上,學得塚原卜傳跟上泉信綱殺人劍法的男人,跟松永三好麾下的柳生忍者,戰鬥過不知多少次了,用風流的公家化妝,好不容易抹除血腥味跟殺氣啊,近衛碎碎念著。

最近流行替角色洗白嗎?還以為近衛的武器只有蹴鞠,從沒自稱過劍術達人啊,良晴顫抖。

「不過,吾在比叡山跟織田信奈拿刀互砍的事情,是京都童謠的傳說罷了。再怎麼樣,吾都是藤原氏的一族之長。即使立場敵對,也不會攻擊女人的。」

「你不是曾經雇用杉谷善住坊,在叡山暗殺信奈嗎!?」

「哼。殺害女人這種骯髒的工作,交給忍者或僧兵去做就夠了。風雅的貴族之長,不會弄髒手的。」

如果這傢伙沒有抱持這種愚蠢的貴族自尊,信奈可能就被暗殺掉了……信奈點滿了高幸運值,良晴安心下來。

「不過,這張小白臉,我還是在戰國時代第一次看過!至今的麻呂模樣是怎麼樣?故意把自己弄醜嗎!以前有埋過丑角變成天鵝的伏筆嗎?」

「哼。今晚時間不夠,否則就會好好告訴汝,想成為吾養子繼承藤原家的這件事,究竟有多麼異想天開了。而且,信奈說過討厭吾的素顏。」

「為什麼?」

「吾知道啊,那個女人在生理上,討厭吾這種空前絕後的美男子。凡事喜歡逆著來,世上就是有這種美感走偏的女人。織田信奈顛覆吾王政復古的志向,意圖盜取天下,如果再因為這種理由被她討厭就麻煩了。不過,如果是純真的島津四姐妹就不會有問題。」

近衛張大雙眼。彷彿吃到特級廚師小當家的料理那樣,美之化身的近衛,背後發出光芒。連黑色眼珠都發光了。

「努!眼睛張開,帥到無法直視是也!」

「嗄!我明明不是搞玻璃的,為什麼也無法正面看著近衛!?到底怎麼回事?」

「面對壓倒性的美,這是一般人正常的生理反應。不可能抗拒的,最好放棄詆毀吾的想法啊,相良良晴!」

「啊啊啊!這就是帥哥的威光嗎!帥到發光了!」

兩人狼狽,近衛哼了一聲。

「愚蠢。說到真正的美,就是吾化妝加上公家說話習慣的那時候。用京都人民的美感來說,如今的吾過於滑稽了。只有汝等戰國武士,才會遺忘風流的王朝文化之美啊。」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這麼不爽就把臉移植給我啦!」

「相、相良氏,這種話太可悲了是也!」

「相良晴晴。我只要瞪了島津足輕一眼,就能將汝從軟禁狀態中解放出來。汝去說服友情往來的家久,有時間的話順便連歲久也說服。吾則是解決最難關的島津義弘。她身體不會有事,放心吧。如果對處女出手,收尾是很麻煩的。」

突然就要面對最後一關的魔王?你太有自信了吧!良晴下意識點頭。

五右衛門躲進天花板,『好奇怪……明天天空會下長槍是也……』相當害怕。

恢復素顏的近衛前久,喊了一聲『麻煩啊!』踹破房間的門,拿槍包圍過來的島津足輕們,紛紛大喊。

「這、這是誰啊?」

「白痴嗎?他是相良良晴啊!」

「身身身身體發熱了?」

「啊、啊、啊、有某種心情覺醒了……喔喔!?」

「多麼高貴的殿下啊!可以跟我們搞基嗎!」

竟然讓男人對著脫褲子了?過於出色的美也是一種武器,良晴感到噁心、非常噁心。

「無禮!忘了吾是誰嗎!吾是藤原家一族之長、關白近衛前久!命令汝等!立刻釋放吾的莫逆之交相良良晴!讓他在城內自由走動!」

「關白殿下?就是您嗎!?」

「我先脫褲子再說!」

「遵命啊啊啊啊啊!」

「事後再跟公主們報告!」

「相良大爺跟關白殿下是玻璃的交情啊!來來、請走請走!」

「相良良晴、太羨慕您了!」

「去死、趕快去死!相良良晴!」

之前第一次織田家包圍網時,如果近衛大叔恢復真面目,很快就能解決問題了吧,良晴想著,但近衛大叔應該會念著『愚蠢。在眾人面前展現素顏,吾豈能做出這等丟臉行為?』,他的美感跟一般人差太遠了,在近衛的眼裡,信奈肯定不是什麼美人。

「哼。在真正的高貴血脈跟美之前,即使是薩摩隼人也無以為力吧。在太陽升起前快點解決,相良良晴。」

「近衛大叔不可能說服還是幼女的家久,但家久應該會認真聽我說話吧。不過,姐姐們的個性也出人意料……大叔能搞定嗎?」

因為近衛前久的美男力,良晴從監禁狀態脫身,薩摩武士慎重帶她到家久的房間。

雖然時間很短,但良晴跟家久在京都一起玩過。

家久眼睛紅紅,窩在棉被裡。

「咦咦?相相相相良良晴?為什麼來咱的房間?身體沒事了嗎?」

良晴來夜襲了?喵喵喵?家久連忙起床,『突突突突然就要夜夜夜襲,太鬼畜了!我我我還沒沒沒沒有心理準備!』把日本刀接連插在榻榻米上,進入臨戰態勢。過於驚訝,導致說話變成標準腔了。四姐妹中只有最年幼的家久,不使用標準腔,但因為過於興奮了,導致忘了薩摩腔。

「抱歉抱歉。不是夜襲啊。是來拜託妳,阻止明天早上我跟義陽的婚禮。」

「喵喵!什什麼,不是的話就早點說!」

「我說了啊?但妳就一副想砍人的模樣。」

家久到伊勢參拜、去京都旅行的經過,在『家久醬的上洛日記』寫得一清二楚,滿腦子戰鬥、很有精神的家久,對良晴來說就像是個妹妹吧。

良晴想起,在京都第一次碰到家久的時候了。

當時家久『這裡就是源氏物語的京都。咱或許也能有一場美妙的戀愛……』眼睛發亮,但因為京都人端出『ぶぶ漬け』這種趕客人的料理,讓家久『喵喵!』生氣到一個步行,打算開戰。

良晴從信奈那裡接下招待家久的任務,連忙趕過去制止。

「妳就是薩摩一族、島津四姐妹中戰鬥能力最強的島津家久?負責軍隊戰術的鐵炮達人?不過,看到ぶぶ漬け就想開戰,也太好戰了吧。」

「姆。相良,咱是島津家久。認識囉。」

「咱?什麼意思?尾美氏?伊尾木?」

「意思是『我叫島津家久,以後請多多指教』啦!」

「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說出正常的話啊?」

「不過咱還是會說標準腔的。些許的薩摩腔也聽不懂,很沒用喔?」

「抱歉。我以前有聽過幕末背景大河劇的薩摩腔。但那些演員不是鹿兒島土生土長的人。真正的薩摩腔,外地人聽不懂吧。」

「你才是淨說一些聽不懂的話。京都人看見咱,都一直喊著小鬼頭。明明咱在薩摩也是被看成美人的,這下子一點自信都沒有了……畢竟咱是薩摩隼人,沒有談戀愛的資格。好,那就開戰!咱喜歡合戰!喜歡夜襲、喜歡早上戰鬥、喜歡種子島的煙硝味、喜歡單挑、喜歡釣野伏、喜歡捨奸,光是想到能夠跟意圖在九州建立吉利支丹王國的賣國賊,打上一場殲滅的大合戰,就興奮不已!」

「不過,幹嘛在地上插那麼多把日本刀?因為無法談戀愛就開戰,這種修羅理論在京都派不上用場啊?」

「吶、相良良晴?家久可愛(もじょ)嗎?」

「もじょ?難道是說『喪女(もじょ)』嗎?戰國時代已經有『喪女』這個中二用語了?不妙!因為姬武將的風俗,導致錯過婚期的少女接連增加?已經進入戰鬥模式的家久,不能繼續惹她生氣了!京都會被燒光的!」

「說什麼呢、相良良晴?」

「沒事的、家久!你絕對不是喪女!」

「喵啊!(淚)」

良晴在這個時候還不知道,もじょ在薩摩腔是『可愛』的意思。 

因為家久被京都人當成小鬼頭,才會畏畏縮縮問良晴說『家久可愛嗎?』。

結果被全力否定了,自尊強烈的家久淚眼汪汪。

「嗚嗚!在京都第一次見面,就直接當面說人家不可愛!太屈辱了!」

家久哭著在日記上寫字。

『織田家家臣之一。相良良晴。非常失禮的猴子臉。武力推斷十三、外交力三十、魅力五、內政力‧統率力不明。直接對咱說不可愛,太失禮了。咱要雪恥對京都發兵、砍下這隻猴子的腦袋!』

順便一提,良晴沒有偷看家久的日記,自然也不知道日記的內容。

家久的『發兵』宣言!良晴危險了!可是。

「喔喔。薩摩的女孩子會喵喵叫啊。真可愛。」

「……啊……」

家久臉紅紅,(一開始這麼說不就得了?)嘟起嘴唇,把剛剛寫在日記上的字一筆塗銷。

然後,在空白處寫上。

『有些誤會了。咱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當面笑著說可愛的。不愧是號稱當今源氏種馬的人物。』

島津家有史以來的最強戰鬥鬼才島津家久,在戰場上的殺敵能力,可以說是戰國第一、不,說是日本史上第一也不為過。

所以說良晴好運撿回一命,卻還在說『島津家久嗎?清純凜然的臉蛋,卻說著薩摩腔的差距,果然很可愛啊』,完全沒注意到。

「不、不用說第二次!」

這個時候,良晴好色的個性,恰好救了自己的性命、以及整個京都。

「相良,從那之後雖然經過沒有多久,卻覺得很懷念呢。」

「啊啊。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重逢。變成島津家的俘虜,沒面子啊。」

「咱的標準腔,也比當時好了很多喔。」

「是嗎?」

「是啊!可是,從那之後就沒讀過就喜歡的『源氏物語』了。戰鬥忙到沒有時間。很難受喔?少女心快乾涸了喔?」

家久在歲久面前很畏縮,但這樣兩人獨處,就跟以前一樣了。良晴安心笑著。

「對了。想出釣野伏的人是家久。我這一次輸得很徹底。妳果然是戰術的天才。」

「喵。在天王寺擊敗雜賀孫市、在木津川口粉碎織田信奈的鐵甲船、在東國率領武田騎馬隊擊敗伊達政宗、在手取川擊退上杉謙信,從沒吃過的敗仗的相良,咱卻贏了,可以感到自豪嗎?哈哈哈。」

這樣想想是很當然的,但我還是比不上藤吉郎大叔,太閣秀吉果然是個偉大的武將,良晴抓頭。

「明天早上希望妳幫忙阻止義陽跟我的婚禮啊,有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用?」

「……難、難道、是說結婚對象非咱不可嗎?這、這個咱還要有心理準備……這個、那個。」

「其實,如果我跟義陽結婚的話,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什喵!?」

良晴對『什麼意思?』歪著頭的家久,詳細說明。

「相良義陽、是良晴的祖先?」

「祖先跟子孫結合的話,這個子孫就變成自己的祖先了,會因此弄亂世界的秩序。用未來語的說法,算是因果定律吧?所以,這個子孫似乎會自動從世上消失。這個子孫就是我。」

「相良剛剛差點消失又暈倒、這就是原因嗎?」

「我有著被島津軍殺死的覺悟,不會後悔,但我本人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滅。也會從大家的記憶中消失。我對此很不甘心。這等於我在戰國時代經歷的一切,都失去意義了。」

咱不要這樣!家久嘴唇發抖大喊。

「相良。咱在京都受到你的照顧。咱跟相良氏朋友。這次換咱守護相良了。」

「謝謝!近衛大叔去說服義弘跟義久了。雖然作法很有問題,但因為沒有時間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家久站在我的這邊,我們一起去說服歲久吧。這樣剛好能趕上。」

聽見歲久的名字,家久『咿!』身體抖了一下,頭低低的。

家久竟然有這麼害怕的表情?良晴很難相信。

「……歲久姐討厭咱。咱最好不要過去。」

「歲久討厭妳?怎麼可能?妳想太多了。歲久確實很毒舌,但她很重視家久這個家人啊。之後聊聊就知道了。這麼說來,姐妹四人眼神都很凶狠,卻能笑得很開心啊,哈哈哈。」

「……不對。歲久姐今天也沒稱讚咱。以為釣野伏完成了,今天一定可以獲得歲久姐稱讚的。咱只懂得戰鬥。不過,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努力下去了。咱無論怎麼付出,都只換來歲久姐的斥責……嗚……嗚……」

良晴忘了自己正遭到可能消滅的危機。

感覺到心臟有種像是被種子島射穿的衝擊。

家久竟然縮起身體,想要隱藏什麼。

騙人吧?

良晴伸手,放在家久細到可怕的肩膀上。

「家久。沒事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很對不起。相良,咱現在哭成這樣。」

「沒關係。眼前都有女孩子哭泣了,我怎麼能只顧著活命?」

而且──而且。

接下來的話,良晴沒有告訴家久。

家久不知道。歲久她們也不知道。

依照歷史,島津『四兄弟』之中,年紀最小的島津家久,比其他三人更早過世。

參加一場又一場的合戰,彷彿只是為了在戰國歷史留下顯赫威名,年紀輕輕就過世了。

而且,死因至今依舊成謎。有遭到毒殺、以及突然病死的說法,只知道一件事,完成必殺『釣野伏』戰術的島津家,繼續揮軍進攻,最後卻無法統一九州。無法消滅宿敵大友宗麟。

北上作戰開始、將要打倒大友宗麟的前一刻。

這個舞台的主角,換成本州渡海而來的『天下人』,不是在本能寺戰死的織田信長,而是繼承織田政權的木下藤吉郎──豐臣秀吉。

家久在『戶次川合戰』徹底消滅秀吉軍的先鋒,接連殺死長宗我部信親、十河存保等赫赫有名的武將,但在秀吉親自率領大軍登陸九州後,豪族國人們同時叛變,無法維持戰線,連決戰都無法打成,只能撤退了。

在悽慘的撤退戰後,島津家終於投降秀吉,由家久前往秀吉陣營致意,過沒多久,家久突然死亡了。

死因並不清楚,據說是被秀吉一方毒殺的,但是在醫學尚不發達的戰國時代,沒有留下毒殺的證據。

良晴漸漸相信,眼前這位少女家久,跟自己所知的天才武將島津家久,有著截然相反的命運,家久很開朗、幼小。家久不可能有那種悲慘下場的。

但是,家久設計出玉石俱焚的戰術──看著這個哭說遭到歲久討厭的家久,兩個家久的形狀第一次在良晴心中重疊了。

家久生命的最後一刻,充滿謎團。面對秀吉的大軍,拚個魚死網破,這才是家久的生存方式。

九州統一的心願被消滅後,迎來死亡,良晴感覺看到家久害怕自己姐姐的心傷了。

為了獲得姐姐們的稱讚,為了讓她們認同,為了獲得她們的垂憐,只能勇往直前戰鬥了──對,只能這麼想。

(如果沒有在京都遇見家久,就不知道家久是個憧憬戀愛的女孩子,本來應該要想辦法解決我自己的問題。但是,家久是我的朋友。不能放著不管。)

都快死了,還想撿起眼前的果實?五右衛門會這麼罵吧?也有可能會笑出來。

「家久,不想說的話就不用說了。今晚我會陪著妳。」

這樣會害死相良的,願意聽咱說些話嗎?家久哭著回答。

「啊啊,不用擔心。我比較擔心妳啊。其他問題有近衛前久大叔負責解決。」

那麼,咱就說了,聽完就快點忘記咱的事,過去歲久姐那邊阻止婚禮,家久哭哭啼啼。

「我知道,我會過去。把鼻水擦乾淨吧。」

「……嗚嗚!」

我摸摸頭後,家久才冷靜下來。

然後,開始說了。

「……歲久姐,討厭咱身上的血。」

「血?妳們不是親姐妹?」

「相良要保密喔。咱的母親跟其他三人不同。只有咱,是父親的小妾所生。本來是該成為其他家族養女的立場。就跟光源氏因為生母的身分較為低微,導致從皇室除名,降為臣籍是一樣的──」

戰國時代的島津家,經過一段內亂的漫長時間,四姐妹的祖父島津日新齋,則是島津家的中興之祖,四姐妹的父親島津貴久,則是取得種子島的鐵炮,在自國生產,終於快要統一島津的舊領地『薩摩、大隅、日向』三州。

島津家作為名門,卻長年陷入內亂。

所以,說是戰國武將,其實更像是個優秀教育家的日新齋,諄諄教誨嫡男貴久跟孫女四姐妹,關於一族和睦的重要性。

毛利元就『三矢之訓』的故事,也是為了三兄妹的和睦,但只有島津曾經陷入內亂,日新齋針對四姐妹進行了細心教育。尊重各自的個性、針對優秀的特性重點培育。

日新齋對年幼的四姐妹做了評語。

長女義久『具有成為三州總大將的人德』。

二女義弘『武略堪比英傑』。

三女歲久『隨時都能看清利害,智謀超出他人』。

麼女家久『掌握軍法戰術的玄妙』。

事實、正是如此。

義久、義弘、歲久,各自成為大將、執掌軍事的武神、籌畫謀略的軍師,小小年紀就嶄露頭角。

只有年紀差了姐姐們一截的家久,無法追上她們的成長,為了把軍法戰術教導給幼女家久,勇猛威武的新納武藏被拔擢為家庭教師,或許是因為在嚇死人的可怕外貌底下,內心卻是個少女,有著薩摩少見的風流個性吧。

新納武藏認為家久很可愛。要把關於殺人的戰爭知識,灌輸給這麼幼小的公主?他不想讓公主有這種未來。

所以沒有指導戰術,而是講解『源氏物語』,讓家久喜歡上風流興趣。

一族漸漸有了流言,家久是『島津家的敗家女』。

那天。

父親貴久有了休假,帶著四姐妹騎馬的時候。

發生了那起事件。

三個姐姐都漂亮騎上愛馬,幼女家久卻不太會馬術,而且馬也太大了,害她一直跌下來。

「喵喵!」

「沒事吧、家久?」

「妹妹啊,這讓人困擾喔。」

敬愛的姐姐們──義久跟義弘笑了出來,家久『嗚嗚』淚眼汪汪。

長女義久應該安慰家久,卻沒有這麼做。

那時、出名毒舌的三女歲久,看著惡補騎馬的家久,很快就說了。

「沒用。家久騎的馬,出身跟我們的馬不同,人也是一樣。只有妹妹一個人的出身不同,不必在意喔,家久。」

家久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對歲久感到畏懼了。

絕對不想聽到的一句話。

雖說是四姐妹,其他三女是貴久正妻生下來的女兒。

可是,只有年幼的家久不同。

家久、是貴久來到老年時,跟側室生下來的女兒。

所以只有家久一個人,年紀跟三個姐姐差了很遠。

身體嬌小,跟義久和義弘根本不同比。

姐姐們都成為姬武將,在戰場上廝殺了,卻只有家久是個遊興正歡的幼女。

比起軍法戰術的講義,更喜歡京都的風流傳聞跟戀愛。

她知道這樣不好,卻被列入『島津四姐妹』的其中之一,覺得配不上這個稱號。

(咱跟義久姐她們的出身不同。咱喜歡母親。卻只有咱一個人不成器,或許是我身上島津本家的血脈不夠純正……)

感受性很強的家久還是個幼女,就算有這種迷惑,也不敢告訴家臣團,一直感到害怕。

結果,沒想到會從親姐姐口中聽到這種話。即使母親不同,姐姐們依舊把自己當成親妹妹疼愛的,家久相信。

然而,這是她單方面的想法。

其實,自己是不受姐姐疼愛的。

幼小的內心,出現一生都無法抹取的傷痕了。

回過神來,家久咬緊嘴唇,在馬背上哭泣。

沒有哭出聲。不、太過強烈的衝擊跟恐懼,讓聲音卡在喉嚨了。

她知道,自己表情肯定很蒼白。

連呼吸都很難了。

「……家久?」

歲久、被家久用看見某種可怕事物的眼神看著。

義弘騎馬趕到家久身邊,『怎麼了、家久?振作一點!』拍拍背,家久卻繼續『……啊……啊……』喘不過氣,在馬背上發抖。

「咳、咳!」

「家久、深呼吸!」

義久呆呆看著這一幕後,才下定決心開口。

眼角掛著淚珠,斥責歲久。

「馬跟人都一樣,不是出身就決定一切了!家久是我們的妹妹、歲久!跟家久道歉!」

「……抱歉。我說得有些過分了。忘記今天的事吧,家久。」

可是,家久對歲久的恐懼,不是能夠輕易消失的。

比起對歲久個人的恐懼,『跟姐姐們的出身不同、母親不同』感到自卑,無法甩脫這個想法。

自從騎馬事件後,家久像是變了個人,埋首於軍學之中。

這起事件,往後四姐妹從未向他人提起。

「爺爺、說過咱有軍法戰術的才能。那就活在合戰、死在合戰,以咱的軍事才能,達成島津家統一三州的心願。這樣一來,歲久姐會稱讚咱的。咱在那天就下了決心。」

大將親自擔任誘餌,跟十倍數量敵人廝殺的戰術『釣野伏』,這是家久獨自抱持同歸於盡的前提,『為了島津家而死』的生存方式,良晴第一次理解了。

「姐姐們依舊將我看著親妹妹。必須回報姐姐們的恩情。咱只有戰術的才能。所以,咱訂下不能從戰場上逃跑『從戰場撤退就是死罪』『在戰場上無法殺敵之人就是死罪』的這些軍法。想出用戰死作為代價的戰術『釣野伏』。咱有背負大將責任戰死的覺悟。可是……」歲久姐、沒有認同。

咱說出釣野伏戰術的時候,不許用這種粗淺的拼命戰術,讓島津的士兵們白白戰死,歲久姐罵了咱。

如果不是我在事前佈下擾亂敵軍情報的策略,這種戰術就無法完成。

咱說要擔任總大將,也被義弘姐制止了。

妳還不成熟,捨身冒險的總大將捨我其誰。

「但是,最後依舊用了咱的戰術,島津軍粉碎了日向的伊東軍,咱以為一定可以獲得歲久姐的稱讚。咱太天真了。」

因為咱不成氣候的妄想,導致許多武士死在木崎原了。因為咱想出了釣野伏。不曉得該怎麼辦了。三州還不夠嗎?統一九州才能被歲久姐稱讚嗎?咱沒有資格獲得疼愛嗎?

之後要戰鬥多久?要流下多少鮮血?無論怎麼戰鬥,咱都無法換一個出身,換了出身,咱就不是島津的妹妹了,至少,讓咱戰死吧,為了島津而死,姐姐們就願意承認咱了吧。

家久邊哭邊說。

良晴抱著家久瘦弱的身體。

家久就是活在合戰之中,在九州統一的夢想消失同時,也是在四人之中最早喪命的,這個原因,是家久對出身感到自卑,被姐姐們疏遠,良晴可以確信。

「相良。」

「啊啊,我有在聽。想說就說,不想說的話,也通通說給我聽吧。

「咱不恨歲久姐。也不恨不讓咱上陣的義弘姐。咱有幫助到姐姐。被她們疼愛。看成是島津家的姐妹了。所以,跟大友家決戰時,咱會不顧軍法衝第一個,作為誘餌戰死。不這樣的話,咱就沒有臉面對那些在木崎原擔任釣野伏誘餌戰死的家臣們了。」

「別急著死啊,家久。現在是戰國時代。戰死很簡單。但妳想被姐姐們疏遠、帶著後悔死去嗎?最後一瞬間肯定會後悔的。」

「……可是。咱無法扭轉自己的出身啊!」

「出身什麼的無所謂。看看我吧。我是從未來穿越的莫名人物啊。只有少少的未來知識跟說大話,就成為織田家的中國方面司令官了。也從大和御所獲賜了筑前守的官位。不是沒有路可走啊。而且我還攻陷了天下人信奈。」

出身沒有必要、沒有意義,能決定人生的只有自己,自己的想法跟行動,對妳的姐姐們來說,並不會因此就將妳看成外人,相信妳的姐姐們吧。

「家久,造成妳痛苦的真正原因,不是妳的姐姐。而是妳內心對於出身的窠臼。」

「不對。」

「沒有不對。我很清楚。要說出身的話,我可是戰國日本最不值一提的人啊。雖然在九州找到我的祖先,立場稍微改變了。我也想過要逃避信奈。因為我這個人,是造成信奈被中傷的元兇啊。不過,我不再逃避了。信奈說過,出身跟家族沒有關係。妳的姐姐們,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家久終於抬頭。

「哈哈。相良真像是光源氏呢,雖然長著一張猴子臉。」

「我不認為自己長得像猴子啦。」

「……相良。我、真的。」

「真的什麼?」

家久臉紅紅,說出來。

「……在死之前,就算只有一天也好,真的很想戀愛……」

「所以,才會來京都參觀吧?來到源氏物語的舞台。在鞍馬山的下鴨神社參加源氏物語講座。很開心吧。」

「很開心喔。」

「家久還不知道茶道,竟然要負責接待的十兵衛,給妳一碗豬骨湯啊。」

「現、現在,咱多少會泡茶了。」

「終於有精神了啊。我現在要去找歲久。我也會問騎馬當時的事件。妳跟歲久之間一定有誤會吧。」

「喵喵?相良有這種時間嗎!?不要!這樣會害相良消失,咱會傷心的!」

家久抱住良晴。

雖然是個幼女,但也是島津家的姬武將,力氣強得很。

良晴逃不開、為難。

「這樣我沒辦法離開啊。時間越來越少了……」

「比起咱的事情,相良應該要想辦法阻止婚禮。跟咱約定好,才能離開這裡!」

「我知道了,跟妳約定。」

就算跟歲久說了,也應該會得到『你消不消失什麼的,跟我沒關係』,但也要遵守約定,良晴想著。

「啥?中止明天的婚禮?不要。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消失,我才不管。而且,你跟相良義陽結婚就會消失,根本沒有道理。反正只是為了延後婚禮的謊言吧?相良義陽是很狡猾的女狐狸。要消失的話就請你快點消失。」

跟預料一樣的反應,三分鐘就說完了,良晴只能無奈苦笑。

這裡是歲久的寢室。

歲久揉揉睡眼,咬咬牙泡了第二杯茶。

「如果你不是近衛大人的朋友,就絕對是一隻在夜晚偷襲少女寢室的發情猴子了。我實在無法理解。讓高貴的近衛大人跟猴子混在一起,織田信奈究竟在想些什麼?你是九州名門相良義陽的子孫,這點也讓人懷疑。是為了以後跟織田信奈結婚,能夠有個名分吧。」

「對。這才是真正的主題。出身什麼的,可以的話,別在家久面前說了。」

歲久動搖。

手裡的茶碗掉下來了。

「為、為、為什麼會說到家久!?」

「騎馬當時的事件,我聽說了。」

「聽誰說的?該不會是家久自己說的?你不只用正攻法說服我,還用這種小人手段?太無恥了!」

「咦?我沒有想來說服妳啊?」

「別騙人了!有個偽稱近衛前久大人名號的冒牌貨闖入城裡,還想夜襲個性固執的義弘姐姐,肯定被打得半死了!這個冒牌貨,也是跟義弘姐姐說,要她想辦法阻止相良良晴的婚禮!他也是你的同伴?」

我自己的保命手段,走到最後了啊,良晴嘆氣。

「……近、近衛大叔……根本就是變了一個人,我也很難相信……碰上個性固執的義弘,會有什麼下場……」

「被揍到昏過去了,早上之前都醒不來喔。就算冒牌貨是鹿島神道流的達人,義弘姐姐的體捨流劍法,也不是能夠輕易挑戰的。況且,如果冒牌貨能使出鹿島神道流的奧義一之太刀,對義弘姐姐來說更是求之不得呢。」

「從床上的勝負,變成劍道的勝負了!?這雖然很有義弘的作風,但是要真正反擊近衛大叔的一之太刀,也會猶豫吧……說去泡義弘,卻反過來被揍了一頓,根本沒意義啊……不過,島津義弘的武力值未免太誇張了。」

近衛大叔雖然也是很強,但判斷過於輕率了。

嘛,如果近衛大叔真是岩倉具視那種智者,現在早就是近衛政權的天下了,想到被揍得七暈八素的近衛前久,良晴雙手合十。

我的王牌也出盡了,現在也不可能向歲久請求饒命了。就算總有一天,家久能跟歲久和解,也不會贊同家久的意見吧,結果也是一樣解救不了現在的狀況。

良晴把茶一口氣喝光,說了『再來一杯』。

「聽好了,相良良晴。我把智謀獻給統一三州、稱霸九州。沒時間去談戀愛什麼的,回去吧。」

「義弘跟義久,都在幫妳找老公啊。」 「她們兩人,只是胸部稍微大了一點、比我有些女人味,就這麼驕傲!她們根本不知道找個可以嫁人的對象,究竟有多麼辛苦!」

「不,等等。妳為什麼執著要用智謀,為了島津家付出一切?妳不像家久那樣出身遜人一籌吧?」

「那、那個,就算我沒這樣想,家久這個戰鬥狂也會追上來……沒什麼!都是因為我平胸啦!因為都是這個平胸的錯!薩摩的男人們,視線總是盯著姐姐們的巨乳!為什麼只有我一個貧乳?竟然連幼女家久的胸部都比我大,是為什麼?我就不能有櫻島噴火那樣的隆起嗎?」

在歲久的疑惑表情中,良晴找到可能性了。

歲久並不討厭家久。對胸部很有怨言,但那出自少女的自尊心,跟家久本身無關。

「騎馬當時的發言,很後悔吧。」

「請別擺出那種知道一切的發言,很失禮呢!為什麼你會知道?你跟我只是今天剛見面的交情吧!」

「不過,我跟家久是朋友啊。她是個天真、開朗的女孩子。不可能有姐姐討厭這樣的家久。也就是說……」

「別說了!罵了家久的那件事,我才不會後悔!把軍法戰術的工作,丟給年幼無能的妹妹,這太勉強她了,我只是出自身為姐姐的責任感!那孩子想出來的戰術,越來越偏向讓自己站在最前線,跟著敵人一起自爆的危險方面。就算採用了那種戰術,如果自己人先死光了,就沒資格擔任大將。」

「就是擔心家久的安危啊。」

「不對!我沒說過不想看見家久戰死吧?如果我沒有填補那個缺點,釣野伏這種無謀的戰術就無法成功。我在木崎原合戰時,也用假情報欺騙了相良軍,因為少數誘餌部隊展開的釣野伏,如果遭到敵人包夾,就是招來己方全滅的無效戰術了。」

「不過,我用未來知識看穿了妳的假情報耶?不過島津還是打贏了。」

「因為義弘姐姐是個強到誇張的武神!如果換成家久,就會遭到相良軍的蹂躪了!盡做一些多餘的事!要消失就快點消失!

「那麼,就說說騎馬當時的事件吧。明天婚禮舉行後,我就永遠消失了。」

「……真奇怪的男人。比起饒命,更重視家久?」

歲久一臉不爽碎碎念,『騎馬事件』的真相,就是歲久個人感情失控的原因。

當時眾所皆知,家久是個喜歡風流的不成材妹妹。

四姐妹騎馬的前一天,歲久跟義久,為了家久的事情吵架。

這樣放著不管,家久會成為沒用的公主,必須好好念她一次,徹底反省,歲久說了。

但是,義久『家久還是個小孩,我們應該期待未來』這麼替家久說話。

歲久『同樣都是妹妹,姐姐卻只站在家久那邊』很難接受。

最重要的,比自己年幼的家久,胸部那種隆起是怎麼回事?

明明跟姐姐有著同樣出生,卻只有自己一個平胸,母親不同的家久,在胸部這個少女最重要的癥結上,卻跟姐姐很相似。

因為這點不滿,讓她當時不經意說出來了。

可是現在想想,當時說得沒錯
要說原因的話,就是家久的興趣轉向合戰,總算有了島津家妹妹的樣子。

「而且,家久跟我們母親不同,這件事實不可能改變。要不要因此灰心,我管不著。只會撒嬌的公主,無法活在修羅的九州喔。義久姐姐很會照顧人,沒辦法責備家久,義弘姐姐則是很嚴厲。所以像個小姑那樣扮黑臉的工作,只能由我來。家久要感謝我喔。」

「不過,理由我能理解,但家久太可憐了。家久從那天開始就很怕妳啊。就不能跟家久道歉嗎?」

「拒絕喔。」

「為什麼?」

「這樣家久又會沉迷在風流的。而且,家久只需要討厭我就好了。如果討厭一族之長的義久姐姐,會有很多問題吧?義久姐姐想成為惡人風格的戰國大名,卻很難拉下臉罵人。義弘姐姐天生就很正直,也不可能扮黑臉啊。」

「家久不討厭妳。只是想被妳疼愛。」

歲久碎碎念,摸摸手裡的茶器。

良晴等待。

歲久剛剛說的話,有些矛盾。

(騎馬事件,是四姐妹父親島津貴久還活著的時候。就算說是巨乳蘿莉,考慮到家久戰術才能展現的時間點,怎麼想也不是這一兩年的事情。當時家久應該是徹徹底底的幼女,胸部應該比歲久更平。)

而且,就算不考慮到這些,歲久責罵家久時候的表情,一點都不高興,不像是藉著嘲諷妹妹、以此取樂的姐姐啊。責罵家久,反而像是傷到歲久自己了──

「……你是個大笨蛋喔,相良良晴。這麼想讓我跟家久和好?這麼想取消跟義陽的婚禮?」

「我當然不想消失,但我看過家久哭泣的表情,不能放著不管。反正我的時間剩下不多了。我也無法想像妳會聽家久的話、取消婚禮。就是互相繼續警戒下去啊。」

我才不會害怕家久呢,歲久恨恨念著。

「你雖然很想拉攏我,但我只想著要如何擴大島津家的領土。責備不成材的妹妹,只是區區小事。剛剛就說過了,我跟你是今天第一次見面。不要擅自定義我的人格喔。」

「不,我知道妳這個姬武將,妳的未來。我就說說妳的未來吧,反正我消失之後,這段對話也會從妳的記憶中消失了。」

「不要!別說出我的未來!」

「島津歲久。妳的未來,跟妳如今所規劃的路線幾乎一樣。家久的未來也是。」

「……」

「命運,不可抗力的要素佔了很大部分。但是,也有依照自己意志跟行動,最終獲得成果的命運。妳認為自己是島津家第一的軍師,但我所知的未來,島津家來不及統一九州。戰國時代很快會邁向終點。本州出現一個巨大的天下人勢力。即使是薩摩隼人一族,那也不是能夠依靠戰術戰略扭轉的局勢。島津家的願望因此結束。所以,家久的事情。」

「……住口!再說下去就殺了你!」

「家久,在妳們四姐妹當中,比誰都更早──」

「拜託!別說了!我不想聽!」

歲久像是被恐懼附身了,眼睛張大,塞住耳朵。

就是要說出未來。手法有些粗暴,但我消失的話,這些對話也會從歲久的記憶中消失,只有這次,原諒我吧。但還是很難受……而且,我也不想消失。

我消失的話,知道戰國日本未來的人,只剩下加斯巴魯了,加斯巴魯干涉姬武將的命運時,會尊重她們的想法、生存方式嗎?阻擋加斯巴魯野心的強敵、島津四姐妹又會變得如何?

一定不會理會。

所以收回前言。

我還是想活著。

看見島津歲久晶瑩的淚珠,留下悔恨。

要說為什麼,就是島津歲久人生的終點──

「相良良晴!眼神是在同情什麼?別想隱瞞!是我的錯嗎?你想說因為我一直罵那孩子,才會換來這麼悲慘的未來嗎?」

「我沒那樣說。我很尊敬妳啊。沒有同情。妳是個為了守護島津家的姐妹們,寧願獨自背負所有罪名切腹的人。」

「我?我背上姐妹的罪名、切腹?我才不會這麼愚蠢!策略是為了讓人活下去吧?死了就無法守護島津家!」

「不,妳是為了姐妹才切腹的。島津歲久就是這種人。」

「……卑鄙。竟然對我說這種話。」

「抱歉。不過,就是騎馬事件的那時候。妳為了掩護其他人,不想傷害自己以外的人,才選擇自己背負罵名吧。」

「都說成這樣了,就告訴我!相良良晴!島津四姐妹──能否有任何人活在未來的修羅世界?」

「啊啊,被妳拯救了。用妳的性命換來。身為軍師的妳,自身承擔天下人的怨恨,最後自己切腹,守住島津家了。」

「不過……不過、家久……那孩子。」

良晴忍住心痛,說了。

「家久,比妳更早迎來那個可怕的結局。比妳早了很多……」

歲久下意識吞了口水。

身體發抖。

責備不成材妹妹的姐姐──沒有力氣扮演這種角色了。

「我就算了。但家久還是個孩子……什麼都……幫不上……你是未來人吧?」

「人會為了目的而付出。但現實是很殘酷的。木崎原的結果我也無法扭轉啊。我一個人的力量,只有這種程度。我一個人無法改變未來。必須有人協助才行。」

歲久相信良晴未來預言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看穿了木崎原合戰前,派到相良軍的假忍者,導致相良軍進攻島津軍的側翼。知道計謀被相良軍看穿時,歲久心跳快停止了。

聽說看穿計謀的人,是未來人相良良晴。不是以智謀破計謀,只是知道『未來』罷了,良晴這麼說──

但是,良晴也無法輕易改變命運。

「……該怎麼辦……才好……?」

歲久畏懼看過來的表情,跟家久一樣,良晴注意到了。

「我越來越清楚了。妳並不是害怕家久會仇視自己。而是身為軍師的智慧,發現因為自己種下苦果,導致家久一股腦只想著合戰了。所以才會害怕家久。害怕傷害了家久的自己。而且,無法坦然面對。不想認同家久的戰術,卻又用策略補足,讓家久不會死在捨命的戰鬥之中。」

如果你所說都是假的,我不會放過你。現在什麼預言都沒用了。把這些話告訴其他人的話,就殺了你,歲久對良晴這麼交代。

「我知道了。抱歉。因為這次時間真的不夠。」

「相良良晴。沒時間跟我說話了。讓四姐妹集合到義久姐姐的房間。你或許能在那裡找到答案。」

「集合四姐妹,是要說明騎馬事件的真相?」

「沒錯。如果跟義久姐姐獨處,她應該會立刻回答。不過,四人如果沒有全員到齊,你就沒有剩餘的時間了。賭一把。義久姐姐能否鼓起勇氣,對家久說出真相。」

「妳很相信義久啊。」

「是喔。『具有成為三州總大將的人德』。她就是島津家的長女。雖然在做出決定之間,會一直陷入苦惱,一旦做出決定,就是具有勇敢跟氣量的大人物喔。」

說著義久,歲久同時恢復冷靜,自傲微笑。

「如果找到答案,你就立刻拜託義久姐姐跟義弘姐姐,取消婚禮吧。說服她們。這樣你就能勉強活下來。」

如果能夠解決騎馬事件造成的姐妹嫌隙,義久跟義弘也會感恩、撤回婚禮吧,智者歲久這麼告訴良晴。

「如果不快點就沒時間了喔,相良良晴。快要天亮了。」

可是,良晴想起另一個不能不管的人。

「也可以叫相良義陽過來嗎?」

島津義久的寢室,根本是『惡人博覽會』。

「歡迎大家。我的惡人修行很認真對吧?謝謝各位來參觀這些惡人的貴重畫像跟許多寶物。」

這是什麼?這是少女的寢室?多麼噁心的房間啊,被良晴帶來的相良義陽,皺著眉頭。

這根本是惡之王國!

牆壁上都是奸雄的肖像畫。

就連島津三姐妹,也很不適應這間『惡人博覽會』的義久房間,表情很不自在。

「這邊的牆壁是天下三大惡人喔。惡人正是吾之導師!

首先是、奸惡無限!

日本最初將鐵砲用在暗殺的男人!

通稱、姬武將殺手!

擅長背叛的宇喜多直家!

笑容很爽朗吧?大家都被騙了喔。

這是美濃的蝮蛇!

在京都山崎賣油起家,流放主君、睡走愛人,最終獲得美濃一國的齋藤道三!

年輕時候是個美男子,老了就是一張壞人臉喔。

很棒對嗎?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大叔老頭對嗎?姐姐想成為這種主君呢。

三大惡人之首,以女人之身燒毀奈良大佛殿!襲擊足利將軍,滅亡室町幕府!把主君的三好一族接連毒殺!壞事做到連大和御所都噤若寒蟬的松永彈正!

意外是個有著異國風格的美人!不過,體型是我比較出色喔?這個大胸部跟水蛇腰,男人都很喜歡喔。這也是我身為惡女的才能呢。」

不行了,姐姐的個性實在太古怪,義弘為難。

「對面牆壁則是傳說級的大惡人!朝敵、足利尊氏跟平將門!我枕頭邊的,則是天下第一惡人、第六天魔王織田信奈!燒毀叡山!把淺井朝倉做成黃金骷髏!上京燒毀京都!包圍本貓寺、大鐵砲合戰!跟九州修羅們用拳頭分清道理的邪惡濃度完全不農呢,為了成為惡人,我得學習本州武將喔。」

島津義弘感覺很丟臉,對良晴說『姐姐是個好人,卻勉強自己當個惡人。但絕對沒有做壞事喔』,良晴則是『信奈、道三、彈正,都不是她口中說的惡人啊……宇喜多大叔還比較像』感到人言可畏。

「義久。信奈是為了讓室町幕府體制崩潰的戰亂之世,能夠有個新秩序而行動。結果被看成下克上,但絕對不是什麼壞人。當然,也有身為一個人的許多煩惱,不能稱為聖人君子啦。」

「喔。說得很好、相良良晴。就是這個喔。我就是要學習她對世間評價無所畏懼的堅定意志。因為我沒有志氣啊。優柔寡斷,在意世人的看法,合戰總是無法果斷下令……我很想快點把國主的職位,讓給勇猛的義弘,就此隱居喔。隱居後改名為龍伯。」

姐姐隱居的話,我也會隱居,我是認真的!

而且我已經娶了『惟新』的法號,義久嘟起嘴唇說『我知道啦』。

「咦?只有唯一跟惡扯不上邊的狐狸布偶,放在枕頭邊。還用稻禾壽司祭拜啊。」

「因為島津家從祖先以來,都是受到狐狸神的保佑喔?遇到危機時,稻禾神會化身為狐狸姿態拯救本家,島津家有這個傳說呢。嘛,雖然這是傳說,但我身為當家,還是要每天獻上稻禾壽司給狐狸神。」

良晴突然想起狐狸臉的青年貴族。

「狐狸啊……總覺得很熟悉。」

「然後,你要我們島津四姐妹集合,連相良義陽都帶過來,在這種大半夜有什麼事嗎?是要舉辦夜間的惡人觀賞會?還是要取消明天早上跟義陽的婚禮?」

「是沒錯啦,但還有騎馬的事件。希望由妳親口告訴家久當時的真相。」

家久『相良?不用阻止婚禮嗎?沒有時間了喔?』躲在良晴背後。

「沒事的。義久一定會說出來。歲久掛保證了。」

「咦咦?這麼重要的時候,還要說明家久醬的事?這跟相良良晴你沒有關係吧?」

「很有關係啊,義久。我是在京都接待家久的朋友啊。」

「不是來求饒的?義弘醬有聽說過嗎?」

我才不會相信那個近衛大人的冒牌貨,雖然那些話我有告訴姐姐了,義弘雙手托著胸部點點頭。

「雖然近衛大叔變成美男子,只是想要幫我,但我沒有時間了,為了撿起所有果實,只能選擇最短距離。義陽的事情也是。」

義陽似乎還無法接受,自己是良晴祖先的事實。『突然說是我的子孫,很難相信。而且我原本就不想嫁人,也不想生孩子喔。嘛,嫁給相良是可以,我都下定決心了,到這一步才說這種話?』感到困惑。

「良晴,結婚之後就會消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用來逃避跟我結婚的鬼扯吧?」

「如果是那樣就好。但我沒有騙人。」

良晴舉起從指尖開始慢慢變得半透明的右手,讓義陽看清楚。

「良晴!?這是?真的……開始消失了?」

「啊啊……感覺身體漸漸沒力。應該是時間快到了吧。」

「……這樣嗎?我跟你是無法結合的關係啊。這也是命運嗎?……果然,我無法過著屬於自己的人生呢。」

「義陽?」

「……沒什麼。是我自言自語。你說時間剩下不多了吧?快點,良晴。」

「義久。跟家久說明騎馬事件的真相吧,由島津家家主的妳親手說出來。」

義久迷惘了。花了一些時間,思考島津家當家該做的事情。

相良良晴不在意自己將要消失的危機,為了只在京都見過一面的家久,協助解決姐妹之間的鴻溝,四處奔走。

而且是在合戰敗北,遭到島津家俘虜的情況下。

是個好人,跟惡人差得很遠,什麼都不想捨棄的相良良晴,是否有成為主君的器量。

「……我可能有某些地方,跟你很像呢。所以,我才要努力捨棄好人的個性。如果是當個家臣,可以維持這種個性。當個主君,就會面臨必須捨棄某些事物的抉擇。我身為島津家的當家,沒辦法撿起所有果實呢。不能一直懷有夢想喔,相良良晴。」

「我知道啊,義久。那是身為主君的命運。可是,不能讓歲久對家久的著想付諸流水。總有一天會因此招來災禍。」

「災禍?」

良晴還是一樣關心家久她們,『爛好人也該有個限度』歲久很生氣,小聲交代義久。

『義久姐姐。如果它消失的話,他的發言跟行動也會跟著消滅,我們會失去跟他有關的記憶,這個深夜茶會也一樣。

這樣一來,他預言的未來或許就會成真了』義久聽不太懂,但也能理解。騎馬事件之後,家久跟歲久之間的隔閡。

這個隔閡,將來會將島津四姐妹帶往黑暗的未來,被黑暗未來吞噬的,恐怕就是家久跟歲久兩人吧。

「相良良晴。不把騎馬事件放在一邊,先跟我求饒嗎?你不怕死嗎?不怕自己的存在遭到消滅嗎?」

「我不怕死。就算受到致命傷,痛也只是一瞬間吧。但是,我怕自己的存在遭到消滅。很怕啊。我至今在戰國時代留下的足跡,會通通消失啊。」

「那麼,就求我取消你跟相良義良的婚禮吧。」

「不行,義久。這點我不會退讓。先跟家久說明,騎馬事件的真相吧。」

「這麼逞強?只是換個順序啊?」

「如果現在不說,往後妳也會繼續隱瞞騎馬事件的真相吧。」

義久替良晴泡了杯茶。

但是,良晴沒有接過茶器──雙手都變得透明了,無法抓住茶器。茶器通過良晴的手掌,掉在榻榻米上。

「……良晴!?」

「相良。身體開始消失了!?」

欄杆外面。櫻島彼方,旭日開始爬升。

「……早上了啊。」

時間可能不夠了,良晴想著。

有種胸口被人捉住的感覺。

全身無力。

「義陽,聽我說。」

但是,還能勉強說話。

對著想要攙扶良晴,卻摸不到身體的義陽交代。

「我啊,很怕自己留下來的東西通通消失啊。即使死了,只要志向能夠傳承下來,就不算白活了。所以我至今都不會怕死。不過,我很怕現在志向消失的這一刻。為什麼、人要留下後代?理由我終於明白了。雖然趕不上了……或許,我應該要不管一切,跟信奈生個孩子才對。」

良晴死到臨頭,也沒有在姬武將們面前哭泣。

最後,還是要帥氣死去。

可是,只有義陽,自己或許可以對她哭泣吧。為何會這麼想?

「這些話聽起來很沒用,抱歉了。我活在這個世上、做過的一切通通消失,我害怕這種結局啊。害怕所有人都忘了我啊。」

「沒事的,良晴。不必害怕。我會守護你。我一直被宗運叔叔守護。在木崎原也被你守護。這次,換我守護你了。」

「……義陽?」

「太陽還未升起。還有半刻的時間。不能放棄,良晴。振作起來。不能睡著喔。」

義陽對島津義久低頭了。

「島津義久。說出騎馬事件的真相吧。如此我就會投降島津家。如果妳想擊潰相良家,結束相良家十八代的歷史也無所謂。讓我嫁給島津家的人也無妨,我會忍耐。如果可以拯救良晴的話。」

「相良義陽。妳就這麼想救相良良晴?即使妳今生無法跟他結婚也一樣?」

「對。相良家跟島津家不同。一族連續內鬥,我失去一人又一人的家族。唯一剩下的妹妹德千代,也被祖父逐出家門。我為了找出自己活著的意義,靠著宗運叔叔的協助努力生存。但是,我還沒有找到人生的意義。我沒有竊國的野心。也沒有『統一三州』的巨大目標。也不像宗運叔叔那樣,有著需要守護的主君。所以,至今我只要能看見人民的笑容就夠了。」

但現在不同了,相良義陽微笑。動作像是摸著良晴模糊的背部。

「這個人似乎也跟我很像。他沒有竊國跟盜取天下的野心。所以跟我不同,找到自己活著的意義。他用自己的力量找到了。看來,在外面的世界,人與人的往來之中,可以找到生存的理由吧。那是我被庇護在宗運叔叔的鳥籠之中,捨棄已久的事物。」

漸漸消失的意識中,良晴聽見義陽說的話,慈祥的溫柔聲音,這是義陽真正的聲音,良晴想著。

「知道可以跟他結婚,想要跟相良良晴共有志向,對嗎?相良義陽。」

「對。若是他的話,能否成為家人呢?他絕對不會背叛,應該說,即使沒有成為家人,也會守護我直到最後,就是這種人。我想守護他的志向。如果結婚卻無法守護他,導致被消滅的話,我的國家──我心愛的球磨川、人吉城、相良家當家的職位、我的貞操,通通都交給島津處置。」

「妳是認真的呢。」

「是啊。知道他是我很久之後的子孫時,我就理解一切了。一族不斷內鬥、相良家遭受詛咒的血脈,子孫卻有我想要追求的事物。相良家的血,並非如此令人厭惡的東西。人的命運,並非由血脈決定的,良晴這麼告訴我了。決定守護他的志向之時,我才第一次找到自己生存的意義,我可以挺起胸膛這麼說──只是。」

「只是?」

「只有妹妹德千代,不能交給島津。她是我不祥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我無論要付出什麼,都一定要守護妹妹。所以,除了德千代的所有一切,都給妳吧。只有德千代,不能對她出手!不要欺負她!」

讓島津四姐妹跟義陽同席,實在太好了,義陽果然比任何人都更疼愛妹妹德千代,卻無法公開表達的理由,就是這個吧。

我不會消滅相良家,也會保證德千代的性命、以及相良家的領地喔,更不會讓妳嫁給討厭的男性,同樣都是女生,我不能做出這種事情喔,義久回答。

「因為騎馬當時的事件,傷到家久醬跟歲久醬了。所以,姐姐才想說自己得負起責任當個壞人。不過,姐姐還是很難當個壞人。輸給你們兩個相良義陽了啊。」

島津義久把騎馬事件的經過,告訴家久了。

「歲久醬罵妳的話。那並不是歲久醬應該說的。而是該由我這個姐姐來說。」

義久、義弘、歲久。

三姐妹溺愛年紀差很多的麼女家久。

她們並不會去管母親不同的問題。

義久她們,想將家久培育成京都盛行、文武兩道都很擅長的姬武將,她們三姐妹恐怕得將青春,奉獻給統一三州、平定九州,島津家的修羅命運之中了。

所以只有家久也好,希望讓她看見不同的世界,九州以外的世界,京都的繁華世界。

希望總有一天,在京都盛開的櫻花樹下,京都人民能夠稱頌家久是個美麗公主,希望讓天下知道,薩摩有島津家久這個可愛的姬武將,這麼希望。

不過,也必須施以武將的英才教育。

一味溺愛,只會讓家久變成懦弱的公主,在戰場上喪命。

所以,讓個子矮小卻全身都是肌肉的男性武士新納武藏,成為家久的教師。

勇將新納武藏,對島津家貫徹忠義,使槍功夫家中第一,有著用腹肌鍛鍊出來的長槍防禦力,以及在那張夜叉的可怕外貌下,意外是個精通『源氏物語』的薩摩第一風流人物!肌肉是熊的等級!內心是個少女!

如果是擁有兩種極端才能的新納武藏,應該是最適合教育家久了……

但是,新納武藏把家久看成女兒那般溺愛,天真可愛的家久,天生似乎有著惹人疼愛的特質。

新納武藏被刺激到男人外表底下的少女心,『這個可愛的公主,卻得活在戰爭之中,太悲哀了……』感到疑惑,把『源氏物語』詳細教導給家久了。

義久她們三姐妹也很疼愛家久,內心想法跟新納武藏一樣,『這樣很困擾』提醒了新納武藏,卻沒有繼續強迫他。

家久成為有著風流興趣,典型的大名家麼女。

可是,薩摩是戰鬥民族薩摩隼人之國。

漸漸的,家中開始傳聞『家久是個不成材的妹妹』。

「因為母親不同,跟姐姐們比起來,島津的血較淡吧。」

這樣下去,會出現不好的風聲。

這個風聲,也傳到父親島津貴久的耳裡,讓家久的立場變得微妙。

而且,家久是第四個公主。本來就沒有留在島津本家的理由,又這麼沒有才能。

這樣下去,家久會成為其他大名家的養女,不行!義久、歲久、義弘,連忙進行會議。

「……該怎麼辦……咕,想不出好法子。什麼母親不同嘛!這麼無禮的傢伙,要教訓一頓!」

武者義弘,為了家久感到憤怒。

「等等,義弘姐姐。必須讓家久本人產生學習軍略的想法。就像日新齋爺爺說的那樣,得讓家久證明自己有著軍法戰術的才能。」

「是呢,歲久醬。證明才能之後,養女的傳聞也會消失,家久就不會交給其他人了。」

「原來如此。我一直氣憤……真丟臉。」

「義久姐姐。工作要姐妹分擔喔。這件事交給我跟義久姐姐。」

以擅長策略的歲久為中心,跟義久謀劃『對策』。

日期決定了,在四姐妹的騎馬當天進行。

姐妹當中有人斥責家久──家中出現這種傳聞。

家久的出身不同,所以比不上三名姐姐。

為了讓家久的鬥志覺醒,讓軍略的才能綻放開來。

用心冷的台詞斥責家久,肯定會被加久討厭,這是很沉重的任務,但如果三姐妹至今溺愛家久的行為,才是主因的話,就得負起責任。

「姆。關於軍事的問題,就應該交給本人武神義弘。」

「義弘姐姐不會演戲,否決。很快會被看穿。姐姐竟然這麼做,家久好可憐,家久應該會哭著這麼說吧。」

「……嗚嗚……很可能會哭……對不起。」

「義弘醬。我來跟家久醬說吧。這是惡人入門修行的一環。島津家的大姐姐,也有必須狠下心當個壞人的時候呢。就是現在喔。」

義久難得明快決斷了。

「我認為繼承家督的姐姐,個性方面是最大的問題喔。」

「沒問題吧、姐姐?而且姐姐很難當個壞人啊……跟我不一樣,不要勉強自己。」

「義弘醬。這是很困難的任務,但這也是島津家繼承人的考驗喔。」

「可是,現在先看看家久的狀況比較好吧?可能跟我們三個姐姐不一樣,是大器晚成的類型。」

「不對,義弘姐姐。人口過少的島津,陷入慢性的兵力不足。所以就算暫時性獲得勝利,也無法笑到最後。顛覆兵力差距的『軍略』,正是島津所缺少的──而且,島津家擁有這種才能的人,只有祖父稱之為軍法天才的家久喔。」

「歲久,既然這樣的話,就要相信家久啊。」

「姐姐。這麼說很殘酷,但家久比我們年幼很多。尾張織田信奈迅速抬頭,天下開始迅速統一了。沒有等待家久慢慢成長的時間。」

但是,騎馬當天。

義久,在當下猶豫了。

家久不太會騎馬,手足無措。這些動作都好可愛。

看著這麼可愛的家久,預定好的台詞也說不出口了。

「沒用。家久騎的馬,出身跟我們的馬不同。人也是一樣。只有妹妹一個人的出身不同,不必在意喔,家久。」

在寢室不知道練習過多少次的『惡人』台詞,義久怎樣就是無法對家久說出來。

但是,如果沒人開口的話,家久就會是個不成材的妹妹,被趕出島津家,然而,聲音卻喊不出來。不想傷害家久。

義久(怎麼辦?怎麼辦?身體像是石頭不能動了。)愣著無法動彈時。

三女歲久代替姐姐義久,說出這些台詞。

家久可能對義久產生的怨恨,歲久毫不迷惑承擔了。

但這個時候,『出身』對家久導致的混亂跟驚訝,超出三姐妹的預測了。

義久、義弘、歲久,都不知道。三姐妹都未曾想像過,要說原因的話,就是三姐妹從未注意到過,從來沒用這種眼光看過家久。

家久在內心裡,一直苦惱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出身,跟姐姐們不一樣,努力否定對姐姐們可能的疑惑,相信自己是受到姐姐們疼愛的。

我們太無謀了。給了家久一個終生無法褪去的傷痕,義久注意到時,已經太遲了。

必須安慰家久,義久這麼想。但這個時候,義弘感到呼吸困難的家久身邊幫助她,太遲了。什麼都幫不上。

義久喊出突然浮現於心中的那句話,那是說給那些偷偷毀謗家久的家臣們聽的。

這句話,也說給替自己扛下責任的妹妹歲久聽了。

「馬跟人都一樣,不是出身就決定一切了!家久是我們的妹妹、歲久!跟家久道歉!」

現在,我真正是個惡人了,義久對自己缺乏決斷力跟勇氣,感到懊悔。

「……抱歉。我說得有些過分了。忘記今天的事吧,家久。」

然後,歲久一個人背負所有責任。

那天晚上,義久寢室。

對不起、對不起,義久哭個不停,歲久抱著姐姐,微笑說道。

「姐姐。這樣就好了。戰國亂世很快就會贏來終點。島津家可能會出現滅亡的危機。為了那個時候,島津家需要一個遭受厭惡的人。預防萬一,背負所有罪名的棋子。」

擅長策略的歲久,似乎看見島津家未來的嚴苛命運了。

「義久姐姐是守護島津家團結的不可或缺之人。義弘姐姐是貫徹島津家武風的必要之人。斥責家久的人──我最適合。」

歲久靜靜微笑,彷彿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浮現溫柔表情。

「歲久醬。難道妳要為了我們姐妹,選擇獨自犧牲?像今天這樣、一直扛起責任?為了守護我們,寧願一個人死去?」

「……應該沒辦法跟姐姐說明清楚吧。不能說出我現在考慮的事情。這只能藏在我的心中喔。」

「不行!這種事絕對不行!妳要比我們更早嫁人、生孩子!不能拋下我們!妹妹比姐姐早一步死去的事情,姐姐不允許!」

「您又哭了,這樣不行喔,姐姐。島津家就算遇到危險,也是未來的事情,不要像個小孩那樣哭泣了。」

「如果不跟姐姐約定,我就把今天的真相全部告訴家久!跟家久說,姐姐其實才是真正的壞人!」

好好,約定吧,姐姐別再哭了,家久好不容易有鬥志了,如果又恢復成以前那樣,就失去意義喔,因為已經傷害那個孩子了。

「無法回頭了喔。一切都交給我。只要能讓家久身為戰術家的才能開花結果就夠了。如果把騎馬事件的真相告訴家久,她可能就沒辦法再振作了,知道嗎?姐姐。」

「家久醬、很對不起。這是真相喔。本來的話,斥責妹妹是長女的責任。但因為我沒有勇氣,害得妳跟歲久醬這麼難過……」」

家久相信義久說的話。

再次相信,自己並非姐姐們『關係疏遠的妹妹』。

義久姐、不會說謊。

可是,這會不會是溫柔的義久姐,替歲久姐背黑鍋呢?

因為過於害怕歲久,不知不覺對姐姐們產生懷疑,家久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丟臉,又有著困惑。

「……沒辦法全盤相信姐姐們的咱,可能不屬於島津的妹妹吧……」」

「家久醬、等等!」

「家久。聽我說。我說的話不是演戲。沒有參與這件事的我,不應該插嘴,但我也是妳的姐姐。」

原本都默默旁觀會議的義弘,開口了。

騎馬事件當時,義久無法斥責家久的時候。

義弘無法利用這個機會。

被歲久搶先一步,義弘只能呆呆旁觀。

義弘拼命替在馬上喘不過氣的家久拍背後,斥責自己。

除了武藝之外,我什麼都不懂。每次都落後在姐姐跟妹妹後面,每次都這樣。

可是,斥責家久的責任,原本應該由負責島津家軍事的我來負責,卻被搶先了。

如果是我來開導家久,讓她對軍事產生興趣的話,家久就不會受到傷害了,而且,跟軍事層面無關的歲久,本來就不該負責這種任務,家久不學軍事,如果不斥責她的話,就等於否定她這個人了。

三姐妹都沒發現,家久竟然這麼在意自己的『血脈』,在這個意義上,三人都犯錯了,可是,如果我能早些斥責家久『妳應該多學一些軍事技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幾天後。

從家久態度突變,查覺到蛛絲馬跡的新納武藏,前來拜訪義弘。

擔任家久家庭教師的,就是這個矮小的薩摩隼人。

「義弘殿下。讓有如小貓一般可愛的公主,對武事產生興趣,是在下的責任。因為過於溺愛家久,導致自己看不清現實!讓四姐妹出現這種僵局……在下必須切腹!」

新納武藏拿出小刀切腹,有如鋼鐵的堅韌腹肌,卻卡住刀子。

新納武藏個子矮小,身體卻鍛鍊得很結實。

「糟了!刀子斷了!義弘殿下,給在下一刀吧!」

「別著急。你已經切腹過一次,沒必要死第二次。你應該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騎馬當天的夜晚後,家久殿下開始認真學習軍法。但表情非常悲壯……在下有不好的預感。而且,這個預感猜中了。」

「因為你是個比女人更像女人的風流人啊。跟我不一樣,能從家久微妙的表情變化看穿感情吧。你死掉會讓我為難的。不過,不好的預感是?」

「家久殿下,正在思考以自己戰死為前提的玉碎戰術。從以前就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吧。」

「玉碎戰術?修羅之戰原本就該棄性命於不顧,可是,沒聽過這麼極端的戰術啊。」

「之後島津的戰爭,將會越來越激烈吧。為了三個姐姐,打算把自己當成種子島的子彈。家久殿下庶女的出身,讓她有了覺悟。至今因為有著義弘殿下妳們三個姐姐的照顧,才克制住這種衝動吧。」

新納武藏把家久寫著『釣野伏』戰術的紙張,交給義弘,這不是幼女家久的風格,是用在實戰上的紀錄。

義弘看著看著,掌握住全貌了。

祖父說過了。家久是戰術的天才。但太過激烈了,這簡直是埋葬自己的戰術。

「大將親自作為誘餌,跟十倍的敵人戰鬥、敗北撤退。趁著敵人追擊時,伏兵從後面攻擊,大將的軍隊倒轉過來夾擊。簡單來講,這就是釣野伏。無論是勝是敗,誘餌軍隊都會死傷眾多。」

「武蔵。這是……」

「如果不這麼做,就無法在修羅之國九州贏得決定性的大勝。島津跟日向賭上日向的一百五十年戰鬥,還沒分出勝負。如果大將無法像士兵那樣捨棄性命,就不可能統一三州、平定九州。這麼一來,島津中會被本州的天下人所吞噬。這是家久殿下說的。公主殿下、確確實實是戰術的天才。」

「家久打算親自擔任誘餌的總大將,跟伊東戰鬥?」

「以三百士兵站在最前線,引誘十倍的伊東軍,用釣野伏戰術殲滅。這是家久殿下想出來的戰術。用自己的一條命,換來一百五十年戰爭的落幕,達成島津家統一三州的願望。

「不行!家久還是個小孩,不能做出這種等同自殺的行為!」

「為什麼家久殿下堅持要自己率兵?原因在於,就算用誘餌軍隊換來了勝利,誘餌也會負傷倒下。輸了就是全滅,贏了也會死傷大半。家久殿下親自想出來的戰術。家久殿下不去考慮後果了。」

「但是,無法聚集到三百士兵。這種瘋狂戰術,足輕跟騎馬武士很難接受吧。」

「不對。已經聚集到三百名志願兵了,義弘殿下。」

跟著新納武藏騎馬來到房子後面的河邊,義弘張大眼睛。

化為敢死隊的三百薩摩隼人,在此集結。

「義弘公主。」

「咱們一直看不起家久殿下。」

「家久公主已經做好在戰場上喪命的覺悟。」

「咱們誤會了。」

「捨命也要幫助姐姐。家久公主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咱們不能讓還不知道戀愛跟風流的家久公主,就此戰死。」

「咱們。」

「可是日本最強的薩摩隼人!」

「生於合戰、死於合戰,這是咱們薩摩男兒的目標。」

「咱們會在戰場上,把命獻給家久殿下。一定會守護她。一定會取得勝利。」

男人們有如猿猴那般大吼,高高舉起槍。

家臣們如何尊敬家久,義弘知道了。

『只有一個條件』,義弘告訴這些男人。

「我不會承認比姐姐先戰死的妹妹。我不想讓家久戰死。跟伊東軍的決戰,我來擔任總大將。在戰場扛住敵人,是我的責任。諸位,願意的話,就跟我一起戰鬥、一起赴死!」

所有人、點頭。

木崎原開戰之前。

作戰會議,家久說『咱要擔任總大將』,對義弘臨時搶走這個任務的態度,感到憤慨,而且歲久還『這個戰術太多破綻。如果敵人只有伊東家就算了。

不過,肥後還有相良軍跟甲斐宗運軍。敵人的援軍,會從島津的伏兵背後襲擊,為了封鎖肥後的軍力,需要我的策略喔』加了這番話,家久『咱幫不到姐姐嗎?』感到失落。

這場會議,歲久對家久毫不留情,也是為了不讓家久察覺騎馬事件的真相,但最重要的,在於歲久也發現家久打算利用自己戰死,發動釣野伏的戰術,會議前一晚,從義弘手中接過寫有釣野伏的紙張,歲久咬緊嘴唇默默哭泣。

義弘說道『我只懂得軍事。需要妳的智慧。我們合力,就能避免家久、以及把命獻給家久的薩摩隼人全滅了。』,握起歲久的手,『想出必勝的策略』拜託她。

然後,歲久接連想出填補釣野伏漏洞的策略──利用龍造寺家牽制北肥後的阿蘇家,封鎖九州最強的修羅甲斐宗運。

對於南肥後的相良義陽,則是利用使者發出假情報,讓她無法抵達戰場,相良義陽對一族很嚴厲,卻絕對信賴甲斐宗運。

甲斐宗運沒有參戰的話,義陽也不會涉入島津跟伊東的決戰,如果看重信義的義陽堅持出戰,讓間諜假裝成甲斐宗運的使者,義陽最終也會聽從宗運的想法,停止進軍吧。

這個必勝的情報戰,卻被未來穿越的相良良晴看穿了,以意料之外的形式告終,相良軍五百人抵達戰場,導致家久的釣野伏戰術失敗。

如果是未曾具有壓倒性武名的家久擔任總大將,薩摩隼人應該會受到相良軍跟伊東軍的夾擊,戰死到最後一人吧。

最後一刻,能夠討伐武神島津義弘的興奮,導致伊東軍總大將失去的判斷力,導致翻盤了。

在一團亂的作戰會議之後,家久的戰術、歲久的策略、以及義弘的武力,對三個妹妹抱持同等信賴的長女義久,這個決定換來了勝利。

統一三州,而且、家久還活著。

志願擔任誘餌的三百薩摩隼人,一半回不來了,一半活下來了。

看著戰場上四散的屍骸,義弘替他們祈禱,同時,感謝因為他們的奮戰,讓家久得以活著。

「義弘殿下!」

「我不認為比姐姐先死的妹妹!」

「在戰場上直到最後,咱們都沒有忘記這一句話!」

從這場戰爭活下來的新納武藏,『九州迎來新時代了。義弘殿下。島津的戰爭將會改變』點點頭。

「這是我知道的一切。島津家沒有人會輕視妳的出身了。歲久、義久姐姐、家臣們都是。所以我們才能戰勝伊東家。島津家停滯一百五十年的歷史、九州的歷史,終於能夠轉動了。但是家久,只有我不一樣。我要告訴妳一句話。一句必須告訴妳的話。」

義弘、攬住家久的肩膀。

「笨蛋。我絕對不會認同比姐姐先死的妹妹喔。」

家久被義弘抱住,泣不成聲。

「……是的、姐姐。」

歲久會讓義弘說出這句話,是因為她從良晴的口中,知道自己跟家久的未來。

接著,輪到歲久被家久抱住。

「……歲久姐。咱是笨蛋。竟然懷疑歲久姐。」

「沒關係。妳本來就沒有聰明到能看穿我的策略。」

「討厭。歲久姐又罵人。這樣會嫁不出去。」 

「家久,跟我約定一件事。」

「比歲久姐先嫁人嗎?」

「不對喔,妳真是個笨蛋呢,家久?」

「什麼?」

「就算只有一天就好,要活得比我更久。」

還不知道未來的家久,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好,露出白色牙齒,開朗笑著。

「奇怪?只有我這個姐姐被排除在外?沒關係沒關係了,妳們三人重修舊好,姐姐要成為真正的大惡人。」

義久賭氣嘟起嘴唇。

「……令人羨慕的姐妹……隔閡消除,跟以前的島津家不同了。」

相良義陽,瞇起眼睛看著被不知何時照亮自己臉蛋的旭日。

天亮了。

「……良晴。我摸到你了喔。」

義陽說了。

良晴身體的感覺、回來了。

「啥?我又撿回一命了?」

「啊啊。你沒有消失,得救了。島津四姐妹決定取消你跟我的婚禮了。」

「途中視野黑暗一片,但我有聽見對話,太好了,家久!這下妳知道了吧!妳是天下第一、九州第一被疼愛的妹妹!別再賭氣了!」

「喔!多虧了相良!那就正式終止婚禮,成為咱的夫婿!」

「等等、島津家久!?為什麼良晴得成為妳的夫婿?我是這傢伙的祖先,不允許這種事!」

「喵喵?想說沒有情敵了,卻出現一個小姑!?」

還以為事件結束了。

「相良良晴。本人島津義久,三天內不會忘記你的恩情。因為我是惡人,三天後就忘記了呢。取消跟義陽婚禮的這件事。

「三天就忘了恩情,這不是惡人,而是貓吧?」

「啊,我也討厭本貓寺喔?島津家禁止吉利支丹跟喵喵宗喔?禁止宗教像不像個惡人呢?」

「只有形式而已吧?妳當不了惡人的。」

「為什麼麼麼麼?」

「剛剛,不是把秘密通通告訴家久了?」

「因為因為,在家久醬面前,姐姐沒辦法當個惡人啊!」

「相良、太好了!接著是跟大友家的和睦交涉!?」

「婚禮取消也沒辦法了。良晴為了讓島津姐妹和好,選了一條繞圈子的路,結果是最短距離的捷徑。運氣真是好呢。或者是在無欲的外表下,有著比誰都更強烈的慾望呢?」

不過,這稱不上是大團圓的結局。

因為、有一個腦袋沒辦法轉彎的姬武將。

武神島津義弘。

義弘、完全不相信怪事跟奇蹟。

可以說是比信奈更徹底的現實主義者。

「相良良晴。謝謝你了。解決這件事──但是,兩者另當別論。你跟相良義陽的婚禮照預定進行。絕對不能取消。」

咦咦咦?所有人大喊。

「島津義弘,妳是個不會看氣氛的女人?妳是笨蛋嗎?我對島津家的鬧劇才剛有些感動,就立刻被破壞了。」

「義弘姐、不行不行!婚禮要取消!」

「……義弘姐姐。您有看見相良良晴消失的模樣吧?跟義陽結婚就會消失的那段話,不是謊言。」

「那是眼睛的錯覺,歲久這種聰明人還會相信怪力亂神?大家是突然陪近衛大人鬧了一整晚,過於疲累罷了。」

「義弘醬?武神基本上都是不講情面、不會看氣氛的人嗎?三國志的關羽也是這樣,最後的結局很慘喔?」

「姐姐。我們可愛的家久,已經站在相良良晴那邊了。我擔心家久會被搶走。可是,如果他跟嫉妒獨佔欲化身的義陽結婚,就等於是籠中之鳥,可以安心了。」

「姐姐,就因為這種理由?愚蠢也該有個限度!」

「歲、歲久!我才沒有這麼溺愛妹妹喔!我不相信人會憑空消失,這點佔了九成!想要獨佔家久、只、只有一成喔!」

「真的嗎、義弘醬?真的要對姐姐這樣說?不說清楚的話,姐姐要當個惡人喔?」

「嗚嗚……九成是擔心家久。況且,相良良晴自稱是相良義陽的子孫,這點實在太奇怪了,我不會承認。只是同情相良良晴這個未來人,產生了錯覺,他不可能是相良家的子孫。也不能當名門島津家的女婿。從一開始身分就配不上,家久太可憐了。而且,如果家久要被男人搶走,我還是死一死算了。」

「因、因為過於溺愛妹妹,導致思考走偏了?義弘醬?」

「等等?因為這種理由,就要讓我從這個世上消滅?這是女難、因為女難之相而復活!前鬼救我啊!」

良晴大叫『我的身體又開始透明了!』,憑空穿過義陽的懷抱。

「良晴,前鬼是誰?歲久,想想辦法啊!這是妳這個貧乳唯一擁有的能力吧!」

「吵死了、這隻女狐狸!妳自己才該想想辦法吧!」

「夠了!重點是我不要嫁給良晴,問題就解決了。這樣的話,趕快讓我以外的人嫁給良晴。雖然很不甘願,讓家久嫁給良晴……為什麼我要這樣虐待自己!別開玩笑了!」

「所以說,島津家的人不會嫁給相良良晴啦!他沒有相良一族的證據,身分問題就不可能了!而且讓家久嫁人的這件事,義弘姐姐不會允許啊!」

「證據的話,就是他正在消失!對了、歲久,妳嫁給良晴吧!當然喔,條件是要尊敬我這個小姑,像個僕人一樣對我畢恭畢敬!」

「呀?為為為為什麼我要嫁給這這這隻猴子?」

「為什麼臉紅了?難道連妳也!?」

不知何時鑽進天花板的五右衛門,『相良氏。在這裡消失就等於虛度一生了。你想被義弘殺掉嗎?』用眼神示意,但良晴搖頭拒絕。

而且,五右衛門的忍術也扛不住島津義弘啊。身為九州武神的義弘,不會像上杉謙信那樣手下留情,五右衛門會被殺的。

然後,義弘敏銳察覺到這個視線。

(不妙!五右衛門、快逃!)

(逃走的話、相良氏就會消滅了喔!)

義弘說著『天花板藏著誰?忍者?』,握著刀柄起身時。

「呵呵呵。為了洗刷搭訕作戰失敗的汙名,近衛前久華麗復活!果然,還是這種風雅的公家姿態,跟本人最搭配了!」

臉頰紅腫加上熊貓眼,但還是把牙齒塗成黑白,堅持公家化妝的關白近衛前久,偷偷鑽進來義久的搶市。

「關、關白殿下!?怎麼受傷了?忍者幹的?竟敢對近衛殿下施加暴力,豈有此理的惡黨!本人義弘抓到的話,肯定要一刀兩斷!」

滿滿都是對近衛家忠誠心的義弘,跪下行禮,近衛則是『啊,這沒辦法。不用在意了。跟汝說明也是浪費時間』露出打從心底感到疲累的表情,制止義弘。

「……說了真相會害汝切腹,到此為止吧。」

「呵呵。關白近衛前久大人,風雅出色的殿下,不愧是君臨公家社會頂點的貴公子。簡直就是光源氏了。」

義陽很快對近衛表現出恭敬態度。

「呵呵呵、相良義陽。汝從以前就獻出很多金錢給大和御所啊。汝的忠誠直達天聽了。相良家的事情交給本官吧。由本官阻止相良家被島津吸收合併的結局。」

「呵呵。感謝。」

「別開玩笑了、相良義陽。妳這個可恨的女人。竟然比我更早對近衛殿下展開斡旋?妳現在要趁機闖入嗎?這麼說來,妳從足利幕府取得修理大夫的官位,拜領『義』字,這種手腕真讓人看不順眼。」

「哼。高貴的我,只會跟高貴的京都人來往。可恨、看不順眼?島津歲久,我不想被妳這個貧乳批評啊。」

「跟胸部沒關係吧!」

拉攏了那個煩人的近衛前久?在肥後跟京都御所和幕府打好關係了?看見義陽意外的才能,良晴佩服。

「……近衛殿下蒞臨我的寢室……如果是松永彈正,應該會獻上一杯混了毒藥的茶……怎麼辦呢?」

「島津義久,怎麼能把壞事直接說出來?而且現在是要討論相良良晴的事情。」

「喵喵!近衛殿下、好久不見。來幫忙相良的?趕快說服義弘姐吧!」

「是啊,拜託大叔了!這是彌補搭訕作戰失敗的機會啊!告訴義弘服從你的命令!」

「不。就算是近衛殿下的命令,也不可能讓相良良晴成為島津家公主的夫婿。無論怎樣,一開始就決定了,你要跟相良義陽結婚。」

近衛大叔也沒辦法?我死定了?良晴看著漸漸透明的手掌,近衛點點頭『本官身為協助織田信奈野心之人,要扛起責任』。

「……只有這點本官不想看見,沒辦法了,這是最後的王牌。近衛家跟藤原氏的偉大祖先啊、原諒本官!藤原氏的高貴歷史,將在本官這代改變了!」

近衛擺出關白態度。

「聽著,島津四姐妹。特別是太過堅持義理的義弘。相良義陽也聽好了。本官一直在猶豫,但為了完成這次前來薩摩的使者任務,加上相良義陽尊敬本官的態度,讓本官決定了。本官要收相良良晴為義子。」

義弘『義子!?相良良晴成為近衛殿下的養子!?』傻住了,家久則是『喵!?』發出貓叫聲,相良義陽『養子?您是認真的嗎?』歪著頭。

「嗯。很對不起祖先,但本官必須替這次來訪薩摩的失分負責。本官確信相良良晴,就是九州名門相良家第十八代當家相良義陽的子孫。良晴跟義陽的個性與容貌,可說是截然相反,但婚禮舉行之前,良晴的身體開始消失也是事實。相良家原本是藤原南家、乙麻呂流後代的藤原家一族。以前從遠江的相良庄移居九州,成為武士。這也代表身為義陽子孫的良晴,有可能沾到一些些藤原家的邊吧。」

喂,近衛大叔?你真要這麼說的話,未來日本不就一堆源、平、藤原、橘的後代了?良晴愣住,義陽則是『笨蛋!有得救的機會了』塞住良晴的嘴巴。

「所以,相良良晴成為本官的義子,在血統上沒有問題!由本官的義子良晴,從長年效忠大和御所跟近衛家的島津家迎娶一位公主。如此一來,島津家跟關白近衛家就是姻親關係,兩家互為一體了。難道、汝等要把相良良晴讓給相良義陽?」

「喵喵!相良跟近衛殿下在京都耍了一場猴戲,沒想到相良會成為近衛殿下的義子!這麼說來,相良會是下一任的關白?」

「呵呵呵。就是如此。既然他是相良義陽的子孫,也並非不可能了。」

「從替織田信奈拿草鞋的猴子、變成關白!?相良出人頭地了!」

家久身邊的歲久,則是『這隻猴子成為關白!?聽說這是織田信奈的無謀主張,沒想到真有其事!?』傻住了。

「謝謝、關白殿下。這樣相良就得救了!所以、咱是相良的新娘!」

「等等等等等、家久!妳還是個幼女喔!這裡就交給被姐姐們擔心錯過婚期的我吧!為了姐姐們,讓我替島津家犧牲吧!」

「喵喵!歲久姐突然說什麼呢!?」

「啊啊~家久醬跟歲久醬。好不容易和好的,蜜月期真短呢。為了不讓妳們吵架,就由本人長女義久代表島津家,嫁給相良良晴喔。」

「咦咦?為什麼只有這種時候,才不徵求意見,自己決定呢?義久姐姐想當個惡人吧?不是一直要我快點嫁人嗎!?」

「因為,歲久醬。妳給我的報告書中,寫著相良良晴是個巨乳控。義弘醬不想嫁人,另當別論。剩下的三姐妹之中,胸部最大的是誰?應該不用說了對嗎?看了就知道對嗎?」

「喵喵!相良出人頭地了就想嫁給她,妳們好狡猾!」

「嘛嘛,家久醬。這種時候橫刀奪愛,才是惡人喔?而且家久不能嫁人喔?義弘醬不會承認的。」

「為什麼?姐姐一直替我找嫁人的對象,為什麼要搶走這隻猴子?難道,義久姐姐是名符其實的惡人?相良良晴,如果你說很難選一個,乾脆挑胸部最大的就好,我立刻殺了你!」

「這種時候,就要互相殘殺,勝利者就是相良的妻子!」

「不行喔、歲久醬。姐妹不能互相殘殺喔?對了,用抽籤決定呢?我們島津家,有著攝津住吉大社的狐火守護,從初代忠久公開始,就是稻荷神守護的一族。這麼重要的大事,是否該交給稻荷神來決定?」

「義久姐姐又想用抽籤決定了。優柔寡斷。優柔寡斷的地方,拜託用在胸部上就好!」

這個時候,近衛前久『咕。島津姐妹竟然為了相良良晴吵架?本官被島津義弘揍得半死,相良良晴卻攻陷三姐妹了!本官、本官很不甘心!』狠狠咬牙。

相良義陽則是『很不能接受。但為了拯救良晴,只能這麼做了』雙手交叉思考。沒有說『不要』,但內心很不爽。

良晴困惑『等等。三姐妹都說要結婚,如果這樣害得信奈氣到宰了我,結局不是一樣?近衛大叔,關白不是這麼輕易就能塞給別人的職位吧?這麼做的話,我就無法回去織田家了。沒有其他方法?』

「我成為近衛家的義子。這樣可以讓島津家中止我跟義陽的婚禮。但我不想跟島津家的公主結婚啊。嘛,只有我一個人這麼好運?拜託你幫幫忙啊。」

「本官也不想惹織田信奈生氣,但事情都發展到這種地步,也無法回頭。」

「就是你煽動三姐妹的啊!」

「但不這樣煽動的話,島津四姐妹不會取消汝跟義陽的婚禮。」

「……剛剛都還擁抱哭泣的姐妹,現在為了一隻猴子吵架。果然,姐妹很醜陋呢、相良良晴。我流放得千代的決定很正確。戰國的姬大名,還是不需要家人啊……」

「義陽也不要火上加油了!」

三姐妹吵了一陣子,『如果相良良晴成為近衛殿下的義子,也要完成跟義陽的婚禮。

這已經決定了,武士不能反悔』島津義弘完全不打算改變意見,張大眼睛站起身來,讓其他人都安靜了。

「而且主君是主君,家臣是家臣。近衛家跟島津家成為一體,這不就是下剋上嗎?就算姐姐們產生定姚,我也不會改變。相良良晴、相良義陽,站起來,儀式準備好了,立刻結婚!」」

島津義弘頑固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而且,三姐妹好不容易和解了,我不想看見吵架。誰都不准嫁給相良良晴。大家都為了對方著想。原本都說不要家人,卻又要嫁給良晴,相良義陽不就該嫁給他嗎?對吧?姐姐、歲久、家久。」

「剛剛為了拯救相良的性命,她有抗議喔?」

「哈哈、家久。妳還太年幼了。人的生命不在過去跟未來,所以沒有未來人。那是相良良晴自以為的。身體消失也是眼睛的錯覺。

「……義弘姐姐都說、相良良晴消滅是眼睛的錯覺了。該怎麼辦?」

「嗯~義弘醬就是這麼貫徹現實主義,才能走到武神的領域呢。沒辦法改變囉?」

用盡一切辦法的近衛前久,『真面目被揍得半死,最後王牌的義子也失敗了。相良良晴消失的理由,用一句不相信怪力亂神就否定了。本官也沒有方法了』也宣告敗北。

義陽則是『開玩笑吧?』相當生氣。

「義久!歲久!立刻殺了這個死腦筋的女人!至少也要軟禁她!她根本不聽別人說話,害得良晴快消失了啊!」

「不過,妳也在木崎原看過了喔?義弘醬是薩摩最強的武神。沒辦法抓住她的。我們也會被打敗喔。」

「對喔。從天花板偷射毒箭也不可能。看來,義弘姐姐在戰場上激發無限力量的個性,這次帶來不好的結果了。」

「喵喵!相良的身體又開始消失了?」

「……透過身體看見牆壁了!?良晴!」

良晴『這下子死定了』感到絕望。

可是,事情有了意外變化──

這個時候,一名使者衝進義久的寢室。

「阿蘇的甲斐宗運開始進攻了!相良義陽已經投降島津。甲斐宗運打算以此吞併相良領地,就此跟島津決戰!」

『宗運叔叔!』義陽說不出話,義弘則是『龍造寺沒有牽制宗運嗎?』詢問使者。

是喔。不可能的,宗運應付龍造寺就很吃力了,歲久不相信使者的話。

「不。甲斐宗運知道相良軍在木崎原投降島津,所以夜襲了龍造寺的陣營,衝入總大將的營帳,威脅說『我將會往南方出兵,殲滅島津軍。但貴軍如果要繼續阻撓的話,我就往北進攻,殺光龍造寺一族。把肥前燒得一乾二淨,不留下任何一個活口』。宗運殺死了打算謀反的三個親生兒子,是修羅中的修羅。龍造寺軍害怕這個瘋狂的男人,黎明時分撤退了。這次出兵是基於島津的要求。但沒有理由為了島津,就得被甲斐宗運殺得片甲不留,龍造寺這麼說。」

不可能!竟然毫無猶豫進攻相良領地?甲斐宗運不是跟相良義陽交換了不戰的誓約嗎?

歲久說道,使者則是『宗運絕對服從主家阿蘇家的命令。

宗運提出過質疑,一旦消滅相良家的話,阿蘇家也會跟著消滅,但主公說了,阿蘇家跟相良家,哪邊才是你的主家?宗運無可奈何,把誓書沉入池子,決定出兵了。

當時的宗運,表情可怕到有如夜叉』這麼說明。

原本作為兩家緩衝地帶的相良領地,落入島津之手,接下來得跟甲斐宗運直接對決了。

可是,宗運行動比我們預料得更早。沒時間結婚了呢,義久表情改變。

「姐姐。伊東家捨棄的廣大日向領地,我方還沒完全確保。現在許多士兵都派遣到日向了,沒有能夠跟宗運決戰的足夠兵力。只能盡快迎擊,在肥後國內阻止他了。如果薩摩遭到入侵,大友也會趁這個機會南下日向!」

「我知道喔,歲久醬。宗運認為取勝的機會,只有我們尚未準備好迎擊的這個時候,才豁出去奇襲吧。如果讓島津完全支配南肥後跟日向的話,阿蘇家跟島津家的國力,就有如天壤之別了。」

「這不是歲久的責任。就算像我這種一心向武的人,也對甲斐宗運的無情感到驚訝。他是真正的修羅。」

「相良義陽。把良晴跟五百士兵還給妳,盡快回去領地,阻止甲斐宗運的進攻。在島津分配在日向的兵力調回之前,無論如何都要爭取時間。」

義陽跟甲斐宗運交換了不戰誓書。

這個約定破壞的同時,也是義陽的死期。

『這不是讓義陽左右為難嗎!』良晴抗議。

「只要爭取時間就夠了喔。沒有說要義陽正面跟宗運開戰。只要能夠拖延時間,就能想出辦法。而且,對方可是九州戰無不勝的修羅,光靠相良家的兵力也無法為敵。」

「可是,他們兩人的關係有如父女啊!義陽、抗議吧!」

「……夠了,良晴。以武家來說,投降就是這麼一回事。如果拒絕主家的命令,我跟相良家的家臣團,也無法在島津家有立身之地了。戰敗投降的人,只能成為開路先鋒。我必須保護土地,拯救五百名家臣的性命。相良軍正適合擔任這一戰的先鋒。而且。」

因為宗運叔叔決定跟我戰鬥,才讓你保住一命吧?有發現嗎?我又能摸到你的手了。義陽跟良晴五指交握,開心笑著。

這個笑容太過美麗,讓良晴有了預感。

(投降後效力島津家,以及有過不戰誓約的甲斐宗運,義陽這等於是進退無路了,會不會死在戰場上?這就跟我知道的史實一樣了。)

「怎麼回事?九州的動亂沒有平息,反而還加速了!忠誠無比的相良義陽,是大和御所重視的姬大名。本官直接過去跟甲斐宗運談判!」

近衛這句話,讓義久『宗運會二話不說殺掉您,請關白閉嘴喔』表情為難。

家久則是『竟然讓他們戰鬥,太殘酷了』跟三名姐姐抗議,但是『這句話請說給毫不猶豫進攻相良領地的甲斐宗運聽吧。

沒事的。不必真正戰鬥,只要守到援軍抵達就夠了』歲久這麼說,家久很不情願點頭了。

「相良。真的沒問題嗎?咱有不好的預感……」

良晴摸摸家久的頭,『這次一定要改變義陽的命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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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44 PM

第五章 響野原

南肥後、八代山中。 深夜的白木妙見社。

良晴跟義陽,兩人來到這間神社。

相良義陽獲得允許,帶著五百士兵回去後,沒有時間休息,就得跟從御船城朝八代出兵的甲斐宗運戰鬥了。

應該作為人質留在島津家的相良良晴,島津義久也把他還給義陽了。

義陽無法背叛島津,卻得背信跟甲斐宗運戰鬥──這是修羅之國九州也少見、前後皆是死路的狀態。

放在白木妙見社的不戰誓書,如今義陽拿在手中。

出陣之前,兩人交談。

「良晴,我知道你在島津四姐妹的會議中,把我叫過去的理由。要我接受以前捨棄的德千代、對吧?但因為你不知道事情經過,無法直接跟我明說,才用那種形式間接告訴我。」

「是啊。在我漂流到這裡的時候,沒有能夠推測對方想法的從容。說話不經過大腦。妳跟德千代之間,有著我不知道的內情。我是可以自己去找尋真相,但沒有時間啊。」

「你就不怕島津四姐妹在會議上決裂?」

「不會。正因為姐妹的想法不同,才能合力撐起一個家族。像我的相良幼稚園軍團,大家都是齊心合力的。」

「你很信賴她們啊。老實說,我很羨慕四姐妹。但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生為相良家的公主,就是我的命運。」

良晴,你知道木崎原合戰的未來,那就知道接下來的發展吧?我會有什麼下場?

義陽坐了下來,打開比性命更重要的誓書,說出這段話。

「……投降島津之後,相良義陽聽從島津的命令,跟甲斐宗運戰鬥。這是妳的命運。不能在響野原戰鬥。那是一片山谷、而且是退路被河川擋住的死地。」

「響野原、嗎?你真笨呢。把最容易戰死的地方告訴我。我果然會被宗運叔叔殺死啊。」

「沒事的。未來並非固定不變。雖然很難迴避,但有某種程度的流動。迴避危機、克服命運,拿出妳的堅定意志!」

是嗎?我目前的狀況,像是被『命運』牽著走啊,義陽笑了。

「就算我戰死了,相良良晴,有你在的話,島津就不會消滅相良家吧。有什麼萬一的話,德千代就拜託你了。宗運叔叔已經是敵人了,無話可說,但不能讓德千代繼承相良家。由你擔任相良家的第十九代當家。」

「什麼?」

「不必顧慮,你是相良家的子孫。身為織田家的重臣,跟島津家斡旋,在這個戰亂時代守護相良家、還有德千代。」

「義陽。這句話聽起來像是遺言啊。」

「吶,良晴。如果你也選擇這個戰國亂世的話,就讓沒有迷惘的幼女,加入相良幼稚園軍團吧。增加許多姐妹。在一族內鬥衰弱下去的相良家,構築出新的一族也行。到時候,你就完全是這個世界的人了。你自己的迷惘、思鄉之情、無法跟母親重逢的思念,你也能克服吧。」

良晴吞了口水。

原本義陽臉上冰冷嚴肅的緊張感,通通消失了。

溫柔、跟妹妹德千代一模一樣的表情──

「妳想死嗎、義陽?」

「如何呢?我只能這麼說,我終於找到自己生存的意義了。這點要向你道謝,相良良晴。」

「這種沒有陰霾的笑容,我以前也看見。就是竹中半兵衛病倒之前的笑容。」

「時間從過去向未來流動。命運也是從過去走向未來。既然不能撿起所有果實,我就選擇毫無迷惘的未來。」

「不是那樣,義陽。撿起所有果實吧。一個人可能沒辦法,兩人、三人、四人,大家齊心協力就能辦到了。」

我活下去的話,就會跟你結婚。你也會消失。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化為虛無。大家都會忘記你的志向。另一方面,我消失的話,你可以活下來,我還留在你跟德千代的心中。哪邊比較好?我不會猶豫的,義陽笑著握住良晴的手。

「不能放棄!我們都要活下來。不能一個人。說服義弘的話,婚禮就能取消了。而且,雖然她沒有惡意,所以很難說服,但也因為她沒有惡意,所以一定能說服。死了就結束了吧?活著就是如此吧?」

「良晴。你的母親,一定是很溫柔的人。很想見一面啊。」

「咦?……我的母親?……跟德千代有些像,是個開朗溫柔的人。」

看起來就跟妳現在的笑容很像,但因為太害羞了,沒有說出來。

長大的過程,義陽很常在這間白木妙見社玩耍。

所以,良晴立刻後悔了。

「呵呵。果然一切都是註定了呢。」

「那是什麼意思?」

義陽沒有回答,抬頭看著本堂方向的神木。良晴下意識跟著看過去。

良晴突然發現,義陽手裡的誓書燃燒起來──

「很想看看九州以外的世界啊。我等於是被關在相良家的籠中鳥。無法活出自己的人生。」

「義陽、那封誓書可以燒嗎!?」

「這樣就好。之後只要我戰死,就不可能跟你結婚了。如此你也能活下來。」

「不行!再給我一次機會!木崎原的失敗──給我作為軍師、洗刷恥辱的機會──不,讓我當一個士兵、偵查兵、輜重部隊都好!讓我去戰場!」

「呵呵。你應該贏不過甲斐宗運叔叔的。不會像人吉城當時那樣僥倖了。你在戰場上跟叔叔戰鬥,肯定會被殺的。」

良晴無法反駁。很不甘心。跟那個有如殺戮機器、修羅中的修羅甲斐宗運戰鬥,良晴的武力壓倒性不足。

「不要出現這種表情,良晴。你跟那個人的武力差距,不是你的責任。只是彼此的生存方式差得太多了。」

「義陽。我就算沒有跟宗運僵持的武力,島津家──」

「吶、良晴?」

「咦?」

「我跟你結婚,就會害得你消滅,這種命運真是殘酷呢。最後可以給我一個離別之吻嗎?」

「不、不行。光是跟你結婚,我就會消失了。」

「那是什麼意思?……我有這麼不幸嗎?」

「抱歉。美國人的話,家人彼此親吻臉頰是很正常的。跟日本人的習慣不一樣。」

「不,只是開個玩笑。別當真了。那麼,我要出發了。」  

良晴終於理解。義陽可能是想靠著跟自己結婚,展開新的人生──不同於為了守護相良家,成為當家、持續害怕一族謀反的人生。既然如此的話,聽從島津家的命令就好,為什麼非得要跟我結婚?想到這裡。相良家的當家、還有跟當家同一天出生的庶女。打從出生就無法相容的的德千代,兩人關係也能改變吧。

「等等,義陽。妳該不會?」

「哈哈,良晴。當好人也該有個限度。這會讓人很不高興,幫你想守護的人們,找個優先順序出來吧。守在九州角落的南肥後小大名、以及將要平定戰國亂世的天下人。對於日本、人民、未來,哪邊比較重要呢?你不是為了織田信奈,穿越來戰國的嗎?難道你對織田信奈的心意,會因為這種程度就動搖了?」

「……不會。我不會放著信奈不管。但是。」

「你是織田信奈的家臣跟戀人吧。那麼,就趕快去找大友宗麟、解救織田信奈的危機。別繼續在我這個肥後鄉下大名的身邊混日子了,大笨蛋!」

「我現在眼前有個走向『死亡』命運的姬武將,要怎麼決定順序!?我怎麼可能捨棄面對困境的妳?而且,妳就是有如我母親的存在啊!」

「討厭,我才不是你的母親。把你丟進熊肉鍋喔。」

「雖然不是母親,也差不多了。我們是祖先跟子孫啊。」

「才不是。因為我跟你沒有血緣關係。」

「正因為有血緣關係,才會因為結婚就導致我消失吧?」

「不對。正確來說,從現在開始我跟你沒有血緣關係──應該說,『原本就不會邂逅的兩個人』。這才是正確的歷史。」

「不知道妳在扯什麼。總之,別想丟下我,義陽!」

「不是我這個不願生孩子的女人,德千代才是妳真正的直系祖先!這才是本來的命運。命運會走向原本該有的路線。」

「靠北,妳只是想說這句話吧!」

「永別了,相良良晴。你就跟織田信奈以及夢想,活下去吧。能夠見到你這個人,真的很開心。」

義陽起身。良晴阻止他。突然有人朝他的心口揍了一拳。

良晴暈倒。突然從地板下面出現的蜂須賀五右衛門,負責扛起良晴。

辛苦了,義陽點頭。

「忍者啊。相良良晴是我相良家的繼承人。不能參加這場合戰。把他帶回島津陣營,或者拉去大友宗麟那邊,都隨妳高興。我相信島津家的人,會在我爭取時間的時候派出援兵,但不能帶他過來。趁著宗運叔叔出兵,大友宗麟也會派兵進攻日向。宗麟確實很優柔寡斷,但那個為了消滅良晴,使用各種策略的南蠻軍師,是個超越四姐妹想像的棘手人物。沒時間了。」

「另一個相良氏。在下為了守護主君從敗仗撤退,只能這樣潛伏。但這樣真的好嗎?不會後悔嗎?」

相良氏說過,男人在戰場上就是該為了女人而死,對吧?五右衛門提出疑問,義陽則是回應『那是男人自己說的。女人也能為了男人而死。這也是為了自己的子孫、自己的後代』。

「『用我戰死當作代價,請讓子孫繁榮。良晴跟德千代要活下來。』」

「另一個相良氏。這個祈禱,一定能傳到北斗之神、妙見尊的耳裡。」

「為了不讓良晴消滅,我應該在這裡自殺,但我必須依照島津的命令,阻止宗運叔叔。而且……我從一開始就決定了,死也要死在叔叔手上。從叔叔救了我那一天之後,就這麼決定了。」

「在下能體諒您的立場。可是,相良氏醒來一定會趕赴戰場。絕對。」

「不。就算帶了人來幫忙,也無法擊敗宗運叔叔的。不要小看九州最強的修羅。所以,就此永別吧。」

五右衛門揹著良晴,無聲無息消失了。

但是,義陽還有另一個、必須做出最後道別的人。

德千代、要躲到什麼時候?我一開始就知道妳在了,義陽對躲在神社森林裡面的德千代喊道。

「……姐姐。」

穿著用熊皮做成的鎧甲,德千代出現在義陽面前。

「還是一樣很沒品味的模樣。妳都聽到了吧?德千代,妳是良晴的祖先。」

「咦?沒那種事喔!良晴是姐姐的。」

「良晴的母親不是跟我,而是跟妳很像的人。」

不對喔。良晴想說現在姐姐的笑容,就跟母親很像,只是害羞說不出來,德千代這麼說。很想再次慢慢體會姐妹重逢的感動,但德千代沒有辦法一邊觀察德千代的反應,一邊思考該說的話。只是順著感情說出來。

「德千代,就是這個。這種喋喋不休的語氣。不是跟良晴很像嗎?這種煩人又欠缺氣質的開朗笑容,表裡如一的個性、比起動腦更選擇先動手。我這種高貴又口才伶俐德仁,跟良晴個性和外表都不像。簡直是水火不容。」

「沒那種事!姐姐只是戴上身為相良家當家的面具!我知道的。小時候成為相良家當家、遭到一族謀反被趕出人吉城的姐姐,必須戴上不可饒恕叛黨的面具。所以才要扮演冷酷的主君。但這是演技。因為,原本應該有許多家臣遭到甲斐宗運的肅清,卻被姐姐擋下來了喔?」

「那是誤解、德千代。我只是不讓心腹有第二次謀反、驅趕主君的機會而已。」

「不對。良晴說過了。姐姐沒有殺我,也沒有把我流放國外!如果姐姐真的討厭我,怎麼可能讓我留在國內!我總想著,總有一天要回到姐姐的身邊。如果姐姐真的認為我很礙事,我會靜靜的離開。可是,良晴把我的迷惘趕走了。」

「呵呵。良晴真的是濫好人呢。跟妳一樣是笨蛋的一族。但我不同。我是相良本家的嫡女。面對一族鬥爭,有著殘酷血脈的主君。對妳這個庶女……」

我竟然因為德千代的話動搖了。說動搖是有些言過其實,義陽咂舌。

德千代臉色蒼白。

「……沒有感情、是嗎?如果姐姐這樣說的話,我就不會再度出現在姐姐面前……」

「……」

『沒有』或者『有』,義陽都沒說出來。

這就等於『沒有』。

如果說有、說自己對妹妹有感情的話,會害得德千代一生自責吧。

沒有、只能這麼表達。

所以、最後一刻,想見到德千代。

然而,卻說不出話。

只能(至少最後想要見一面,不是用相良家當家的身分,而是自己跟德千代說話)把這些感情藏在心裡、流下眼淚。

然而,這些都是不能表達的心意。義陽將會戰死。不能留給德千代關於自己的回憶。

德千代『對不起。我是個笨蛋,只能這麼說話、姐姐。我一直很喜歡姐姐』握住義陽的手──可是,義陽像是從德千代面前逃走那樣,跑向綁在神木前面的愛馬。

「德千代。妳要留下相良家的血,跟未來的良晴一起奮鬥。我想要的只有這些。」

「等等、姐姐!?這種結局、姐姐會感到幸福嗎!?」

「……真是一個蠢妹妹啊。姐姐的不幸、能將重要的妹妹捲入其中嗎?妳要連我的份一起獲得幸福喔。」

「咦!?」

德千代感動到身體發抖。姐姐第一次對自己溫柔說話。終於認同自己是家人了。高興到腦袋變得空白。可是,當她發現這是義陽跟自己永別時,義陽已經騎上馬背了。

「德千代,在此分別吧。如果跟著我,我就會把妳看成無法活在戰國九州的人,把妳當作叛徒處死。姐妹如果都沒有留下後代,相良良晴會消失的。但是,我很認真。」
這是義陽留下的話。德千代好一陣子呆愣在原地。姐姐跟良晴說的一樣。

(就跟良晴說的一樣。姐姐不討厭我。不、應該說──那是一直疏遠我、不告訴我原因的理由。為了疏遠我,姐姐一直勉強自己。所以,我不能再迷惘了!最後這一刻──)

作為相良義陽的援軍,島津四姐妹從薩摩內城出陣,等到派往日向各地的士兵集結完畢後,在球摩川的中流一帶布陣。

伊東家捨棄的日向國,領土廣大。如今,薩摩兵在日向全力掃蕩。

島津四姐妹身邊剩下的兵力,只有兩百人。

而且,派往日向的兵力,暫時無法回來──應該說,是回不來了。

大友宗麟在伊東家流亡投靠過去後,突然為了恢復伊東家的領地,宣布在日向建立『神之國』,率領大軍開始朝日向進攻。

比歲久預料得更為快速。

這種決斷,不像至今大友宗麟優柔寡斷的個性。

大友家,分裂成親吉利支丹派跟反吉利支丹派。在協調家中對立,達到能夠出兵的條件,至少要一個月。

對於四姐妹來說,到底是該急忙趕往日向?還是作為相良義陽跟甲斐宗運開戰的援兵?或者是讓相良義陽撤兵?無法立刻做出決定。一早就開會了。

那個南蠻人,不能讓他煽動日本人自相殘殺!本官會守護勤王的島津家!近衛前久義憤填膺,獨自前往大友家,但之前『四姐妹攻略作戰』都失敗了,最好別太過期待。

「義久姐姐,這樣無法送出援兵給相良義陽了。」

「如果只有我們撤退,等於是拋棄相良義陽於不顧。雖然這很有惡人作風,感覺卻很不好呢。」

「姐姐。只能命令相良義陽撤退了。」

「義弘姐姐。相良軍不會撤退了。相良義陽捨棄安全的山上,在山谷的響野原布陣。所以前後都被甲斐宗運軍包圍。」

「什麼、歲久?她為什麼做出這種等同自殺的舉動?相良義陽不是跟甲斐宗運學過軍略的智醬嗎?木崎原當時都差點擊敗我了。」

不知道,歲久聳聳肩,家久衝了進來。

「相良回來了!義陽弄昏了相良,把他送回來!」

被相良義陽拒絕參戰的相良良晴,以及穿著熊皮甲冑的德千代,跟著家久進去本陣。

「抱歉!我沒辦法留住義陽!這個穿著熊皮的女生,是義陽的妹妹德千代。」

「拜託!派出援軍給姐姐!如果可以救出姐姐,我願意一生都效力島津!當奴隸也無所謂……」

跟姐姐不同生母的妹妹。為了跟自己處境相似的德千代,家久想要幫忙。而且,家久受到三個姐姐的疼愛,是個備受溺愛的麼女,德千代卻是生下來後,就被趕出人吉城,在八代深山生活。

然而,德千代很憧憬姐姐義陽。

所以,家久把德千代帶到姐姐們的面前。

「相良義陽打算戰死嗎!?因為被夾在甲斐宗運跟島津家之間,左右為難。或者,是為了不讓相良良晴從這個世界消失?」

義久表情充滿苦澀。沒有能夠抽調的兵力了。必須盡早進入日向,阻止大友軍的進攻。可是,『無法派出援軍。只能讓相良義陽戰死』這種殘酷的惡人決斷,義久說不出來。

如果無視德千代的請求,也會傷害同情德千代的家久,自己不想被看成無情的姐姐──這麼想著,怎樣都無法說出『讓義陽戰死吧』。

「相良良晴。你雖然留在島津家,卻是織田家派往大友宗麟那邊的使者。應該是想爭取時間吧。」

「義久。我知道因為大友宗麟的進攻時間太早,島津家無法派出援軍。義陽也預料到了。大友宗麟有個南蠻軍師加斯巴魯。我漂流到八代,是加斯巴魯利用長宗我部跟小早川幾位西國姬武將,不讓人發現它的存在。意圖讓我跟義陽相遇,以此消滅我吧。某種程度上可以預測未來。所以我這個未來人,是他很棘手的天敵。」

「我們島津家在不知不覺之中,也落入他的布局了。你跟義陽結婚的話,你會消滅。我們等於協助加斯巴魯消滅天敵。」

「我被島津抓住是偶然,但加斯巴魯或許掌握了運氣吧。」

姐姐。我不相信能夠預測未來,但那個南蠻人是很優秀的軍師。這跟之前有著立花道雪那些家臣團,提供武力方面的,卻缺乏策略家的大友家不同。歲久知道有人在背後操控大友宗麟後,就更不想放棄日向了。我們要盡早進入日向重整戰線,展開反擊。島津家必須從南蠻人的手中守護九州,義弘代替姐姐說出正確的抉擇。

「義弘。大友家有我的同伴黑田官兵衛。官兵衛應該可以防止事態惡化下去。只有一些人也好。不能分出人手過去響野原?」

「相良良晴,你為什麼堅持要救義陽?因為你奇怪的理由,你跟義陽結婚就會消滅嗎?但我不相信這種詭異言論,也不打算取消婚禮。那麼,這不就是你存活的最後機會了?義陽戰死的話,你不就能留在這個戰國世界了?如果你願意為了義陽而消失,那還另當別論。然而,織田信奈又如何呢?比起織田信奈,你選擇了義陽?」

「如果考慮到取消婚禮這件事,那我更應該去救義陽。我可沒這麼厚臉皮啊。」

「因為義陽是你的祖先,才要救她?」

「這當然佔了一部份,但在此之前,義陽是個女孩子,是個姬武將啊!」

義弘認同良晴的氣魄,默默點頭。

有話想說就全部說出來吧,我會一字一句聽清楚,義弘用視線對良晴示意。

「義陽一直在追求自己的生存意義。然而,她不允許自己成為德千代的姐姐。我不知道原因,但把德千代趕出人吉城的這件事,是她祖父的命令,不是義陽的本意。義陽如今為了守護我的命,把相良家跟德千代託付給我,打算自己戰死了。她相信代替我而死,就是自己生存的意義。但是,我絕對不會認同!義陽必須活下來,活著的這件事,才是自己生存的意義!」

「相良義陽,知道自己命運無法當個愛你的女人。所以,至少用祖先的身分──作為類似姐姐跟母親的立場,讓自己成為踏腳石守護你,當作對你愛情的表現吧。如果真是這樣,就讓她任性一次。一生唯一一次的任性,如果能在最後找到自己生存的意義,義陽也能瞑目吧。」

「我知道!但我不能袖手旁觀!我不能讓義陽故意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個結果,會導致你從這個世界消滅喔?」

「是啊。就算我消失了,我的志向也不會消失,我現在這麼堅信。一定會在某人的心中,留下生存的證明。但是,如果在此時捨棄義陽,我的志向也等於消滅了。為了信奈而活,寧願放棄義陽,我不想成為這種人啊。」

「相良良晴,做好這種覺悟了?你跟這個時代不是沒什麼關係嗎?」

「那就代表我沒有資格活在這個時代。這種事情,不是任何人能決定的,而是我自己來決定!我理想中的男人,就會這麼做吧。」

「你理想中的男人、是誰?」

「小早川的哥哥毛利隆元。沒有軍事跟智慧的才能。是個光芒被優秀妹妹們掩蓋的人,但也是個為了妹妹,隨時都能笑著赴死的男人。促使海賊王村上武吉出兵,引導嚴島合戰勝利的男人。而且如同自己說過的話,很早就死在這個戰國亂世了。」

這個時候。聚集在本陣外面,以一敵千的薩摩隼人們,都聽見良晴嘶吼的這番話。

毛利隆元為了守護妹妹們,孤身闖入村上水軍,仰首喝下毒酒時當時說過的話,良晴吼了出來。

村上武吉!海賊們!看著我為了妹妹們奮鬥的姿態!幼小的姬武將們,為了平息亂世而努力奔走,你們這些男人不覺得羞愧嗎!

海賊或是武士,這根本不成問題!我們一樣都是日本人吧!一直讓女生出面戰鬥,這還算是男人嗎!我這個只能目送妹妹們上戰場的哥哥,看不過去了!

我啊,對於戰略跟策略都只能交給妹妹的這件事,對於這麼平庸的自己,感到羞愧。

所以,為了妹妹們,我什麼時候死都無所謂。

我的武器就是這條命。

「毛利隆元,因為中毒而死。」

「是啊。然而,毛利隆元的志向沒有死去。活在小早川跟吉川的心裡。然後,我這個未來人繼承了。我沒有見過他,但聽到村上大叔轉述他那番話的瞬間,我感覺就繼承了他的志向。我就算消失了,也一定不會被人通通遺忘。直到最後,我都不能捨棄志向。島津義弘,我把這些話告訴妳,或許也能請妳繼承下去吧。」

良晴、露出毫無畏懼的笑容。

毛利隆元死去當時,應該也是這種笑容吧,義弘想著。

把這個人看成區區一名未來人,沒有資格干涉這個世界,對於自己心中的愚蠢,義弘感到羞愧。

同時,感覺自己心中某種重要的東西,像是被眼前這個人的笑容奪走了。

家久一直憧憬的戀愛,難道就跟自己現在感受到的心情一樣嗎?義弘困惑。

「相良良晴。你是個壯士。壯士不能這般低頭。」

義弘臉紅紅起身。

撐起跪在地上的良晴,握住他的手。

「你還算是織田家的家臣、相良家的客將。沒有投降於島津家。不要求我們幫忙。而是應該說,跟你一起戰鬥吧。」

「那麼,可以派出援軍嗎?」

「相良良晴,你為了補起家久心中的傷痕,都這麼努力奔走了,我們卻把義陽送去死地。這也代表我們眼睜睜看著義陽送死。騎馬事件地當時,我晚了歲久一步。這次應該由我背負起島津家的罪名,衝在最前面了。不對,在此之前,我竟然把你看成跟這個國家無關的人,始終看不起你。至今許許多多的失禮,請你原諒。」

「妳並沒有失禮啊。妳可是在戰國史寫上燦爛篇章的武神島津義弘啊。在戰場跟敵人戰鬥,本來就是妳的職責。」

「這樣嗎?我這一生就是戰鬥嗎?」

「是啊。對於沒有武力的我來說,妳是很憧憬的人啊。謝謝妳。」

「……那個笑容真過分呢。沒辦法了。救出義陽的當下,取消你們的婚禮吧。」

「啥?妳不是不相信怪力亂神嗎?」

「是的。我不相信,因為我沒看過那些可怕情景……不,沒什麼。咳咳。」

義、義弘醬?個性突然改變了?而且,在最後派出援軍的這句決定性台詞,應該由姐姐說才對喔?義久淚眼汪汪,歲久則是『相良良晴,跟心懷鬼胎、想用外表說服姬武將的近衛殿下不同,過於天然才麻煩呢。之後可能很難收場喔,姐姐』手指撐著太陽穴,感到頭痛。

家久則是『喵?義弘姐?從剛剛開始就好奇怪?趕快放開相良的手啦!』闖進義弘跟良晴之間。

「什、什麼?家久?我只是對壯士獻上禮節。」 「喵喵!從京都的茶會之後,相良身邊就是咱的位置!即使是義弘姐,咱也不會退讓!」

「家家家家久、妳誤會了!?怎麼了、家久?難道討厭我了?別用那種看著小偷貓的視線看我!好難受!」

聚集在本陣周圍的薩摩隼人們,則是『真會說啊,相良小子!』『聽見這種話還悶不吭聲,就不算薩摩人了,戰吧!』鬥志高昂,德千代突然發現一件事。

「士、士氣提高了,但數量完全不夠呢。雖然請島津家派出援軍……但這樣會害得大家戰死的。該怎麼辦、良晴?」

「是、是啊。這些人通通參戰,數量還是太少了。」

家久『聽好!以寡擊眾,才是島津的軍略!』拍拍自己胸部。然後哭著說『好痛』。

歲久咂舌『胸部比我還大,而且正在成長,竟然這樣在相良良晴面前炫耀,真是不容小覷的妹妹』。

家久衝到那些高喊『公主殿下、下令吧!』,高高舉起長槍指向天空的薩摩隼人們面前。

「為了顛覆兵力差距,咱要使用軍略。相良義陽已經是島津家的人。我們一定要達成派出援軍給義陽的約定!上吧!現在不戰、要等到何時!?」

「喔喔!不能只有從京都過來的相良良晴,在公主們面前逞威風啊!」

「戰國日本最強的稱號,就是咱們薩摩隼人!」

「我們要比甲斐宗運更早趕到相良義陽的陣地!」

「喂、相良良晴!德千代!這是薩摩名產鹼粽!吃吧!」

「戰鬥之前、先填飽肚子!」

「德千代、感覺像個野生兒?」

「大家……謝謝你們!」

良晴跟德千代,接過朝他們扔過來的『鹼粽』。

「家久?這是什麼?傳說中的ちんこだんご?」

「沒錯。把灰汁加進米一起煮熟的食物。這是可以長期存放、一定要帶到戰場上的食物。」

「灰汁?意外又美味啊。」

「很久沒吃到熊肉、魚肉、果實以外的食物了!咬咬咬。」

「沒有攝取碳水化合物可不行啊,德千代。」

「不要客氣,吃吧吃吧!要多少都有!」

良晴受到感情驅使,大聲叫喊。這個聲音、言詞,像是毛利隆元附體喊出來的,不知不覺捉住薩摩隼人的心吧。

義久注意到這點,『討厭,好像古代的士兵。這就是比惡人更可怕的士兵嗎?』苦笑。

歲久『四姐妹的意見、全員一致呢。結論出來了』點點頭。

「不能猶豫了。姐姐,請您以島津家的當家身分,對我們所有人下令!」

「交給我。終於輪到姐姐發揮了呢。」

島津義久拿起軍配。表情改變。從島津四姐妹長女的表情,換成島津家當家的神色。修羅之國、九州戰國大名的表情。

「島津四姐妹會議結束,現在開始換成戰術會議!救援在響野原布陣、遭到敵人包圍的相良義陽!跟九州無敵的甲斐宗運決戰!大家做好覺悟!」

「知道了、姐姐。」

「喵!」

「歲久、報告戰況!」

歲久打開戰場一帶的地圖,開始放上棋子。

「率領軍隊、加上主君阿蘇家派出援軍,甲斐宗運從御船城率領兩千兵力出擊,相對的,相良義陽從八代帶領五百士兵,捨棄在娑婆神山谷的本陣,越過河川前進,在四周都被高山包圍的響野原布陣。甲斐宗運趁著夜色,把兵力分成兩隊,從南北夾擊響野原的義陽。而且,不單只是夾擊。」

配置在南邊的分遣隊,是用來阻止島津援軍的牆壁。而且各處都配置了伏兵、偽兵。這應該是針對『釣野伏』的對策喔,歲久有如機械那般,平靜分析戰況。

「說起來,甲斐宗運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相良義陽的項上人頭。沒有把島津放在眼裡,這是用來襲擊相良義陽本陣的布陣。所以,宗運本人應該在不會跟島津直接交戰的北邊。南邊的分遣隊,有什麼萬一就會乾脆捨棄,親自從北邊襲擊義陽的本陣喔。如果不會被島津的誘餌釣上,還有針對我們伏兵的策略,釣野伏就難以成功了。」

不愧是最強的修羅,毫無迷惘的布陣。而且兵力較多,義弘點頭。

「沒想到阿蘇家會全力進攻。奇怪。猜疑心很強的阿蘇家主君,怎麼會有把兵力通通交給甲斐宗運的度量?他可是懷疑宗運三個兒子謀反,害得宗運這個父親處死兒子的人喔。」

「總而言之,宗運率領這麼多的兵力,我們這些少數援軍,一下子就會被擊敗了。家久!提出勝利的戰術!」

「喔,義弘姐!這次不使用釣野伏。宗運一心進攻義陽本陣,我們沒有時間慢慢跟敵人交戰了!必須盡早衝到義陽的本陣,把人帶回來!相良能夠比宗運早一步抵達義陽身邊,就能把義陽帶回來了!使用『刺針』戰術!」

「刺針?」

「喵?相良不知道嗎?設下鋒矢陣形,突破大將所在的中央地帶。就算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後面的士兵也要繼續突擊,直到所有人戰死為止,都要勇往直前進攻。玉石俱焚。」

「為了我,薩摩隼人要豁出去玩命?」

喂,你這個未來人都不要命了,我們這些士兵能比你更怕死嗎?對啊,小子,這才算是戰國啊,薩摩的男人們哈哈大笑。

「抱歉。我知道你們不怕死。但想起金崎撤退戰當時的經過、我就。」

「喵。想出這個戰術的人是咱。咱會跟在相良身邊。衝在前面守護相良。失敗的時候,咱會跟士兵們一起戰死。哈哈哈。」

「咦?不行!這對妳們太過意不去了!義弘、快點阻止!」

「不要。家久不是小孩了。自己想出來的戰術失敗了,當然得負起責任戰死。軍師就是這種人。」

「義、義弘?」

「不必擔心。我是薩摩的武神。這種戰場跟局面,我有預料到。我不會輕易就讓家久戰死的。」

「預料到?」

「由我衝在最前面。跟家久一起、姐妹出征。可以嗎?姐姐、歲久?」

歲久『我沒有異議』點頭,義久下令。

「家久、義弘。出發吧!速度要比甲斐宗運更快!把相良良晴送到相良義陽的身邊!」

島津軍只有兩百兵力。

有如猿猴大聲吼叫後,兩百人朝著響野原進軍。

最前頭的,是相良良晴、島津家久。

後面是島津義弘。

可是,沒有德千代。歲久阻止『不能讓沒有實戰經驗的公主,參與突破敵軍』。『我承認妳的劍術。不過,即使學了體捨流,在許多士兵混戰的戰場上,只靠著一對一的劍法,是很難取得優勢的』歲久努力說服,不讓德千代參戰。

這個時候,德千代才初次發現,在戰亂的肥後國中,義陽總是把她這個妹妹,安置在安全的地帶守護。

良晴說了『妳要活下來』,德千代替良晴送行。

甲斐宗運配置在響野原南邊,阻擋島津的分遣隊,兵力一千。

而且,本來應該由宗運親自率領的主力部隊,卻分配到了分遣隊。應該說,宗運如今率領的北邊部隊,是阿蘇家給他的兵力。他判斷比起五百相良軍,兩百島津軍會更加棘手。

絕對不能讓島津的援軍通過,展現了宗運的決心。

終於看見嚴陣以待島津軍的敵兵了。

左翼有些動搖,但中央是宗運留下的精銳部隊。沒有空隙。島津軍無法從中央突破。

這麼說來,五右衛門又消失了。去擔任德千代的護衛了?良晴突然想起。

「嘛,她總是神出鬼沒。應該又會跟平常一樣,在緊急時刻出現吧。」

「相良。」

家久騎馬、有如狂風一般進攻,露出真誠笑容。

「怎麼了?肚子餓的話,我這邊還有鹼粽。真的很美味啊。」

「咱在這裡戰死也不會後悔。畏懼姐姐、畏懼出身的想法,一掃而空了。都是因為相良。」

「家久。戰死還太早了。妳不是很想談戀愛嗎?無論這場戰爭結果如何,都不能死。」

「相良不知道是勝是敗嗎?」

「是啊。在我所知的歷史中,島津沒有派出援軍給義陽啊。這麼一來,我也沒有膽量去預測結果了。」

「是嗎?那正好。相良說過,未來並非永遠不變的。而且未來已經大幅改變了。」

「就如同妳所說的。」

「相良已經努力奔走,之後就換咱們戰鬥,親手掌握新的未來!」

「但是、家久。妳不能留下志向而死啊。妳還很小。妳應該是負責繼承志向的。別忘了這點。」

「喵。如果在這裡失去相良,咱一生都會後悔的。咱想跟相良繼續在一起。京都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最重要最重要的,咱還有心裡話沒有告訴相良。還沒說出來就戰死,等於留下後悔了。咱才不要。」

「心裡話?」

「不是壞事喔。是好事喔。戰勝之後,把相良送到義陽身邊,咱就能鼓起勇氣說出來了。所以咱要戰勝。」

咱已經不是小孩了,姐姐們也認同咱是一名戰術家了,家久露出白色牙齒。

抱持玉碎覺悟,採取鋒矢陣形進攻的島津軍一百人,跟宗運化為『牆壁』的一千名分遣隊,激烈衝突。

就算宗運本人不在場,分遣隊採取了嚴密周全的鶴翼防守陣形,島津軍無法簡單突破。

兵力有著壓倒性差距。

原本打算壓倒優勢兵力,採取鋒矢陣形,有如刺針一般突破宗運軍中央的島津軍,遭到左右包圍。

反抗只是徒勞。薩摩隼人一人、又一人倒下。

可是,踏過同伴們的屍體後,薩摩隼人們接連發出猿叫,衝向敵陣。

就算說是精銳,化為牆壁阻擋島津軍的宗運軍,還是分遣隊。宗運本人不在,導致漸漸出現空隙。

島津軍抓住有如針孔那般的細小空隙,持續不斷突擊,展開猛烈速度跟瘋狂,拉開鶴藝陣勢的宗運軍,漸漸無法抵擋。

有如鐵壁一般的防禦,出現空隙。

「家久殿下,島津坐視相良義陽在響野原戰死的歷史,由我們來改變!」

擔任家久教師的新納武藏,拿起長槍站在最前頭,朝著牆壁的『空隙』進攻。

因為自己的戰術,島津勇者們一個個倒下了。

家久沒有哭。沒有示弱。但是,義弘跟良晴站在家久兩旁,默默支援家久。

自己不再需要因為出身,選擇自殺性的戰鬥了。往後,作為島津四姐妹的一人,島津家的軍師島津家久,堂堂正正活下去。

在兩人面前,家久這麼證明。

如今衝在敵陣混戰的薩摩隼人們,也認同了家久。

「武藏!士兵們!這不是捨命的進攻!而是拯救相良義陽的突擊!」

家久揮下馬鞭,全速馳騁揮舞軍配。

親自衝到在最前線跟無數敵人戰鬥的新納武藏身邊!

「刺穿!刺穿刺穿!刺穿敵人!」

不能讓公主戰死!戰死的話,薩摩隼人的歷史跟光榮也就完了!

新納武藏大吼,薩摩隼人終於抓準一個空隙突破。

在層層人海之中,打出一個『洞』。

當作牆壁封鎖島津的分遣隊,崩潰了。

前鋒硬生生被打穿一個洞,第二隊、第三隊的士兵們,大喊『有熊跑來戰場了!』紛紛動搖。

這場合戰廝殺,讓大群月輪熊出沒,從山上同時衝往響也元。宗運軍分出人手鎮壓熊,『牆壁』也跟著越來越薄。

運氣終於來了!良晴心想。

島津軍突破一個小洞,一口氣衝進去。

突破之後,看見相良義陽的本陣。

但是,宗運親自率領的主力,從北邊進攻本陣了。

宗運本隊,團團包圍了義陽本陣。

島津軍才剛突破牆壁,離本陣還有一段距離。

而且本陣跟島津軍的先鋒之間,還有宗運本隊派出的鐵砲隊,阻止島津軍繼續前進。

「喵!?宗運比較快!沒趕上!而且鐵砲好多!?」

「由我站在最前頭!趕走敵兵,打開通往相良義陽本陣的路!」

跟巨大名馬『膝折栗毛』人馬一體的島津義弘,開始突擊。

「一個人?不行、義弘姐會成為種子島的標靶!」

「啊啊,我一個人不行。家久,派出鐵砲隊!用砲火在我背後支援!」

「義弘姐!?從後面射擊種子島、太危險了!一個不好會射中義弘姐的!」

「家久。祖父的眼光很正確。『掌握軍法戰術的玄妙』。妳是島津家的寶物。我相信妳。所以,才會把背後交給妳。」

「義弘姐。」

「我不相信命運跟未來。一切都是意志跟行動的結果。勝敗則是時運。就算被流彈射中,我也不會後悔。相良良晴!妹妹拜託妳了!」

「我知道。上吧!」

義弘朝著前方持續射出槍彈的宗運軍,獨自突擊。

「島津惟新義弘、在此!」

射擊!射擊!家久命令。島津鐵砲隊舉起種子島,射出彈幕。跟現代的槍砲不同。戰國時代的種子島,命中率很低。代表很容易錯失目標。可是,義弘沒有回頭,只管往前進攻。家久克服幾乎讓心跳停止的恐懼,命令鐵砲隊射擊。義弘高速衝擊,周圍是敵我兩方的槍彈,可以說是九死一生的絕境。看見姐妹壯烈戰鬥的情景,良晴呆愣、羨慕。

除了修羅之中的修羅、甲斐宗運親自出面之外,沒有人能阻止現在的武神島津義弘。良晴確信。

可是,合戰會隨著自然改變。

「喵?風向變了!?義弘姐!?」

家久自己也在馬上舉起種子島,射擊許多槍彈後,大聲尖叫。

瞬間、吹過狂風。

這陣風改變家久槍彈的彈道,射向義弘背後。

可是,膝折栗毛像是在守護義弘,巨大身體往前屈膝,勉強閃過子彈。

閃過子彈的同時,膝折栗毛再次起身,揚起前蹄朝著『還來不及填充子彈』的敵軍衝刺。

家久『……嗚嗚。尿尿了……』在馬上虛脫,義弘摸摸愛馬的頭,扔掉變鈍的槍,拔出太刀。

「又被你救了。你也很瘋狂啊,膝折栗毛。」

在後方觀察義弘跟家久進攻的歲久,這個時候也注意到異狀了。自均出現動搖就麻煩了。壓低聲音對義久說道。

「姐姐。宗運軍鐵砲隊的行動很奇怪。應該說,不是通通用來針對島津軍。根據旗指物來判斷,鐵砲隊有一大半都留在北邊、宗運親自率領進攻的旗本眾背後!」

「什麼意思、歲久醬?」

「不明白。看上去簡直像是阻斷自軍大將宗運的退路──」

「歲久醬。義弘醬有如鬼神打開一條血路,但甲斐宗運進攻的速度很異常。應該會先抵達吧。可能趕不上!」

「是的。可能是認為被人干擾就麻煩了。我得拿出最不想使用的手段了。」

「最不想使用的手段?」

「觀察兩軍位置,相良良晴很可能來不及抵達本陣。所以我得使用另一個手段。趁著甲斐宗運還沒注意到我們的空隙,把另一位援兵送往義陽的本陣。」

「不過,如果我預料沒錯的話……義陽、自己也想戰死吧。」

歲久的不安說中了。

相良義陽沒有拔刀,坐在空無一人的本陣,等待自己的命運。
甲斐宗運、前來殺害破壞約定的自己了。

或者,相良良晴能夠突破宗運軍的層層包圍,改變相良義陽的命運嗎?

義陽不想害良晴消滅。所以──對於明明在本陣等著宗運,卻在心裡想像良晴能夠衝進來本陣的自己,感到很奇怪。因此,義陽得到一個更加殘酷的『現實』。現實就是,戰國九州並非童話般的世界。

身穿染血的黑色南蠻外套,高大男人──甲斐宗運,出現在義陽面前。

相良良晴、沒有趕上。

太好了,義陽想著。

「沒有抵抗的鬥志了、義陽?我來完成那天的約定。」

無法看出宗運藏在墨鏡之下的感情。

「至少,最後應該跟我對峙吧。武士就該力戰而死。」

「可以了,宗運叔叔。我是為了被叔叔殺死才來的。」

義陽沒有起身,而是在宗運面前三指貼地低頭。

「妳在木崎原敗北,投降島津,跟相良義陽結婚。可是,婚禮會導致相良良晴消失,妳是良晴的直系祖先,所以才瞞著她們,為了相良良晴過來受死?」

「……是的。我從以前就決定了,打破跟叔叔的約定那天,就是死亡之時,這是其中一個理由。如果把良晴跟我的命放在天平上,我會選擇良晴的命。我終於找到自己活著的意義了。我在這裡死去,良晴就能活著。我不能讓他始終往前邁進的志向,化為烏有。」

「那個忍者,不會讓妳死吧。」

「她只是跟主人一樣多管閒事。我希望良晴活著。不會後悔。所以,我會跟叔叔在此永別──至今、守護我們姐妹,真的很感謝您,宗運叔叔。」

「相良良晴,就是妳把德千代交出去的那個男人?」

「是的。」

「聽說妳在這裡死去的話,妳跟良晴的直系血源就會斷絕,德千代成為良晴的直系祖先。這樣能讓歷史恢復正軌。妳為了良晴而失去性命,跟良晴的血緣關係因此消失。妳真的願意接受?」

「……呵呵。那個忍者明明無法說出太長的言詞,卻很輕易洩漏秘密呢。血緣關係並不是問題。叔叔跟我是毫無關係的外人,卻把我當成親生女兒那般照顧。彼此是不是家族、有沒有血緣關係,已經不是問題了。」

「是啊。同樣的,無論是嫡女或者庶女,這種分別對於相良家姐妹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是的。這點我終於理解了。我一直、一直感到痛苦。懷抱無法跟叔叔闡明的秘密。但是,現在我能老實坦白了。即使我死去,也有能夠守護德千代的人。這就是吉利支丹所說的懺悔吧。希望在我說完之後,叔叔能夠砍下我的腦袋。」

我不是傳教士,而是和尚啊,宗運念著。

「我並非『相良義陽』。我是個冒牌貨。」

義陽坦白了。

原本想一直守護這個秘密,直到死去。

但是,在甲斐宗運面前,怎樣都無法忍耐了。

宗運叔叔的話,肯定不會告訴其他人,義陽相信。

「我跟德千代,偶然在同一天出生。一個人是正室的女兒,另一個人是側室的女兒。事實上雖然早了一些,側室的女兒比較早出生。這個側室的女兒就是我。我是原本不應該有資格繼承相良家的庶女。德千代才是正室的女兒。那孩子才是相良家的嫡女。足利將軍家賜予的『義陽』之名,其實應該是屬於她的名字。」

祖父對於姐妹出生的複雜感到擔憂,義陽想要笑著對宗運坦白。但是,卻笑不出來。視線被淚水弄得模糊。站在原地不動的宗運,看起來有如仁王像。

「祖父為了防止相良家的一族內亂,為了繼續讓『相良本家的血』確實流傳後世,在我們姐妹出生後,很快進行措施。把我跟德千代替換。把我這個姐姐當成正室的女兒,妹妹德千代當成庶女。接著把德千代趕出人吉城,趕去八代山中的寺廟……我們姐妹出生之後,就分隔兩地……德千代懂事之後,在寺廟裡生活跟她的個性不合,活在山裡成為一個野孩子了。」

我被一無所知的人吉城家臣們,捧得高高在上的這段時間,德千代只能帶著熊活在山裡。很可憐的孩子,義陽雙手遮著自己的臉繼續說下去。就算用手
指遮著眼睛,淚水卻停獨住。

「讓『相良本家的血』確實流傳後世,是什麼意思?」

「睿智的祖父,判斷戰國亂世將會在未來的幾十年間結束。種子島傳來日本後,合戰就變了個樣。來到用火力決定勝負的時代了。周圍都被強國包圍的相良家,已經無法作為戰國大名自力更生。總有一天會被霸主消滅、或者從屬吧。」

「所以,才把嫡女德千代,假裝成庶女送到寺廟?」

「是的。如果戰國大名相良家消滅了,只要德千代還活著,就能把相良本家的血留到後世。相對的,我這個庶女裝成嫡女,只是為了留下相良家、留下相良家家名的手段。萬一我因為戰敗被砍頭了,只要德千代沒事,本家的血就不會斷絕。比起相良家的家名,祖父選擇了本家的血。」

「庶女被砍頭也無所謂、是這個意思?」

「……在我繼任家督沒有多久,祖父告訴我真相的時候,我對於只是等同相良家籠中鳥的自己感到絕望。對於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捨棄在八代的德千代感到難過。很想立刻把她叫回人吉城,歸還家督職位。但是,祖父說了『如此德千代總有一天會被殺的。這樣也無所謂?』。我選擇沒有迷惘,守護德千代的鹿。事實上,在祖父過世之後,叔叔一族們就發動謀反。如果祖父沒有把德千代趕出去,他們就會把德千代推上檯面。導致德千代跟我自相殘殺吧。」

我沒有嫁人生小孩,如果我能讓相良家傳承下來,到時我會把相良家讓給德千代的直系後代。繼續假裝痛恨德千代,只是為了不讓人發現真相。真相被發現的話,本家又會發生內亂。叛黨肯定會把德千代當作名義,我就得跟德千代戰鬥了,義陽哭著說。

「我一直詛咒無法過著自己人生的命運。對無法親手擁抱德千代、無法關心她的自己感到悲哀。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流放到深山的德千代,實在太可憐了。所以,一族謀反把我趕出人吉城的當時,我怎樣都不能死。不能放著德千代就此死去。不能放棄。對宗運叔叔乞求救命……」

「可是,妳說現在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存意義。對妳而言,作為冒牌的相良義陽而活,不會感到不幸跟痛苦?」

「相良良晴告訴我。他愛上了織田信奈,所以沒有走過天岩戶,選擇留在這個戰國時代,我也一樣明白,自己有著妹妹德千代這個束縛才能活著。我這個冒牌貨在此死去,相良良晴就能活下來。也能讓德千代恢復為真正的相良義陽,回去人吉城。有相良良晴照顧,相良家跟德千代都不用擔心了。我可以安心把德千代交給他。而且,德千代跟相良良晴有著直系血緣。可以說是圓滿的結果。所以,我在此消失也是命運。」

「妳愛德千代嗎?」

「我愛她。即使血緣不同,但我對自己替身的身分有著自卑,無法坦率面對德千代。現在不同了。但已經太遲了……」

「妳喜歡相良良晴?」

「應該吧。知道絕對無法跟他結婚的當下,我對自己的命運感到很絕望。如果真的有神明,至少讓我實現一個心願吧,我是這個想的。」
這下子,我的坦白結束了。

叔叔。本陣周圍不太平靜。在相良良晴抵達本陣前,希望您結束我的性命。他一定會排除萬難過來。為了救我。他肯定是認為,即使自己消失也在所不惜。在此之前,希望能夠一切結束。

義陽低頭露出雪白脖子。

殺了、殺了我,用顫抖聲音說著。

甲斐宗運『我明白了』點點頭。

「可是,我也有一個瞞著妳的秘密。」

「……那是?」

「妳跟德千代互換的這件事,我從妳的祖父口中得知經過了。萬一妳的歲月沒有多久,無可奈何,只能讓德千代繼任家督。而且──如果妳無法忍耐籠中鳥的命運,妳的祖父,也願意讓妳解放到外頭的世界。為此,他從鄰國找了我這個見證人。但我無法信任相良一族。誓書我加上了這麼一段話。『義陽沒有留下後代死去之時,或者義陽主動放棄家督之時,由德千代繼承家督,甲斐宗運繼續擔任德千代的見證人』。」

「騙人。叔叔已經把誓書沉進池水裡了。證據……」

「沉進池水是騙妳的。」

宗運從懷裡取出本應沉進池水裡的誓書,打開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丟掉?我明明違背了跟叔叔的約定。為什麼?」

「我可不想聽從那個任性的老頭子擺布。在相良家內亂結束之際,我打算趁勢殺了德千代。殺了德千代,此時妳才能第一次找到自己活著的意義吧。但是,妳拒絕了。儘管妳只是個替身,卻愚蠢到堅持守護妹妹。我肅清自己的三名兒子,自己曾經失去的崇高之物,在妳的身上看到了。然後,妳是正確的。」

對,不必等多久。我也快死了。

妳先去替我開路吧,相良良晴。

「我絕對不會殺女人。可以的話,想將妳解放到相良家以外的世界。但是,叛黨跟違背誓書的人例外。如果沒在這裡殺了妳,我當時殺死成為叛黨的三個兒子,這些行動也失去意義了。原諒我。」

「這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這條命,是叔叔給我的。來吧,叔叔。」

宗運慢慢舉起手裡的機關長棍──伸向義陽的頭頂。

然後,長棍以電光石火的速度揮下。

卻沒有打中義陽的頭。

「不許對姐姐出手!」

從空中闖入的人,拿起竹槍站在宗運面前,擋住長棍。

那是穿著熊皮手製甲冑,有著咖啡膚色的少女。

符合相良義陽這個名字,開朗純潔的公主。一直憧憬『義陽』的妹妹。

「……徳千代!?妳為什麼在這裡!?」

「響野原是四面背山的狹窄谷地。我率領熊群從山頂展開奇襲!趁著島津軍跟宗運軍激戰的空隙!詳情之後再問島津歲久!」

「可是,為什麼妳出現之前,我都沒有看見!?」

「因為我披上了熊皮,混在熊群裡面!這是在山裡鍛鍊出來的智慧喔,姐姐!應該說是擬態!?」

甲斐宗運說著『找到我的空隙了?島津歲久』,扔下長棍。

「等等、叔叔!不要把德千代捲入!」

「不可能。那個女孩已經闖進來了。」

「德千代、回去!妳這個笨蛋!妳跟我們沒有關係了!」

「我不要、姐姐!我不回去!」

「妳不要!?」

「甲斐宗運、比個高下吧!我為了守護姐姐、一直在修行體捨流喔!」

德千代使出體捨流奧義──但是,宗運用裝在手肘上的鐵板,擋住竹槍,用手肘跟膝蓋瞬間夾斷。同時,德千代心口被踢了一腳,摔到義陽懷裡。

「手法很不錯,但無論什麼流派劍法,都無法擊敗我離經叛道的獨流。我熟悉妳的劍術。妳卻不知我的獨流。性命相搏的決鬥,是靠著掌握對手流派、戰術、能力來分出高下的。」

獨流並非武士的劍法。類似忍術。只鑽研如何擊殺敵人。

甲斐宗運一擊就毀了德千代的戰鬥力。

義陽抱住德千代無法站起的身體。

終於、能抱住德千代了。可是。

「……嗚嗚、不行了……他太強了……對不起、姐姐……」

「別說話了!我會替妳求饒、妳別再多說什麼了!」

「不要!就算我無法戰鬥了,嘴巴也還能動!甲斐宗運!姐姐背叛你的責任,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是真正的相良家第十八代當家、相良義陽!」

義陽驚訝、說不出話。

對不起、我都聽見了,德千代苦笑。

「德千代。剛剛有聽到我說的話!?有聽到!?」

「因為不願讓我捲入九州修羅們的戰鬥,一直保密呢。我太笨了都沒注意到。對不起,姐姐。」

「德千代。不怨恨把嫡女的妳趕出人吉城,還坐在相良家當家職位上,直到今天的我嗎?」

「您是為了我、捨棄自己人生的姐姐。為了讓我活下去、繼承相良家的溫柔姐姐。怎麼可能會恨呢?我每天都很幸福。姐姐卻一直一直痛苦呢。對不起。」

「……不對。妳是被祖父跟我欺騙了。」

「那些演戲都沒關係了。我就算想當個姬武將,拿起槍守護姐姐,卻還是無法贏過甲斐宗運。敗北的修羅只有死路一條。所以,這是姐妹能夠相認、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喔。」

「……最後、我還是沒有守住妳……」

義陽、抱住德千代的溫暖身體。

以為永遠無法擁抱的身體、抱住了。

即使、只能抱住短短一下子。

「姐姐。已經沒人能礙事了。」

「是啊。叔叔、之後就交給叔叔吧。想要殺我們其中一個,就殺我。想要殺了我們兩個,請一槍貫穿我跟德千代的身體。死了之後,我們姐妹就不會再度分開了。」

甲斐宗運把打算謀反,被自己聽從主命殺害的兒子們,跟抱持一死覺悟的眼前這對姐妹,身影重疊一起了。

「……內通伊東家、企圖謀反的兒子,共有四人。長子替三個弟弟請求饒命。把一切責任攬在身為兄長的自己身上。」

宗運、殺了其他三個弟弟。

只有長子、沒殺。一開始是打算殺了所有人。

但是,只有放過長子。

父親。不在這裡殺了我,我總有一天會殺了父親,長子這麼忠告,宗運對主君報告『長子對謀反一無所知』,放過了長子。

為何要這麼做?宗運也不明白。

放過一個人,自己可能會被活下來的長子殺害吧。

現在、要一次殺了相良姐妹兩人嗎?

低頭看著在腳邊抱在一起發抖的姐妹,這個時候,不動修羅第一次感覺無法控制自己了。

滾吧,別出現在我面前了,宗運快要無法克制這麼大叫的衝動。

可是,放過相良姐妹,就等於是對主家的背叛。被自己聽從主命殺害的三個兒子,也死得沒意義了。殺了這對打從出生就被分開,連互相擁抱都不允許的姐妹,又有什麼意義?不是對於阿蘇家,而是對於甲斐宗運這個人,有什麼意義?

宗運的思考,決定相良姐妹的生死。

突然吹過一陣風,陣中濃濃的煙硝味吹了進來。

「義陽、德千代。妳們兩人出現在這裡,是我大意了。如果我對取下義陽頭顱的這件事有所猶豫之時──我就會被懷疑有謀反之心,怨恨命令殺害親生兒子的主君。」

「叔叔!?」

「這句話、該不會?」

「時間似乎到了。我的主君下手了。」

響野原出現把熊群嚇走的爆炸聲。

從本陣南邊進攻的島津軍,此時由島津義弘在前頭開路。只差一些,良晴就能衝到義陽本陣了。跳下馬匹,將要衝過布幕來到義陽她們面前的這一刻。
布陣在義陽本陣北邊的阿蘇軍鐵砲隊,同時展開射擊。

「為……為什麼!?」

阿蘇家因為至今命令甲斐宗運殺害許多一族的罪惡感跟恐懼,懷疑甲斐宗運可能謀反!如果宗運無法殺了義陽,就讓鐵砲對朝著宗運跟義陽所在的本陣射擊!收到歲久交代傳令兵的報告,義弘跟歲久『歲久用我們島津軍當作誘餌,讓德千代進去本陣了!不妙,二重策略適得其反!』『相良姐妹都被射擊,相良會受傷嗎!?快點阻止他!』大喊著,率兵朝著阿蘇軍的鐵砲隊進攻,趕跑他們,但鐵砲隊已經朝向義陽本陣開火完畢了。

射擊結束,良晴大吼著衝到義陽她們身邊時,應該有大量子彈貫穿義陽跟德千代的身體──

但是,在甲斐宗運腳邊互相抱著的義陽跟德千代,活了下來。

沒有一個人受傷。

「良晴。你果然趕來了。」

「奇怪?姐姐跟我還活著!?為什麼?」

「徳千代。宗運叔叔救了我們。」  姐妹兩人被巨人甲斐宗運攤開的南蠻黑外套擋著,覆蓋住嬌小身體。

「宗運。你掩護他們,用背部接下所有子彈!?」 「相良良晴。我是個殺手。這個外套裡面用鐵線編織。加上全身還有南蠻甲冑。替兩個小女孩當作盾牌,還是做得到的。」

「但是,就算穿了甲冑,身上還是中了不知道幾發子彈啊!你打算為了義陽跟德千代而死嗎?」

「中了十發,但沒有問題。子彈沒有貫穿要害。小子。對你這個堅持男人死法美學的人有些抱歉,但這種程度我還不會死的。你說過,男人就是該為了女人而死吧?你認為能用自己一死,交換其他人活著,這種想法太天真了。是個沉浸於自己想法的幼童。想要撿起所有果實,最後只會落得撿不到自己性命的下場。如果我在這裡氣絕身亡,也不是為了什麼美學。甲斐宗運這個男人的人生,不會留下什麼美談。可是,會在義陽跟德千代的心中留下傷痕。比起這點,我選擇作為一個殺死親生兒子的修羅,醜陋而生醜陋而死,不要留下美談,而是珍惜她們姐妹。」

良晴在這裡、又遇見一個想要作為個人目標的男人了。比起慷慨赴死、在人們心中留下回憶,更選擇醜陋活著,死得沒有任何人在乎──我能這麼嚴苛活著嗎?我能這麼孤獨、難受死去嗎?良晴顫抖。

「……你很厲害啊。跟你比起來,我實在是太天真了。我一直害怕自己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

「當然。你還是個未曾體驗過女人的小子啊。現在、這樣就夠了。」

「叔叔。你腳邊那是、流血了?」

「不必擔心。我還有能夠騎馬的體力。」

我會回去阿蘇家,宗運踉蹌說著。

大量失血,讓意識漸漸模糊。

即使如此,宗運也沒有倒下。

「不行、叔叔!您已經被擊中了!回去的話、會被畏懼復仇的阿蘇家殺了!」

「……我不能讓自己的人生,結束得毫無意義。從殺了三個親生兒子的那時候,就開始了。」

良晴把宗運的未來告訴他。

「殺了三個親生兒子,代表還有一個沒被殺的兒子吧?你有四個兒子!回去阿蘇家的話,你又會被疑心病很重的主君,測試你的忠誠心!沒有必要回去打算在這裡殺死你的主家!不用回去阿蘇家了。回去的話──」

「小子。之後別說了。我的命運由我自己決定。」

宗運大口喘氣、騎上馬匹。

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活著,意識也很清楚,良晴無法相信。

義陽抱起德千代被宗運攻擊、還無法站起來的身體,看著騎在馬上的宗運。

「宗運叔叔。您又守護我的命,還救了德千代。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叔叔道謝才好。」

「……不用道謝。我只是完成跟妳祖父的約定。而且如果我的主君沒有對本陣射擊,我就會殺了妳們姐妹。我是阿蘇家的家臣。而且妳們相良家已經歸屬島津家了。之後兩方就是敵人。」

「再也、無法見面了嗎?」

「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死。直到死亡的瞬間,我都會繼續活著。我不會去預測自己的死期。如果妳還活著,可能總有一天能見面吧。活下去,義陽。找出妳自己活著的意義。死亡沒有意義,活著才有意義。」

「……是的。」

「相良良晴。義陽跟徳千代、拜託你了。」

「好。」

「如果是你,可以放心了。再會。」

激戰最後,島津義弘逼退了阿蘇家,家久趕到本陣。兩人看見義陽跟德千代還活著,都嚇到了,立刻理解『甲斐宗運守護了她們兩人』。所以宗運才會全身是傷。

「到底怎麼回事!?阿蘇家!懷疑甲斐宗運背叛,就打算趁著這場合戰收拾他,這根本不是武士的行為!」

「喵!?三人都活著!相良也沒有消失!太好了!」

「……太慢了啊,小孩子。」

聽到宗運的話,義弘眉毛揚起。

「什麼?你手下的士兵,現在都被島津軍殺得後退了。這場合戰島津贏了八成,你還要把我們看成小孩?」

九州最強的不敗修羅、薩摩的武神鬼島津。

宿敵。

碰面、對峙、彼此全身發出鬥氣。喵喵?終於救出義陽她們,如果又打起來就不妙了!停止停止!家久拉著良晴幫忙。

但是,良晴『沒問題』摸摸家久的頭。

跟良晴預料一樣,宗運擋下義弘的鬥氣。

「最先到達義陽本陣的人、是我。妳們遲了一步。我沒有輸。不可能把勝利讓給妳們這種小女孩。」

「……嗚……」

「可是、島津義弘。我想跟妳打一場。我沒看過像妳這般發出激烈鬥氣的修羅。不愧有著武神稱號。是我死?還是妳倒下?一擊決勝負吧!」

抱著德千代的義陽,下意識大喊『體捨流派不上用場的』,但義弘『我的劍法不只是體捨流。還有面對這種強敵的『絕技』」自信微笑。

「可是、甲斐宗運。你這種跟死人沒兩樣的身體,想跟我單挑也太可笑了。現在殺死你,根本算不上勇名。等你治好傷再來過吧。」

「……對於妳們這些拼命救出義陽的島津軍,非得道謝才行。今天就放過妳們。」

「多事。這是我們要說的話。去吧、甲斐宗運。」

在這裡取下妳們的腦袋是很容易,但合戰就到這裡為止。我必須回去阿蘇家、進行清算。妳們趕快回去日向跟大友家決戰吧,宗運扔下這段話,就騎馬穿過跟自己競爭九州最強之名、成長到足以當作宿敵的島津義弘身邊──

宗運從戰場撤退後,島津四姐妹加上相良姐妹、良晴,立刻在響野原的本陣舉行軍議。

「唉呀、捏了一把冷汗呢。還以為義陽跟德千代死定了,姐姐很焦急喔?可能會被看成是我讓他們兩人去送死呢。如果因此開始『島津義久惡人傳說』,似乎也不錯呢?甲斐宗運的惡人傳說,在今天拯救了相良姐妹,就正式結束了。之後甲斐宗運的蘿莉控傳說,會跟姐姐的恐怖傳說一起席捲九州呢。」

「姐姐。開玩笑是可以,但請快點進去主題吧。狀況很危急了。」

「義久姐姐。大友軍已經席捲被伊東家捨棄的日向北部,而且還包圍了島津軍才剛佔領沒多久的高城了。我們好不容易跟甲斐宗運和睦,但宗運跟阿蘇家之間的齷齪,不會簡單消失的。我們要快點回去日向。」

「但是、歲久。就算跟大友決戰,大友宗運的戰法,跟至今優柔寡斷的形象比起來,簡直是變了個人。那個南蠻軍師加斯巴魯是強敵喔。是不是能用日本的軍法跟戰術應對?對方是能夠合談的對象?或者是堅持消滅對手的主義?決戰之前必須弄清楚。」

「是呢、義弘姐姐。跟以前靠著人數跟權威、擺出昂然態度的大友軍很不一樣。派出使者吧。」

「使者的名目,是要打探加斯巴魯嗎?歲久。」

「是的。大戰在即,不知敵人詳情是很危險的。」

「相良,就作為織田家的使者前去大友軍。咱擔任島津家的代表一起去。」

家久邀請,良晴『拖了很長時間,但終於能機會完成信奈的命令了。我知道了,走吧』點頭。

家久?這是我該出面的時候喔?歲久插嘴,家久『喵。咱去。咱已經長大了』不聽。

「沒事啦,歲久。在大友軍中,還有為了替大友跟島津斡旋的官兵衛跟弗洛伊斯,不必擔心家久被暗殺。」

「近衛殿下也不在了。還沒決定由島津家的哪個人嫁給相良,就急著離開了。」

「見到加斯巴魯,我也有可能被設計消失吧,但無論在哪裡都一樣。」

然後,出現意外的聲音。

「這等於是飛蛾撲火,我很擔心良晴。我也作為你的『姐姐』同行吧。我的立場,就是作為以往的同盟國大友家、以及如今的主家島津家,兩家之間的溝通橋樑。我跟宗麟也認識很久了。」

相良義陽自告奮勇擔任使者。

「這點我很感謝,但不是當妹妹?」

「姐姐。我可是你的祖先喔。怎麼可能是妹妹?」

這會不會太倉促了?德千代拉了義陽的袖子。

「姐姐。相良家跟球磨才剛從屬島津家,姐姐卻不回去人吉城。家臣們會動搖喔?」

坐在德千代身邊吃東西的犬童,也吠了一聲。應該是表示同意吧。

「德千代。相良家當家的職位讓給妳了。我之後要跟相良良晴一起行動。從未來穿越的這個男人,沒有家族跟家老就太可憐了。而且,良晴軍中也沒有軍師跟猛將一類的副將。優秀姬武將的我,從今天開始成為這個人的『姐姐』,作為副將支援織田家。」

喵喵!家久喵喵叫,起身突擊到義陽跟良晴的中間分開兩人,但義久跟歲久『算了算了』阻止她。

「咦咦!?怎麼會?這太跳躍了吧、姐姐?咳咳咳!?」

「雖然想再跟妳一起過些日子,但叔叔第二次拯救我的命。我不想留下後悔、努力活著。」

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義陽決心的人,只有德千代,以及『她肯定會反對我成為良晴的姐姐』被扔在一旁的家久,德千代驚訝到咳嗽了。

良晴跟島津『三』姐妹,已經從義陽口中聽到其實她是相良家的庶女,德千代才是嫡女,義陽把當家職位讓給了德千代。良晴『要這麼做嗎?妳作為妹妹的替身、捨棄人生,還要為了我捨棄自己的性命?』感到驚訝,但還是心懷感謝接受義陽的提議。

但是,要加入自己軍團當個『姐姐』的這件事,對於良晴來說太突然了。

為了妹妹而壯烈活著的義陽,可以說沒有比她更具備『副將』才能的武將了。良晴軍團有了兩大軍師、半兵衛跟官兵衛,以及猛將山中鹿之助,但是當良晴不在時,卻沒有能代替良晴成為大將的人。鹿之助有將領的氣量,跟良晴卻沒有血緣關係,加上身為尼子家的英雄,有著外人的強烈印象跟名聲,所以就算可以當作相良軍的『武』之象徵,良晴不在的時候,卻無法以『副將』立場統領眾人。鹿之助本人也有顧慮『我這個出雲的鄉下人,要當相良家的副將?不行不行!啥?主公明知道不可能,還要硬推給本人鹿之助嗎?』。

寧寧培養了相良幼稚園軍團,但妹妹武將們還沒有多少實戰經驗。需要一段時間成長。

可是,如果在這個修羅九州作為戰國大名的義陽,成為副將加入的話,良晴軍團的行動限制也能大幅減輕,良晴也能增加三倍的工作量。

但比起這些,義陽微笑『我想跟你一起展開新人生。別想甩掉我』,這讓人無法拒絕。

「咱也是相良的妹妹!」

還有一個不死心的姬武將,但這句話讓義弘飽受衝擊『要捨棄我嗎?我沒資格當姐姐了嗎、家久?』,哭出來了,家久就沒繼續抗議了。

「德千代。妳已經知道我的秘密。妳也要疼惜家臣團跟人民,現在的相良家,由織田家的重臣相良良晴接手。而且,還有島津家的人幫妳。原本被交換的嫡女跟庶女再次換回來,立場也跟著恢復了。」

「姐姐……是呢。姐姐終於找到自己的生存意義了!姐姐要離開肥後,看見九州外面的世界了。為了讓姐姐能夠隨時回來人吉城,我會守護好九州的相良家!」

「啊啊。『義陽』之名讓給妳了。畢竟,這原本就是足利家賜給妳的名字。」

「不、不行喔!我變成義陽,這、這種事我不知道怎麼處理喔!」

義陽『哼』了一聲,『我知道喔。同樣有著相良義陽之名的美女跟猴子兩人,這件事原本就不清不楚了。良晴。想個適合我的名字。現在立刻。不要給我新人的名字。給我一個適合加入織田家的名字。』命令弟弟。

「啊,對了,那就各取一字,用相良良晴的『良』,跟織田信奈的『奈』,叫做『秀長』吧!」

「啥?你是笨蛋嗎!根本沒有一個字符合啊!」

「咦?奇怪?秀吉大叔的弟弟叫做秀長啊。找到期望已久的良晴軍團副將,就浮現這個名字,卻不太合適啊……」

「就算是未來人,日本話也說不好嗎?真沒用。如果沒有我跟著,你就是個廢物呢。」

「……姐姐很囉唆啊……妹妹還比較輕鬆。」

「你說了什麼?」

姐姐很在意名字吧。姐姐不叫做義陽就不行!不行不行!德千代抗議,『只要不把義陽唸出來,就不會混亂了!跟良晴在一起的時候,就自稱秀長吧,姐姐!』拼命說服,義陽也『姆。比起秀長這個難聽到不行的名字,還是義陽好多了。好,就這樣』點點頭。

從這個時候開始,相良義陽從相良家當家的職位引退,從義陽改名為秀長,成為良晴軍團的副將。

然後,有良晴跟島津家的輔佐,肥後相良家第十九代當家,由相良德千代就任。名字是『相良賴貞』。但是,家臣團跟球磨的人民、以及德千代自己,都繼續稱呼這個從八代山中凱旋回到人吉城的新城叫做『德千代』,沿用以前的名字。

本來應該要經過繁複的手續,但歲久已經準備好誓書了。此刻由島津家跟義陽、德千代,正式交換繼承相良家家督的誓書。

「良晴!姐姐拜託你了!」

「啊啊。信奈雖然很會使喚人,但我會盡量讓義陽回來探親,放心吧。」

「謝謝!」

唉呀,相良家的騷動圓滿結束了呢,義久張開扇子,歲久『比起滿肚子黑水的義陽,純樸的德千代更值得信任,對於島津家來說,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幫助良晴的祖先,也算是賣恩給織田家呢』點點頭,義弘『立刻就當上相良良晴的姐姐,這個女人根本不能信任,難道是要利用姐姐的立場,攏絡相良良晴?姐、姐、姐姐的話,跟、跟、跟弟弟一起睡覺也是正常的。洗、洗、洗澡一起洗也是嗎?』因為錯誤的姐弟知識,失控到臉紅咳嗽,旁邊則是說過戰爭結束就要告白,卻被良晴遺忘的家久,一個人全身發抖。

趁著義弘用手遮住紅通通臉蛋的空隙,家久一屁股坐在良晴膝蓋上。

「哇、嚇到我了,家久?」

「喵喵!相良!忘記跟咱的約定了?」

「約定?啊啊、我記得。合戰結束後,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吧?」

「呵呵。還記得呢。相良,你是個好男人!」

「這句話我已經聽爛了?」

「這是咱的心意,啾。」

「哇哇!?」

義弘『我的家久、竟然親男人的臉頰了了了了了?』當場暈倒,歲久『沒想到在軍議中告白,然後身體力行!什麼都想太多的我,沒辦法做出反擊』全身發抖,義久『親吧!家久醬!就這樣把相良良晴搶來島津家!奪走天下人的戀人,家久醬才是真正的惡人!這個舉動價值百萬石!』非常興奮。至於說到男性經驗,只有跟公熊來往的德千代,則是『咦咦咦!』無法反應──卻有個對家久偷跑的行為,立刻怒髮衝天的姬武將。

就是在良晴身邊的義陽。

「妳、妳是笨蛋嗎?島津家久!我不允許妳這麼做!沒有得到我這個姐姐的許可,就想拉攏良晴!而且,良晴已經是織田信奈的戀人了!」

「嘿嘿。合戰跟戀愛,都是先下手為強!」

「……什……什……什……」

「相良義陽。咱不知道織田信奈會不會在意,但從妳因為說是祖先,就要當良晴的姐姐那一刻開始,就贏不過咱了!」

「……嗚、嗚、嗚嗚嗚嗚!?」

良晴第一次看見。總是很冷靜的義陽,『咿咿咿』咬牙,掛著跟年齡很符合的哭臉。

「姐姐姐、姐姐,冷靜!不行喔、不行不行!」

「饒不了妳、島津家久!妳的親吻,就用我的親吻蓋過去!」

「不行啊、姐姐!」

「義、義陽!等、等等。這會害死我……!?」

「良晴、害死你是什麼意思!這麼不想被我親嗎?很沒禮貌!」

義陽反過來親了良晴的臉頰!『喵喵!?』家久慘叫。

「哇!真的下手了!」義久歡呼,歲久『良晴會消失的!』抱著頭,只用腳黏著天花板的五右衛門,則是『久違的女難之相。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永別了、我的主君。絕對不會忘了你的事情』合掌。

(因為這種突發事故,我會消失?這種結局也太好笑了吧!信奈!)

啊?糟了!義陽回過神來,已經親完了。對於戀愛沒有免疫力,完全陷入混亂的義弘,則是『一隻熊。兩隻熊。三隻熊……』莫名開始數起德千代帶來的熊到底有幾隻。

無論義弘數了多少隻熊,良晴也沒有消失。

「怎麼?不是沒有消失嗎?你說自己是未來人,跟義陽結婚就會消失的這種話,果然是謊言呢。未來人根本不存在,我的信念很正確。哈、哈、哈。可是,看見你這種跟光源氏沒兩樣的小白臉,我就很生氣。還對我的妹妹……家久……」

義弘『總之就是你騙人』臉紅紅,捏了良晴的臉頰,坐在地上還沒從混亂恢復的良晴,才回過神來。

「我怎麼沒有消失?天花板的五右衛門?說明一下吧。」

「忍忍。不知道。總之麻煩事又增加了。」

義陽『太好了……』安心嘆氣。

「就是說、良晴。即使我親了你,也不會讓無限循環的矛盾更為增加了。」

「啊!而且、剛剛姐姐交出了誓書,退下相良家當家的職位了?因為我沒有照本來的預定,成為相良家當家,才會改變姐姐的命運?就是說,良晴不是姐姐的後代,而是我這個相良家當家的直系子孫!所以就算被姐姐親了,矛盾也不會出現!」

「什麼?是這樣嗎、德千代?那就再試一次。接著是嘴唇跟嘴唇。」

「義、義陽?哪裡有會親弟弟的姐姐啊?妳想做什麼!」

「安靜。日本就是伊奘諾尊跟伊奘冉尊,兄妹創造出來的國家!沒有問題!我一開始就這麼說了,儘管高興吧。啾。喔喔。這種程度也不會消失喔!」

「哇啊啊!這次死定了!……沒有消失?」

「姐姐真棒!克服命運了!我的子孫,一定要是良晴跟姐姐生下來的孩子!」

「姆。想到這個猴子臉的人,竟然德千代以後的子孫,就一肚子火。但這也是跟德千代的間接接吻……親。」

「呀啊啊!姐姐!?」

「等等。這種理由也太奇怪了!?應該說,這種理由會害死我啊!」

喵?整個人傻住的家久,聽到良晴的慘叫聲後,才回過神來。

「這個女人!剛剛趁機做了很多好事!多麼黑心啊!」

「喔?我沒有做什麼。良晴只是因為還小、有點害羞,其實內心很想對姐姐撒嬌的。」

「喵喵喵……利用姐姐的立場纏著良晴……這麼礙眼的情敵,只能打倒了!相良義陽、咱要妳的腦袋!」

「激怒我的妳,才應該做好覺悟。」

「等等。我可愛的家久都要戰鬥了,本人武神島津義弘,當然要幫助妹妹!而且,我不許妳用天花亂墜的言詞,趁機奪走相良良晴的嘴唇!這難道就是妳找到的新人生?成為一個誘惑弟弟的姐姐?這根本不是武士!」

「喔。島津義弘。難道妳也愛上了我的弟弟?笑死人了。比起妳這個只有胸部可取的武鬥派,良晴更喜歡我這種高貴的少女,勸妳早些放棄比較好。」

「我我我才沒有這這這種想法法法!」

「喵!連義弘姐姐也是敵人!?」

「家久、一切都是這個女人的挑撥離間!」

不妙。死定了。把義陽帶回本州,遇見信奈又會是怎樣的修羅場?在信奈面前擺出小姑的派頭……良晴不認為自己有活路。

在激烈的婆媳問題中,義久跟歲久點點頭。

「據說,就是為了預防妒心超級重的織田信奈出手砍人,良晴才會用『幼稚園』的名義,在身邊聚集了許多可愛的女孩子。」

「真的是這樣呢。這就是『姐姐』的盲點呢,姐姐。」

我可以對神佛跟織田信奈發誓,我才沒幹過那種事情!良晴想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47 P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3-12 11:20 PM 編輯

第六章 Interlude

在北庄城等待越後軍的柴田勝家她們,還不知道。謙信收到一封以前的盟友、近衛前久送來的書信。

沿著手取川布陣後,謙信邊渡河邊想。

相良良晴,作為派往大友宗麟的使者,前去九州了。

對於有著無敵戰績的自己,相良良晴在前一場合戰利用心理戰、情報戰,加上川並眾的協助,把越後軍逼到絕路。
如果趁著相良良晴不在的當下擊敗織田軍,這樣稱得上是勝利嗎?

謙信就是有這種潔癖。

謙信收到近衛前久的書信。

「關白近衛殿下?以前驅使淺井、朝倉、本貓寺,促成第一次織田家包圍網的中心人物,在本貓寺開城的如今,聽說跟織田家來往親密。」

心腹直江兼續說了,對於謙信來說,近衛前久是以往一起馳騁關東平原的戰友。

為了復興大和御所、四處奔走的近衛前久,跟志向上洛的謙信很合德來,也是交換誓書、要一起恢復關東秩序的夥伴。

「兼續。我從關東管領上杉家繼任了家督,但我這個上杉家的家臣、長尾家之人,真有資格就任關東管領嗎?不過,近衛前久說了。平將門之亂。源平動亂。室町公方跟關東公方的爭鬥。世間之亂,時常起於關東跟京都的對立。我身為越後大名,現在要恢復關東的秩序。為了恢復關東紊亂的秩序,我要就任關東管領。然後,作為關白的近衛前久,則是就任新的關東公方。如此一來,大和御所跟足利幕府的權威,就能在關東恢復了。

「關白要當關東公方?這點我聽父親說過,但沒辦法吧。有著武者氣質的關東武士,不可能讓公家統領的。即使是形式上的關東公方。」

「當然、有這個顧慮。黑牙齒的本官會被關東武者瞧不起。所以,近衛要捨棄榮耀的公家外表。為了復興大和御所,把肉體鍛鍊得有如武士,成為鷹狩、劍術、騎馬、弓術的達人。把黑牙齒塗白,以武士姿態的關白身分,佩刀騎馬前來關東。」

「不過,公家統領的血脈沒有改變。關東武士拒絕的話,近衛殿下就任關東公方的夢想,會以失敗告終呢。」

「是喔。同時,如果他無法就任關東公方,即使我就任了關東管領,也只是名稱好聽罷了。關白從京都帶來的關東遠征軍,四分五裂了。當然不單只是近衛前久的責任。我也有責任。第一次遠征關東,因為我放棄進攻小田原城,導致成果化為泡影。」

「……加入我方參戰的關東諸大名們,都對謙信殿下有著非分之想,因為謙信殿下堅決拒絕他們,導致接連出現背叛,遠征軍敗北了,父親這麼說過。謙信殿下的美帶來災禍。」

「也有很多人懷疑我跟近衛前久的關係,因而背叛到北條方。或者是北條氏康利用風魔,煽動這種謠言吧。我跟近衛都太天真了。人無法單純依靠志向而活。只是高舉義字大旗,無法使人心服。我跟近衛在當時都還不夠成熟吧。我為了達成關東管領的責任,持續出兵關東,近衛卻放棄以公家身分站在關東頂點的夢想,在京都使用公家傳統的權謀術數,意圖躲在幕後掌握近畿霸權,回到了現實路線。我這種急性子的潔癖,無法習慣京都的作風,把姬武將看成跟公家一樣,這是近衛的責任。因此我們割袍斷義了。」

「近衛殿下不是屈伸於以往敵視的織田信奈旗下,變得很安分嗎?」

「或許吧,信上是這麼想的。以往在關東奮戰的同志,希望汝進軍的時刻能稍作延後──」

謙信把書信重新摺好,閉上眼睛。

為了什麼而等待?又要等多久呢?直江兼續探出身子。

「『這次不單只是為了合戰勝利,更希望是一場平定天下的戰爭。九州已經出現吉利支丹的王國。日本所剩的時間不多了』,近衛這麼說。勝者是誰,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了。平定天下。這才是上杉謙信賭上一生所追求的義之終點。不要在意眼前的勝負,捨棄常勝無敗的路。他自己也捨棄復興大和御所親政的夢想,委身於仇敵織田信奈的庇護之下了。」

「如果日本的戰亂持續下去,南蠻勢力也會持續干涉,變成無法挽回的事態。日本的戰亂,必須結束在日本人的手上。近衛殿下知道織田信奈的堅持,才會跟以往的敵人聯手呢。」

「……或許吧。對於沒有南蠻人造訪的越後來說,沒什麼真實感。相良良晴、如今在九州做些什麼呢——」

「謙信殿下。我們越後軍此時暫緩進軍,是跟平定天下有關嗎?」

「有關。我斟酌過軒轅傳來的報告。織田信奈跟小早川隆景兩人心中的構想,相似之處非常多。」

「那是?」

「集結全國各地的大名,用一場大決戰,決定天下人。這是日本史無前例的大戰。那兩人不希望持續了百年的戰國亂世,再花上一百年去結束,而是希望用一場戰爭劃下終點呢。」

兼續吞了口水。她從沒聽過這種戰爭。

「在哪裡開戰呢?」

「日本的中央。」

「也就是東海道、東山道、北陸道、山陽道、山陰道互相重疊的地點。就是在安土一帶!?」

「沒錯。佔領安土城的人,就是天下人。從安土出發到京都,僅僅只要一天。這是很簡單的戰略目標,也是再清楚不過的誘餌了。」

針對上杉、武田。

為了同時實現好幾個戰略,才蓋出來的安土城,就是基於這種構想。

織田信奈不是一開始就有這種決戰的想法,而是來自最初的直覺吧。

類似在安土建造天下人之城的構想,安土城建造的期間,平安度過好幾次包圍網,讓靈感化為具體的戰略了。

織田信奈是個天才。

然後,小早川隆景跟織田信奈的才能產生共鳴了,直江兼續點點頭,謙信拿起琵琶彈奏,當作回答。

「我會跟著宿敵武田信玄的步調行動。織田信奈跟小早川隆景節奏一致的構想,武田信玄應該會無視吧。她是個堅持貫徹自我的女人。我也只能配合信玄了。」

「可是、謙信殿下。如果武田信玄因為貫徹自我,發動導致百年戰亂的行動呢?」

「那時候,我會基於大義阻止信玄。即使我不再是毘沙門天的化身,我的信念直到最後也不會動搖。為義而生,為義而殺。然而,我的身體快到極限了。這次正是上杉謙信最後的戰爭了,兼續。」

如果我倒下,之後就拜託妳了,謙信微笑。

「不會、謙信殿下還不會死。在安土城遊覽一日的夢想,請您繼續下去。」

信奈的計算中,性急的上杉謙信會先發動上洛軍隊,過於慎重的武田信玄,會反過來跟松平軍僵持在三河、遠江戰線,晚一步上洛。

知道安土城完工的消息後,謙信會加快速度,信玄會慎重以對。

信奈本身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從什麼時候出現打算在安土城一帶的平原,集結上杉、毛利、松平、宇喜多,親織田派跟反織田聯合軍,讓諸大名的軍隊進行一場『決戰』的構想,她只明白一件事。

就是為了完成用一場戰爭結束戰國時代,必須盡可能拖延武田信玄的腳步。

正因如此,才更要讓謙信跟信玄的進軍速度產生差距。讓信玄放慢腳步,讓謙信加快速度。

還有,不能讓同是毛利軍的小早川跟吉川,進軍速度調整到一樣。光秀豁出去擋住吉川,小早川早一步抵達戰場。

小早川隆景可以看穿信奈的構想。

然後,跟上信奈『用一場戰爭決定勝負』的節奏,盡可能誘導小早川趕來戰場、布陣。但是,不能讓吉川也這麼做。

在時機到來之前,吉川肯定會率先突擊吧,所以才要讓光秀封住她,讓小早川先行一步。

不過,扣除光秀為了阻擋吉川軍、在丹波陷入危機之外,最大的問題在於信玄,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信玄跟謙信攜手合作。

如果信玄跟謙信在同一個戰場上,作為『同盟軍』參戰,即使信奈、半兵衛、良晴再怎麼絞盡腦汁,都無法擊敗她們。

信奈急忙離開用來阻擋謙信的越前戰線,跟瀧川一益帶著三千挺鐵砲,來到松平元康布陣的設樂原,這是為了讓信玄誤以為織田軍打算跟她決戰。

可是這一天,信玄『對信奈跟狸貓展開總攻擊。就算付出犧牲,也要殲滅織田、松平聯合軍,一口氣上洛』對四天王跟將領們宣布。

馬場信房、山縣昌景、內藤昌豐,四天王們『織田信奈把大量種子島運入陣中了喔』

『用鐵甲船粉碎毛利水軍的,就是織田家。大量種子島用來對抗武田騎馬隊,可能有什麼陷阱!』勸諫信玄。

自從『戶石崩』慘敗給村上義清後,信玄從未這麼急著展開決戰。

「您是怎麼了、信玄主公?松平、織田聯合軍帶來了三千挺鐵砲。敵人還佈下了至今未曾看過的奇怪陣地。現在下了雨,但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快逃吧!」

高坂彈正的提議,信玄沒有點頭。

「不。在雨停之前對敵人展開總攻擊。一旦放晴了,武田騎馬隊就不可能毫髮無傷突破三千挺種子島了。繞到北陸的鐵砲隊,沒想到通通帶來這裡。不趁著下雨的這個時刻進攻,就沒有勝算了。」

謙信到底在拖延什麼?雨天的話,對越後軍壓倒性有利啊!信玄碎碎念,難得出現焦急態度。

「怎麼了呢、信玄主公?臉色很奇怪?」

山縣詢問,信玄回答。

「父親又送信來了。」

四天王們都看過來。

「什麼?信玄主公的父親說了什麼!?」

「以前被信玄主公從甲斐流放出去、現在不知下落的武田信虎大人?那個人很難對付喔!快逃吧!」

「又說了些什麼?」

「……啊……果然……」

信玄對四天王低頭。

「很抱歉瞞著大家。我跟不共戴天的敵人謙信和談後,父親『快點上洛。成為天下人。在老子還活著的時候,在瀨田舉起武田菱的大旗』送來斥責的書信。父親現在潛伏於京都。北條氏康也收到我父親的信。不這樣的話,就無法破壞我跟謙信的同盟了。」

「這就像是以前淺井、朝倉、本貓寺的第一次織田家包圍網。」

「……近衛前久……沒有謀劃嗎?」

「那個小心眼又短視近利的關白,不會有這般遠大的謀劃。策動叡山跟杉谷善住坊就是關白的極限了。被趕到駿河的父親,是近衛背後的軍師。因為織田信奈趁著上杉謙信把我拖在川中島的期間,搶先一步上洛,才策動了淺井、朝倉、本貓寺的包圍網。」

我對這件事情並不在意,加上對於相良良晴的感情,給了織田信奈討伐淺井朝倉的時間,擊敗包圍網了。

這件事讓父親斥責『孩子不知父親之心。妳一直都是為所欲為的小女孩啊』。

然後到了現在,父親離開跟織田接近的近衛前久,與寄居於毛利家的足利義昭聯手,連策士北條氏康都拉攏近來,成立第二次織田家包圍網。

「謙信以怒濤之勢平定北陸,卻在手取川被織田家擊敗,擋在越前。離安土城還有一段路。軍神上杉謙信只要下定決心侵略他國,就能比武田的速度更快。只要武田沒有擋在川中島、謙信從關東管領遠征關東的任務中解脫出來,就隨時都能上落了。相對的,武田如今還跟設樂原的敵人對峙,無法往尾張美濃進攻。武田已經沒有悠然自得佈陣的時間了。父親設計的第二次包圍網,就是為了讓上杉謙信上洛的謀劃。」

不能繼續不孝了,但也不能命令妳們去死,我現在動搖了,信玄難得在四天王面前訴苦,卸下武田信玄這個面具、恢復成纖細的文學少女勝千代。

「我從父親手上繼承的武田家舊四天王,都死去了。有人在戰場上戰死、有人因為謀反而切腹。作為副將的妹妹信繁也戰死了。大家因我而死。直到如今,我還是很後悔。我自己挖掘出來的新四天王,不能重蹈覆轍。所以,我才會一再慎重,慢慢擴大領土。即使因為川中島拖延了許多日子,也絕對不是敗北。因為我切身知道,跟上杉謙信決戰的結果會是如何慘烈。

可是──

「信玄主公。請您不要難過了。我們是主公的家臣。為了主公戰死,是我們活著的使命跟榮耀。本人內藤修理,隨時都能為了主公而死!」

「本人高坂彈正,從效力主公的時候開始,就覺悟以武田家將領的身分戰死沙場。就算想逃、也不會逃!」

「我的姐姐飯富兵部,是舊四天王的其中一人,沒有在戰場上戰死,而是身為叛黨切腹。在死去的四人之中,是最喜歡戰爭的一個,一定感到很遺憾呢。所以,我更要背負著武田家的軍旗,在戰場上戰死。這是我姐姐憧憬的死法。」

內藤、高坂、山縣三人各自鼓勵信玄,只有馬場信房一人不同。

「……主公。請別侮辱我們四天王。我是不死身的馬場美濃。至今的合戰,都未曾有過一個傷口。我背負著武門榮耀,對著御旗盾無發誓,絕對不會比信玄主公更早死去。」

很少出現感情、從未主張自我的馬場,第一次說出想法,反抗信玄,對信玄生氣,站起來!出現像是姐姐斥責信玄的表情。

「……在下從此刻開始,拜領信玄主公本名『晴信』當中的一字,從馬場信房改名為馬場信春。信玄主公跟那個人,在川中島之後都換了名字。『謙信』跟『信玄』。但在下從更久以前、就對信玄主公……效力於公主、跟公主有著同樣的夢想。『晴信』跟『信春』之名並不奇怪。請答應在下的要求。」

「馬場。妳。」

在下擔任先鋒,馬場對信玄鞠躬後,離開軍議場地。

信玄決定『趁著這場雨還沒停,武田騎馬隊全軍朝向設樂原的敵陣突擊』、宣布下去。

「吉姐姐?為什麼來設樂原?越前呢?」

「趁著謙信停止行動的空隙,我把三千挺鐵砲運來了。知道我親自參戰的話,信玄會更加慎重喔,竹千代!」

針對包圍長篠城的武田軍,松平元康得到援軍後,正在設樂原構築陣地。

信奈出乎意料參戰,讓元康很高興,但工作也增加了──信奈命令她建造一片奇怪的巨大柵欄建築。

「這、這、這個圖面是什麼?這真是用在合戰的陣地?」

「信玄有著想太多的缺點。就是要讓她疑心生暗鬼!」

──信奈回來後,跟瀧川一益她們連忙趕往設樂原,設下長長陣地,還從越前帶來了鐵砲隊,信奈對松平原康再三命令『絕對不能離開陣地。不能中了武田的挑釁』。沒想到,武田軍竟然會在這一天就展開總攻擊。

來了!霧氣之中,響起諏訪太鼓的聲音!三河士兵們臉色一變,開始備戰。

「哇哇!半藏。想說帶來鐵砲、加上奇怪的陣地阻止進軍,信玄卻發現了!雨。被雨打壞布局了?信奈姐姐的誇張陣地,是鐵砲防衛的專用陣地喔?這樣下去,我們等於是甕中之鱉了。」

「好消息,公主。離開三河參加喵喵一揆的本多正信,帶著一族本多宗勝回來參戰了。途中不見人影,但終於抵達了。」

「咦?彌八郎?這次終於回來了?真的?」

「是。因為他的關係,導致勇將忠勝也離開松平軍,導致我軍受到重大打擊。這個家的家臣,麻煩可真多啊。只想著要怎麼存錢。好不容易脫離今川獨立了,這次卻願意聽從織田信奈的指使,這種神經在下難以理解。還有,商人每天都在買賣少許米糧,賺點小錢。這樣下去,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要在桶挾間跟相良良晴聯手的?仔細想想,比起織田,在今川旗下反而比較輕鬆。」

「啊啊、彌八郎!我的莫逆之友!為了拯救我的危境,終於回來了?為了不讓你再度逃走,捨棄貓神,改成崇拜狸貓吧?」

「在下不會聽那種命令!無論如何都要把本多正信拖回來,花了一些時間。」

「誰呢?難道是彌八郎說相聲的同伴?是呢。本貓寺的相聲大會,因為轉移根據地而延期了。趁這個機會,把三河相聲普及出去?彌八郎為了竊取相聲的點子,還潛入了喵喵宗。」

「不對!」

下一瞬間。元康嚇到了。

「我是世良田二郎三郎。」

眼前出現一個跟自己外表相同的少女。

「妳是誰?長得簡直像是我的雙胞胎!?」

世良田二郎三郎,從小就侍奉元康的青梅竹馬本多正信。

「我是來取代您、松平元康,取得天下──成為戰國時代最後的霸主『德川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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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48 PM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6-3-12 11:22 PM 編輯

第七章 牟志賀

宣告在日向建立神之國,從豐後出兵的大友宗麟軍,人數約五萬。
作為大友軍的柱石,以立花道雪為首的許多男性武士,堅持『無法參加宗教戰爭』不參戰,藉口防止九州事實上的第三勢力、肥前龍造寺趁隙突襲,留在各自的居城裡。

遠征軍的核心,是把大友宗麟當成聖女,信奉吉利支丹的姬武將們,所組成的『百合十字軍』。

大友軍舉起有著光輝十字架的大旗,計畫破壞路上的神社,同時進攻島津軍,發動宗教戰爭、以及對抗島津軍的戰爭。

天照大神傳說取得天下的高千穗之地,被大友軍佔領,大友軍趁勢席捲了北日向。

大友宗麟、在日向的牟志賀佈下本陣。

牟志賀,是南蠻語「ムシ力」、MUSIC用漢字翻譯的名字、宗麟認為這是適合『新的神之國』的名字。

接下來的進攻目標,是南日向的島津軍重要據點、高城。

高城的守兵、僅僅五百。

佔領高城的話,島津軍就只能撤出日向了。

但是,在響野原迅速跟甲斐宗運談和後,島津義久為了救援高城,從各地集結了總數四萬的兵力。

讓相良家從屬、成功跟強敵甲斐宗運談和,至今無法同時在日向跟肥後兩面作戰的島津軍,總算能夠把所有兵力投入日向了。

而且,武神義弘就不用說了,連很少前來戰場的當家島津義久,都率兵參戰了。

在牟志賀本陣急忙建造好的南蠻教會裡面,舉行軍議──大友宗麟的左右兩邊,站著兩個軍師。一個是利用正多方體預測未來的南蠻傳教士加斯巴魯,另一個是黑衣服的少女軍師──黑田官兵衛。」

「西梅歐的智慧幫了大忙。進攻得很順利了,彷彿是在無人地帶上行軍呢。西梅歐真的是天才。」

「是的。指揮行雲流水啊,西梅歐。」

「姆。之後、本人西梅歐會作為大友軍的軍師,協助宗麟。」

跟遠征軍同行的弗洛伊斯,『您忘記最初的目的了。擅自在大友女士的領地率兵,等於是對信奈女士的謀反。島津軍有良晴先生。這樣下去會跟良晴先生戰鬥的』努力勸諫官兵衛,但官兵衛滿腦子都是跟島津的決戰,把弗洛伊斯的勸告當成耳邊風。

「別說了,弗洛伊斯。如果大友在這場決戰敗北,織田信奈就不妙了,所以一定要取勝。可是有很多士兵不聽南蠻人加斯巴魯的命令,而是聽本人西梅歐的。我絕對不是因為接受了宗麟給的中津十二萬石俸祿,才接受軍師任命的喔?」

「現在不阻止毛利上洛的話,明智女士就危險了。明智女士被擊敗的話,信奈女士會。」

「姆!沒問題的。本人只要認真指揮大友的軍隊,掌握九州霸權可說是輕而易舉!快速擊敗島津,回頭殺向毛利領地!趁著毛利跟織田信奈在本土決戰的空隙,西梅歐要從九州一口氣殺到中國!」

這樣下去,良晴先生會跟西梅歐在九州展開決戰的!為什麼會……?弗洛伊斯仰天長嘆。

「呵呵。我知道喔。從加魯口中聽說的。本人西梅歐被人踢來踢去的不幸未來。狡兔死、走狗烹!西梅歐是為了盜取天下、才努力成為軍師的,卻被趕出天下人的身邊,一直關在九州,直到人生的最後,才趁著本土決戰的機會,一口氣席捲九州,未來被當成第二流的人物!但是!這是織田信奈不在的未來!織田信奈、武田信玄、上杉謙信在本土決戰的話,不可能一天就分出勝負!現在的話,有時間能夠囊括九州!趁著織田信奈在本土決戰的時候,平定九州,成為名實相符的第一軍師!這就是西梅歐掌握天下的野心,獲得黑官一流稱號的機會,只有現在了!」

「可是,證明黑官一流的舞台,不就是信奈女士的天下布武嗎?兩人是志向相同的夥伴。這樣下去,西梅歐等於是趁著主君陷入危機的空隙,跟大友女士結盟、擅自獨立了。明顯就是將軍韓信的故事!這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在此之前,如果跟島津軍的戰爭拖長了,信奈女士會被反織田家的聯合君消滅!」

「姆。我沒打算背叛有著大恩的織田信奈。一定會趕上的,不用擔心。嘛,如果織田信奈被消滅了,到時由西梅歐繼承織田信奈的開國路線,率領大友軍平定天下!畢竟,加斯巴魯也說『織田信奈遇上萬一之時,有著繼承人才能之人,天下雖大,也只有妳一個人』,指名西梅歐了。唉呀,西梅歐被當成天才了。」

是的。

打贏戰場戰爭,就能拯救被聯合軍包圍的織田信奈。

可是,要改變世界的未來相當困難。必須準備好遇上最壞情況的策略。西梅歐是擁有這種器量之人,破壞神社佛寺的任務就交給我,加斯巴魯替宗麟倒了紅酒,平靜微笑。

「西梅歐女士。您打算怎麼處置人在島津陣營的良晴先生?」

「姆。弗洛伊斯、那個人不就是背叛者嗎?派往大友軍的使者,為什麼會留在島津軍、跟大友戰鬥呢?而且聽說他趁著織田信奈管不到的時候,把相良義陽、島津家久、後宮擴大許多了喔?島津四姐妹還搶著要當他的妻子。無可救藥的登徒子!本人西梅歐一定要處罰他!哈哈哈!」

「這、這是誤會。良晴先生只是在增加同伴。對於未來人來說,她們都是日本人,不是敵人。這就是良晴先生魔性魅力的來源……」

「是嗎?小早川隆景也好、上杉謙信也罷,他出手過的姬武將,算是織田家的同伴嗎?不都是跟織田信奈爭搶的強敵嗎?」

「她、她們絕對不是良晴先生的妻子……應該……總有一天、良晴先生會證明他是對的。」

加斯巴魯『想要輔佐織田信奈的話,需要我的協助嗎?弗洛伊斯。相良良晴突破了我第二個陷阱,結果成為島津家的重臣了。他有些做過頭了。他現在是織田信奈政權延續下去、就必須排除的妨礙』微笑。這跟約定不一樣了,弗洛伊斯抗議,加斯巴魯『他還沒來到我跟大友宗麟女士的面前啊』沒有任何罪惡感。

「織田信奈已經沒有時間了。這場戰爭的最後,他會從歷史的舞台上消失。未來人相良良晴跟島津四姐妹的合作很難對付,但我方有了西梅歐,抵抗也是徒勞無功。」

弗洛伊斯畫了十字、然後嘆氣,發生危機了,為了趕走不幸的未來,操弄人心也能被允許嗎?

能夠扭轉官兵衛被加斯巴魯操控的思考嗎?

躲在南蠻教會屋頂上的五右衛門,『軍師黑田氏,玩弄言語、沒注意到自身事實上的謀反。而且還跟能夠預知未來的術士結盟。對於相良氏來說,這是最大的危機』紅色眼珠發光,然後無聲無息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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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sper1137 發表於 2016-3-12 08:49 PM

後記

黒官一流!在九州爆發的官兵衛邪惡野望!

因此,『織田信奈的野望全國版』也終於能夠進入修羅之國的九州篇了。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祖先來自九州,我也不會寫出九州篇的故事吧。

謙信一口氣幾乎統一整個北陸,中國地方則是毛利幾乎統一了,相對的,九州則是大友、島津、龍造寺三國鼎立的狀態,一本不可能寫完,預定寫兩本。

因為頁數增加太多了,導致織田家成員沒有多少戲份,下一卷一定會寫出織田家的活躍故事,敬請期待!

豐後,有打算在日向建立天主教王國的大友宗麟。

薩摩,則是感覺變成近年戰國風潮主角的島津四姐妹。

夾在兩家之間,是坐等漁翁之利的龍造寺家,以及肥後球磨的相良家、阿蘇家、伊東家這些小勢力,導致九州戰亂不斷。

因為相良良晴的出現,導致戰國武將們的命運改變……不過,肥後相良家當家、相良義陽的登場,是這一卷的隱藏要素。

『跟之前的進展不一樣吧!?』聽到這些抗議,但不讓相良良晴跟相良義陽攪和在一起的話,感覺就對不起九州的祖先了,我心中的戰國魂這麼吶喊,島津四姐妹跟相良家的故事加在一起,導致這本書厚到可以當枕頭了。

九州果然好棒。好想住在九州啊。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鹿兒島旅行取材。『あくまき』用網購就買得到了,但還是想在現場吃!

話說回來,畫出島津四姐妹豪華封面的みやま老師、以及在最後時刻答應替我更換開頭頁面的編輯,以及各位讀者,非常感謝你們。

九州篇進行到一半,本州的故事也開始往高潮處進行,不過下一卷應該還是會寫得很辛苦(主要是頁數問題),我會像是靈光一閃那樣努力的。

順便做個宣傳,在富士見文庫的新作『桜木雙葉の世界』開始販售了,這本也請多多支持。主題是『小說家穿越到大正時代的橫濱,跟各種奇怪的文豪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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