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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6:44 PM

東出祐一郎 -【Fate/Apocrypha.一】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18 03:33 P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第三次聖杯戰爭中冬木之地丟失的大聖杯「第七百二十六號聖杯」在羅馬尼亞發現。

原來六十多年後,當時第三次聖杯戰爭勾結納粹德國的參戰魔術師,糾集一群魔術師以千界樹一族的名義,將冬木市的聖杯被搬運至羅馬尼亞,該地區的一支魔術師向時鐘塔宣戰,並打算成立新的魔術協會。

他們利用聖杯系統召喚了七名從者,而時鐘塔利用了大聖杯的『非常時期機制』,另外召喚了另一派別的七名從者。

而聖杯本身也召喚了一名特殊職階的從者-裁定者。

故事的主軸,就環繞在這十四名從者以及制裁者的戰鬥當中。


【原日文書名】:フェイト/アポクリファ

【原所屬文庫】: TYPE-MOON BOOKS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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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6:47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18 06:50 PM 編輯

序章

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戰場.

由煉金術塑形,複雜魔法陣構成的人造人純粹是為了戰爭而誕生的,生來就是為了毀滅,生來就是為了死亡.他們以成人之資降臨世間,以人工繁殖延續後代.由于他們身體有著眾多缺陷,他們只有兩個月的生命.

即便給予他們兩個月或者更短暫的生命,他們也毫不在意.他們揮舞著巨大戰戟,隨之而來的是席卷這片土地的血雨腥風.

魔像,換而言之,是由卡巴拉魔術構成,為了完成master夙願和意志的人偶侍從.人造人以人類之資出現,那麼魔像則是以岩石為肉,青銅為骨,沒有一點人樣的怪物.

即便數量較少,他們幾乎可以承受任何攻擊,用他們巨大的身形碾壓敵人,以他們堅實而龐大的拳頭粉碎對手.

人造人和魔像都被施以了強化魔術,使得絕大多數普通魔術不能傷他們分毫.

然而,單從數量上來看,他們共同的對手,卻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龍牙戰士是因紅方的servant一時興起才創造出來的,在數量上他們沒有任何限制.

如果把龍牙比作播撒進土里的種子的話,那麼他們就是自龍之獠牙種子而成的綠芽.

這些蘊藏著魔力之氣和蓋亞知識的種子,孕育了這支雄師.

他們在力量上無法匹敵人造人和魔像的混合大軍,但他們也是戰爭機器,他們無休無止的數量更勝對方一籌.他們就如同遮蔽視野的濃霧般進軍著,視野所到之處都是他們的軍隊.

他們會永無休止得戰斗,至死方休.他們揮舞著比鋼鐵還要硬上百倍的龍骨劍斧,將魔像砸成碎石,將人造人砍成肉末.

用可怕來形容他們是遠遠不夠的.魔像,龍牙戰士以及人造人擁有最為簡單的思維和感情——殺死敵人.他們的一條胳膊被砍了,他們不會停止絲毫,如同一部機器般得殺戮.只要他們的敵人還留著最後一口氣,他們就會永無止境地戰斗,哪怕最後湮沒在塵土之中.

一旦火勢蔓延,泥土也會變成他們的彈藥.傷者被魔術治愈,重回戰場廝殺.

他們來了,他們戰斗.他們來了,他們逝去.消耗對方就是他們唯一的目標.他們只是爪牙,只是戰略上的一枚小小的棋子.這麼說他們一點也不錯,這場戰爭的主導權從來都不再他們手上.

忽然,戰場上響起爆炸聲.原本強于一千戰士的無雙戰士們,用他們的武器釋放出沖擊波將士兵們分成兩撥.他們不是爪牙,而是國際象棋中的皇後.只有他們才能決定這場戰爭的勝負.

頑強且睿智的英靈們急如閃電般得顯現.

因他們的對決而產生的猛烈沖擊波,撕裂了空氣,也將周邊的魔像和龍牙戰士們震得粉碎.那些可憐的家伙們被粉碎得支離破碎,原先他們站立之處只留下了殘骸無言地訴說著他們曾在這里戰斗的事實.

就這樣,在這片戰場正中間出現了奇怪的空洞,沒人敢去填補.人造人,魔像以及沒有任何意識的龍牙戰士都明白,那個空洞是無法逃離的死亡陷阱.一旦他們靠近,迎來的只會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殘酷死亡.

只有那些被稱為Servants的,被選中的存在,才有實力和權利去填補那份空洞.

現在,兩位Saber正在里面進行著殊死搏斗.

一邊,站立著一位銀色的Saber,他身材矮小,穿著厚重的鎧甲,有如一大塊金屬般站立著.銀色的Saber揮舞著華麗而絢爛的銀劍,戴著遮蔽著整張臉的頭盔,讓人無法辨明他的性別和種族.

另一邊是一位散發著不同氣息的高挑而年輕的男子.他如同對待對手般地凝視著自己的劍,那劍散發出的輝煌和殺氣,讓任何人都不相信是出自人類工匠之手.鑲嵌著藍寶石的劍柄更是把這感覺推上了極致.

劍的顏色一把是金色一把是銀色,除了形狀和材質不同,兩把劍都借由著英雄之手散發著耀眼的光輝.

無論如何,這場戰斗很是荒謬.要知道,劍的時代已經遠去.如今正是運用槍炮武器決勝的時代.

在槍手的眼中,他們不該是徹頭徹尾的笑料嗎?如果他們不是野人,難道他們是穿越時空而來的嗎?

不,也許他們會比想象中更為荒謬.

"嗯,上吧,黑Saber."

在銀色Saber的呼喊中,金色的回答道,

"來吧,紅Saber."

在下個瞬間,紅Saber有如一只雄獅咆哮般躍起.

飛躍震動了大地,它的速度已經突破了音速.這是紅Saber的固有技能——魔力放出;通過釋放儲存在她武器和身體里的魔力,Saber可以像射出的子彈般行動.這樣的力量可以使Saber無論揮舞什麼樣的劍都可以游刃有余.

這飛躍同樣引起了超音波爆炸,吹翻了周圍殘留下的魔像和龍牙戰士們.即使是現代最為強大的陸戰之王坦克,也將在它絕對的速度和毀滅性的力量面前化為殘骸.

在某種程度上,saber有著能與惡魔媲美的力量.

黑saber發出猛龍般的咆哮,手持金劍迎上了紅saber.他沒有絲毫猶豫,以肉眼不可視的速度揮舞著大劍,砍向紅saber.

如果把銀色Saber的自殺沖鋒比作子彈,那麼金色saber的攻擊就像高速斷頭台.金屬與金屬的激烈碰撞而引起的沖擊波,給周圍帶來難以想象的破壞.

"嘿.你的斬擊過于簡單了,黑Saber!"

"呃!"

火花自雙方劍刃的撞擊中四濺而出,他們心中沒有同情憐憫也沒有仇恨,唯有想要抹殺對方存在的強烈渴望和能夠遇上如此敵手的狂喜.他們的劍鋒已經交彙了十次.

自這場戰爭開始,對這場戰斗的興奮就以笑容的形式在紅saber臉上出現了好多次.他們兩人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普通存在.他們是傳奇的化身,他們的名字名垂青史.

這些英雄永遠存活于人們的心中,在他們死後,他們的名字仍然永垂不朽.

他們被稱為英靈,是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英雄的替身.

他們的劍進行了第十三次交鋒,世界仍然紋絲不動.他們的武器和身體都安然無恙.相反,他們的雙劍抵在一起,構成了藝術上的平衡.他們緊挨著互相對峙著.

乍看之下,黑Saber占據著體型上的優勢.兩人的差別就像是小孩和大人那樣.

但事實上是銀色saber在力量上壓制著金色saber.這是紅saber魔力放出的效果.不過這次不再是用于沖刺,而是加強肌肉和經脈的力量.在這一刻,紅saber就像是一台准備開火的大炮.

"啊啊啊啊啊!"

銀色saber怒吼道,他的腳更深地沒入了大地.這就是紅saber的力量.

黑saber無力承受,巨大的沖擊力將他震飛.但英雄終歸是英雄.他沒有眨眼,果斷向後一躍,穩住了身子.

紅saber用劍直指黑saber,他的傲慢仿佛要自他的頭盔中溢出,譏諷道,

"你說你是位于最強職介的saber?多麼讓人失望.你只是個比較成功的仿制品而已."

黑saber沉默了.正如紅saber所言,他只是英靈的仿制品.無論如何,他都比不上紅saber,這個真正的英靈.

即便如此,讓步也不是個好選擇.為了拯救那些在他之前倒下的友人們,不論他有多麼恐懼,他都得戰斗.

"劍……"黑saber決定選擇最有效的方法來對付敵人.

"盈滿!"

盡管有著對死期將至的恐懼,但他冷漠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黑saber將大劍高舉過頭頂,橙光包圍劍身,然後如同旭日晨光般散發出去.

"釋放寶具……"紅saber喃喃說道,轉而咆哮道,"哈!好吧!"

他們的聲音中充滿急不可耐的喜悅.寶具是servant的終極武器,通過解放真名釋放.

一些寶具擁有毀滅性的力量.一些雖然本身不是武器,但總能射出無窮無盡的武器攻擊敵人,比如說王之財寶.還有一些是最為堅強的盾,能夠抵禦任何武器.英靈有多少個傳說,他就有多少個寶具.


和黑saber一樣,紅saber也有寶具.

"好,我已經得到主人的許可.我將使用寶具來對付你."

紅saber手持銀劍,包裹著面頰的頭盔隨之變成兩半,與鎧甲融為一體.

他們四目相對.黑saber因驚訝而微微挑眉.紅saber竟然有一張女孩的臉.一般而言,servant是以他們最鼎盛的狀態被召喚出來的,大多數都是以20多歲或者30多歲的樣子出現.但紅saber,還沒過二十歲,太年輕了.

盡管擁有一張美麗的女孩臉,她的暴行卻令人發指,或者說她從未想要隱藏過.凝視著黑saber,她的眼睛里映出的是歡喜和殘酷的螺旋情感.

"你為何要脫下頭盔?"

她用有些惱怒的聲音回答道,

"我不能帶著頭盔釋放寶具,就是這樣.你有力氣在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下個瞬間,紅saber身上罩上了血紅色的斗氣.在嘈雜的聲音中,劍刃轉變成了血色的光焰.

這當然不是寶具的原來模樣.以自身滿溢的仇恨,紅saber將原本純淨的名劍鍛造成了代表著罪孽和邪惡的魔劍.

"你的終焉時刻來臨了.你將迎來作為仿制品的結局,黑saber!"

紅saber舉起化為血紅的魔劍.在任何人眼中,這無疑是致命一擊.

"我上了,"黑saber一如既往,毫不猶豫地迎上前去.不論勝算是多少,他都毫不在意.

這是我必須做的.

黑saber知道他必須這麼做.他不是在拿他的生命做賭注,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性命去做賭注.

橙光和血色光焰交彙的瞬間立刻膨脹了起來.他們周圍的大氣尖叫著訴說兩樣寶具的全力釋放.

傳奇中的名劍叫囂著,證明著他們與英雄們金戈鐵馬的歲月——斬殺敵人,擊敗邪惡.

他們緊握著手中的劍,證明自己是saber職介的servant,同時也在宣告著對方終將被擊敗的事實.

"Clarent"紅saber加大了力量.

"Bal—"黑saber咆哮著.

"Blood Arthur!"

"—mung!"

紅色閃電與橙色目光相撞.火花四溢,意在毀滅一切,兩者都想殺死另一方.這場景在人類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兩位英雄的致命寶具,來自不同時期,活躍于不同大陸.而此刻,他們正在交鋒中.

光芒充滿了這片區域,所及之處,萬物俱滅.魔像和龍牙戰士們在接觸光的瞬間,紛紛化為粉末.

任何人看到這幅光景都會倒吸一口氣.整片空間都被血色和橙色占據,仿佛宣告著終焉之日的到來.

但萬物終有結局.先前刺眼而專橫的光慢慢柔化,最終猶如灰塵般消散在陽光之下.

他們周邊的土地已經面目全非.

如果你可以想象出一只振翅飛翔的蝴蝶輪廓,那麼現在你就可以知道這片土地到底化為什麼樣子了.沒錯,爆炸將一只振翅的蝴蝶輪廓深深烙刻在了這片土地上.

但是有誰會相信爆炸留下的痕跡是因為兩把劍的交鋒?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新的傳奇已經誕生了.

原本僅存在于傳奇中的聖劍與邪惡魔劍的交鋒此刻的的確確發生在這片土地上.

決定勝負的關鍵因素不是戰技,也不是力量,更不在于寶具的優劣上.黑saber的寶具是從他站立之處放出的半圓形的薄暮光波斬擊.

而紅saber的是從劍尖釋放的紅色閃電.真正決定兩者勝負的是兩者寶具的特性以及他們之間的距離.如果黑saber離紅saber再近那麼幾米,結局想必是截然不同的.

勝負已定.一位servant已經到底不起,另一位正單膝跪地.紅saber慢慢站起,因感到恥辱的她顫抖著.

"你!為什麼還活著?!"她緊緊地盯著他,直勾勾的殺意從她的眼中爆出.

Servant的寶具不僅僅是他們的終極武器,也可以說是他們為之驕傲的資本.Servant一旦解放真名,沒有殺死敵人是何等的恥辱.對于紅saber來說,她的寶具因她的父親,騎士王而生,這更勝她的榮耀以及她的仇恨.

因此,黑saber還活著的事實讓她難以接受.只要他仍然握著劍,他就是她厭惡的目標.如果他想要抬頭或者試圖起身,她任何一刀都足以給予黑saber致命一擊.

盡管疼痛在折磨著他的身體,也難以改變他想要戰斗的心.她知道剛釋放完強力寶具,消耗了過多的魔力.但是,她也知道她的主人格外優秀,足夠讓她在釋放完寶具後有足夠的力量行動.

"你不敢動了吧,黑saber.我要殺了你.只有我可以殺死你!"

我將砍下他的頭,刺穿他的心髒.這是只屬于我的權利.

紅saber搶先邁出了第一步.

至少我還活著.也許生命是此刻的我唯一擁有之物.

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體內的魔術回路叫囂著,拼命地想要維持住saber這一形態.然而,他體內所儲藏的所有魔力已經消耗殆盡.他已經不能再維持saber這一形態了.

保護著他身體的鎧甲逐漸消失,與此同時,saber的象征,金色大劍也隨之消失不見.

這一刻,黑saber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緊接著,壓倒性的痛苦蹂躪著他的意識,曾化為saber的男子一下子跳了起來.血肉被撕裂,神經被切斷以及骨頭被碾碎的痛苦讓他噴出一口血,淚水也無言地流淌了下來.他無法抑制住痛苦,發出了一聲呻吟.

過了一會兒,疼痛慢慢消失,但他也不能再次揮劍了.由于他已經失去作為saber的力量,他不可能抵擋紅saber的進攻.他還可以使用兩枚令咒變成saber,但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不是因為他沒有勇氣,而是身體的疼痛不允許他在那麼做.他需要大量時間變身,而且他的身體不能承受連續的變身.

與此同時,滿懷殺意的紅saber已經接近了他.這時,他別無選擇.奇跡不會降臨.不對,就算奇跡降臨,也不能改變什麼.

他帶著無限的遺憾接受了他的命運.

照理說,他應該沒有理由恐懼死亡.對他而言,死亡只是一個消散的過程.他也無法找到眷戀和遺憾的理由.如過真要找的話,估計就是他無法守護他傾盡全力想要守護的朋友們.

但即便是這個理由,也不能讓他留有遺憾.

那麼,此刻真正讓他遺憾的是沒有人能來救他.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想法,第一次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想:我應該好好珍惜.

結局本身並沒有讓人遺憾.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死亡降臨.

當死期將至之時,時間就像被融化的糖果那樣被拉長.在意識彌留之際,他希望一切快點結束.時間過得越慢,他對那個禁忌之問的答案就越迷茫:

嗯……我究竟是為了什麼,還活著?

並沒有答案.相反,他希望一個都沒有.他絕對不想接受他是因為被創造出才活著的答案.是的,在這里孤獨地死去是他的命運.沒有什麼能夠去做,也沒有什麼可以得到.

"不能一擊結果你真是我莫大的屈辱.即便是這樣,我也不能讓你走."

紅saber的眼中沒流露出任何情感,她緊緊地盯著我.即便是作為業余者,我也清楚地知道她的劍正指著我的脖頸.

"現在,黑saber,去死吧!"

她的言語十分冷漠,她迅速地揮動著劍.我的視野慢慢被白色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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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6:49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2 10:07 AM 編輯

第一章

在那空無一物的昏暗房間里,距離感已異常失真.看起來寬廣得難以置信,卻又讓人覺得受到壓迫般狹窄.立于中央的蠟燭,朦朧地照亮房間里男人們的臉龐,一切都是模糊的.那間邊緣不清的房間里的空氣,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苦悶.

【————回來的只有一人,麼】

在場的有三人.一位是老人,盡管身材矮小脊背卻挺得筆直,臉上的皺紋如木雕的美術品般充滿光澤.召喚科系主任洛克·貝爾費邦,傳聞自從就任系主任以來在任已逾五十載,但對此沒有定論.

聽了用沙啞的聲音念叨的老人的一言,一位年輕人首肯道:

【我看過那場戰斗了……真是令人不快的光景,那是無法容忍的存在】

那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紅發青年.那包含強韌而高貴意志的目光,文雅的容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居于上層階級的存在.他的言語中流露出一種使命感.

男子名為布拉姆·奴薩雷·索菲亞利.他既身為降靈科系主任的後繼者,同時也擔任時鍾塔一級講師一職.

老人像是同意般點點頭,將視線轉向保持沉默的最後一人.那名男子披著一頭散漫的長發,不快地皺著眉頭.

【汝見解如何?領主·艾爾梅洛伊喲】

用燭火點燃指尖夾著的煙卷,被喚作艾爾梅洛伊的男子緩慢地把頭轉向旁邊.

【是II世.盡管你想尊重我的本意令人感激,不過給我加上II世.否則艾爾梅洛伊這鬼名字還真讓人癢癢得難受】

【失敬.艾爾梅洛伊II世,意下如何?】

【……嘛,大概必須得改變方針了.畢竟,我們都失去了四十九名魔術師.雖然有一個幸存下來,不過也派不上用場了吧】

編制魔術師五十人,確立了周密的作戰.作戰開始的那一刻,狀況在各種意義上都朝著完美推進.但是,僅僅一個使魔就讓一切都錯亂了.

結果四十九人死亡,最後一人勉強進行了反擊.

【多虧了他,我們也迎來了反擊的機會.湊齊七名master的話,我們也能看到勝機】

【但是,讓誰來呢?若是不成熟的魔術師反而會被殺害吧.圖利法斯可是他們的管轄地】

短暫的沉默後,艾爾梅洛伊II世用淡淡的口吻說出了明白的事實.

【還是該雇用外部的魔術師吧.此次聖杯戰爭,乃是我等從未體驗過的前所未聞之規模.當然,時鍾塔也必須提供一兩人才行啊】

對此言語,二人表示贊同.他們從現在起必須選出七名MASTER.但是事態緊急.如果從時鍾塔的名門中篩選,那便會是一樁大事.由于魔術刻印的繼承,保管,以及其他各種要因,到選定為止可能要花三個月以上.相較之下,那些隨隨便便就能雇到的無所屬魔術師效率要高得多.

【那麼就由老夫和艾爾梅洛伊II世來召集對此虎視眈眈之人.剩下一人就讓聖堂教會派出吧.為了宣示我們的正當性,務必要請他們參戰】

【那麼,聖遺物的選定就由我來負責.雖是臨危受命,且看我如何湊齊作為戰力可以與對方抗衡的媒介吧】

聽了布拉姆的話語,貝爾費邦用手杖根部敲擊地面宣言道:

【這與當今世界各地舉行的聖杯戰爭仿品在各個方面都迥然相異.僅從規模上考慮,就已經超過曾經在冬木舉行過的第三次聖杯戰爭.懇請二位貴公振作精神.讓彼等為給我時鍾塔顏面抹黑而盡情後悔吧】

三人互不相顧,向著各自的方向邁出了步伐.

———————————————————————————————————————————————

由于德國侵攻波蘭而爆發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夜.在日本冬木市舉行了第三次聖杯戰爭.七名servant,七位master為了一己私願准備相互廝殺至最後一人,但戰爭途中卻發生了小聖杯破裂的意外.聖杯戰爭本身,在那一刻就已經含糊地終結了.

問題是,在那之後.

秘藏于圓藏山的,萬能的願望機大聖杯.不知命運是在何處發生了怎樣的轉變,某個擁護納粹德國的魔術師將之發現,並嘗試借用軍事力量對其進行轉移.

艾因茲貝倫,遠坂,間桐這禦三家以及帝國陸軍為了阻止這場陰謀而奮戰,但終因剛經曆過聖杯戰爭極度衰弱而失敗.禦三家傾盡全力構築起的大聖杯,遭到納粹德國的強奪.

這場戰斗既無文獻記載,也未留下影像資料,甚至不存在于人們的記憶之中.但唯獨軍方與魔術師之間曾爆發過淒絕的戰爭一事,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那麼,將大聖杯據為己有的納粹德國,是否能隨心所欲地統領世界呢?

……當然,那樣的未來並未造訪.在運往德國的途中,大聖杯還是謎一般地消失了.是被帝國陸軍強搶?亦或是遭到了蘇聯軍隊的襲擊?

不論如何,本該成為德意志第三帝國的象征,並實現世界統一夢想的大聖杯,沒有落到任何人手中就消失了.

責任人被更迭,關聯者被送往戰場,本該身為勝利者的納粹德國之中,都變得無人知曉大聖杯的行蹤————畢竟,知道大聖杯的人們都已不在.隸屬于納粹德國的自稱"尤格多米雷尼亞(*注:Yggdmillennia,千界樹 )"的魔術師也下落不明.

大聖杯消失了.禦三家的夢想,或是偏執,都隨淚消散,冬木市也平穩地迎來了終戰.

之後,經過了讓幼童變為老叟的漫長歲月————

在英國.人稱魔術協會總署的"時鍾塔".以倫敦大英博物館作為據點的此處,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自詡稱霸于漫長魔術曆史中的唯我獨尊之人,以及野心勃勃的魔術師們.

千人之中,千人半途而廢,雖說確實如此…………嘛,做夢應該是自由的吧.

至少,原學生的獅子劫界離是這麼認為的.肩膀傳來輕微的沖擊.似乎是因為在想事情而撞上了一名學生.道個歉吧,他剛這麼想著,那名學生就鐵青著臉沒命地從自己身邊逃開.

歎息.盡管這已經習以為常了.

魔術師因為自己所使用的藥物,或是所行使的魔術,時而會變成可稱為異型的姿態.這並非恥辱,倒不如說是值得誇耀的事,無需自卑,這點是魔術師之間的常識.

————明明如此,自己受到的待遇是不是有些無理呢,獅子劫想道.

僅僅是正常走在人行道上,就三次遭到警官的身體檢查(每次都是施加了暗示之後逃走).剛抵達時鍾塔,就四次受到擔任警備的魔術師詰問,走廊上插肩而過的學生們用極度畏懼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情況更是數不勝數.

這是人種偏見,是差別對待.獅子劫一想這樣申訴,他們就一定會這麼回答:

【並非如此,是你太可怕了】

這真是過分的話語.確實,自己神色有幾分可怕,這點可以承認.自己的衣服和普通的魔術師有些許差異,這點也可以承認.但是,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要保持笑容————

如此思忖的獅子劫,完全沒有理解到自身的恐怖.臉上的疵痕,剃刀般的目光,筋骨隆隆的肉體,用魔獸的皮縫制而成的黑色夾克.再加上自己作為吃賞金飯的自由人馳騁沙場的緣故,全身都飄滿血與火藥的濃厚氣味.如此一來,縱使是不具備正常倫理觀的魔術師,對可怕的東西依然會畏懼.

【汝笑起來,確實可怕啊】

老人一面用尖銳的聲音嘻嘻嘻地笑著,一面安撫著面露不服的獅子劫.這里是時鍾塔,召喚科系主任洛克·貝爾費邦的辦公室.

設置在房間牆壁上的陳列棚里,擺著有如猿和象合體而成的野獸的頭蓋骨.旁邊明顯有千年以上曆史的卷軸並未受到嚴加保管,被隨便放置一旁.上方看似沉得要命的玻璃瓶中,用福爾馬林浸泡著頭部分為九股的小蛇.

【這兒還真是老樣子,什麼都有啊】

那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蛇,如果自己鑒定的眼光沒錯,恐怕是此世獨一無二之物.獅子劫這麼想著,讓身體沉進接待用的沙發里.

【沒什麼.盡管罕見,卻都是已知存在之物.要說貴重倒也不假】

【海德拉(Hydra,九頭蛇)的幼體,居然浸泡在那福爾馬林里,所謂貴重是這種級別的麼?】

【那是個贗品啊】

咕嚕咕嚕,像是耍了人一般貝爾費邦悶笑起來.獅子劫瞥了他一眼,沒打算和他斗嘴,默默地啜飲起藥湯.雖然辣得夠嗆,但因為具有回複效果,還是情願地喝下了.

【言歸正傳,請汝來不是為了別的.汝,知道"冬木的"聖杯戰爭麼】

獅子劫稍稍皺起眉頭.

【算是知道吧】

所謂聖杯戰爭,是圍繞著傳聞能實現萬能願望的聖杯所展開的戰斗.加上了"冬木的"這一冠詞的場合,則是指魔術師之間將英靈作為servant召喚,相互廝殺直至最後一人的極其特殊的戰爭.

也許是協會對這東洋小國的監視不嚴,直到這聖杯戰爭重複三次以後才有所察覺.萬能的願望機會在極東的窮鄉僻壤顯現這種蠢話,就算是玩笑也要有個限度————魔術協會的認識,僅僅只有這種程度.

但是,第三回的聖杯戰爭扭曲了一切.大概也有眼看就將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原因,以"國家介入"這一異常事態為契機,位于冬木的聖杯戰爭迎來了終結.同時,這場聖杯戰爭的系統本身也作為情報在全世界的魔術師之間擴散.

可見,艾因茲貝倫,遠坂,瑪奇里三家所構築起的聖杯戰爭系統作為儀式是如此優秀.

假設曆史上曾經有過"如果".即是說,第三次聖杯戰爭如果沒有擴大到這個地步,聖杯戰爭也許至今也依然是僅限冬木市的獨自儀式.恐怕距今十年前左右,第四次聖杯戰爭理應舉行過了.但是在失去了大聖杯的冬木,早已不可能展開聖杯戰爭.

現在,亞種聖杯戰爭在世界各地開展.不過,其中大部分都是小規模,召喚的英靈至多五個,即使讓儀式成立,也不能實現萬能的願望.

【那麼,冬木的聖杯戰爭.其真正的目的汝可知道?】

【……這倒不知道】

貝爾費邦咧開嘴,露出令人憎惡的笑容.

【————是為了到達"根源之渦",打穿孔洞啊】

【什麼?】

對于這意外的回答,獅子劫不禁啞然.按貝爾費邦所說,在那場儀式中真正必要的並非master,而是servant.即,英靈之魂.

利用小聖杯來暫時防止其靈魂回歸"座",借助七位英靈所擁有的強大靈魂打開根源之道.那才正是"冬木的"聖杯戰爭真正的目的.

【意思是說,到處進行的亞種聖杯戰爭還是那啥麼.不一樣麼】

嗯,貝爾費邦肯首道:

【在根本的部分發生了偏差.那些是僅僅模仿了"實現所有願望"這個表面目的偽造品罷了】

實現所有願望,只不過是單純的誘蛾燈罷了.甚至連servant同胞相互殘殺,實質上也完全沒有意義.僅僅由于以形式而言過于優秀,這部分才被秘密隱藏了起來.但諷刺的是,連知曉真正目的的禦三家都必須公平地參加.

獅子劫確實感到驚訝.盡管驚訝————卻又能如何?誠然"冬木的"聖杯戰爭的真意也許真是那樣.可是,知曉真正聖杯戰爭的人已經不存在.大聖杯被奪的禦三家也並沒有進行第四次聖杯戰爭.

獅子劫毫無疑問是一流的魔術師,但要再現冬木的聖杯戰爭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這魔術協會本部的時鍾塔的講師,能完全模仿那個系統的到底又有幾人呢.

就是說,這雖然是貴重的知識,卻沒有半點作為情報的價值.

【……那麼,老爺爺.你到底是想要我干啥?】

別急嘛,貝爾費邦制止了催促的獅子劫.

【接下來才是正題.在"冬木的"聖杯戰爭之中最為重要的基盤大聖杯,在第三次聖杯戰爭之後銷聲匿跡,這汝知道吧?……三個月前,此物終于被發現.與其說是被發現,不如說是知道了它是被隱藏起來的】

【……地點是?】

【位于羅馬尼亞,特蘭西瓦尼亞地區郊外的城市圖利法斯.似乎設置在了該城市最古老的建築米雷尼亞城塞之中(*注:millennia城,沒譯成千年城,以示區別…)】

【是要我去確保那東西嗎?】

【嗯.委托的目的確實很相似,但是————在那之前,還有件麻煩事.把情報泄露給我等的,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族長達尼克】

【………"八枚舌"達尼克?】

【對,正是那個達尼克】

達尼克·普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亞————是傳聞已活了將近百年的,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族長.登上了時鍾塔最高階位"王冠",並以二級講師的身份執教元素轉換,然而學生對其評價極低.但是,他的真正價值比起講師,不如說在"政治"方面更得以發揮.

時鍾塔內的派閥斗爭,權力斗爭,爭取預算斗爭雖是家常便飯,但他發揮作為政客的卓越手段,理所當然地背叛倒戈,不僅是信任他的人,甚至連不信任他的人,他都能加以操縱並讓其一直蒙在鼓里————他確實是一流的欺詐師.

【這麼說,達尼克是問題所在?】

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沒准正置身于和聖杯有關的某種交易之中.但貝爾費邦搖搖頭,流露出對于這位老人而言極其罕見的表情————面部由于不快而扭曲,顯出憤怒之色.

【問題不在于達尼克,而是在于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

【什麼意思?】

【……米雷尼亞城塞的城主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而他們叛離了時鍾塔】

這消息,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比方才"冬木的"聖杯戰爭中真正的目的更具沖擊性.因為這大概是思緒所及之處不可能出現的話語.

魔術協會大致分為三個部門.其一為阿特拉斯院,那是坐落于埃及的阿特拉斯山脈,自公元前存在至今的以煉金術為中心的組織.其二為彷徨海,是"彷徨"于北歐海上附近一帶,在魔術協會中可稱之為原型的組織.最後為時鍾塔,這里既是魔術協會的中樞,又是最大最新的研究機關.

魔術師之中,存在著少數由于身為異端————或是強大得必須加以封印指定,而叛離協會之人.叛離行為本身並不稀奇,不過,若是一族全部如此就另當別論.

【竟然舉族叛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汝知道的吧.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並非貴族】

魔術師的素養,到底能與魔術共存多長時間呢————換言之,是會因曆史的長短而受左右.自古學習魔術的貴族,最長者據說已逾兩千年.

大貴族有三家,相當于親族的家族有二十家.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既不屬于上述任何一方,也無聯系.盡管其曆史絕不短淺.會變成這樣,有人說是由于其在過去的權力斗爭中失敗所致,也人說是源于與貴族三家關系不和,還有人說是因為魔術回路性質惡劣而被敬而遠之,然而,其個中緣由不得而知.

無論如何,他們一直受到魔術名門的排斥.不過即使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也並沒有垂涎地旁觀.

他們把通常的做法……"代代積累,令作為魔術師的血脈變得濃厚,窮極初代所選定的魔術系統"這一做法舍棄.取而代之的是,將與一族有廣泛而淺薄聯系的魔術師們湊集起來.

成為對象的,有諸如純粹曆史短淺,魔術回路貧乏的家族.也有已經開始衰退,魔術回路逐代貧乏的家族.還有受到魔術協會的懲罰,被懸賞通緝的家族.即是一群即使脫離了魔術協會的中心,依然沒有完全放棄到達根源的人們.

尤格多米雷尼亞暗中煽動他們.想留下血脈麼?想高聲宣揚研究成果屬于自己麼?想令一族之名銘刻于曆史之中麼?

尤格多米雷尼亞的中間名,全都是過去依靠這種方式吸收而來的家族的名字.他們連魔術刻印都還未統一.他們將曾經家族的刻印,原封不動地繼承下去.

他們所學的魔術系統覆蓋面也很廣泛.西洋型煉金術,黑魔術,巫術,占星術,卡巴拉,符文,乃至日本的陰陽道,一族之中都有人學習.

雖說如此,到底也不過是衰退的家族和曆史短淺的家族湊集而成的類似聯盟般的組織.他們的魔術,只是會被貴族們恥笑,無法入其法眼的凡庸之物.

平均水平二流,偶爾會出現一流人物,不過也僅止于此.數量雖多卻構不成威脅.當然,他們沒有被追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達尼克的政治手段,這一族畢竟也只有"人多"這一優點————本該是如此.

【不知是否是因為對此感到郁悶,某日他們宣布背離時鍾塔.還說,今後要以自己一族為中心建立新協會】

真令人吃驚,貝爾費邦如此歎息道.獅子劫也有相同感想.明確地宣言背離時鍾塔,這樣的行為與宣戰布告無異.如同將手套丟過來,朝臉上吐唾沫一般.

的確,只要還在時鍾塔內,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幾乎沒有受封為貴族(領主)的可能性.不論是過了百年還是千年,只要沒有大型的政變,都無法擺脫低人一等的境遇.

但是,叛離就另當別論.如果沒有具備相當分量的東西,怎麼也不可能舉族叛離.

……反過來說,只要有了具備相當分量的東西,也許就有了充分的叛離契機.沒錯,就比如————萬能的願望機,指明通往根源之路的大聖杯一類.

看著獅子劫的表情,貝爾費邦感到他已經得出結論,滿足地點頭.

【對.他們似乎想將大聖杯作為協會的象征.幸存下來的魔術師,是這麼傳話的.】

【……幸存的魔術師?】

貝爾費邦搔搔腦袋,取出羊皮紙,用手指輕輕拍打.所發動的魔術再現了過去的影像.獅子劫覺得用照片和攝像機明明也沒什麼問題.不過要是到了貝爾費邦那把年紀似乎連攝影機這種技術都不能容忍.

顯現出的影像,對獅子劫而言大概司空見慣.一個身上明顯帶有拷問痕跡的人坐在椅子上,一臉呆滯地望著虛空,口中不斷地念叨著什麼.

【這就是把消息傳達給我等的魔術師.這是當初他被發現時的狀態,如今治療已經成功,陷入了深度睡眠,要洗淨大腦可能要花上半年吧】

【這家伙,在說些啥?】

【"我等尤格多米雷尼亞要擺脫魔術協會下賤的政治斗爭,在此羅馬尼亞組成探尋真正魔導之道的嶄新協會.以七名英靈啟動大聖杯之時,我等就向榮耀之路踏出堅實的一步"……諸如此般,不絕于口】

第七百二十六號————那便是傳聞在冬木被觀測到的聖杯.若令大聖杯啟動,保守估計,也能任意使用那曆經數百年也消耗不完的龐大魔力資源.果真如此,到達根源或許也將化為可能.

【……我能問個問題麼?幸存的魔術師,你剛才是這麼說的吧.意思是有魔術師死了吧】

【當然】

【死了幾個?】

面對這提問,貝爾費邦多少有些躊躇,不過還是告知了實際數量.

【四十九人.以五十名受過"狩獵"特化的魔術師進行襲擊,結果僅有一人生還.】

【————】

歎息到底是誰發出的呢.

受過狩獵特化,說明他們都是獅子劫的同行.當然,他們不是自由人而是隸屬于魔術協會,即使如此,五十人怎麼也還是太多了.換句話說,從這點可以看出當初的預定是將對方完全殲滅.

合情合理,畢竟是規模如此之大的叛離劇.如果只是一笑而過,將有損協會名譽————更重要的是,要是不對他們進行殘酷的懲罰,那兩千年漫長時光被踐踏的恥辱還真有點劃不來.若是要去對他們施以懲罰,五十人是個合適的數量.

但即使如此依然不夠麼.

【豈止不夠.簡直是天地之差!那幫家伙,好死不死地竟然用servant迎擊!】

貝爾費邦的話語,作為五十人被殲滅的理由確實說得過去.

【……原來如此,那也難怪】

就算將五十人增至一百人,結果也一樣吧.既然都是能被稱為英靈的存在了.現代的魔術師之流,對他們而言與孩童無異.

【派遣過去的使魔已把一切都盡收眼中.那名servant突然出現在魔術師面前,笑著一揮手————于是就結束了.眨眼間,除了一人以外全員都被椽樁穿插身亡】

【"羅馬尼亞"和"椽樁"啊……】

總之,servant似乎已經被召喚了.那麼,反而不正是好機會麼.

【老爺爺啊.既然尤格多米雷尼亞召喚了servant,那麼我們也作為master參戰不就好了?】

大聖杯啟動了,如此一來其他的魔術師應該也有master的資格.派遣魔術師,召喚servant就能與之抗衡.

【太遲了.那幫家伙已經集齊七名master.雖然未必已經召喚,不過派遣過去的魔術師顯現令咒的可能性是零】

【……難道他們想自相殘殺麼?】

【也許吧,或者是將一族的某人作為首領,讓其他的servant即刻自盡.不論如何,我們一樣無法出手】

【我可事先說好.要和servant戰斗我可不干】

總不可能吧,獅子劫雖然這麼想,但為以防萬一還是如此宣言道.即使提煉戰略,制定戰術,手握幸運和奇跡,唯獨"一個人打倒servant"這種事是勝算極低的賭博.何況對方還是七人,更等同于奇跡.要想實現————除非對聖杯說"請你替我殺了servant".

【別這麼說嘛.老夫的委托啊,就是想請汝召喚servant進行戰斗啊】

【……哈?】

說什麼胡話,獅子劫想道.如果使用"冬木"的聖杯戰爭系統,servant最多七名,master也最多七位.

【這就是此次聖杯戰爭頗有意思的地方啊.可以召喚的servant,竟是兩倍十四名】

【什麼……?】

【幸存到最後的魔術師他發現了沉睡于米雷尼亞城塞地下的大聖杯.于是,成功地打開了預備系統】

【預備系統……】

【大聖杯會根據狀況,進行諸如令咒的再分配這類與聖杯戰爭相關的輔助.盡管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當七位servant全部被一方勢力所統一之時,為了找出對策,預備系統便會啟動.它就是如此被設置的.】

【……為了對抗七名servant而使另外七名servant的召喚成為可能,是這個意思麼】

總共十四名.這個數量意味著什麼,連獅子劫都能理解.

【正是.本來圖利法斯就是羅馬尼亞屈指可數的擁有靈脈的土地.恐怕,用比冬木更快的速度不斷地儲存過魔力了吧.即使七名servant被召喚,仍有永不枯竭的魔力】

這要是在冬木,早就動用緊急措施了吧.一個搞不好,連靈脈本身完全枯竭都有可能.

【總之,尤格多米雷尼亞湊齊了七名master和servant.然後————】

【沒錯.我等也必須集齊七名master和servant.與尤格多米雷尼亞交戰,並取得勝利】

【要是我們贏了,大聖杯要怎辦?】

【當然,勝利之後由我等確保.能輕易到達根源之物就在眼前,幸存的魔術師能不能保持冷靜還不知道呢】

……原來如此.意思就是"殲滅尤格多米雷尼亞之後發生任何事責任自行承擔"麼.能實現願望也行,阻止願望也行,或是————破壞一切都行.當然,眼前這只老狐狸肯定早有對策.大概會在戰爭結束的瞬間,立刻出動回收部隊吧.

但是,但是啊!如果能順利搶先一步————就一定會有成就自己願望的機會!激動的顫抖在獅子劫脊背上奔走.也許是確實觀察到了那份激動,老人一切如自己所料般頷首道:

【委托能接受麼?】

不過,還是不要立刻答複.要是馬上回應,會被看出弱點.

【我有幾個問題.能不能接受之後再說】

【請講】

【第一,關于我方的master】

【啊啊,剩下的六人已經早就決定並派往當地了."銀蜥蜴"洛特維爾·貝爾津斯基,"疾風車輪"金·拉姆,"結合的雙子"潘鐵爾兄弟,以及時鍾塔一級講師芬德·沃爾·森貝倫.我等派遣的就是這五人.】

獅子劫也對這些人選表示認同.不管哪一位都是名揚世界的魔術師.都是群會毫不留情將敵人排除的為了戰斗而特化過的怪物們.除了森貝倫以外,獅子劫都有與之共事的經曆.要並肩作戰,似乎並無問題.

【剩下的一人,是由聖堂教會派來的監督官兼master】

【……兼任監督官及master?】

【然】

聖杯戰爭,由于其名稱的原因必然會將一方勢力吸引而來.那是能與魔術協會對抗的獨一無二的勢力————即"聖堂教會".就算聖杯基本上都是贗品,他們也不能默默地放任爭奪冠有這個名字的寶具的魔術師們.因此,據傳教會曾經就介入過冬木的第三次聖杯戰爭.一種說法是,他們的介入不是因為別的,正是由于受了冬木禦三家的委托————但真相不見天日.

【……但是,這次戰爭需要什麼監督官麼?】

位于冬木的聖杯戰爭,需要對禦三家以及外來的master公平的裁判.因此,不偏袒任何一方的聖堂教會會被選中是情理之中.

但這次不一樣,是魔術協會與其對抗勢力之間的爭斗,完全不需要什麼中立地裁決魔術師同士的爭斗的監督官.硬要說的話,頂多做些隱蔽工作,但對魔術協會而言根本不缺這方面人才.

【說什麼呀.要是冒失地排除教會,他們反而偏袒尤格多米雷尼亞的話就麻煩了.首要之務,必須將我等乃正統魔術組織一事極力宣傳】

從貝爾費邦所述的情況來看,這次聖堂教會似乎是站在暫且算是同盟勢力的魔術協會這邊的.不過在聖堂教會眼中,這只是對魔術協會的牽制而已吧.

【第二.召喚servant照理說需要作為觸媒的聖遺物,那東西准備好了麼?】

貝爾費邦點點頭.嚴格地說,並非一定需要觸媒.在不憑借觸媒召喚的情況下,被選擇的將是與術者的精神性類似的英靈,而與其強弱無關.但是,許多master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會將聖遺物作為媒介來召喚目標servant.

當然,即使有了觸媒,也未必就能抽中預期的servant.打個比方,假設將承載過希臘英雄們的阿爾戈號的殘骸作為觸媒進行了召喚.被召喚的是無雙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是船長伊阿宋?是背叛之魔女美狄亞?還是被歌頌為醫術之神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在召喚之前都沒有定論.要限定也是可以的.但那就得用這世上僅與一位英靈有關的觸媒————例如,若是用世上最初蛻皮之蛇的蛻,或是曾披于某位王者身上的披風的碎片,召喚出來的英靈就能與相性無關地,基本限定在某一位身上.

不用觸媒召喚也並非沒有優點.因為英靈與召喚者的精神性類似,所以能輕松地在短時間內構築起同servant之間的信賴關系.在"冬木的"聖杯戰爭中,master與servant相性惡劣就如同懷抱致命的炸彈一般.直到最後的最後也不能完全相互信賴而招致悲劇的情況也時有發生.但要是踏錯一步,也可能會由于厭惡對方與自己相似而表現出不信任感.

相性的好壞雖然絕不是可以隨便忽視的事項,但不用觸媒而進行高風險賭博的缺點真是太大了.

不論如何,有了觸媒就沒問題.不愧是魔術協會,與大部分英靈有因緣的聖遺物都可以准備到.

貝爾費邦站起來,從桌子的抽屜里取出一個黑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塊有加工痕跡的木片.這沒什麼特別的————.獅子劫剛想開口,就發覺聲音莫名地變得興奮了.那塊木片,帶有某種熱氣.

【這是?】

【這是圓桌.曾經一騎當千的騎士們,就在這圓桌邊交談過.為了守護祖國不列顛,他們不是用劍而是以言語進行戰斗.】

【不列顛的圓桌……難道是,亞瑟王!?】

獅子劫不禁想伸手去拿,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

圓桌騎士(Knights of The Round)……不用說,就是亞瑟王麾下的騎士們.據說亞瑟王為了不顯示主君與部下的區別,設計出了平等的圓桌.

圍坐于圓桌旁的騎士,每一位都是在傳說中被謳歌的英雄.亞瑟王本人自不用說,蘭斯洛特,加拉哈德,高文,崔斯坦,珀西瓦里……無論如何,作為召喚的servant,他們全都誇耀著無可厚非的知名度和強悍.

【……只是,圓桌的話,究竟哪位騎士會被召喚還不得而知.恐怕,無疑會是與汝的精神性相適應的英靈.】

【沒問題.只要是圓桌騎士,不論誰被召喚,作為servant都合格了】

【嗯……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是同意接下委托了麼?】

獅子劫作了片刻思考.servant召喚的准備工作已經就緒.尤格多米雷尼亞利用羅馬尼亞的風俗習慣,恐怕可以抽中該國最強的servant.但要問這是壓倒性的不利嗎?答案是否定的.

七對七,數量上是公平的.最重要的是,對獅子劫來說,有著必須依靠萬能的願望機才能實現的願望.這件事,貝爾費邦是知道的.

————決定了.

獅子劫點點頭,點燃了香煙.將紫煙吸滿胸腔,暫時享受這毒物充滿肺部的感覺.貝爾費邦露出看似不愉快的表情————他很厭惡煙草.

【如此一來,master就湊齊七人了.尤格多米雷尼亞的master有七人,魔術協會派出的master也有七人.就是說,將有十四名servant現身此世.恐怕,這會是前所未聞的規模.事已至此,與其說是戰爭,稱之為"大戰"更貼切】

【聖杯大戰,麼————】

七名對七名.至今為止都是七名相爭,殘存至最後的戰斗.而這次確確實實是英靈們的全面戰爭.……成為舞台的都市圖利法斯戰後會變成什麼模樣都讓人不願去想象.

【酬金先給我預付一半.你要是肯點頭,就來簽合同吧】

聽了獅子劫的話語,貝爾費邦皺起了眉頭.

【成功報酬已經很豐厚了吧】

【這是一份生還率很低的工作.能拿到的東西我想趁現在先弄到手啊】

【呵,汝有什麼想要的東西麼?】

獅子劫從沙發上站起來,毫無迷惘地將陳列棚上擺著的幼年海德拉的福爾馬林漬品一把拿了過來.

【把這個給我】

【……那是個贗品,沒關系麼?】

對這句話,獅子劫不帶一絲迷惘地肯首.瞬間,貝爾費邦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去.這也難怪,因為這個漬品是地地道道的真家伙.就算把獅子劫家的財產全部變賣,恐怕也不及這東西售價的十分之三吧.

【好,這東西我就收下了】

一臉欣喜的獅子劫將它夾在腋下,拿起了裝有觸媒的盒子.

【那麼,就請盡快飛往羅馬尼亞吧.監督官和其他的master由我來聯絡.入境之後,對面應該就會馬上和汝取得聯系.】

【啊啊對了.老爺爺,監督官叫什麼?】

即將離開之時,獅子劫突然向貝爾費邦詢問道.若是與這場戰爭有所關聯,很大可能是由第八秘跡會派出的.說不定還是個聲名遠揚的人物.

【老夫並沒有直接會過面,不過記得……………………是個名為Shirou的神父.】

很遺憾,這是個沒有印象的名字.

獅子劫界離即刻從倫敦飛往了羅馬尼亞.因為被邀請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要進行某種狩獵的可能性而做好了萬全的准備,所以不用再耗時間回家一趟,實屬僥幸.

在飛機上,他把貝爾費邦交給他的聖杯戰爭相關文獻徹底地通讀了一遍.賦予servant的七種職階其各自的特性.或是關于讓servant服從,甚至能讓其自盡的絕對命令權,令咒.以及唯一一件客觀的記錄,第三次聖杯戰爭的始末————.

剛讀完,飛機就抵達了羅馬尼亞.現在,羅馬尼亞已經實施了魔術師的出入境限制.此舉是為了避免令咒顯現在弱小的三流魔術師身上,盡管其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下飛機,手背上就傳來一陣麻痹般的痛楚.仔細一看,手背上印刻著如同刺青一樣的紋樣.這是聖杯承認獅子劫成為master而令令咒顯現的緣故.

雖說早已有了幾分預想,但還是感到些許安心.要是過了很長時間令咒遲遲不出現,自己再怎麼樣也只能淒慘地滾回家了.

獅子劫並沒有打算立刻從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前往圖利法斯.在那之前,他做出了應當先召喚servant的判斷.圖利法斯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領地.魔術師沒有servant陪伴就只身潛入那里,與自殺行為無異.

幸運的是,布加勒斯特是座具有近六百年曆史的都市,同時也擁有數條高靈格的靈脈.下午到達之後,獅子劫馬上對那塊土地四處巡探,選擇與自身相性良好的靈脈作為候補.其中最有力的是Stavropoleos教會管理下的墓地一角,在死靈魔術師獅子劫看來,果然掩埋屍體的場所相性似乎才最適合.

【對servant來說,從墳墓旁邊舒醒大概不會是件愉快的事……】

夕陽西下,街道上落下夜幕後,獅子劫就迅速地開始了行動.首先,在墓地張設了驅逐旁人的結界.因為只要確保到召喚為止,所以術式的編織並不複雜.

接著,用由魔術師的骨灰及血液提煉而成的粉筆描繪魔法陣.在消去之中退去,刻下四個退去之陣圍住召喚之陣.然後在陣的中央放上水晶玉.可以說是一次決定成敗,不過獅子劫對于這完美的結果點頭表示滿意.

接下來需要的就是用來供奉的觸媒,以及咒文的詠唱.乍一看要令英靈降臨似乎相當容易,master只不過是連結聖杯與servant的鋦子罷了,沒問題.

由于獅子劫比預想中更快地完成了魔法陣,自身的魔力在達到巔峰為止還騰出些許空閑時間.

也許是雙手閑了下來,他幾乎下意識地點燃了香煙.盡管是台灣制的煙草,但恐怕是稀有品.那個魔術師居然會送給自己一整箱,這簡直就是奇跡.不過味道很糟糕.明明是稀有品味道卻很糟糕,這讓獅子劫每次吸一口都對世間無常發出感歎.

依依不舍地慢慢吸著煙,"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獅子劫這麼想道.聖杯戰爭是世界最小也是最大的戰爭,能成為勝者的僅有一組.……這次情況雖然極其異常,但無論如何,阻擋在眼前的是一切"魔術"都不管用的英靈們.

他漠然地考慮起自己的願望.自己所許的並不是什麼狂妄的願望.萬能的願望機聖杯應該能很容易地將其實現吧.對獅子劫界離而言,這份願望並不切實.不如說,是由于願望早已被斷絕————正是因為決定了接受這一切活下去,才一路走到今天.離開時鍾塔,選擇成為無所屬的賞金獵人也是出于這個原因.然而事到如今,那理應早就舍棄的希望就在眼前,就在觸手可及之處.

【……能把握住麼】

不知道.這場聖杯大戰,到底會何去何從?說不定會就此葬身沙場.不,那種可能性極其之大.但是…………

————說什麼傻話.收手這種事,一開始就已經不可能了.

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已經破釜沉舟,無路可逃.即使可以回顧,也不可能返回.這樣就好,獅子劫想道.

他站在魔法陣之前.

馬上就要到凌晨兩點.按日本的話說,就是草木皆眠的丑時三刻.對于掌管死亡的獅子劫界離來說,沒有比這波長更合得來的時間帶了.

【開始吧】

聲音帶有些微的緊張之色,自己正維持著良好的精神狀態,他如此分析道,最後,再確認一次自己所屬的顏色.據貝爾費邦所說,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servant是"黑",而時鍾塔派出的魔術師們的servant則把"紅"當做己方陣營的顏色.

【純銀與鐵.與基石訂定契約之大公.為之奉獻之色為"紅".

築壁阻降臨之風.閉四方之門,自王冠出發,在通往王國的三岔路上循環吧】

詠唱一開始,就同時傳來內髒被他人玩弄般的鈍痛與不快感.魔術回路活化,不斷轉換大氣的魔力,激活魔術刻印加以輔助.

全身在由人類向物體切換.承擔世界奇跡的裝置,機械部件,亦或是齒輪.意識到自己正在成為這類物品,獅子劫為了進一步加快體內循環的魔力,深深地踩下加速踏板.

召喚陣發出紅光.終于開始的奇跡之具現,也不能令現在的獅子劫分心.

【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重複五次.只是,將已經成熟的時刻破棄】

特蘭西瓦尼亞地區,圖利法斯,是位于那位"穿刺公"誕生地錫吉什瓦拉北方的小都市.在中世紀,為了防止土耳其兵入侵而建造的城牆如今依然保存完好,環圍著部分城塞和都市.

都市的建築物大部分是在中世紀的建築物上進行重重修補和改建而成,其珍貴度比起錫吉什瓦拉有過之而無不及.人口約兩萬,靠著瑣碎的農業及紡織業,勉強得以維生.

能稱之為城市象征的東西,就是聳立于微隆山丘上的巨大城堡————米雷尼亞城.這座城堡自中世紀以來其擁有者從來沒有變更過.盡管奧斯曼土耳其的侵略,黑死病大流行,以及在近代戰爭中的轟炸等等,都給圖利法斯帶來了種種苦難,但時至今日,城塞及其所有者一族依然健在.

一族的名字叫尤格多米雷尼亞.是一群當年從北歐遷移至羅馬尼亞的魔術師們.眼下,城塞之中盛況空前.

不只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一群不知來自何方的容貌端正的仆人們正細致入微地工作,手持遠遠落後于時代的戰斧在城中巡邏.更有會行走的石床,以及眼中發光的石像……

在旁觀者看來,一定會驚訝地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在圖利法斯的淳樸居民中,找不到半個會踏入這座詭異城堡的無謀之輩.只要城里的燈還亮著,連深夜外出都受到警戒.

于是當幾個月前熄滅許久的城堡燈光再次開始發出光輝時,居民們個個面面相覷,臉上露出陰郁之色.沾滿鮮血的暴君們回來了!

居民們一邊祈禱著和平安甯,一邊過著平凡的日子————

半夜兩點,都市圖利法斯早已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在睥睨都市的米雷尼亞城塞的一個房間中,有名窺伺窗外的男子的身影.眺望萬籟俱寂的街道的男子眼中,燃起了無聲的決意.

男子名為達尼克·普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亞.他既身為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族長,在第三次聖杯戰爭中,也曾作為納粹德國方面的魔術師參戰.正是他下令將大聖杯轉移至德國.

那場戰爭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然而男子的臉上沒有半點皺紋,從外表上看大概會以為是二十六至三十歲之間吧.仿佛自第三次聖杯戰爭以來,他的時間就停止了.

【沒錯,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達尼克的話中,真是飽含著萬千感想.不管怎麼說,第三次聖杯戰爭終結後六十多年間,他為了掩人耳目,一直慎重地進行籌備.

唯一的失算是,由于"冬木的"聖杯戰爭情報擴散開來,成為觸媒的聖遺物個個都失去了下落.古代的英雄王,擁有最強聖劍的騎士王,支配過半個世界的征服王等等的觸媒,全都散逸得不知所蹤.盡管如此,他命令一族在數十年間所湊齊的聖遺物足以召喚優秀的英靈.與魔術協會獨自收集的聖遺物相比毫不遜色.

而今晚將進行四名英靈的同時召喚,這樣一來就有了六名.算上由于某種原因而在東京新宿被召喚的assassin,七人就到齊了.

換句話說,再過幾個小時,尤格多米雷尼亞就會向魔術協會掀起叛逆的狼煙.除了一件事以外,一切都按著預期進行.連時鍾塔想要殲滅表明叛離之意的自己一族————都完完全全地在預測范圍之內.

甚至連五十名魔術師潛入圖利法斯後,在郊外森林中待機,准備一晚決出勝負,都在預料之中.身為熟練獵人的五十名魔術師,被達尼克所召喚的servant lancer僅以三十秒就全部殲滅倒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期,真是太棒了.

唯一沒有預測到的破綻,就是幸存的魔術師令預備系統啟動一事.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對這種事也早已做好了覺悟.他們已經理解到要是使役全部七名servant,必然會受到魔術協會的妨害.七名對七名,至少從數量上而言是可以相互對抗的.

當然,對方可是魔術協會.肯定能夠召喚出相當高等級的英靈.然而在羅馬尼亞,沒有任何英靈的知名度能夠超越servant lancer.召喚lancer是在兩個月前,之後利用lancer身懷的固有技能,將圖利法斯以及周邊區域變成了領主(lord)支配下的土地.

只要身處這片領土之中,lancer的全部能力等級都會得到提升,使用寶具也成為可能.唯一的難點是,這名servant在性格上稍微有些難以相處,但達尼克樂觀地認為,既然目的一致,姑且算是沒有問題.

對方到底派遣了哪些魔術師也盡在掌握之中.除去來自聖堂教會的監督官,其余六人全都是將自身的技術為了戰斗而特化的魔術師.不過,他們已經輸在了向servant進行魔力供給這一致命的不利條件之上.而編制出了消除這一不利條件的技術的己方,勝利絕對是無法動搖的.

車輪滾動的聲音,讓達尼克回過頭來.

【伯父大人,時間快到了噢】

那是柔和通透的聲音.坐在輪椅上的少女面帶微笑,達尼克如同被那可愛的笑容所誘惑一般,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

【情況怎麼樣,菲奧蕾】

【情況還好,不過弟弟好像有點兒忘乎所以】

菲奧蕾·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她既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擁有首屈一指能力的魔術師,又是達尼克的後繼者————換句話說,她正是備受矚目的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下任族長.

一般來說,被稱為"天才"之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在廣范圍內擁有輝煌才能的人物,而另一種則是在特定的領域里,秘藏著深得可怕的才能的人物.

菲奧蕾屬于後者.盡管她幾乎對所有魔術都不拿手,但唯獨在降靈術及人體工學方面有著比起時鍾塔一級講師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才干.特別是她加入了個人改造後所創造出的各式各樣接續強化型魔術禮裝(Bronzelink Manipulator),有著足以讓區區三流魔術師將一流魔術師解決掉的強大威力

經過數代血脈傳承,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之中,才能在她之上的魔術師恐怕也不會出現.

【沒想到你們姐弟倆都顯現了令咒.要是是在遵循原本形式(system)的聖杯戰爭里,這或許是悲劇的開始吧.】

【……是呢,肯定會是那樣的】

不論是師弟還是親生弟弟,只要利害發生沖突就會相互殘殺,這是魔術師的常識.但這對姐弟情況卻不一樣.這純粹是因為姐弟的實力差距太大.恐怕會變成菲奧蕾單方面殺害畏怯的弟弟那樣的構圖吧.果然是悲劇.

【我聽說魔術協會已經派遣了最後的魔術師】

【消息真靈通啊】

達尼克苦笑道.潛伏于時鍾塔的人發來報告,是大概一小時前的事.

【終于要開始了啊……】

【沒錯.就在今天,"黑"與"紅"的servant所展開的聖杯大戰將拉開帷幕.我等千界樹(yggdmillennia),將把此世的神秘與奇跡掌握手中】

【……】

菲奧蕾憂郁的表情,並不是單純出于對爭斗的厭惡.她曾經和普通魔術師一樣,在時鍾塔學習過.自己的同學如今還在學校,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滿.當然,自己也並沒想要與朋友直接為敵……即使如此,還是感到心中有某種芥蒂.

不消說,恐怖也是有的.在魔術師的世界中,時鍾塔是絕對的象征.那個創立于西曆元年的組織中,彙聚著所有神秘及一切魔術.

真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最先端的魔術機關.那個組織里存在著菲奧蕾甚至無法想象的某些東西.

但是,違逆族長達尼克更是沒得談.那是生活了百年,肉體卻依然保持著二十歲的嬌嫩的,保有一族首屈一指魔術刻印的怪物.違逆他的瞬間就會被驅逐出一族的關系網,即使逃往魔術協會,等在前方的,也只會被當做叛徒的血親,過上潦倒不遇的人生.

就算這樣,如果毫無勝算的話,菲奧蕾也會反對的吧.然而,現在映照在她眼中的,是蒼白的巨大祭壇————儲藏著無色魔力並胎動著的大魔法陣.

【我就只讓你瞧一瞧.但是對其他人要保密.】

這麼說著,達尼克邀請她來到一直秘密藏匿著的大聖杯的下方.雖然還沒有完全啟動,但那壓倒量的魔力與莊嚴肅穆的氣氛就已讓菲奧蕾神魂顛倒.

————憑借這座願望機,你心中所藏的願望就能輕易實現.

菲奧蕾無法抗拒達尼克的耳語.她也有夢想,有個無論如何窮極魔術都無法實現的願望.

與同學的對立終究只不過是傷感罷了,不能阻止自己達到目的.菲奧蕾早已決定,要將自己的身軀投入到與魔術協會的的全面對決之中.

【那麼,就請領王一同出席守護我等的騎士們(servant)的召喚儀式吧】

【是,伯父大人】

兩人到達作為召喚儀式現場的王之間時,在場已經聚齊了名master.其余處理雜物的人造人(homunculus),正默默地搬運必要的道具.

魔法陣的紋樣已經刻好.將材料溶解而成的金銀混合物由于編入了保持溫度的術式而依然保持著液態.這個精心描繪而成的複雜魔法陣,是為了將servant一齊召喚而特殊編制的.

不知不覺中喧鬧聲消失了.看著這番情景,移動到玉座之旁的達尼克大大張開雙臂宣言道.

【————接下來,把各自收集的觸媒安置于祭壇之上】

master們點頭示意.

第一人————戈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亞.從那稍顯肥滿的體型及其表情上可以一眼看出他是個妄自尊大的男人.使用的魔術是煉金術.不知是觸媒相當貴重,還是不想讓其他master看到,一直放在盒子里沒拿出來.

第二人————菲奧蕾·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坐于輪椅上的少女使用的是降靈術及人體工學.她所持的觸媒,是一支古老的箭.箭頭變為青黑色的部分不知是血還是其他什麼.

第三人————塞蕾尼凱·愛斯科爾·尤格多米雷尼亞.使用的是黑魔術.也許是為了供奉活祭而剖開野獸和人的腹部,與髒器接吻的緣故.她雖外表清廉,全身卻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觸媒是個玻璃瓶,瓶上殘留的些許汙垢令瓶子里看起來仿佛盛著某種液狀物一般

第四人————考列斯·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他是菲奧蕾的弟弟,使用的魔術系統是召喚術.之所以能窺出他那與十八歲不相稱的孩子氣,大概是因為臉上的雀斑吧.他怯弱地嘀咕重複著召喚英靈所必需的咒文.觸媒是一張古舊的紙.紙上畫有人體圖,右下角潦草地寫著"理想人類"字樣.

接著,是已經完成召喚的第五人————caster的master,羅歇·褔雷因·尤格多米雷尼亞.在這些人之中,他恐怕是最年輕的.只有十三歲的他,在稍遠的地方興致勃勃地在注視著這幅光景.

【羅歇.你會從工房跑出來還真新鮮啊】

達尼克的招呼,讓羅歇縮了縮身子.

【那是因為……英靈召喚什麼的,一輩子能見一次就算很幸運了吧.因為可以看見第二次,我也就從工房跑出來了呀.】

語氣中帶著幾分逞強和老成.別看他這樣,他在人偶工學(Doll Engineering)領域可是有名的魔術師.不過他所造的都是些暫不考慮外表和造型設計,而一味追求性能的稍微欠缺美感的人偶.

他在兩個月前,幾乎與lancer同一時刻召喚出了caster,並與其一道在工房中夜以繼日地生產聖杯大戰中所必須的士兵(Golem)

【caster人呢?】

【老師啊,他說馬上就過來.現在他正埋頭于寶具設計呢.】

【還是先向caster道個歉吧.那麼,你就在這里再次見識一下那神秘的儀式吧】

【知道了啦】

羅歇縮緊了身子.他滿懷尊敬地稱呼自己的servant為"老師".對他而言,那位caster所建立的傳說是值得崇拜的.少年對caster給予完全的信賴,能在工房中幫上caster的忙,少年打從心底里感到高興.

不久,caster在羅歇的身旁實體化了.他穿著青色的披風,以及貼合身體的緊身衣,臉上還戴著眼口皆無的無臉假面.羅歇欣喜地向老師問候,caster無言地點頭示意.

達尼克確認四位召喚者已經在指定位置上就位後,面向空蕩的玉座恭敬地低下了頭.

【那麼,王啊,儀式現在開始】

"————嗯"

光之粒子在玉座上集結,化為一個人的姿態.被稱為王的男子,全身包裹著漆黑得似乎要溶于夜幕之中的貴族服裝.與黑色相反,臉色蒼白卻得令人毛骨悚然,如絹絲一般的白發散漫地垂著.

他出現的瞬間,王之間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只是站著就感到要被壓垮,要是被看上一眼,全身會都止不住地顫抖.這絕不是因為玉座上的男子粗野暴力.而是一旦暴露在他那冷酷的眼神下,會不由得地認識到自己是無比脆弱無力的存在.


這位王者,正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族長達尼克作為最強王牌而准備的servant,"黑"lancer————"弗拉德三世".

羅馬尼亞特蘭西瓦尼亞最大的英雄,被土耳其士兵所畏懼,稱為串刺公(Kazıklı Bey)的他,在世界上有著另一個更為響亮的異名.

小龍公(Dracula)……或是吸血鬼(vampire)德古拉伯爵.

當然,眼前這位弗拉德三世是個與吸血鬼一詞無緣的人物.他不但是具有虔誠信仰心的人格者,就算國家雖小,他也依然是作為王者君臨其上的英雄.特別是在羅馬尼亞,他憑借多次擊退了蹂躪各國的奧斯曼土耳其的侵略這一功績,被認為是羅馬尼亞獨立的大英雄.

……沒錯,既然這里是羅馬尼亞,他的知名度幾乎是最高的.甚至可以匹敵在希臘的赫拉克勒斯以及在英格蘭的亞瑟王吧.

lancer向達尼克投去一瞥,便讓充滿威嚴的聲音響徹王之間:

【快,召喚出願成為余之手足的英靈們吧】

【遵旨】

達尼克恭敬地行了個禮後,向四人宣告道:

【那就開始吧.我等以千界樹(Yoggdmillennia)為豪的魔術師們.這場儀式終結的同時,我們將會踏上無法回頭的戰斗之路.————做好覺悟了嗎?】

四位master無言地流露出堅定不移的決心.

王之間內的氣息再度發生變化.master們繃緊神經,僅在這個時刻,他們甚至感受不到在背後守望著的串刺公所帶來的的重壓.

servant的召喚本身,確實比起通常複雜奇怪的大儀式更為簡單.但"召喚英靈"這一極限的神秘,一旦失誤就會命喪黃泉卻也是自明之理.

沒頭沒腦地胡亂沖撞,和畏縮地不斷敲擊石橋一樣是愚者所為.現在所需要的,是能將槍口對准自己的腦袋,迅速扣下扳機的冷酷與膽識.

【純銀與鐵.與基石訂定契約之大公.為之奉獻之色為"黑"

築壁阻降臨之風.閉四方之門,自王冠出發,在通往王國的三岔路上循環吧】

明明沒有經過排練,詠唱卻一致得分毫不差.

每詠唱完一節,魔法陣的光芒就加速增長.奔騰的魔力蹂躪,凌辱著四人.但就連四人之中位列低端的考列斯,都堅韌地站穩步伐,毫無躊躇地持續著詠唱.

【————宣告

汝之身體聽吾號令,吾之命運寄予汝劍.

如遵從聖杯的歸宿,順此意,從此理者,回應吧!】

詠唱,以及奔流與魔術回路內部的魔力,將存在于"座"中的英靈招來.與銘刻在神話傳說中的至高存在進行對話.

【于此發誓.

吾為成就世間一切善之人,

吾為施行世間一切惡之人】

其中三人突然停止詠唱.只剩考列斯一人算准了這空當,宣告接下來的兩小節.

【然而汝應將雙眼蒙于混沌之中.汝乃為狂亂之檻所囚之人.吾乃掌控其鎖鏈之人.】

為了狂化而作的追加詠唱.由此可以確定,他所召喚的servant或多或少會陷入瘋狂.

接著,是最後一節.

魔術回路狂亂帶來的痛楚的痛楚以及對于回路暴走的恐懼不停地折磨著他們,盡管如此,這四人甚至有些舍不得這個瞬間.這場儀式就是擁有如此的高揚感.即便這樣,也必須宣告.為了將最高級的神秘緊緊握在自己的雙手之中.

【————汝等身纏三大言靈的七天,由抑制之輪而來吧,天平的守護者啊!】

宣告話語的同時,狂風大作,人造人們慌忙蜷下身子,羅歇用手遮著臉龐.lancer和達尼克,以及caster則如同吹過涼風般沐浴其中.

于是,"他們"在地上顯現了.

從複雜精巧編制而成的魔法陣中,發出炫目的光芒.瞬間,奇跡具現化了.將人們的幻想作為肉體,達到既人非人之域的英雄們.

暴風緩和下來,炫目之光也慢慢減弱.之後,魔法陣中出現四個人影.

其中一位,是身著白色禮服的體格纖細的少女.她手上拿著巨大的棍棒(mace).用虛無飄渺的眼神環視四周.

另一人,是位穿戴華麗的中性少年.四人之中唯有他笑容滿面地凝視著召喚自己的master.

還一人,是位手持弓與箭的青年.他身披草色披風,正單膝跪下,拜伏于地.

接下來最後一人,是位全身覆蓋著璀璨鎧甲,背上背有大劍的青年.銀灰色的頭發,在微風中搖曳.

【噢噢……】

某人發出感歎.連達尼克都被這幅威容奪去目光.隨後,servant眾人異口同聲地宣告起最初的話語.七名servant與七名servant之間相互廝殺的淒絕慘烈的聖杯大戰————為了揭開戰幕的話語.

【我等"黑"servant,應召喚之邀造訪而來.

我等之命運與千界樹(Yggdmillennia)同在,我等之劍即為諸君之劍】

在布加勒斯特,Stavropoleos教會的墓地里,獅子劫也成功地召喚了servant.

【————所以,你就是我的master咯?】

全身包裹著鋼鐵的矮小騎士如此詢問道.雖然隔著頭盔,通透的聲音依然清楚地傳達出來.獅子劫點點頭,向前伸出了手.

【我叫獅子劫界離.是你的master,請多關照】

【……這兒是墓地麼?你還真是在討厭的地方把我召喚了啊】

伸出去的手被無視了.獅子劫騷著頭皮辯解道:

【呀,就算你這麼說……不管怎樣,對我來說這里就像是我的主場啊】

【你是在墓地出生的?】

【我的少年時代是和屍體共同度過的啦】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騎士點頭表示理解.

【原來如此,你,是死靈魔術師(necromancer)?】

【答對了.那麼,你是saber沒錯吧?】

看著騎士手上的劍,獅子劫這麼問道.

【那不是廢話麼.要是能把我看成caster或是assassin,你的眼睛和腦子一定有大毛病】

世上好像還真有這樣的assassin.

【……難不成,我抽到了一個呆瓜master?】

【不不,你可是抽到了最棒的master喲,saber.我獅子劫界離,自負是很配成為你主人的一級mater】

【哼……還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嘴上功夫了得呢】

【言歸正傳,saber.首先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名麼?……話說,為什麼我明明是master,你的status我卻還有一部分看不見?】

通常,master與servant面對面時,可以獲得某種程度的情報.諸如體力,耐力等等status,以及保有技能一類的貴重資料.這在戰略制定上,是非常貴重的寶物.

于是,master們最先確認的自然是自己召喚的servant.要在理解他們各項指標的基礎上,才能提煉如何戰斗的策略.

但是,眼前這名騎士雖然可以確認基礎的參數,然而作為英靈個性的固有技能,以及寶具資料卻全都被屏蔽而無法讀取.

【是因為這個頭盔吧,我現在摘掉】

saber剛說完,覆蓋面部的頭盔就被分解並融入鎧甲之中.面對展露出來的"她"的風采,獅子劫驚訝得合不攏嘴.

【是個,女孩…………?】

不,說不定是少年也未可知.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位面容相當稚嫩的人物.自己也許是因為太過意外,一不小心把話說漏了嘴,這讓她的心情一下子變差起來.不過獅子劫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你說啥?】

飽含殺意的冰冷話語讓獅子劫回過神來.

【下次再叫我女人,我可沒法控制住自己】

saber用泛光的眼瞳訴說著殺意.看來他是認真的,獅子劫本能地嘀咕道.

【……抱歉,抱歉啦.我再也不說了】

舉起雙手,獅子劫老實地賠罪道.saber的臉龐雖然因為憤怒而扭曲,不過心情似乎也因此有所好轉.她作了個深呼吸,用略帶失望的表情低語道:

【原諒你了.以後不准再談這個話題,給我好好記著】

【OK.那麼你的真名到底是————】

【嗯?怎麼回事master.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觸媒,但你難道不是以我為目標才把我喚來的麼.真名不說也知道吧.】

【啊,不.觸媒用的是這個】

獅子劫一邊回避逐漸解開的魔法陣,一邊將觸媒向她拋去.saber接下後以一臉詫異的表情看著那件東西.

【這啥玩意】

【是圓桌.你們這些騎士曾經用過的呀】

本來暫時有所好轉的saber的心情,又立刻急轉直下.她咂了咂舌,將那個————恐怕再也無處可覓的聖遺物,毫不猶豫地用手中之劍斬碎.

【…………喂】

saber用鎧甲踐踏如字面上一樣已經變為木屑的那件東西.

【可恨至極!沒想到,我竟然被用這種東西召喚了!】

看那表情,她確實是從心底里厭惡著圓桌.那就奇怪了,獅子劫想道.對圓桌騎士來說,那應該是談笑風生的場所才對.雖然圓桌騎士們最終產生了對立,不過那並非本意使然吧.要是對于這個圓桌抱有如此的憎惡,那麼————

她的真名,獅子劫一下就想到了.要是有哪位騎士如此憎恨圓桌,那麼一定是明確地背叛了騎士王的那名唯一的圓桌騎士.

【saber.你的真名,難不成是"莫德雷德"?】

獅子劫的詢問,讓莫德雷德微微皺起眉頭.自己的真名由于方才的行動而被猜中,這讓她顯得有幾分忸怩.

但她還是用毅然的口氣宣告:

【————正是.我名為莫德雷德,是騎士王亞瑟·潘多拉貢唯一的正統繼承人.】

【……你不是背叛了麼】

面對獅子劫的指摘,saber突然漲紅了臉宣告道:

【啊啊,正是.我確實叛逆了.那個王到最後都沒有承認我的實力.不論是劍術水平還是政治手段,我都能和王平起平坐————不,應該已經超越了她.但是,那個魂淡王竟然因為我的出身而拒絕讓我即位.】

冰冷的聲音,絕不是因為壓抑住了沖動,倒不如說正好相反.能令全身顫抖不已的憤怒和憎惡,正寄宿在她的體內.

她的出身————據說莫德雷德,是亞瑟王與親姐姐摩爾甘之間所生的不貞之子,這一點實在太致命了.

【所以我背叛了他,然後送他上路了.我要讓那個王知道,他的統治沒有任何意義.】

沒錯.根據傳說,把那位亞瑟王逼上死路的確實就是這位莫德雷德.即使被聖槍貫穿身體,這位莫德雷德還是給予了亞瑟王致命一擊.

瀕死的亞瑟王把聖劍丟回湖中後,去往了妖精鄉(Avalon).而這位莫德雷德則在卡姆蘭之丘上停止了呼吸.後來流傳下來的,只有叛逆的騎士這一惡名.

【呼.也就是說,saber.你的願望是成為王麼?】

對于被拒絕即位的莫德雷德而言,成為王毫無疑問是她應該請求聖杯實現的願望.但是,莫德雷德用憮然的口吻回應獅子劫的話語:

【不,錯了.我不想用聖杯的力量成為王.就算我登上王位,父王也絕不會認同.我的願望啊,master,就是能讓自己向選定之劍挑戰,僅此而已】

【……選定之劍?就是傳說亞瑟王所拔出的那把劍麼】

saber點了點頭.沒錯,據說那位亞瑟王少年之時,將全國的大力士都沒未能挑戰成功的那把劍一舉拔出,由此獲得了成為王的資格.

如果,莫德雷德拔出了那把劍,她足以稱王的資格確實能夠得到承認.但是,他的願望中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吶,我能問個問題麼?】

【說吧】

【假如聖杯實現了你的願望,而你沒把劍拔出來怎麼辦?】

是的.若是向選定之劍挑戰,那也有拔不出來的可能性.畢竟,那是一把全國男子都未能如願的劍.即使是繼承了亞瑟王血脈的莫德雷德,到底能不能拔得出來,說實話都很難下定論.

【你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啊,master.我沒可能拔不出來!】

但是,saber挺起胸膛如此斷言.那聲音中所包含的威壓,確實帶有與王者相稱的風范.也許她能輕易地把劍拔出也未可知.

【那麼master.快下指示吧.要討伐的敵人身在何處?】

別急嘛,獅子劫讓用激動的聲音催促著的莫德雷德冷靜下來.

【…………"欲速則不達",這句諺語你沒聽說過麼?】

【誰管那種東西啊!我可是為了斬殺七名敵人才被喚來的啊!】

看起來,她似乎已經被賦予了與此次聖杯大戰相關的知識.

【說的也是.對面那七個現在到底情況如何還不清楚】

聽到天空傳來微弱的振翅之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只見樹枝上,停著一只灰色的鴿子.它滴溜溜地轉動著那不帶任何感情的鳥兒特有的眼睛,將嘴中叼著的紙片吐了出來.一完成任務,鴿子就飛走了.獅子劫剛拾起紙片,saber就興味盎然地探頭窺伺.

【是使魔麼?】

【好像是.上面說想馬上和我們會合】

【誰發來的?】

【和我們利害一致的家伙們】

說完,獅子劫便將那張寫有"明早九點 錫吉什瓦拉 山上教會"的便條一把捏爛.

壯觀而壯麗,莊嚴而凜然.萬千贊賞都不足以形容此番光景.

"黑"saber,"黑"archer,"黑"rider,"黑"berserker,"黑"caster.除去在新宿召喚的assassin,其余六人全都已在此王之間集結.

在聖杯戰爭這樣的狀況下,很少會有兩人以上的servant同時存在于同一空間的情況.就算是因為同盟或是戰斗,頂多也就兩三名.而且通常還都是處于相互殘殺,時刻提防對手的狀態.

但現在,他們承認了新型的戰爭————聖杯大戰,並許諾共同奮戰.

【啊,大家還是先來做一下自我介紹吧?好嗎?來吧!我是servant rider,真名叫阿斯托爾福(Astolfo).你呢?】

————如此這般,servant阿斯托爾福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做出發言.

站在自己旁邊的一臉祥和的青年servant盡管一時不知所措,但還是微笑著回答道:

【我是servant archer,真名為喀戎(Chiron)】

【多謝啦,喀戎.暫時請你多多關照喲!】

rider伸出手來,archer一臉困惑地回應了.

【rider,要打招呼用職階名,別叫真名】

達尼克以嚴肅的表情制止了rider.rider恍然大悟般點點頭,接著向身穿白色禮服的servant搭話道:

【吶,你呢?】

【…………】

servant保持沉默,沙沙地搖著頭表示拒絕.

【啊啊,抱歉.要是不能說話就算了.嗯,她的master是哪位?】

rider巡視著自己一行的master們,視線落在了有所反應的考列斯身上.

【吶,那邊的master.她的真名叫什麼?】

【啊,嗯呃,那個————】

被rider步步逼近的考列斯慌忙地考慮如何應付,但他似乎無法忍受rider那仿佛要把自己看出個窟窿的視線,終于小聲地念出真名

【……弗蘭肯斯坦(Frankenstein)】

【原來如此.那麼弗蘭…………不不,berserker.請多關照】

servant berserker————弗蘭肯斯坦對于自己的名字被泄露不滿地發出呻吟.

然後,rider將視線轉向剩下的最後一位servant————saber.

【那麼,你的名字是?】

【等等,saber.你不要說.】

在saber作出回答之前,他的master戈爾德搶先制止了他.他似乎是在向包括達尼克在內的全員宣告.

【我並不打算向達尼克以外的人宣布這個servant的真名】

噓聲充滿了王之間.塞蕾尼凱用故作冰冷的聲音問道:

【————宣布真名是預先協商好的吧?居然化為一紙空文,真是令人不快至極】

【那是因為當時的我還沒弄到觸媒啊】

戈爾德一邊說著,一邊將盒子慎重地擁入懷中.似乎是打算連觸媒都徹底地隱瞞.

【戈爾德叔父大人,隱藏真名,真的是如此重大的事麼?】

面對菲奧蕾的詢問,戈爾德一臉嚴肅地肯首道:

【…………公開真名對我的servant而言是致命的.會把它泄露的嘴巴越少越好.】

所謂真名,對于各個servant來說,都是必須竭力隱藏的情報.不論是多麼有名的英雄,末路多是死于非命.

暴露真名,將會把他們的死亡原因作為致命弱點展露出來.

若曾經是中毒而死,那麼只要以某種形式對其施以毒物即可;若曾經是被箭矢所殺,那麼只要射出箭矢就行.要是某個特定部位是弱點,只要瞄准那里便是.

即使找不到成為死因的弱點,擁有龍之因子的英雄與屠龍的武器相性也會很差.就算沒有那麼好的運氣正巧持有那種武器,只要告訴其他的master,也有很高的可能性可以提煉出某種對策.

當然,也有某些即使公開真名也沒有任何問題的servant.rider阿斯托爾福之流便是其中的典型.

達尼克快速看了一眼弗拉德三世.他用爽朗的笑容對著視線點點頭.身為達尼克的servant,弗拉德三世當然知道戈爾德所召喚的"黑"saber是何等人物.因此,以殘酷著稱的王才會鷹揚地點頭同意

【————明白了.那就特別批准你們】

一族之長達尼克的話語,令戈爾德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容.

【王啊,非常感謝.那麼,我等就此告辭】

戈爾德挺起腰板,帶領saber堂堂地退出了王之間.目送他背影的塞蕾尼凱不高興地抱怨道.

【不就是召喚了個saber麼,擺什麼臭架子】

【他本來就是那樣的生物啊】

達尼克參雜著苦笑低語道.曾經在煉金術領域被譽為與艾因茲貝倫齊名的名門穆吉克家,其繼承人正是戈爾德.不過,穆吉克家被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吞並的時候,他們作為魔術師的血脈已經走上衰退的下坡路了.

在這位曾經的名門看來,被尤格多米雷尼亞吸收可以說是奇恥大辱.年幼之時起,戈爾德的父母就不斷向他灌輸穆吉克家是個如何優越的大家.即使現在已經三十六歲,他依然無法區別現實與理想,唯獨"自己曾是名門望族"這一驕傲茁壯地成長了.

戈爾德是穆吉克家與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連名以來最初降生的孩子,是久違誕生的一級魔術師.這件事也令他對于血統的自尊增長過剩.

不過,他也確實是優秀的魔術師.他在這次的聖杯戰爭中,提出了違規級的系統干涉————魔力路徑的分割,並將之實現.

不論魔術協會派遣的魔術師如何優秀,servant的召喚,以及向他們提供魔力供給都會成為麻煩的累贅.光是消除了這一項,彼此的實力差就大大縮小了吧.再者,豐富的魔力也使寶具的濫用成為可能.戈爾德的功績,絕對不能無視……因此,也只能對他的傲慢視而不見.

意氣風發地回到私室.戈爾德再次面向saber.他被那壯麗而威風凜凜的身姿奪去了目光.雖然基本上已經確信,但為了以防萬一,戈爾德還是質問道:

【saber.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的真名,是齊格弗里德(Siegfried)沒錯吧?】

得到了肯定的頷首後,戈爾德達到了歡喜的頂峰.

齊格弗里德————在德國是家喻戶曉的大英雄.他在多種傳說中都有著不同的人物形象,但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英雄敘事詩《尼伯龍根之歌》了.作為尼德蘭(herland)王子而誕生的他,經曆無數冒險,最終獲得了屠龍者(Dragon Slayer)的稱號.

他在所有的戰斗中都未嘗敗績,直到唯一的弱點背部被背叛之刃擊中而命喪黃泉.

他手中所持的,是尼伯龍根族的聖劍巴魯蒙格(Balmung).他憑借這把劍消滅了邪惡之龍(fafnir),沐浴過龍血的他不會被任何武器所傷.

縱然他是高貴的勇者,那副身軀上還是帶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沐浴龍之血之時,正巧被菩提樹的葉片所覆蓋的背部.不必多說,那正是會讓齊格弗里德走向死亡的弱點.

戈爾德煩惱了片刻.雖說最強的servant到手是件好事,但與此同時,關于他背部的傳說膾炙人口,流傳廣泛卻也是事實.那個過于致命,過于明顯的弱點,到底能隱藏多久呢.

【saber,從今以後,你除了使用寶具的時候外,都好好把嘴閉上.只有經過我的允許才能開口】

戈爾德姑且先讓saber閉上嘴巴,盡可能地減少真名的線索.他誇示著手背上的令咒,以此來強調這道命令極為嚴格.如此盛氣臨人地對待那位大英雄,這麼做能被原諒麼————不如說對方願意原諒麼?

一方面,在戈爾德腦中"對方只是區區servant"這種認識一直揮之不去.對他來說,servant只不過是依靠自己才能存活的臨時的客人罷了.

短暫的緊張時間,在房間中流逝.

片刻後,saber用頷首代替了同意的話語,以此表示承諾接受戈爾德的命令.齊格弗里德既身為王族,又作為統帥一軍之將留下了許多傳說.但他同時也是不斷接受他人依靠和乞求的大英雄.

就算被命令不要說話,如果這具有必然性,他也不會有異議.只要能實現一己之願,任何命令他都打算心甘情願地執行.

————假設一下.如果這個時候就算要被使用令咒也毅然決然地提出抗議的話,之後的命運也許會有所改變吧.但齊格弗里德選擇了作為servant saber服從命令,戈爾德也因此以為自己作為master令servant屈服了.

久後,這個分歧將會招來致命的事態.

另一方面,各位master及servant的交流在王之間開始了.

【我是你的master,請叫我菲奧蕾.請多多關照.】

"黑"archer恭敬地捧起菲奧蕾伸出的手.

【感謝你,菲奧蕾.作為你的servant,就讓你見識一下我不辱喀戎之名的活躍吧】

【…………】

菲奧蕾似乎感到困惑般沉默下來,看了看archer的臉龐.

【怎麼了?】

【啊,沒什麼.你真的就是喀戎啊,雖然我早就知道了,可是————】

【"難以置信",是麼?】

聽了始終保持微笑的archer的話語,菲奧蕾點點頭.

【這也難怪,本來我應該是以非人之姿被召喚的存在】

喀戎————教授了以赫拉克勒斯為首的諸多大英雄的,半人馬(centaurus)族首屈一指的賢者.

天生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馬的他,是以大地與農耕之神克洛諾斯(Kronos)為父,以女神菲呂拉(Philyra)為母的完全的神靈.但是,他在誤中了菲呂拉的毒箭之後,為了擺脫痛苦而舍棄了不死性.然而就在這一刻,他那完全的神性也和不死性一同失去,成為了能夠作為英靈被召喚的存在.

當然,以半人半馬這一本來姿態作為servant被召喚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是————

【只是,那個姿態光是被看到,真名就會被推導出來.這樣做實屬無奈,請您諒解.】

半人半馬,看到這種姿態的瞬間,無人不會聯想到centaurus(半人馬).要再說是有名的英雄,大概首先浮出水面的就是喀戎.如果還持有弓和箭,那就更是如此了.畢竟喀戎可是身為那飄在空中的射手座原形的英靈.

因此,喀戎被召喚之時,采用了人類的形態.盡管作為代價,部分能力降低了等級,但對弓的使用並沒有受到特別的影響.

【哎哎,這我當然知道.】

菲奧蕾慌忙同意.沒錯,確實從外表上看,除了他是一名容貌安詳的青年,以及服裝有點古老以外,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人看出他就是名為喀戎的大賢者.

但是與他直接相對的菲奧蕾,光是保持不被眼前這位archer所發出的氣息壓倒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他所擁有的氣息,要打比方,就宛如廣闊的森林,將渺小的自己重重包圍的清冽空氣————

【當然,說上許多言語來博取您的信賴是很簡單.但我是servant archer.請務必在戰場上觀賞我的弓箭.我一定會向您證明自己是配得上您的servant.】

【…………好的,我很期待,archer】

菲奧蕾看似害羞地頷首,和archer一同退出了王之間.

【berserker,我們也開路吧.要靈體化噢,明白麼?】

【…………啊啊…………嗚嗚…………】

聽了考列斯的話,"黑"berserker發出像是表示同意的呻吟,化作粒子消失了.

考列斯拭去汗水,松了一口氣.看起來似乎消耗相當大.果然弗爾維吉家的才能,全都流到那位姐姐(菲奧蕾)身上去了.

遺憾的是,考列斯作為master的適應性低下,而且他所召喚的berserker————也就是人造生命體弗蘭肯斯坦,或許也有她的神秘相對比較新的原因,即使利用狂化將她的能力等級提升,能力方面依然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是,她的真正價值還是在于獨自保有的技能.

實話實說,達尼克對于考列斯和berserker並不是很抱期待.原本berserker在戰斗之時就不聽從一切指示.僅僅是憑著瘋狂的勢頭去戰斗,最終有死而已.如果能好好運用令咒,將破壞遍布戰場,說不定還能在混亂中擊殺許多敵將.而那個時機,就由自己來判斷,達尼克是這麼想的.

考列斯一臉憔悴地離開了王之間.

【接下來,rider,我姑且先帶你參觀一下這座城堡吧.你好像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吧】

聽了塞蕾尼凱的話,"黑"rider害羞地撓了撓腦袋.

【啊,看得出來麼?所以說那個……我不太想靈體化呀】

【…………也行,那我就給你准備個房間吧】

【真的!?呀~我能有個善解人意的master真幸福啊!】

rider滴溜溜地如同跳舞般轉起圈來,高舉雙臂大喊萬歲,為自己的心願得到實現而歡欣雀躍.

rider所顧慮的,大概是持續實體化所帶來的魔力負擔吧.就算有聖杯做後盾,讓神秘持續具現化還是會造成相當的負擔.

仔細一想的話,在servant戰斗以外的部分就算讓其持續靈體化也沒有問題.但那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站在master立場上的想法.servant之中,也有些重視第二次生命的歡樂,而對master的負擔視若罔聞,希望持續實體化的人物存在.

servant rider,阿斯托爾福簡直是好奇心結晶一般的存在.如果master塞蕾尼凱同意————倒不如說就算她不同意————他也會立馬飛奔出城,到街上沉湎于玩樂當中吧.

查理曼大帝(Charlemagne)十二勇士中,青年阿斯托爾福是個屈指可數的美男子,為人輕浮,甚至據說連理性都蒸發了.雖然這副身姿實在讓人意外,不過傳說本來就是帶有些許歪曲的.那副可愛的容姿,完全符合master塞蕾尼凱的喜好范圍.

【那麼,老師.儀式結束了,我們回工房吧.】

【…………走吧】

羅歇連同他的servant"黑"caster,也離開了王之間.

目送master們離去的達尼克,讓人造人們退下了.當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時,坐在玉座上的ler開口說道:

【這樣就六個人了.assassin也快到這兒了吧】

saber,archer,lancer,rider,berserker,caster,assassin.要是在當初的聖杯戰爭,彼等七人各自提煉戰略,依靠戰術進行廝殺才是理所當然.

然而,此次聖杯戰爭與那副模樣大相徑庭.要問為什麼,是因為戰力不是一人,而是七人.是servant全部的基本職階.即使是在"冬木的"聖杯戰爭中極其難以存活到最後的berserkercaster,assassin這類職階,也能充分發揮自己的真正價值.

例如,羅歇召喚的caster正在著手生產超過千具魔像(golem).按小型,中型,大型分類的魔像們,正蠢蠢欲動地等待著戰斗的時刻.

當然,它們根本無法與servant匹敵.但在限制敵人行動方面有著充分的價值,要是對上caster和assassin這類不擅長近身戰的servant,甚至有以弱勝強(Giant Killing)的可能.

【…………達尼克,你知道余現在心情如何麼?】

從那愉快微笑的樣子看來,答案已經不言自喻.不過達尼克還是斗膽回話道:

【不.對卑微如我的魔術師來說,被譽為"小龍公(Dracula)"的大公您的想法,是再怎麼深思熟慮也遠遠無法企及的吧】

剛說完,lancer就不快地向達尼克投去一瞥.

【奉承過頭可是能看出一個人的度量啊,達尼克.稱余為"領王(lord)"的你,依然是余的master,余身為servant,對此並不否認.】

【…………是】

做過頭了麼,達尼克在內心咋舌道.再怎麼說,lancer……弗拉德三世也是曾經支配過這個羅馬尼亞的一國之君.就算是與世隔絕,能面不改色地做出有悖人倫行徑的魔術師,也會毫不吝嗇地表示敬意.

當然,這是因為有"令咒"這一絕對的差距.正因為有了這個預防萬一的項圈,才會向對方表示忠誠.

【達尼克.余啊,為了從土耳其人手中保護這個國家,耗費了半生心血.盡管余妥善處理了身為王所能做的一切政務,但還是留有缺憾.】

【那到底是?】

【"人".缺乏能夠托付全軍的一騎當千的將領.余把一切都耗費在了戰斗和勝利上,但反過來說,除此之外余什麼都做不到.並不是無能喔?純粹只是————】

【"時間和人手不夠",您是想這麼說麼】

聽了達尼克的話,lancer滿足地點點頭.

【而余,終于得到了無可替代之"人".六位英靈,其中居然還有saber————齊格弗里德.他可稱得上是余能想到的最為優秀的勇者!】

————沒錯,除去戈爾德,只有lancer和達尼克知道那位saber是何等英靈.戈爾德的觸媒,是沾滿鮮血的菩提樹葉.恐怕,是依靠了舊交艾因茲貝倫的幫忙.即便如此,竟能把那樣的聖遺物弄到手,其幸運絕非等閑.

【不只是saber.希臘的大賢者喀戎,查理曼國王十二勇士阿斯托爾福,弗蘭肯斯坦博士的瘋狂產物berserker,以及servant caster亞維塞布朗(Avicebron).盡管那個男人有些頑固,不過他造出的士兵(golem)真是無上的戰力啊】

【我等,皆是大公的部下,大公的將領】

【————啊啊,真是悔恨啊.要是有他們在,余明明就不用被幽禁在那座城堡里了】

一六四二年,匈牙利國王馬加什(Matyas)將弗拉德三世作為奧斯曼土耳其的合作者逮捕,並進行了長達十二年的監禁.

為了保衛國家而戰的功績全部被玷汙,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作為嗜血的惡鬼流言四布,這是何等屈辱.

【不過,那畢竟也只是如夢般的遙遠過去了.余必須考慮的,是現在!是余那沾滿鮮血的可悲名字!】

【大可放心.打倒七名servant,啟動大聖杯,必定讓大公的願望實現.】

為自己的名譽複權————那便是servant lancer弗拉德三世的願望.他要洗雪散布世界的"吸血鬼德古拉"這一汙名.

他沒想否定自己走過的路.與土耳其戰斗,被監禁,度過不遇的時光,這些他也都想達觀地作為人生接受.但是,唯有在與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的地方,自己的名字被泥土玷汙這種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容忍的.

lancer懸于這場聖杯戰爭中的熱情,即使在全體servant中大概也是最高的.這份執著,也正中達尼克下懷.

【還剩assassin的servant麼,他確實是在極東的小國被召喚了吧,達尼克】

【是的.他原本應該是在倫敦召喚的servant,但畢竟對我等來說那里是敵陣.因此打算在對于那位英靈而言靈脈相性較好的場所召喚】

【他叫什麼名字?】

【——開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百年前,在彼地英國轟動一時的連續殺人鬼】

二十世紀初,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曾被稱為"小巴黎".然而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轟炸,兩次地震,加之獨裁者齊奧塞斯庫(Ceauşescu)那不切實際的城市開發.當時有過的秀美建築物大部分遭到了破壞.當然,也並不是全都.乘車沿著貫穿南北的維多利亞大街橫穿都市的話,應該可以看見幾間舊市區的古老教會以及具有曆史感的貴重建築.

不過,獨裁者給羅馬尼亞刻上的傷痕遠不止這些.

【"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好像是這麼叫的呢】

女子用有些甜美而超然的聲音低語著.她是僅僅浮現出一點憂郁的表情,就能讓男人們為之傾倒的充滿蠱惑感的女人.但奇怪的是,聆聽她那甜美聲音的"某人",並不存在于她的周圍.

擦身而過的人們都訝異地目送這個面對虛空念叨的女子.當然也有想要上前搭話的人.不過也許是感到了她的眼中的某種癲狂,大家都被震懾住,干脆地放棄了.

【是麼,是這樣啊.真是悲傷呢————我都還沒到那種地步.只不過會一不留神就那樣了】

女子仿佛在和誰談話一般編織著話語.所謂"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是獨裁者所留下的負面遺產之一.過去,羅馬尼亞曾想立法禁止避孕和墮胎,強制婦女生產至少五個以上的孩子.

結果,養不起的孩子們成為街頭浪兒,漸漸染指犯罪和人身買賣.即便革命結束了獨裁,一度被產下的生命也無法倒退.他們幼小的生命,被權勢者和黑手黨侵蝕殆盡.幸存下來的孩子們,不知不覺從被壓迫的一方變成了壓迫他人的一方

女子一邊和只有她才能看到的某物交談,一邊步履蹣跚地在夜晚的布加勒斯特游蕩.年輕女子只身一人走在路上————這就像是惹禍上身的誘蛾燈.

已經有兩個人跟上她了.他們想在警察看不見,行人又少的地方一口氣撲上去.

女人搖搖晃晃地踏著輕盈的步伐,無謀地進入了夾在大樓間的小巷.這已經不是他們偷走女子的手提包就會善罷甘休的程度了.僅是一名游客消失,沒有人會發現.金錢,身體,以及全部人生,二人抱著把這一切徹底從她身上奪走的想法,把手伸向了女子.

————在這里的話,就算發出悲鳴也沒人會在意.

男人們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們大概沒想到這名女子也正在考慮著同樣的事.

對女子來說,必要的活人只要一個就夠.另一個就沒用了.…………能被女子選定為"沒用"的一方,實在是太幸運了.

伸出手的男子"哎呀?"了一聲.伸出去的手,不知為何沒能觸碰到女子的肩膀.那一瞬,他仿佛覺得自己要去抓的是個幽靈,這讓他膽戰心驚.但是,確認了噴出鮮血,發出劇痛的手腕斷面之後,他終于明白了自身的狀況.

啊啊,看樣子是手腕被斬斷了.為什麼呢,他剛想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終于理解到這嚴重的事實.

【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

發出悲鳴的瞬間,更劇烈的疼痛侵襲而來.這次的疼痛真的不算什麼,恐怖的是接下來一連串的喪失感.因為從被撕裂的腹部里,掉出了絕對不能掉出來的東西.

男子"嘿"地發出一聲可愛的叫喊.…………他真的很幸運.被轟飛頭部當場死亡,在另一名男子看來,那是就算傾家蕩產也想取而代之的死法吧.

【…………哎?】

正巧,沒被選上的男子就茫然地站在那兒.同伙之一的男子剛伸出手的瞬間,手腕就被斬斷腹部被撕開頭部被轟掉.完全不知所云.胡鬧也要有個限度.思考停止了.

【啊…………】

過了片刻,另一名男子終于回過神來.自己一伙,只不過是被誘蛾燈引誘的飛蛾罷了.向光湊去的飛蛾,必定會被殺滅.

雙腿間傳來冰冷的觸感————那是什麼?男子甚至還沒認識到這一點就裝過身去逃開了.不,是企圖逃開.

剛扭過頭的瞬間,就被突然伸出的腿絆倒了.他想站起來,但卻被某人迅速壓制住.

下手的不是那名女子.她還是老樣子,用恍惚的態度看著男子.那麼,現在只用單手就把自己摁倒在地的究竟是誰.

【媽媽(master),我該怎麼辦】

————無語了.

發出玲瓏聲音,正壓制著男子的人居然是個孩子.頓時傳來一陣安心,男子使出全身力氣,抓住那纖細的手腕,想要將它撥開.

但是,孩子的纖細手腕一動不動.男子認真起來,盡自己全力死死握住那只手臂.然而,孩子的手還是如鋼鐵一般紋絲不動.

男子向孩童打去.傳向拳頭的柔軟觸感,讓他明白了那只手臂根本不是義肢.那麼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使出全力的拳頭,卻沒能讓她纖細的手腕移動哪怕一厘米呢?

男子發出了難堪的悲鳴.他從口袋掏出小刀,紮進孩子的手腕里.顧不上什麼羞恥了名譽了,總之要先從這異常的狀況中脫身,他一次又一次地紮刺著.

紮刺,紮刺,只是一味地拼命紮刺.但是,但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甚至不會受傷呢!

【啊啦,吶,不會痛麼?】

聽到女子的問話,孩童轉過頭來.男子沒有理會,繼續用小刀戳著.

【沒事的,因為我是servant呀.一點都不痛.不過倒是有點煩人呢.】

【那麼,稍微砍一點也沒關系喲,不過別對喉嚨下手哦,那樣他會說不了話的.】

【知道了,媽媽(master)】

孩子點點頭,把小刀拿在手中.為了讓那郁悶的小刀停下而砍斷了男子的手筋,胸,頭,大腿,臉布周圍都以不會致死的程度沾滿了鮮血.

【好了好了,稍等一會兒喲】

制止了確實地不斷揮舞小刀的孩童,女子向男人問道.

【吶————你的同伴,一定有很多吧?他們在哪兒?能不能告訴我建築的名稱和所在街道的名字呢?】

男人已經完全喪失了戰意.他把實話一股腦吐了出來.反正無所謂了.要是有自己能幫到忙的地方,自己非常樂意.就算被命令舔鞋子,自己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吧.

女子一邊聽著男人的坦白,一邊在旅行指南的地圖上確認他所指示的場所.好了,女子嘀咕著,輕輕拍了拍孩童的肩膀.

【杰克,可以吃了喲】

可以,吃了?

沒能理解話的意思,男人不禁想要質問.叫做杰克的孩子盯向男人的臉龐———男子忍不住,發出了尖叫.杰克以毫無感情的眼神,挖出了男人的心髒.

比起疼痛,這份驚愕才更加難以置信.宛如摘花一般,宛如踩死螞蟻一般不痛不癢.

杰克吞下了男人的心髒.看見此景,男人抱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易逝的絕望痛苦地死去了.

【吶,媽媽(master),接下來怎麼辦?】

【剛才那個男人,不是告訴我們他的朋友在哪兒了嗎?我們就去那兒吧】

【可以吃得飽飽的麼?】

【我想可以喲】

乖乖————女子,六導玲霞天真地撫摸著雀躍的杰克.杰克眯起眼睛接受了撫摸.完全看不出她是就在剛才還肢解了一個人,把一個人的心髒挖了出來的怪物

【那麼,我們走吧】

【嗯,byebye】

對著兩人的屍體,杰克輕輕地揮揮手.第二天,這兩具屍體被人發現,而且他們的同伴,也被發現在休閑場所酒吧遭到殺害.盡管警察推測這是黑手黨之間的相互斗爭,但仍然有一件事不可思議.十五人的屍體,全部都被挖出了心髒.

嗅到氣息的報紙刊登了《開膛手杰克卷土重來!?》這種可笑之極的報道.但是回溯到幾天前,日本也發生過極其類似的事件,對此,媒體和警方都沒有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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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6:53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1 AM 編輯

第二章

這樣一來,在米雷尼亞城塞中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召喚的"黑"servant們就到齊了.盡管搜集了所有考慮得到的有利要素,依然不能大意.

archer和lancer與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們進行了多次交談,在對付敵方servant的策略上花了大量時間.

rider不顧master塞蕾尼凱的嚴厲制止,頻繁地溜到圖利法斯市井里游玩.因為被召喚時的衣服過于引人注目,他換上了人造人穿的簡樸的衣裝.

接著是caster.在米雷尼亞城里建造了工房的他,正專心致志地投身于魔像(golem)的生產.用caster職階的特殊技能"陣地作成"所構築的這間工房,是被調整為最適合于建造魔像的一種制造工廠.盡管防禦方面在水准之下,但這兒有以每天三十具的速度生產魔像的能力.這種魔像,現在的魔術師花費一年能不能造出一具都很難說.

現在在工房里,兩名男子隔著桌子相對而坐.用靈樹制造的纖細的木魔像(wood golem)將茶杯放在兩人面前.它的動作非常靈巧,魔像常有的呆板笨重,在它身上完全看不到影子.

達尼克一邊啜飲著款待的杯中紅茶,一邊眺望著忙得不可開交的工房.…………雖說如此,來回奔走的並不是人,而是魔像們.有外形似人的魔像,也有像蜘蛛一樣擁有複數肢體的魔像,它們正忙綠地清掃工房,整理用具.

【……達尼克閣下.前日我所要找的材料,何時才能送達?】

面對caster的詢問,達尼克笑著點點頭.他所要找的,是用作魔像心髒的寶石,以及用作外裝(皮膚)的羊皮紙.他提出請求,希望能大量獲得這種材料,而且二者都至少要有八百年等級.即使是血脈遍布世界的尤格多米雷尼亞,搜尋起來也是極其困難.

【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因為不能經由時鍾塔,比預想的還要花時間.關于這件事我向你賠罪.】

在魔術協會本部時鍾塔,流通著一切道具.只要有金錢和人脈,不管是八百年級的寶石還是一千年級的羊皮紙,大概都能輕易到手.

但是,業已叛離的現在,那條流通路徑已經無法使用.要麼利用別的流通途徑,要麼匿名訂貨,要麼只能去獲取流入黑市的貨物.既要掩人耳目,又要大量入手,無論如何也要花上許多時間.

【算了,我已經收集了一定數量,所以沒什麼問題.剩下的是————】

剩下的是,寶具."黑"caster,亞維塞布朗(Avicebron)引以為豪的A級對軍寶具"王冠·睿智之光(Golem Keter Malkhut)".

【我的寶具,是一旦召喚就會無窮無盡地渴求魔力的純粹的暴食者.因此,無論如何也需要爐心】

【啊啊,這我知道.但是"爐心"的選擇必須慎重.因為,那種東西存世無多啊.】

聽了達尼克的話,caster頷首道:

【確實,可能是我有些操之過急了.不管怎樣,我趁現在先開始進行爐心以外的鑄造吧.我會對它加以調整,以便能夠即時投入使用】

【要花多長時間?】

【順利的話,差不多三天吧】

【…………那就沒問題了.那麼,拜托了】

達尼克剛要離開工房時,正巧羅歇回來了.他手上抱著大量寶石和羊皮紙.

【老師,貨物到了】

【太好了.那就趕快進入大量生產吧】

羅歇用尊敬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servant caster.這和原本master和servant間的主從關系正好相反.以此為例,假如servant生前曾是一位王者,為了不刺激他的自尊心,master轉而作為仆從侍奉也是有可能的.但caster既不是王君也不是騎士.他生前只是一介哲學家,區區一位魔術師而已.

但從二人的成長經曆來考慮,理所當然是這樣的定位.

羅歇·褔雷因·尤格多米雷尼亞.褔雷因家作為人偶工學(Doll Engineering)的魔術師,是相當有名的家族.他們把魔像當做出生孩子的乳母,直到孩子可以進行刻印移植的年齡到來之前,他們幾乎從不走出工房,也不和孩子見面.連教育都是完全放任.

這樣,一族的孩子就和魔像變得親密無間.孩子把仿照人類的人偶行動,說話,不分晝夜地持續勞動當做常識來認識.

接受這種離奇教育長大的,是不以人類,而以魔像作為基准而生活的魔術師.明明連父母的臉都不記得,對照顧過自己的魔像的形狀卻一個不漏地記在腦海.

羅歇也一樣.他對人類沒有興趣,就算是何等的魔術師都沒有興趣.當然,他有時會和人交談.有時會做某種交易,有時也會因為貴重的材料而和人相互廝殺.

但其中沒有任何人與人之間,或是魔術師之間的心靈聯歡.羅歇不是那種會因為貓狗開口講話就與其心心相印的類型.

不過,只有眼前的"caster"是例外中的例外.

亞維塞布朗(Avicebron)————又名所羅門·伊本·蓋比魯勒(Solomon ibn Gabirol),是十一世紀的詩人和哲學家.出生于西班牙馬拉加的他,是將古希臘,阿拉伯,猶太的學術和智慧傳入歐洲文化圈的人物.他並沒有像劍士和國王一樣立下絢爛的功勳.也沒有誕生出能傳世千年的藝術品.

但,他是掀起中世紀歐洲文藝複興的人物之一.他從希伯來語"接受"一詞中引出了"卡巴拉(Kabbalah)"這一概念————換句話說,他是創造了魔術基盤之一的,給世界曆史,以及相當于世界里側的魔術師曆史帶來極其巨大影響的,不折不扣的"英雄".

他由于病弱加之厭世,極度厭惡與他人接觸.當然,和別人交談的理性還是有的,但其中沒有任何帶有感情的余地.他作為魔術師(caster),由于對某種魔術已登峰造極,因而不必為家中的種種瑣事所煩惱.

羅歇稱caster為"老師"並尊敬他的理由————那就是,亞維塞布朗是在自己之上的魔像(golem)大家.

因此,本該古怪而厭世的caster,與master羅歇之間構建起了和諧的人際關系.對于一出生就被帶離父母身邊,不斷制造魔像(golem)的他而言,尊敬或信賴的基准僅僅在于魔像制造術的水平高低.

【老師,紙要貼在哪兒啊?】

【…………如果是大型魔像,紙就作為強化關節的概念來使用.使用水銀的時候要多加小心】

【是!】

少年一邊利落地勞作,一邊用憧憬的眼神捕捉著caster的一舉一動.

對羅歇而言,caster是理想的教師,而對caster而言,羅歇也是理想的master.

————至少,現在是這樣.

"黑"方七人(servant)與"紅"方七人

就在這天,演員們全部到齊,均勻編制.一騎當千的英靈有十四名,這在為數極多的外典(apocrypha)聖杯戰爭中無疑是最大規模.

但是,這種規模無論如何都是異常的.原本冬木的大聖杯就是七名servant競相爭奪之物.就算改變了系統,這種異常的狀況也會令管理系統的聖杯歪曲.

所謂監督官,畢竟是來自外部的干涉.聖杯不論監督官的有無,都會通過獨自的論理(邏輯),召喚擔任這場聖杯戰爭裁判(ruler)的servant.他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勢力,為了守護"聖杯戰爭"這一概念本身而行動.

這次的聖杯戰爭,聚集了無法袖手旁觀的無與倫比的怪物們.

因此,ruler會被召喚一事,在"黑"方勢力和"紅"方勢力之間幾乎可說是確定的情報.

————幾日內,ruler將會被召喚,並出現在我等面前.

"黑"saber————齊格弗里德.

"黑"archer————喀戎.

"黑"lancer————弗拉德三世.

"黑"rider————阿斯托爾福.

"黑"berserker————弗蘭肯斯坦.

"黑"caster————亞維塞布朗.

"黑"assassin————開膛手杰克

"黑"方servant已經明了.那麼,與之對抗的"紅"方servant們又是何等的英靈呢?有能與羅馬尼亞最大的英雄弗拉德三世,世上所有攻擊都不足為懼的大英雄齊格弗里德相抗衡的辦法麼?

"沒有",如果這麼想的人,免不了要因為小看魔術協會而遭到非難.他們可是繼承了自從遙遠的古代就綿延不絕傳承至今的魔術奧義的一大組織.那種用來將英靈拉回現世的觸媒,簡直多如繁星.

魔術協會雇來的魔術師之一,獅子劫界離所召喚的,是叛逆的騎士莫德雷德.她是擁有與"紅"saber相稱實力的servant.

如今,獅子劫正帶著靈體化的她前往錫吉什瓦拉的山上教會.錫吉什瓦拉是十二世紀,薩克森人遷入後形成的都市.如此深刻地殘留著中世紀歐洲面貌的都市即使在歐洲都非常罕見.

而錫吉什瓦拉也是位于離圖利法斯最近的,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及其servant們都無法察覺氣息的邊界上的城市.以這里作為據點大概是個賢明的判斷.對方的領地圖利法斯過于危險,而布加勒斯特距離又太遠了.

盡管不知道對方servant的情況,但對于自己所屬的顏色————即"紅"方servant是否被召喚這點似乎能夠感覺得到.saber已經斷言其余的六個職階都已全部被召喚.

早早就做好准備的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恐怕也已經召喚了全部servant吧.也就是說,戰斗什麼時候開始都不奇怪.

總之先前往指定的地點.獅子劫一步步登上帶有華蓋的階梯.這條階梯據說有一百二十七階,是與位于山上的教會齊名的錫吉什瓦拉名勝.

靈體化的saber突然向獅子劫搭話道.

【…………master,我有一事相求】

【喔喔,啥事?】

【給我買件衣服】

這要說意外還真是過于意外的請求,讓獅子劫一時無語.

【…………為什麼?】

【靈體化總讓人覺得癢癢.不用自己的腳踏著地面,心里不踏實.而且這個樣子白天也沒法去逛街】

確實如saber所言,說到她那衣服,全身披著鎧甲的身姿要暴露于眾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可能.當然,因為聖杯戰爭一般都是在夜里進行的,要說不需要衣服倒也不假.但是————

【拜托你了master.我相信我的master不是那種連買衣服的錢都舍不得花的吝嗇鬼】

真是個任性的家伙,獅子劫歎息道.但現在是早上九點,在這個時間段沒有哪家服飾店是開著的吧.兩人暫且說好這次會合一結束,就去買衣服.

登上樓梯頂部,呈現在眼前的是火箭形的教會.獅子劫一邊確認著周圍沒人,一邊把手伸向大門.現在時間是九點,他再次確認時間是否准時.

打開厚重的大門,剛踏進內部,就看見中殿對面————祭壇前佇立著一名男子.從他即使見到獅子劫的身姿也毫不驚訝來看,他應該就是招待人員了.

【————歡迎】

獅子劫輕輕抬起手,臉上浮出笑容.

【這里就是約定的地點,而你就是把我叫來的人,對吧】

【嗯嗯,當然】

獅子劫點點頭,一邊走過中殿一邊對靈體化的saber低語道:

[…………saber,有servant在麼]

[不…………我沒法覺察.但是總有不好的預感,小心點master]

沒法覺察,卻有不好的預感,servant這樣的回答讓獅子劫在內心產生疑問,但他沒空去考慮那些.

他在前方的長椅子上坐下,近距離再次觀察,發現招待主比想象中要來得年輕.恐怕還不到二十歲吧.從那身神父服來看,他應該就是那聖堂教會派來的神父,

他以純真的臉龐,用老成的微笑開口道:

【初次見面,我是Shirou Kotomine(※為了不讓人誤解這是某人的名字,這里直接保留羅馬音以示區別),擔任這次聖杯大戰的監督人員】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某種東西在獅子劫的腦海中閃過.但那過于細微,僅僅只是可以無視的違和感,他也就沒有多想.

【我是獅子劫界離.自我介紹省略,反正你都調查過了吧?】

【是的,如您所說】

真是可疑的笑容,獅子劫想道.他臉上的表情是達觀的笑容.這不是未滿二十歲的人該有的笑容.

【您不讓隨從的servant實體化麼?】

【不,並不是————】

[快讓我實體化,master,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聽了這話,獅子劫立馬連線.即刻,伴隨著金色的粒子,"紅"saber————莫德雷德出現了.她開始警惕地環視四周,保護獅子劫.

【哎呀…………】

Shirou用手指抵著眼睛,表情痛苦.

【怎麼了?】

【不,沒什麼.那麼,我也讓你見見我的servant————實體化吧,assassin】

【明白了,吾主】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獅子劫嚇得猛地站了起來.在自己坐著的長椅旁邊,assassin實體化了.

【呿,是assassin麼…………】

assassin在現界之時,可以獲得職階特殊能力"氣息遮蔽".若在靈體化狀態下施展"氣息遮蔽",只要不進入攻擊態勢,這邊是沒法察覺的.

【吾乃"紅"assassin.請多關照喔,叫獅子劫的】

飄蕩著甜美的香味.身穿厚重禮服的頹廢美女微笑著讓指尖在獅子劫的手上游走.

【…………我才是】

獅子劫以僵硬的笑容從她身旁離開了.提起暗殺者(assassin),在"冬木的"聖杯戰爭中被召喚的是一直都是哈桑·薩巴赫(Hasan Sabbāh).那麼,她也是其中之一麼?

獅子劫憑直覺做出了否定的估計.山中老人(哈桑)是純粹的暗殺者.憑借磨練身體和精神而獲得的技術來抹殺目標.眼前的她,這樣的印象十分淡薄.與她相稱的不是暗殺,而是謀殺吧.一句言語,一抹視線,都能輕易將某個目標抹殺.

【————真是討厭的女人】

聽了莫德雷德的低語,獅子劫從心底里同意.

【assassin,獅子劫先生正困擾著呢】

【吾知道,吾知道啦】

噗嗤噗嗤地笑著,assassin離開了獅子劫.

【那麼,我就盡快報告現狀吧.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已經保有了六名servant.saber,archer,lancer,rider,berserker,caster…………似乎唯一只有assassin還沒能會合】

【知道真名的有哪些?】

【很遺憾,現在連一個都沒把握到.不過,因為沒有直接戰斗過,這也是理所當然.六名的Status這種程度的情報,倒是可以確認.】

Shirou從懷中取出檔案.獅子劫道了個謝,接過來粗略地瀏覽了內容.上面只有六名servant的Status,固有技能和寶具之類最重要的情報還沒有記載.即便如此,憑借Status還是可以做出某種程度的判斷.

可能成為強敵的,果然還是saber,archer,lancer三騎士.三人的Status都非常優秀.和預想的一樣,berserker似乎是對弱小的servant使用了強化.即便如此,能力值還是位列低端,應該構不成什麼威脅.rider和caster,比起Status值,他們的寶具和使用的魔術更成問題,所以現在暫時保留評價.

【獅子劫先生,您對對方的真名有什麼頭緒麼?】

【…………其中一人,說有也有,你也大致預想到了吧.】

Shirou苦笑著頷首道:

【嗯,考慮到這里是羅馬尼亞,自然不會不把這個國家的英雄拉出來的吧】

沒錯.冬木市姑且不論,在這羅馬尼亞舉行的聖杯大戰中,是沒理由不召喚國內知名度極高的英雄的.

【————瓦拉幾亞大公弗拉德三世,如果不在我方陣營,那麼他毫無疑問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servant】

英靈弗拉德·采佩什(Vlad Tepes).土耳其侵略羅馬尼亞之際,他是采用游擊戰戰斗到最後的大英雄.雖然他作為德古拉伯爵的原型而十分有名,但在羅馬尼亞,畢竟被強調的是他作為英雄的一面.知名度的補正,幾乎是最高等級吧.問題在于,他是以哪個servant職階現界的…………

【…………果然是lancer麼.弗拉德三世這位英靈,幾乎沒有和劍與弓矢相關的軼事.berserker和assassin不用考慮.caster的可能性也等于零.只能是rider和lancer中的某一個,有了知名度補正,rider反而全部Status都偏低.這樣一來,這名Status高得可怕的lancer是最有力的候補.】

Shirou點頭同意.

【lancer是弗拉德三世.這情報也算有些價值吧.比起七人完全不明要好太多了】

【那麼,我方的servant情況如何?】

【不壞喲.獅子劫先生的saber非常優秀,而且可以斷言lancer和rider也都擁有能和弗拉德三世抗衡的實力】

【————呵】

魔術協會似乎也發掘了頗為強力的英靈.既然Shirou如此斷言,那應該是有著相當的知名度,或是實力在知名度之上.

[難道是,父王…………]

saber悄悄地用他人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念叨著.

(安心吧,沒可能的啦…………大概)

————真希望這麼想.要是發生那種事態,不用說,肯定會在戰斗之前就爆發內訌.

【總之,獅子劫先生召喚了saber,七個人就到齊了.那麼————saber的真名,能不能請您告訴我呢?】

聽了Shitou的話,assassin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同時,saber周圍的氣氛也顯露出不和諧的敵意.Shirou一邊暗示著"快把真名告訴我",一邊對assassin的笑聲似乎感到十分惱火.

【啊…………無論如何,都必須得公開麼?】

【————呼.希望您能給我個不能公開的理由呢.這次,我們是同伴.既然相互托付性命,那麼事先公開真名會不會比較好?】

【但是…………即使相互托付性命…………真名也……】

畢竟,真名是servant的最重要情報.根本不能冒然公開.清楚了真名,必然可以知道寶具是什麼,弱點是什麼,反過來甚至連擅長的是什麼都能知道.

【而且既然我們展開了共同戰線,您就必須說明使用的是何種寶具.不過這麼一來,真名就有很高的概率會被看穿吧.說到底都一樣呀】

Shirou的建議合情合理.盡管如此,獅子劫還是強烈地感到與這個Shirou以及————assassin展開共同戰線,是一種極其可怕的行為.

他莫名感到一股寒冷.這是絕不存在于戰場熱氣之中的陰謀的氣味.

獅子劫轉過身去背向二人,與saber面對面進行心靈感應.master和servant之間即使不發出聲音也能進行這種程度的交流.

"master.你打算怎麼辦?順帶一提我可不願意"

"我也意見相同.可是理由呢?"

"…………直覺"

"你的直覺還真准啊.好,決定了"

獅子劫拿起檔案,背向二人朝中殿走去.

【哎呀,您要去哪?】

【啊啊,我們想去哪就去哪,幸好,我的servant是saber.單獨行動沒什麼大礙.】

在七名servant中被譽為最優秀的saber.若論Status的高低和攻擊力的強弱,不管與哪一位servant戰斗,敗北的可能性都很低.

【唔,那麼說來是不打算采取共同戰線了?】

【六名servant不是到齊了麼?更何況你也說了,lancer和rider頗為優秀,那麼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真為難啊…………不過您說的也沒錯】

Shirou似乎有些為難地撓了撓腦袋.assassin微微吊起眼角.表情中透露出一絲不快.

【————于是乎,汝言下之意是不需要吾等的協助了麼?吾等,可是能搜集到圖利法斯所有的情報喔】

【不會吧.情報不論多少我都想要啊,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花錢買哦】

這些話,令assassin眼角吊得更高了.Shirou輕輕地阻止了她.

【我會定期地為您提供情報的.本來還想和您一起並肩作戰來著,真遺憾】

Shirou看似惋惜地低喃道.

獅子劫一離開教會,馬上就讓saber靈體化.他徑直地走向階梯,巴不得早一刻離開這里.

【saber,後面有追兵麼?】

[…………沒有,不過assassin可能會靈體化跟蹤我們,不要掉以輕心.她要是敢攻擊過來,我就瞬間砍了她]

【不過現在是白天,我覺得不大可能.…………我的預感非常不好,還是早早離開這里吧】

[我可以說一件事麼]

【說吧】

[我從"紅"assassin身上感到和母後同樣的氣息.她要是背叛了我們那倒還好.但我總覺得,自己可能會到最後都沒能察覺到被背叛,落得個曝屍荒野的下場]

莫德雷德的母親————不言而喻,那就是亞瑟王的親姐姐摩爾甘.她是與梅林並駕齊驅的魔術師.正是她唆使莫德雷德篡奪王位,打倒亞瑟王.

既然saber說她"和母後同樣",想必此人是個深不可測的陰謀家.

【總之,還是不要靠近assassin比較好】

獅子劫走完階梯,終于長舒一口氣.他讓saber確認了一下,周圍並沒有servant的氣息.



【什麼?】

[…………那個,該怎麼說呢.我的master不會奉承奸人,這讓我感到安心.只是稍微哦?我只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略帶吞吐地說出了那句贊美的話語.至少,拒絕了他們的建議,還是有很多好處的.當然,前提是servant信賴自己的master.

【那還真是,多謝.接下來,我們要去圖利法斯了.最壞的情況,有可能要與全部的servant為敵,沒問題吧?】

聽了獅子劫的話,saber高聲宣布:

[交給我吧master.我莫德雷德,可是唯一超越父王的騎士啊!]

原來如此,獅子劫暗暗理解到.servant的召喚,似乎真的會選擇與召喚者精神性相類似的英靈.她和自己確實很相似.

————特別是,自信過剩這一點.

【真麻煩.好像被發現了呢】

【但是shirou.是汝的話,難道看不透那個saber的真名麼?】

assassin的詢問,讓Shirou困擾地搔搔頭.

【不行啊.總覺得,那個saber好像有著隱匿真名的技能還是寶具.Status我是能看到,不過除此之外全都————】

【吾認為,盡早消除不確定因素才是上策.趁現在還來得及,不快派個人追上去麼?】

【不不,還是算了吧.畢竟我們也是同伴,要爭斗還太早了】

assassin毫不留情的提議,被Shirou干脆地拒絕了.

【才不是同伴吧】

【利害一致,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說是同伴.打倒那群"黑"servant之後再來處理他也完全可以吧.對了,assassin.你的寶具怎麼樣了?之前缺少的材料應該都已經集齊了】

【啊啊.就差讓它作為寶具成立的儀式還沒舉行了.花上三天,問題就能解決】

【知道了.進攻圖利法斯,大概就定在三天之後】

【余下的時間,好像就只剩讓鴿子去搜集情報了】

二人突然停止對話,看向大門.這時,有人打開大門闖了進來.看清了對方的身影,Shirou一行才放松了警戒.

【這不是caster麼,怎麼了?】

喚作caster的浮華男子,身穿中世紀歐風的灑脫衣著,一邊步履蹣跚地走過中殿,一邊張開雙臂仰天大呼:

【"————一匹馬!一匹馬!用我的王國換一匹馬!(A hourse!A hourse!My kingdom for a horse!)"】

短暫的沉默後,Shirou畏畏縮縮地————很抱歉似地開口說:

【…………這是您自己創作的台詞麼?】

聽了這話,caster面露失望,垂下雙肩歎息道:

【不可思議!明明活在現世,竟然不知道我的傑作戲劇!master!請你務必要讀讀我寫的書!】

說著,他遞出一本厚厚的硬皮書.看樣子,他是去書店購買了自己的作品.書名是《莎士比亞大全集》

"紅"caster,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Shakespeare).他是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劇作家,要是有誰沒聽說過他的作品,一定會被斥為無知.毫不誇張地說,若要追溯現代所有文學作品的源頭,必然會涉及莎士比亞的諸多作品.

但是,在方才的台詞中有一點不容忽視.caster他,稱呼Shirou為"master".Shirou神父的servant是assassin,而caster卻把這樣的他叫做"master".如果他所言屬實,那麼Shirou就已經率領著兩名servant了.

這也許是有可能的,不過還是有些異常.在過去的聖杯戰爭中,一位master同時率領兩名servant這種事根本沒有先例.充其量也只會魔力枯竭導致死亡吧.然而如果這是事實,難以想象這位名叫Shirou的男子身體里究竟積蓄著多少魔力.

【就算是聖杯,也不會把與汝作品相關的知識都賦予吾啊.吾頂多只知道汝是"曆史上有名的作家"罷了】

聽了assassin的話,caster仰天長歎:

【噢噢,亞述的女帝啊.請不要說出這麼令人悲傷的話.對我莎士比亞來說,這簡直就等同于對我人格的否定!】

【————哎,對汝而言也許真是這樣.不過caster,汝特意實體化跑過來,是發生什麼了嗎】

聽了assassin的問話,caster誇張地長歎一口氣後,突然靜止了.他咳嗽了一聲,有點難為情地說道:

【嗯嗯,唉.那句話說得好,"情人們和瘋子們都富于紛亂的思想(Lovers and madmen have such seething brains)",狂戰士(berserker)這樣的存在,偶爾也能做出憑借理性所想象不到的事啊————】

【berserker開始發狂了麼?】

面對Shirou的詢問,caster連連做出否定.

【那到底是怎麼了?好好說清楚】

assassin焦急地皺起眉頭,緊緊追問.caster露出如同宮廷小丑般的痛苦笑容,高聲說道:

【berserker,開始向圖利法斯走去了.看樣子,他已經認准了應當消滅的敵人】

【什————】

【…………哎呀.這還真是難辦啊】

assassin一時無語,Shirou則以悠然的口吻嘟噥著.

【姑且讓archer先追上去吧.能不能阻止他還是個未知數,成功率大概五五開————不,也許會以失敗告終吧】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caster】

assassin極其不快地抱怨道.這也難怪."紅"servant一行人雖然已經到齊,但並不意味著已經做好了戰斗的准備.更何況,尤格多米雷尼亞盤踞于堅不可摧的米雷尼亞城塞,以萬全之勢嚴陣以待,不管berserker一個人有多麼突出都無濟于事.只不過多了一名白白送死的servant而已.

【怎麼辦,master?吾的寶具還沒有准備好.在這種情況下攻過去,就算是吾等,也不得不說實在太過無謀了.只能眼睜睜地舍棄他了啊】

【"一場亂事已經發生,隨它怎樣發展下去吧!(Mischief, thou art afoot,Take thou what course thou wilt! )"…………就是這樣】

【————呼,這麼說來,唆使他的是caster你咯?】

聽了Shirou的話,caster以仰天之勢一動不動.有點難為情地移開視線.

【竟然把圖利法斯的位置告訴他了麼,汝這家伙真是————!】

【噢噢,苦苦追尋那應當背叛之人的悲哀狂騎士.我莎士比亞,實在不忍目睹他那滿腔的苦惱】

對caster,莎士比亞而言,這個世界簡直就是驚天動地的傳奇故事.不,一定得是這樣.他發自內心地愛著那些超凡的存在,不斷地追求著由他們所編織的故事傳說.

為此,些許欺騙和慫恿,在他看來都是"可以有"的.一切為了故事.

【真是個超讓人頭痛的這家伙啊,汝…………】

哈,assassin大大歎了一口氣.caster則滿不在乎地對她說道:

【吾輩這樣的男人,可是稱為"麻煩制造者",或"惡作劇之星"的噢】

【…………沒辦法了.請求archer進行berserker的後方支援.但是,嚴格命令他,一旦情況不妙就立刻撤退.那個berserker是絕對沒法阻止的.就算消耗了他master的令咒,一段時間後他還是會重複同樣的事啊】

【知道了,這就用使魔向archer傳話】

【我呢,接下來要作為監督官追上去,處理berserker經過的條條道道.暫時什麼都做不了.caster,你就老實安靜一會吧】

Shirou既然同時身為監督官,自然必須全力處理魔術的隱匿.要是berserker一味朝圖利法斯走去,那麼就有很高的可能性在路上被一般人目擊.要是他會靈體化還好,不湊巧,根本不要期待那個berserker會有那樣的理性.這是監督官的判斷.

【哦哦,知道了.我的master啊…………】

Shirou溫柔地笑著鼓勵沮喪的caster:

【安心吧,caster.戰幕馬上就要拉開了."黑"方七人與"紅"方七人永無止境相互廝殺的最大規模聖杯戰爭————也就是,聖杯大戰.這場戰斗,一定能極大地滿足你那對于故事的欲求吧.】

就這樣,"黑"方七人與"紅"方七人全員到齊之後,過了一夜.

一方是企圖擺脫時鍾塔的魔術師一族尤格多米雷尼亞.另一方則是對此無法容忍,以奪回大聖杯為目標的時鍾塔所雇傭的魔術師一行.

沒有降服,沒有和平,不存在任何交涉余地.這是名副其實的殲滅戰,是抱著必死覺悟的相互廝殺.

然而,大多數戰爭,開端總是平靜的.

花費了整個晚上,獅子劫和"紅"saber到達了圖利法斯.勸住了想要速戰速決的saber,獅子劫喝下了調制的藥草,驅散困意,著手開始進行工房的作業.

雖然他也想過到旅館租個房間,但那樣做,被盯上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再怎麼把旅館的房間改造成工房用途,都依舊是脆弱的.在這個世上,如果有人想把旅館的房間作為工房,那麼也會有人考慮把整個旅館炸飛.

【…………再怎麼說,也不帶這樣啊】

saber一臉疲憊地吐出抱怨.按她的要求,獅子劫到錫吉什瓦拉的女裝店為她買了一件現代風的衣服.現在明明是秋天,腹部卻要裸露在外.不過氣溫的冷熱,對身為servant的她來說構不成什麼阻礙吧

讓saber意氣消沉的,是獅子劫選為"工房"的地點.saber生前,也是有同魔術師交流過的————畢竟她的母親就是一名魔術師.他們是何等離奇古怪的自我主義者,這點她還是知道的.

但就算這樣————

【把自己的老巢安在地下墓室,你腦子還好麼…………】

也難怪saber會發出歎息.這里到處都是蠟燭,以及被燭光照亮的屍骨之山.在如同略微開啟的祭壇一樣的地方放著兩個睡袋.換句話說,要睡在這兒似乎是確定事項了.

【別挑三揀四的,如此上等的靈脈可是不多見的哦?在這兒,你的魔力恢複應該會相當迅速】

【這可不是什麼靈脈不靈脈的問題啊,喂!】

【啊啊,你害怕了?】

啪,地一拍手,獅子劫擺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saber用如同擬鱷龜一般的表情對他大喊道:

【才不是!我只是純粹不能容忍在這種地方受到這樣的待遇而已!我再怎麼樣也是一名騎士啊!?話說,就算不是騎士也都會抗議的吧!】

【哈…………知道了.那麼你就用那邊的睡袋吧.它可賣五千日元呢,應該很舒服的】

【…………】

saber無力地垂下肩膀.通過與魔術師交往,她悟出了這麼一條格言:"對于任何事情,懂得放棄是很重要的".

話雖如此,就算是獅子劫也不會因為虛榮和好奇而把這種地方當做工房.saber也很清楚這一點.————正是因為這樣才令人氣憤.他所使用的是死靈魔術(necromancy).必然,相性較好的就是像墓地和太平間那樣的,讓大地沾染上人類死亡的場所.

出口有好幾個,只要複數的出口不被同時封閉,要脫離是很容易的.一旦有個萬一,對著地上打個洞就行.這里也不會輕易因為爆炸而被活埋.這個地下室比想象中的要寬廣得多,想要炸毀這里得用相當數量的炸藥,或是需要構築高級的術式.只要不放松警戒的話沒什麼問題.

這里是地下墓地,只要忍耐一下這個事實,這里便是一座超出想象的堅固城池.

獅子劫暫時在地下墓地的出口周圍張設了探知用的結界.雖說是工房,這里其實也不過是臨時的巢穴而已.獅子劫決定,等確定了長期戰的方針,騰出時間來以後再著手鋪設陷阱.

接著,他從背包里掏出了那個玻璃瓶.在一旁無所事事的saber,似乎也對那個瓶子充滿了興趣,從獅子劫背後偷窺.

【…………蛇?】

【對.這是海德拉(Hydra,九頭蛇)幼體的福爾馬林漬品.世上獨一無二的貴重寶貝哦】

【哼.那又能怎樣】

【你忘了嗎?我可是死靈魔術師(necromancer)哦.當然是要加工啦】

【…………加工?】

獅子劫小心地從玻璃瓶里抽出海德拉,橫放在地上.saber若無其事地剛想伸手去摸,就遭到了獅子劫的嚴厲斥責.

【住手!不准碰!】

【……什麼嘛.只是碰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saber憤憤地鼓起臉頰.獅子劫歎了一口氣,向她說道:

【我說啊,saber.你應該有赫拉克勒斯的傳說這種知識吧?那麼,提起海德拉你會想到什麼?】

【…………有九個頭】

【還有呢?】

【還會噴出毒氣.…………啊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沒錯,海德拉的體內含有毒素.如果靠近成年個體,僅僅只是呼吸,肺部都會腐爛.不過,這家伙只是個幼體,而且還是死屍,只要不碰的話是沒問題的.】

當然,saber和常人不同,不可能因此死去.但是,海德拉畢竟是帶有魔性的野獸.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這句格言果然是正確的.

獅子劫戴上厚厚的皮革手套,慎重地用小刀把海德拉的頭一根根切了下來.然後,讓這些頭浸泡在紅黑色液體中.

【你在干嘛?】

【稍微再長一些的話,就能用來做箭矢了.如果只有這麼大,頂多只能做短劍了麼】

【呼嗯——.…………要花很多時間麼?】

【三小時是肯定要的.你要沒事就先睡了吧.】

saber沒有選擇睡覺,而是在獅子劫身旁蹲了下來.

【有意思麼?】

【才沒有.又是解體又是加工,哪有什麼意思】

saber一臉無趣地托著腮.覺得沒意思就快去睡覺節約魔力啊,獅子劫真想這麼說.不過就算說了她也絕對不會聽話的吧,獅子劫有這樣的確信.

他用鑷子夾起方才浸泡在液體里的蛇頭,用燭火慢慢炙烤.這是極其質樸而危險的作業.

【…………我說,master.你要向聖杯許個什麼願望呢?】

獅子劫正進行著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作業,哪怕一個差錯都會死于海德拉的毒素.盡管如此,他還是回答了saber無心的問題.

【我想向大聖杯許的願望,是家族的繁榮.因為我是魔術師啊】

這略顯平凡的回答,讓saber感到有些掃興.魔術師祈求一族的繁榮,要說當然也是理所當然.

【什麼啊,真沒勁】

【你是傻瓜麼.繁榮可是很重要的啊?只要有了孩子,他們就會繼承自己的夢想.畢竟人生短暫啊.至多活不過兩百歲】

【孩子未必會繼承夢想哦?】

【那是,你的經驗談麼?】

saber的表情立刻消沉下去."抱歉",獅子劫見狀,苦笑著賠罪.但她聽也不聽,無言地鑽進睡袋里.

servant不需要睡眠,不過從抑制魔力消耗這點上考慮,也並非不需要.特別是,紅saber…………莫德雷德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而作為代價,需要吞噬非常驚人的魔力.最好能在可以抑制的時候盡可能地抑制.但是,現在的她純粹只是在鬧變扭而已.

獅子劫一邊進行著加工作業,一邊嚼著肉干和水果當做晚飯.他默默地持續著作業,偶爾把目光移向saber.展現在眼前的只是純潔無垢的少女的睡臉————這個事實,讓獅子劫不由得感到一絲黯淡.

叛逆的騎士,莫德雷德.她是在最後關頭給亞瑟王輝煌的傳說蒙上汙泥的稀世惡徒.

趁著亞瑟王率兵遠征的空檔,奉命留守的她慫恿了士兵,登上了期盼已久的王位.回師而來的亞瑟王,馬不停蹄地和莫德雷德軍展開了交戰.那是位于卡姆蘭的一大決戰.

有名的騎士基本上都早已戰死沙場.在這熊熊燃燒的戰場上,亞瑟王和莫德雷德展開了一對一的廝殺.亞瑟王以聖槍,先鋒之槍(RhonGomiant)貫穿莫德雷德,而她也竭盡最後之力給予了王致命一擊.

亞瑟王向直至最後都追隨自己左右的騎士貝狄威爾(Bedivere)下令,將聖劍歸還湖中.關于之後的事,有人說他至此魂飛天國,也有人說他去往了妖精鄉(Avalon),痊愈了身體.

然而,莫德雷德所留下的,僅僅只有在單挑中死亡這種略顯淒涼的記述.那也難怪.她可是讓至今依舊名留青史的不列顛大英雄,亞瑟·潘多拉貢上當受騙的反派人物.

【————好,這樣一來九支都完成了.接下來是身體麼】

獅子劫自言自語,沉浸到思考當中.也許是召喚了saber讓他產生了偏袒的看法.如果要他選擇帶領亞瑟和莫德雷德其中之一,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莫德雷德吧.

一方是體現了聖劍于手中閃耀的騎士道的王,一方則是趁其遠征之際,唆使士兵進行背叛的扭曲騎士.二人之中,無疑是後者更加有趣.

莫德雷德對于父親是愛是恨,獅子劫並不知道.愛與憎只是一紙之隔的感情.但是,唯獨她受到了父親強烈的影響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正因為這樣,她背叛了.是為了成為父王一般的人物?亦或是想要將父親否定?這點不得而知.————如果撇開善惡,這無疑是富有勇氣的行為.

【…………連我都清楚會召喚出她的理由了】

獅子劫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容.像自己這樣的魔術師,是沒可能召喚出正經的圓桌騎士的,能召喚出叛逆的騎士,就該大呼萬歲了.

深夜的圖利法斯,萬籟俱靜.家家戶戶都熄滅了燈火.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鋪,連一家都沒有.

只有路旁的街燈,照亮了夜色.然而,燈光極其昏暗,要對抗黑暗實在是微不足道.

莫德雷德和獅子劫,一直在尋找場所來作為攻略米雷尼亞城塞的基點.要是通常的聖杯戰爭,理論上只要尋找master魔術師的工房就行.但這次卻沒有那個必要.

原因在于,他們的根據地就是那座城塞早已確定.不必再去搜索.master也好servant也好,都不可能離開那座極其堅固的城塞吧.換句話說,只要不攻下那座城塞,什麼都做不了.因此,獅子劫想要找個能遠遠觀察那座城塞的地方.

米雷尼亞城塞位于圖利法斯東北方,四周環繞有三公頃的森林.圖利法斯整體上是一個自西向東呈上坡趨勢的台地.所以,位于最高地帶的城塞,可以將都市盡收眼底.

因此,獅子劫和saber決定,先從城塞以南開始搜尋.他們要找的是盡可能高的建築物,而且離城塞要不會太近,也不至于太遠看不見.

【那里怎麼樣?】

獅子劫順saber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兒有座百年之前建造的圖利法斯市政廳.那是座分離式的建築物,整體都是由直線與平面構成.雜草叢生的屋頂上鋪滿了色彩鮮豔的幾何形瓷磚,給人以強烈的印象.

它既是貴重的藝術品,又是曆史性的建築物————但是對他們二人來說,除了這里是個絕好的監視場所以外,不帶任何關心.

【聽好了,我們上去確認一下吧】

獅子劫剛低聲說完,saber不知為何拽著他的領子.

【…………喂】

【要上去是吧?】

感到不詳的預感,獅子劫扭動著身子想從她身旁逃開,但無濟于事.saber發出一聲叫喊,使用"魔力放出",一口氣躍到了屋頂上.著地的瞬間,脖頸襲來巨大的壓力,獅子劫一時有些神志不清.

短暫的沉默後,獅子劫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斥責得意洋洋的saber,最後,

【下次別再這樣了】

只是吐出了這句不即不離的怨言.嗯,地點點頭的saber完全沒有半點反省的跡象.

【話說回來master,這兒是哪?】

【對哦…………】

要觀察城塞的情況,這里並不會太遠.而且也沒有近到會被對方輕易覺察.真是絕好的監視場所.但是————

【不行啊,這里】

對于獅子劫的歎息,saber也悔恨地肯首.剛站上屋頂,一群類似鳥兒的東西就從城塞里一齊飛了過來.獅子劫仔細觀察屋頂上的瓷磚,發現這里張設著經過偽裝的探知用結界.

【saber!】

獅子劫還沒來得及下達任何命令,她已經立刻換上全副裝甲,進入迎擊態勢.

【……那是,鷹麼?】

現在是漆黑的深夜.就算是身為魔術師的獅子劫也只能捕捉到些微的動靜.但是,身旁的saber用她那超出規格的視力,正確地認識了襲擊者.

【不,那是……魔像(golem)!】

讓人聯想到蜻蜓的石造魔像,俯沖襲擊而來.敵人來自四面八方.saber一躍而起,立刻解決其中一具.她將距離最近的石人偶作為踏台,把余下的兩具也斬殺了.

【可惡,還沒完啊!】

聽了獅子劫的話,saber剛一落地就毫不疏忽地擺好架勢.正如他所說,人型,非人型的魔像們從西面八方出現.看樣子之前是在附近的建築物的屋頂偽裝起來了.不僅如此————不知什麼時候,緊握戰斧(Halberd)的人們也聚集過來,同魔像一道將二人團團包圍.

不,要說是人類,感情還是太稀薄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的臉豈止是會讓人錯認成兄弟,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人類…………不對,是人造人(homunculus)麼】

【…………】

聽了獅子劫的牢騷,saber稍微活動了下身子.

【怎麼了?】


【沒什麼…………master,下指示吧】

【我的魔術,用來對付魔像的話,威力稍顯不足啊…………人造人交給我來對付,魔像們就拜托你了】

【遵命!】

saber如槍彈之勢向魔像們沖去,迅猛的威力將屋頂的磚瓦震得粉碎.由石塊或青銅鑄造的堅固魔像,簡直如紙片木屑般被一一粉碎.

一具魔像企圖用它那無可比擬的龐大身軀將saber擊潰.saber大吼一聲,沉下身體,而後縱身一躍,就將石人偶吹飛開來.

那身姿,與騎士的優雅和華麗的劍術相去甚遠,倒不如說更像是狂戰士(berserker)或者野獸之流.她用單手揮舞著那本該雙手控制的劍,空出的手猛地一握拳,竟然把那可稱得上是劍士生命的劍投了出去,刺穿了那從半空中襲來的魔像.

saber接下了一具魔像砸來的重拳,伴隨著咆吼將魔像遠遠拋了出去.它與半空中被刺穿的魔像發生激烈碰撞.二者都被砸得支離破碎.劍伴隨著碎片從空中落下.saber將其接住,再次開始飛奔.

另一方面,與人造人對峙的獅子劫從懷里掏出一把大型霰彈槍.步步逼近的人造人們盡管感情稀薄,在看到那件凶器的瞬間,他們依然反射性地停住了腳步.

那是水平二連式削短型散彈槍,沒有制造商的署名.槍托和槍身被削短,便于隨身攜帶及室內使用.但是有效射程極短.

然而,對死靈魔術師(necromancer)獅子劫來說,把槍作為武器與槍原本的性能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來,吞噬吧】

對著人造人,獅子劫隨意扣下了扳機.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瞄准.重要的只是把槍握在自己手里罷了.他所持的槍,在擊針等部分施加了咒術方面的處理.但關鍵的與其說是槍,不如說是子彈.

見到他所裝填的彈藥,無論是誰都會不寒而栗吧.用人的手指加工而成的子彈,已經不是惡趣味層面的問題了.

在北歐的符文(Rune)魔術中,有一種被稱為Gandr(※中譯"陰炁彈")的魔術.據說這種魔術,光是用手指向對方就能對其施以詛咒.如果用強韌的魔力進行編織,則可以發揮如同槍彈般的物理攻擊力.將Gandr與死靈魔術(necromancy)結合而成的這種指彈,速度頂多只能達到音速,不過,它會像蛇一樣感知前進方向上的體溫並修正軌跡.

而後,射入體內的槍彈在到達心髒的同時,會令詛咒破裂.簡直就是一擊必殺的"魔彈".

放出的子彈描繪著柔和的曲線,眨眼間就結果了數名人造人.打完兩發,立刻進行再裝填.仿佛瞄准了這個好機會,人造人們大舉侵襲而來.獅子劫暫且停下手中的再裝填作業,從懷中掏出一件奇怪的物體.那是有些干癟的紅黑色————魔術師心髒.

獅子劫將手中的那件東西向著人造人密集地帶投擲過去.啪嗒一聲,心髒落在了他們身邊.下個瞬間,那件東西迅速膨脹,爆裂.塞于其中的魔術師牙齒和指甲深深嵌入人造人的身體.他們如同飲下毒藥般痛苦掙紮,立刻迎來了死亡.

死靈魔術師(necromancer)雖然為數眾多,但能如此凶險地加工魔術師和野獸身體的戰斗特化型,也就只有獅子劫了吧.

人造人們雖然保持著一定的戰斗力,但在吃賞金飯的魔術師獅子劫界離眼中,只是小菜一碟.似乎對saber來說也一樣.

【————搞定了哦,master】

【喔,辛苦你了】

擊潰了最後一具魔像,saber凱旋而歸.她環視人造人們的屍體,呼出一口欽佩的氣息.

【沒想到還挺能干啊,死靈魔術師(necromancer)】

【大致上,我也是勉勉強強才度過修羅場的啊】

獅子劫說著,從粉碎的魔像碎片上撕下一塊羊皮紙.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條條命令.

【…………好古老啊,有八百年以上麼】

在魔術領域,時間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越是古老,神秘就越能提高強度.假設,魔術刻印在每次繼承之時都能逐漸累積成果,那就會越發變得強力.有了這超過八百年前的羊皮紙,就算是一兩個魔術師,也能輕易造出所向披靡的魔像吧.

但是————.

【saber.你覺得魔像怎麼樣?】

【我這是第一次和石人偶戰斗…………意外地很不賴啊.最後的那個家伙,還挺了三回合呢】

【嗯.現在的魔術師就算花費畢生心血打造出一具魔像,真和你對上,恐怕也撐不了兩回合吧.】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世界是廣闊的,如果願意搜尋,也許真有魔術師能打造出與servant匹敵的魔像.…………但是,獅子劫並不認為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之中會存在擁有如此才能的魔像使.充其量,羅歇·褔雷因·尤格多米雷尼亞之流就是極限了.他的魔像雖然也相當優秀,但saber僅憑一擊便能將其粉碎.更何況,要聚齊如此數量,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如此一來,這名魔像使就不可能是現在的魔術師.

獅子劫正想更詳細地調查羊皮紙而把臉湊過去的瞬間,一股熱量突然迎面襲來.

【好燙!?】

他慌忙向後一仰,扔開熊熊燃燒的羊皮紙.不只是獅子劫方才拿在手上的那張,在場的所有羊皮紙全都被火焰纏繞.魔像們也都急速風化,變為塵埃消失得無影無蹤.

【喂,沒事吧?】

【啊,有點疼.混蛋,考慮得還真周到啊.線索消失了.既然他們已經嚴陣以待,這里就沒法當做據點了麼】

尤格多米雷尼亞方面,似乎也預料到會有人想把這里當做據點.本來這里就只是一個小都市.可能成為城塞攻略中的關鍵地點的場所都被進行了某種程度的人員配置,這麼想應該不會錯.而且還不只是一兩個,而是大量投入了利用高度的技術所制造的魔像和人造人.如果還磨磨蹭蹭,下次可能連servant都會迎擊過來了.

放飛使魔對遠處進行觀察.除此之外,眼下視乎別無他法.獅子劫如此判斷到.

【那麼,我們只好趕緊回去了】

【唉,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

【雖然不知道是caster還是什麼別的職階,但是七名servant之中有一位擅長魔像的英靈】

光是有這個情報,就能大大地縮小檢索范圍.魔像本身並不稀有,不過,既是足以成為英靈的存在,又和魔像有著緊密聯系的人物則屈指可數.

【話說回來,你有發現好像有誰在看著我們麼】

在返回工房的途中,saber突然想起什麼似地開口說道.獅子劫點頭同意.恐怕是利用遠望的魔術,或是憑借同使魔的共感所進行的觀察吧.也就是說,對方旁觀了自己和saber的戰斗,想要以此來調查己方的戰力.

saber所擁有的寶具之一,"隱匿不貞之頭盔(Secret of Pedigree)",能隱蔽部分人身情報.盡管不能隱匿Status和職階這類泛用的情報,但是,真名自不用說,就是連寶具和固有技能這類重要的部分都能很好地隱藏起來,是個便利的寶具.

不過,在這種狀態下,她無法發動自身所持的最強寶具.雖說如此,那可是對軍寶具,正是將強敵必殺之物.揭曉之時,對手一定得從這世上煙消云散.

【戰斗以外的時候卸下來沒事兒吧?】

【啊,沒關系】

saber興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當然,並不是說可以泄露情報.看樣子,那個頭盔似乎只有在和鎧甲成套狀態下"脫掉"的時候,人身情報才會解放.換句話說,如果卸下鎧甲穿上現世的衣服,甚至手上也沒拿武器,即使不戴頭盔,人身情報也能持續隱蔽.

所以,saber早早地就換下了剛才的那身裝束.

【果然,那玩意兒很難受麼】

【哎,習慣了總會有辦法的.解放感可是大不相同啊】

saber大大伸了個懶腰後,邁著輕快的步伐在道路中央滴溜溜地轉起圈來.也許因為剛剛結束戰斗,saber的情緒依舊高漲.獅子劫心不在焉地想道.

轉著圈的saber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向獅子劫說道:

【對了.master,你覺得我怎麼樣?】

【啊?】

【我在問你我的戰斗時的風采如何啦.算了,反正又不是和servant戰斗,我也沒有完全發揮出實力】

【哦哦,你說這個啊…………只能說是非常棒.你身為saber的理由,我充分見識到了】

聽了這話,saber挺起胸膛滿足地點點頭.

【不過,最後你直接把劍扔出去了,有這樣搞的麼?】

【好傻呀,master.重要的是能贏,能贏.劍技在戰斗中只不過是一種選項罷了.為了勝利,不論是拳打腳踢牙咬,我都干得出來】

【…………深有同感】

她那和自己過于相似的精神性,獅子劫真是不忍直視.

米雷尼亞城塞,王之間."黑"caster正通過七燈燭台(Menorah)上燃起的火焰,觀察魔術協會的獵犬(master)們,與他所召喚的"紅"saber共同的戰斗.那影像投射在如同電影院大屏幕一般的牆壁上,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master和他們的servant一同凝視著這片光景.

除了達尼克,其他master們仿佛都被紅saber激烈的戰斗所震懾.那壓倒性的斗氣,即使透過影像都能傳達出來.盡管身材矮小,巨大的鋼鐵之塊卻以槍炮之勢,將魔像們粉碎殆盡.黑caster制造魔像的手段是超一流的.照理說,那些魔像都擁有能與低等servant勢均力敵的力量.

但saber僅一回合,最多也只用三回合就把他們斬倒了.

【真不愧是saber,余是不是該這麼說呢】

聽了黑lancer的話語,達尼克保持著臣下之姿同意道:

【體力B+,耐力A,敏捷B,魔力B…………除了幸運以外居然沒有一項在C以下,確實是與saber相稱的規格】

特別是體力B+這種Status實在是破格.所謂"+",是一種能瞬間讓數值翻倍的稀有參數.對魔力和騎乘的等級也都是B.這份堅實,動用A級的魔術行使,才能勉強地對其造成傷害.

在之前的三次的冬木聖杯戰爭中,據傳saber都殘存到了最後.雖然聽說那是因為擁有能對應任何狀況的萬能的強度.但從方才的戰斗來看,能有那種戰績確實是理所當然.

【更應該注意的是,有一部分Status被隱蔽了】

身為master的達尼克能夠讀取servant的Status,這點servant lancer是做不到的.盡管如此,他無論如何都沒法讀取與固有技能以及寶具一類的情報.他對saber所使用的能力,或是所持之劍的意匠,都感到似曾相識.不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是固有技能還是寶具使然,這點無從知曉.不過,恐怕是"隱藏自身本性"的傳說以某種形式具現出來了吧.無論如何,都是個難敵.

【諸位有何想法?saber喲,你能戰勝她麼?】

面對lancer的詢問,saber無言地頷首.他即使在王的面前,也遵循戈爾德的命令,貫徹著沉默.

【大賢者喲.你見解如何?】

archer面露微笑作出了回答,他的笑容令人聯想到平靜的大海

【她毫無疑問是個難敵.但是我想,之後只要再明確其寶具的性質,應該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嗯,lancer滿意地點頭.

【伯父大人.您認識那位master麼?】

面對菲奧蕾的詢問,達尼克肯首道:

【啊,我從潛伏在時鍾塔的親族處獲得了情報.獅子劫界離,是個以賞金為生的死靈魔術師.不僅限時鍾塔,他是個任何委托都會接下的自由職業者】

【用魔術來賺取金錢的肮髒商人麼】

戈爾德不屑地說道.在他看來,魔術是一種探究,無論如何都不是用來賺錢的.其他master們也是如此.他們的眼中流露出強烈的輕蔑,或者說是困惑.只有在魔道上生存了百年的達尼克,以及將黑魔術咒殺作為職業的塞蕾尼凱,在冷靜地詳查他的實力.

【好強啊】

【…………似乎是這樣】

畢竟,死靈魔術是伴隨屍體發展起來的魔術.讓單純的屍人(僵屍),或是由此而生的怪物死而複生的這種魔術,必然需要大量的屍體.

到哪兒可以弄到大量屍體呢?不是墓地,也不是太平間,而是戰場.于是,一流的死靈魔術師都選擇奔赴戰場而不是前往墓地.碰上革命或是政變而爆發大規模屠殺,他們會欣喜若狂地搜集死屍,這可以說是死靈魔術師的宿命.

自古以來,戰爭就從未停止過.死靈魔術師向來都是與危險共存.魔術師甚至會進行危及自身性命的實驗.有時也會由于召喚的生物暴走而不得不與之戰斗.但是,並沒有多少魔術師是出于情願才投身于那蠻不講理的戰場.

獅子劫界離————獅子劫家族,出身于魔術並不繁盛的極東之地.香火傳承至今已曆經七代.第六代,獅子劫燈貴的論文受到時鍾塔的高度評價,其子界離也被理所當然地認為會走上時鍾塔研究者的道路.然而他學習未滿三年,就從時鍾塔休學了.

之後,據說他在戰場上搜集屍體,討伐失散的異端魔術師們,踏上了以賞金為生的道路.

盡管動機不明,但他性格和所使用的魔術似乎都非常適合賞金獵人這個職業.再過十年,獅子劫界離的名字就會響徹潛伏于地下的魔術師之間吧.

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和時鍾塔毫無聯系了.恐怕下次,他們還會用高額的報酬或是其他東西來雇傭獅子劫吧.當然,他和時鍾塔派來的大部分魔術師都站在同樣的立場上.唯一的例外,是那來自聖堂教會的Shirou Kotomine神父.除了他隸屬于第八秘跡會以外,其他經曆一切不明.當然,聖堂教會也潛伏著尤格多米雷尼亞的親族.然而,他的大部分生平依然不明.這意味著他可能是個位于相當深層的人物,否則就真的是經曆一片空白.

除去實力未知的Shirou神父,其余六名master全都是在一流之上的超一流.憑借魔術師的力量能與之對抗的大概只有達尼克和菲奧蕾這等人物吧.但悲哀的是,作為使役servant的代價,那群master們必須將自身的魔力提供給他們.

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則沒有這個不利條件.他們雖然都是持有令咒的master,但是通過將魔力供給的線路另辟為別的存在,防止了自身的魔力被servant吞噬.

當然,為了保險,他們進行了最低限度的魔力供給————即,只留下master令servant得以現界的部分,僅此而已.也就是說,在讓英靈現界之時,master只承擔根干部分,其余諸如寶具和自身治療,魔術行使的魔力消費都由"別的存在"負責,就是這樣一種狀態.

由此,實力差被完全顛覆.越是一流的魔術師,行使魔術時就越需要龐大的魔力.根據情況,可能還會陷入要和servant相互爭奪魔力的滑稽狀況之中.

只用不到十天的准備時間就以為能贏得這場聖杯大戰的勝利,那可是大錯特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不,達尼克自從冬木市的第三次聖杯戰爭結束時起,就一直在為這場戰爭奔波籌備.

【————戰斗臨近了】

黑lancer低聲說道.在場的所有master和servant都無言地表示同意.他們的內心里有某種東西在翻騰,這正宣告著戰爭的開始.

不久,真正的戰幕即將拉開,猶豫時間所剩無幾.將成為聖杯戰爭中心的,是那被召喚而來的十四名servant,以及兩大組織尤格多米雷尼亞與魔術協會.這便是這次戰爭中所有master和servant的一致見解.

————但是,在那天,某種命運開始行動了.

感受到強烈的搖曳.魔力從剝離的神經里被排出.靈魂在熔化,融化,溶解.明明意識很清晰,卻無法進行思考.孱弱的本能正悲痛地訴說著什麼,然而對"他"來說,那不過是細微的野獸叫聲罷了.

無法認識,無法思考.完全無法構築邏輯.無法主張自我,連自己是否活著都無法斷言.

即使如此,既然存在于大地(那里),還是有可以獲得的東西.例如情報,以及時間.只要擁有接受情報並加以整理的時間,那里就能產生知識.知識,讓至今為止如云霧般捉摸不定的感覺化為了言語.

————我,正在活著.

單純的事實.明明是連抽搭哭泣的嬰兒都能下意識地理解的那理所當然的事實,他到現在的現在,都沒能知道何謂活著.

時間流逝.

獲取情報.

得到知識.

自從擁有自覺以來,那個循環就以異常的速度在回轉著.原本,他就是以魔術回路為基盤而被創造的生物.對于知識的理解力相當驚人.

有來往的人類,有穿行的同伴,也有路過的怪物.

人類冷漠地眺望著自己們.同伴們用帶有微弱感情的眼睛看著自己們.而怪物們的反應則多種多樣,既有毫無興趣之人,也有悲痛凝視之人,還有興味盎然想要一查究竟之人.

即使如此,依然沒有改變.情報和知識的循環只是一味地持續.

如同破爛般雜亂的知識,眼下正如圖書館的藏書一樣被整理,分類,整潔地堆放起來.但越是儲藏外界的情報,胸口就越是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選擇忽視,繼續收集更多的情報.但越是收集,越是理解,他就越是不能無視那種感覺.

如果把自己的內心換算為數值,"那個"就占了六成.那種早已無法忽視的東西即使擺在自己眼前,自己選擇的還是保留.

這,決不能被貶斥為缺乏勇氣的行為.畢竟,所謂缺乏勇氣的行為,是建立在理解了何謂富有勇氣的行為之上才成立的.他還沒能理解到那是怯懦.只是,無意中會選擇忽視罷了.

————命運在流轉.變換,扭曲,然後發狂.

他的眼前,佇立著一名人類,和一頭怪物.不管哪一方,都是無數次經過自己眼前的人物.

一方的名字(code),記得是叫羅歇,或是master.

而另一方,稱為caster,或是老師.

【————嘗試一下編入魔術回路吧】

聽了caster的話,羅歇點頭回答道:

【那麼,就使用這邊的人造人(homunculus)…………】

他仔細地審查對話的內容.魔術回路————要運用魔術,那是不可或缺的擬似神經.自己們(homunculus)就是以此為軸才形成肉體.那麼,編入又是什麼意思呢?

脊髓傳來惡寒,有如蟲子在來回爬動.這是絕對不會出錯的,確實的死亡命運.

使用這邊的人造人————使用,換句話說,即是消耗.如果使用,在得到某物的同時,也會有某物消失.

自被鑄造以來,無論遇上何種情況,都一直保持著一定次數的心跳聲,僅僅因為那不足一分鍾的對話,就強烈地動蕩不安.

檢索一下以前的對話.caster和羅歇,二人曾多次就魔像方面展開對話.與其說是人造的生命,不如說是通過術式和土石構築而成的機械人偶.對它們編入魔術回路的理由————是為了制造出能編織魔術的魔像(golem)

創造伴隨著消耗.如果說被創造的是"使用魔術的魔像(golem)",那麼,被消耗的必然是"擁有魔術回路的人造人(homunculus)"

惡寒的真相,他終于理解了.

消耗即是消滅,消滅即是"死".即使知道了這句話,也沒法加以理解.

【首先,先使用三個左右吧.嗯嗯…………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自己被指到了.色彩鮮明的死,仿佛要讓他的心髒窒息一般緊緊掐著他.自己所忽視的六成,嚴酷地宣告著.

————你將要"死"去.他自從誕生之時就立刻被封入這個魔力供給槽,如今,一切都將毫無意義地,僅僅因為"極其偶然地被盯上"這種微不足道的理由被要消耗.

二人漸漸離去.他確信自己臨死之前,還留有些許的猶豫時間.

絕望侵襲而來.自己一直選擇忽視的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完全沒有創造的意義,連存在意義都還未曾啟動.

明明如此,他卻沒法哭喊,沒法悔恨.僅僅只能用空虛的眼瞳呆滯地凝視.

…………不,真的是這樣麼?

他想著,拼命地思考.自己真的,什麼都做不了麼?自己只是一味地確信"自己什麼都做不到"而已,難道不是這樣麼?實際上,自己正在做其他人造人所做不到的事…………至少,自己獲取了情報,進行了思考,得出了結論,並為此而恐懼.自己早已做到這麼多事了.

那麼,再稍微,再稍微前進一些.

被封閉在為servant提供魔力的水槽中的"他"會萌生自我的萌芽只是純粹的巧合,而他被指定也只是單純的偶然.

然而,二者重疊在一起,就擁有了與命運同等的重量.

————動起來.

有生以來第一次,活動了一根手指.他努力地動手,握拳,抬起手臂.

————動起來.

再確認一次狀況.他理解到,為了魔力能高效地進行供給,自己正被封閉在翠綠的保存溶液中.暫時先將那還沒啟動的存在意義擱置一旁,弄清楚眼下的目的.必須逃離這里,現在馬上.

————動起來!

他揮動雙臂,瘋狂地敲打強化玻璃.但他馬上理解到這種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行為而放棄了.自己所產生的物理沖擊,要打破這塊玻璃是不可能的.

他思考片刻,掃描了自身的魔術回路.攝取大氣中的魔力(Mana),為讓servant現界而正對其提供魔力的他,已經做好了激發回路的准備.

【————理導(Strasse)/開通(Gain)】

切斷供給.運用自身所知的語言,令自身的神秘驅動.期望結果是破壞,讓雙手與強化玻璃接觸.業已流入體內的魔力捕捉到放出目的地,立刻向手掌奔湧而來.

把握觸碰到的玻璃是何種礦物.魔力發生變質,能夠以最適且最小的力量將之破壞.雙手充滿光芒————僅用如同輕木版般的微弱力量,就將強化玻璃擊得粉碎.

立刻,身體向外傾倒.嘗試和本該被隔絕的世界接續.不顧背後被破碎的玻璃撕裂,他向通路————現世倒去了.

好難受,有什麼不對勁.胸口煩悶,想張嘴卻發現張不開.

自己的嘴被呼吸器一般的東西壓住了.把它剝下,再次深呼吸.

【…………咕,啊…………!!】

被猛地嗆到.喉嚨如灼燒般的痛感.吸入帶有濃重異味的氣體,肺部傳來痙攣般的疼痛.

必須逃走.快,要盡可能快!

目標已經決定,正想站起來————卻發現"站起來"這個行為,還沒有滲透全身.孱弱地試圖站起來,卻難堪地跌倒.根本沒法走路.兩手在地上爬行,讓身體動起來.

前進了微小的距離.要冷靜,他一邊對自己說著,一邊撐起雙肘讓上半身立起來.腳部著地.脆弱的腳踝發出悲鳴————他不顧這些,緩慢地伸直膝蓋.

然後,邁出了那一步.

每次踩踏地面,重力就侵襲而來.始終有種被某人壓著的苦痛,黏黏的液體非常令人不快.

呼吸終于開始平靜下來,但卻不知道路該怎麼走.清楚的,只是自己將死在這里.

發出了呻吟.淚水自眼角流下.經曆了如此苦難,得到的僅僅是數步的距離.

行走,從這個地方逃脫————徒勞感湧上心頭,仿佛自己僅僅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行為,就奉獻了全部的人生.他呵斥頹廢的自己,全心地投入到"行走"作業當中.

背後傳來微弱的呻吟,他全力壓抑住想要回頭的沖動.那呻吟意味著什麼,他是知道的.無視它,自己只能這麼做.與之相比,現在只有前進才是一切.

他扶著牆壁,一邊在心中步步默念,一邊行走著.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從一直以來待過的房間來到了鋪滿石塊的走廊.血不停地從腳上流出.如同嬰兒般的柔軟雙腳,終于就在剛才,第一次踏在了大地之上.一塊小小的石頭,都能輕易地撕裂皮膚.

血在流逝.痛覺襲來.與被浸泡在溶液里的時候相差懸殊的情報量,在腦中激烈摩擦.由于濃厚的大氣,肺部始終處于壓迫般的痛楚之中.

理應沒有被設計為可以行走的肉體,究竟可以走多遠呢?走廊給人感覺沒有盡頭,不斷延伸,毫無變化.他理解到自己再也走不動了,于是虛弱地蹲了下來.

微弱的呼吸,劇烈跳動的心髒,完全不適合生存的肉體,豈止是行走,甚至連站立都被它們拒絕.缺乏壓倒性的熱量,手腳前端都變得冰冷.模糊不清的視界,漸行漸遠的聲音,無法進行邏輯思考,只能對步步逼近的死亡感到絕望.

————何等無意義的生命.何等無意義的存在.

無意義地誕生,無意義地死亡.自己該做的事,僅僅只是為那殘酷的真實而顫抖.

厭煩,到底厭煩什麼自己也不清楚,總之無比煩躁.非常害怕閉上眼簾.總覺得一旦那麼做,之後就再也不會醒來.害怕睡眠,害怕被黑暗囚禁,害怕世界.唯一不可怕的,只有自己.因為,自己(我)一無所有.任何東西都不曾擁有,任何東西都未曾銘刻.無色透明,自己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

不經意間,心中一震.

他發現身邊還有自己以外的存在.究竟他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大腦混亂到極點,恐懼至極的他甚至連拒絕知道身旁的是誰.

視線捕捉到了他.他憑感覺知道自己被看到了.雖然他想著必須逃走,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身體出于恐懼縮成一團.仿佛要把他壓垮般的沉默,讓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得甚至難以忍受.這時————

【你怎麼了嘛.這個樣子會感冒的喲?】

傳來的話語,並非撕裂身體般的輕蔑.只是為他身體擔心的溫暖話語.

他反射性地抬起頭,于是四目相交.

微微喘了一口氣.那張臉,自己曾經見過一次.他是露出痛切的表情,瞥了一眼自己的怪物之一.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叫rider.

【會感冒的噢?】

rider微笑著重複了那句話.但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回應他.不過,他正在等待著自己的回答,唯獨這一點連自己也知道.

下意識地,用嘶啞的聲音念叨了什麼.似乎沒能聽清,rider把臉湊過來,側起耳朵.

什麼都不知道.該相信什麼?該采取怎樣的行動?不知道,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意識斷線.看來自己似乎昏倒了,他如此理解後害怕起來.僅僅是行走,就要如此痛苦.盡管如此,還想繼續活下去…………他從心底里,祈願道.

"黑"rider,阿斯托爾福在城塞的通道里發現了一名蹲著的男子.該怎麼辦?他如此考慮著."總之必須救他",這件事早已在他心中確定下來.他所考慮的該怎麼辦,其實就是該怎麼才能救這名男子.

【暫且先把他搬走吧】

只要決定該做的事,他的行動就極其迅速.rider脫下披風將男子裹起來,扛在肩上.他是個骨瘦如柴的英靈.不過要扛起一個人類完全不在話下.

但是,他立刻煩惱于該把男子搬往何處.自己分配到的房間免談,因為每隔幾個小時,master塞蕾尼凱就會把他叫出去.就算是自己召喚出來的servant,這麼固執是不是有些過分,rider這麼想道.

【rider大人】

聽見自己被呼喚,rider轉過頭來.兩名人造人(homunculus),正用不含感情的眼瞳盯著自己和自己扛著的男子.

【caster大人正在尋找脫逃的人造人.您有什麼線索麼?】

【沒有喲】

以零點幾秒的速度,做出了連思考的跡象都沒有的回答.人造人雖然向被扛著的男子投去一瞥,但還是留下一句"是麼"之後轉身離開了.

【你們也要加油呀~】

rider懷著感謝,向著離去的人造人們揮手道別.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caster如果在追趕這名人造人,那就更加難以救他了.他要想和某人商量,但saber從不和自己說話,所以不知道性格如何;lancer從不關心人造人那種東西————換句話說,他大概既不會來追趕,也不會伸出援手吧————berserker則是免談.

這麼一來,可以依靠的servant只剩下一個.rider來到喀戎的房間,敲了敲門通告自己的來訪.

【archer.我是rider,房間里有人麼?】

【rider?不,一個人都沒有.】

那就好,rider說著打開了門.看見他肩上扛著的男子,archer立刻就察覺到了什麼,帶領二人來到床邊.

【這是caster在追趕的人造人吧】

【我覺得是】

rider把人造人放在床上,暫時剝下了自己的披風.用體貼的archer遞來的毛巾擦拭那肮髒的身體後,為他披上了借來的長袍.男子表情充滿痛苦,呼吸略顯急促.

【archer.你很了解醫術吧?替他診察一下啊】

【明白了.】

"黑"archer,喀戎既是被諸神授予種種智慧的centaurus(半人馬)一族首屈一指的賢者,又是教育了赫拉克勒斯和伊阿宋等希臘英雄們的老師.

他所教授的人物中,也有那被後世甚至稱為醫神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當然,他對于醫術也是非常精通.

archer拿起昏迷的他的手,把了把脈,然後將手貼在心髒上.他用作為弓兵(archer)千錘百煉的眼睛,詳盡地觀察人造人的身體.

【看樣子是魔術回路險些暴走.由于破壞那道玻璃時行使了魔術,我想,也許是剩余魔力在血管內發生了暴動…………再加上,還有另一個單純的理由,那就是過勞】

【過勞?】

【恐怕,他生來連一次都沒行走過.連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今天都還是頭一次吧】

【這樣啊…………他是剛剛降生的嬰兒麼】

本來,人造人(homunculus)是從被鑄造的瞬間起就能活動的生命.如果是被完美制造的人造人,是不會由于壽命而死亡的.但是,或許是由于誕生本身出現了扭曲,人造人通常會有許多肉體方面的缺陷.

恐怕,這名人造人天生就肉體虛弱吧.大概因為他是作為供給用被生產出來,而不是戰斗用.盡管他擁有一級品的魔術回路,卻沒有能將之活用的身軀.

如果行使魔術,即使回路能夠承受,肉體也承受不了.

【只要不用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應該是的.只是…………即使如此,想要認真地活下去是非常困難的.恐怕只能保住三年的生命】

房間被沉默包圍.三年,面對這過于殘酷的聲音,連rider都垂下了肩膀.過了一會兒,rider開口打破了拘謹.

【…………弄髒了你的床呢,非常對不起】

【沒關系.…………不過,我問個問題.你為什麼想要救他呢?】

聽了archer的詢問,rider毫不猶豫地作出了回答.

【因為我想救他】

他的話中,沒有任何氣勢.只是因為想救而去救.簡單而理所當然.正因為如此,這是除了rider以外的人難以做到的行為.

【caster好像在追他啊?】

【啊哈哈,誰管他啊】

他笑著把雙手舉向空中.archer盡管歎了一口氣,不過卻也認為他的判斷一定是正確的.確實,在戰場上取勝是很重要,但現狀並沒有陷入會連英靈的本分都忘記的窘境.拯救他,放過他,這點事應該是被允許而且該做的吧.

【…………我稍微離開這房間一下.應該不會有人來,就算有人敲門,也不要回應】

【多謝.那麼,讓我暫時待一會兒吧】

正要離開房間之前,archer突然向rider問話道:

【你,想把責任承擔到最後麼?】

被這麼詢問的rider,向著睡在床上的人造人投去視線.他回想起方才肩上身體的重量,輕得令人絕望.顫抖著護著頭的雙臂細如枯木.連行走都沒有把握的,那份與生俱來的脆弱.

即使順利從這座城塞中脫離,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難說.負起責任,就意味著要對他的人生負起責任.但遺憾的是,自己無法陪伴他三年.即使想陪伴,聖杯大戰也不會持續那麼長時間.那麼,到底要救他到何種地步————才能回應自己那"想要救助"的願望呢?

rider不知道.不知道的時候就應該隨心所欲,這點自己早已決定.要保護他,幫助他滿足他的意志.

【我會幫助他直到自己認可為止.我不會拋棄他的.】

archer一離開房間,rider就把手貼在人造人額頭上,低聲說道:

【起來吧.你早就醒了吧?】

聽了這話,人造人睜開眼睛,搖搖晃晃地立起上半身,用搖曳著不安的眼瞳凝視著rider.真像個無處可逃的小動物,rider想道.

【呀】

rider首先試著打了個招呼,但得到的只是沉默.

【那個…………啊】

【————】

【算了,該說些什麼好呢…………嗯——…………】

【————】

rider歪起頭.這種時候,該怎麼說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伙伴呢?躊躇片刻後,rider雙手環抱起人造人的頭,將頭摟向胸口.rider保持著這種狀態說道:

【這樣你懂了嗎?這里沒有會傷害你的家伙.為了實現你的願望,我現在才在這里】

【…………?】

不明白.rider在說什麼,人造人無法理解.並不是無法理解言語,而是無法理解rider的意志.

【說說你的願望吧】

rider在他耳邊如此低語道.人造人開始思考.願望,願望,願望————說到底,自己有把願望化為言語的權利麼?

自己沒有任何力量,沒有半點財物,沒有一切沉積的曆史.只不過是供給魔力的裝置罷了————但自己連這個任務,都放棄了.

但是,那樣的他,還是有一個和自己身份不相稱的欲求.那是他藏于身體里的願望,是夢想.他從沒想過能夠實現.不過,只是說說應該沒問題吧,他這樣判斷到.

張開嘴.使用至今幾乎沒有使用過的發聲器官.盡管那是伴隨著痛苦的作業,他還是勉強說出了"願望".

【請救,救我】

聽到這個願望的rider,用輕快的語調回答道:

【知道了.我會救你的】

真是間不容發的速度,甚至讓人懷疑他有沒有經過思考.難以置信,人造人懷著這樣的想法看著rider的臉龐.rider露出毫無顧忌的笑容.

【你說了"請救救我"吧?我聽見了.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英靈啊.我想無論如何都會救你的.】

他會,救自己麼?他會實現自己的願望麼?可以相信他麼?————不,不是這樣.自己想要相信他,人造人祈願著.

對這名人造人而言,最先邂逅的是"黑"rider————天衣無縫的勇士,阿斯托爾福這件事,到底是有多麼幸運啊.

rider挺起胸膛說道:

【好了好了,應該怎麼做才能救你,首先我們一起來考慮一下吧.啊啊,千萬不要想全都交給我一個人比較好喲.畢竟在缺乏思考判斷力這方面,沒有人比得上我阿斯托爾福了!】

人造人睜大了眼睛,接受了rider的話語.他那連去懷疑他是否可靠都顯得愚蠢的純真,讓人造人產生一種沁入心脾的感動.

————這一天,命運開始邁步前行了.

時鍾塔為了討伐尤格多米雷尼亞而選拔出來的七位魔術師————其中之一,由聖堂教會派遣來的監督官Shirou神父,正恭敬地跪在五位master面前,

如同王之間一樣,Shirou和master們相隔甚遠.不僅如此,五人的面前還拉起了薄窗簾.Shirou的視界被遮蔽,只能隱約看見人影.

【…………報告】

Shirou滔滔不絕地向薄窗簾對面的master們報告道:

【…………戰況完全是我方的優勢.對方七名servant之中已有五名被討伐,而我方七名全部健在.逃跑的master也已捕獲完畢.請下達指示】

過了一會兒,響起了含糊的笑聲.

【當然是殺掉,殺掉,殺掉啊.首級由我們收下,身體就扔給野狗們吧.會散發腐臭的內髒沒有用處.只要有了首級就等于拿到了賞金】

【…………知道了.話說回來,之前我的建議各位考慮過了麼?】

突然,窗簾對面一片沉默.和被高聲拒絕的上一次不同,這次似乎多了考慮的余地.

【我們很信賴你.但是沒有那個必要.我們身為master,必須使役那些servant】

【這個任務,由我來承擔.無須擔心】

【…………這樣一來,就沒有必要了是麼?】

這個里問題夾雜著至今為止都沒有的感情,Shirou沒有忽略這點.怯弱,或者說是厭戰感,以及將責任交給他人的安心————

【當然】

聽了Shirou堅實的話語,窗簾對面暗中交頭接耳起來.Shirou就這麼跪著,等待指示.

【…………算了,那樣還是太危險了.為了安全起見,分散開來比較好吧】

【明白了.】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這麼說道.畢竟那不是可以讓渡給別人的東西.但是,沒有理由的話是無法拒絕那項建議的.他們內部的常識,瀕臨崩潰的邊緣.只要再加把勁就行了吧,Shirou做出推斷.

【那麼我就此告辭.各位請盡情歡談】

Shirou施了一禮後起身離開,藏在窗簾背後的他們馬上開始談天說地.即使是熟練的魔術師,如果沒有做為人類的一面,是無法融入世間的.在動物和失敗談上東拉西扯的他們,確實地享受著和平.

【————不行啊,還是再稍微推動一下狀況比較好呢】

Shirou聳聳肩,呆然地說著."紅"assassin見了,忍著笑回應道:

【所以吾就說吧?是吾賭贏啦】

【真沒辦法.那瓶葡萄酒就讓給你吧.只是,那樣好麼?那只不過是我從第八秘跡會的前輩那里得來的東西而已,並沒有隱藏什麼特別的魔力】

【隱藏在酒中的魔力那種玩意兒沒什麼了不起的.吾所追求的,純粹只是富貴的滋味啊】

【…………原來如此】

Shirou忽然看著assassin,而後點點頭,似乎理解了什麼.

【什麼"原來如此"?】

【沒什麼.聖杯戰爭的servant之中,似乎也有些討厭靈體化,卻對吃飯和睡眠非常積極的類型呢.這類人士,大多都是王族來著】

【————呵.哎,確實是這樣吶.所謂王,基本上比任何人都更為優秀,追求的東西也多種多樣.那是身為王者的宿命啊】

【唔.不過,其中好像也有以樸素為宗旨的王啊?】

【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把"權力"這種比一切都更為必要的東西握在手中了,所以才會耍這種把戲.為王者,基本上都是暴虐的.不暴虐不行嘛.】

說了這麼多,assassin突然閉上了嘴.Shirou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的邏輯是完美而完整的,沒有抱持異議的余地.

【呀,不好意思.和汝說了這麼多也沒用】

【不不,我已經習慣執政者的思考了…………哼哼】

Shirou莫名其妙地咕嚕咕嚕笑了起來.

【怎麼了?】

【啊啊,這個現狀真是越想越愉快.如果立場倒過來,話還好說.假如我是從者(servant)你是主人(master),那個就是當然的道理.然而,現實卻是逆轉的.…………聖杯戰爭中的servant系統,有時還真能制造出這麼奇怪的狀況】

【————哼,確實是呢.雖然吾習慣了受人伺候,卻沒有習慣侍奉別人.現在還不遲,吾們交換吧?】

Shirou來回搖著頭回答道:

【恕我拒絕.因為你看起來似乎是個相當的暴君啊】

聽了這話,assassin那淺色的眼瞳里閃起淘氣的光芒.她喃喃細語道

【世界最古之毒殺者的名號可不是裝門面的哦?本塞米拉米斯(Semiramis),可是汝能使喚得了的?】

————那是Shirou召喚assassin之際,assassin最初宣告的話語.

Shirou微笑著,也把當時的回答又重複了一遍.

【亞述的女帝喲.這由十四名servant所展開的聖杯大戰,我的目標是那有別于勝利以及失敗的場所.能請您能協助我麼?】

assassin一聽這話,罕見地呵呵大笑起來.

【對,就是那句話!吾當時還驚訝地以為汝在說什麼呢.說實話,那一刻吾甚至還考慮過另找一個傀儡(master),早早和他交換呢.】

【現在呢?】

【事到如今汝還問那個?master,汝很有趣.汝的願望,即是吾的願望.因此對于協助一事,吾甚至找不出半點躊躇.】

Shirou正想道謝,一只灰鴿子從他面前橫穿了過去.她既身為assassin,同時也是caster."二重召喚(Double Summon)"————這是能同時保有assassin和caster二者的職階特殊技能的,極其稀少的技能.

因此,"紅"assassin保有作為caster才能擁有的使魔.

根據傳說,她剛被生下就被母親遺棄,鴿子們代替乳母將她養大.長久以往,鴿子們成為了她永遠的朋友.

她(assassin)的真名叫塞米拉米斯(Semiramis),是世上最古老的毒殺者.她令丈夫尼努斯(Ninus)王服毒而死.他是將塞米拉米斯從第一任丈夫翁尼斯(Onnes)將軍身旁奪走的人物.之後過了數十年,她在亞述作為女帝君臨天下.

【有報告.看來,吾等的berserker剛剛到達了圖利法斯.archer和rider也作為預備役做好了准備.】

【————哎呀.rider也去了麼?】

archer去追蹤這件事,Shirou和assassin都已經知道.但是,似乎rider也加入其中了.

【他好像跟在archer後面…………算了,反正是那個rider.他多半是想順便說服同鄉的archer吧】

assassin的聲音里略微帶上了些陰險之色.那位連王都不放在眼里的豪放磊落的rider,以及在亞述作為女帝君臨天下的assassin之間,Shirou感到這二人致命地相性不合.如果不是"聖杯大戰"而是"聖杯戰爭"的話,這可能會是最先發生激突的組合吧

另一只鴿子也降落了下來.聽了鴿子的通報,assassin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向Shirou.

【————Shirou.看來,汝最戒備的人物也到終于到這兒了呢】

聞罷,Shirou那如同眺望遠方般的悠然眼神里,浮現出明確的敵意.

並不是出于憎恨.而因為那是Shirou斷然必須擊潰的,世上僅此一人的存在.

【————是ruler吧】

【嗯.已經確認那家伙潛入羅馬尼亞了】

由鴿子組成的網絡遍及羅馬尼亞全境.ruler現界並潛入決戰之國(羅馬尼亞)的那一刻,"紅"assassin的尖兵鴿子就嗅到了servant那無法完全隱藏的魔力奔流.

【怎麼辦?】

【殺了她吧.最壞的情況,就算要再爭取點時間也沒關系】

【那麼,讓lancer去吧.要是rider在的話,就能讓他們兩個聯合起來了.】

"紅"servant七人中,除去正采取獨自行動的saber,剩下六人.其中lancer和rider與其他四人相比,實在是破格的英靈.特別是rider在羅馬尼亞的知名度甚至可與弗拉德三世比肩.rider確實是世界范圍的英靈.

【我不覺得rider會接受這個任務.就算是master的命令,"討厭的東西不論如何都討厭",的確是有英雄氣概的男人啊】

rider不是berserker那種叛逆的英雄.但卻也是和侍奉王的騎士相去甚遠的男人.只要不稱心,就算是王的命令也會公然無視.他會再次拿起武器,全是為了替朋友報仇.

那樣的男人,是不可能會了解和lancer一同去殺害ruler這道命令的.

【lancer只要是master的命令,就會二話不說地服從吧】

另一方面lancer,一言蔽之,便是"武人".只要有master的命令,他甚至不會有一絲違逆的念頭,直接展開行動.

【————嗯.那就向lancer下達命令吧】

Shirou經由lancer的master,向servant下令.

【對"紅"lancer宣告.遵從"紅"assassin的指引,將ruler抹殺吧.寶具的解放當由自身判斷】

不久,就傳來lancer"了解"的簡短回答.

如此,察覺到她已踏入羅馬尼亞的"紅"與"黑"兩陣營立刻開始了行動."黑"方為了確保優勢,而"紅"方則將ruler視為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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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6:56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2 AM 編輯

第三章

"聖女貞德以她的善良,謙卑,氣節以及純真化為她堅守的信念.這就是她的全部."

——某位神學家如是說.

魯昂,舊市集廣場

如同一曲來自彼方的挽歌般,她對那些流傳進耳朵里的汙穢言語視若罔聞.聽見這些話她如果絲毫不悲傷,那就是說謊了,但是這些話如果能讓她感到痛苦的話,就太過于誇張了.

恐懼,換而言之,只是一種顧慮.當她決心戰斗之時,早已把羞愧和悔恨置之度外,即便在這一刻,她也不曾感到.

她被拖入廣場,圍觀的人們紛紛在她身邊聚攏.她直直地走著,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發現她的十字架不知在何時被偷.

她心靈的支柱離開了她,悲傷慢慢浸透了她的內心.在她哀悼之際,一個英國人沖了過來,無比虔誠地將一個制作粗糙的木質十字架遞給了她.

"感謝你,"她感激地低語道,她不得不俯視他,因為男子已跪在她的身前,淚水自眼角淌下.雖然有些人會貶低她,但更多的人在為了她失聲痛哭.

如果說那些汙穢言語是來自遙遠之地的異邦歌曲,那麼那些悲傷也許就是母親的搖籃曲.

她的手被緊緊地綁著,她的背緊緊地貼著木架.在如此捆綁之下,沒有人會認為她能夠逃跑.束縛之緊,給人一種即使想要松綁也只是徒勞的.

被送到這麼遠的地方,我是逃不掉的了,她這麼想著.

當儀式上她最後一條罪狀被宣讀後,火把點燃起她身下的柴火堆.

火舌慢慢地舔食著她的腳.對聚集在她周邊的人來說,用火燒掉一個人的身體是他們能想到最為恐怖的處刑方式.皮膚被烈焰灼燒,骨肉被火焚燒殆盡.唯有一遍遍高呼神與聖母之名.

"你的禱告都是謊言."

她被這樣指控了很多次,也這樣被侮辱過很多次.她無力解決這一問題.禱告並沒有固定的正確和謬誤,他們必須恒久不變不論是何人在祈禱.

她很想告訴他們,他們錯了,但是她已經無力發聲.她反而看到了她之前的生活:她可愛的家鄉,平常的家庭以及一個拋棄它們的傻瓜.但是她真的是一個傻瓜嗎?是的,她也許曾經是的.

畢竟,當她這麼選擇之時,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來臨.沒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最後的結局了.

如果她那時移開視線,此刻她必定會迎來不同的結局.

如果她忽略那些聲音,如果她背棄士兵們臨終前的悲歎,也許她會過上普通女子的幸福生活,也許她會結婚,過上為人妻,為人母的幸福生活.

這樣的未來會屬于她.不會有任何改變.

然而,她卻將這幸福拋在一邊,奔向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終焉.她舉起劍,穿上盔甲,背負上代表著國家榮耀的旗幟,最前沿指揮者金戈鐵馬,開始戎馬生涯.

你一定知道會是這樣結束的,不是嗎?

她早就知道,也早有覺悟.她的努力僅僅意味著她終將在某天迎來這樣的結局.雖然很多人都咒罵她是傻瓜,嘲笑她的愚蠢.

但是,這樣能夠拯救更多的生命!我選擇的路途是正確的.

她過去以及未來的願景隨著無比殘酷的現實到來而遠去,周圍簇擁的烈火燒毀了她,她在禱告中化為點點灰燼.

這是她最後的祈禱,這是她的犧牲.即便世上每個人都職責她,背叛她,她在死前最後一刻也確信著她沒有背叛她自己.

沒有任何悔恨,也沒有任何對未來的期盼.在最後她將獲得安靜.

盡管被如此殘酷對待,在她生命迎來盡頭,大伙熄滅之前,在她心中依然回蕩著她無私的祈禱和無怨無悔的心意.

主啊,委以此身……

她最後的意識遠去了,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終于脫離了苦海.她沒有夢境的睡眠結束了,只有現實留了下來.但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在少女夢想化為泡沫之地,聖女貞德的傳奇開始流傳.

————檢索開始

————檢索完畢

————一件吻合

————體格適合

————靈格適合

————血統適合

————人格適合

————魔力適合

————開始由于憑依對人格進行暫時封印以及英靈的靈格插入(install)

————獲得原人格的同意

————開始素體的別領域保存(backup)

————靈格插入(install)完畢.開始靈格及體格的適合作業.

————開始賦予職階特殊能力(skill)

————開始插入全英靈的情報以及現年代為止的必要情報

————別領域保存(backup)完畢

————職階特殊能力(skill)賦予完畢.技能"聖人"…………選擇制作聖骸布.

————必要情報插入完畢.

————適合作業完畢

————全工程結束

————servant職階,ruler.現界完畢

睜開眼簾.召喚手段真是太不尋常.和現世的聯系如此脆弱的召喚實在是史無前例.原因難道在于這次的聖杯戰爭…………被稱為聖杯大戰的戰斗過于異常麼?

現界總算完成,各項指標也沒有問題.但是眼下這副身軀,是個地地道道的法國少女.更進一步說,她也擁有這個法國少女的大部分記憶.一副身體寄宿著兩個人格,這比起所謂的多重人格,不如說是兩個人格的統一更貼切.也許因為這名少女有著極強的感受性和虔誠的信仰心,她承認並完全接受了寄宿于自己體內的少女(La Pucelle)

【…………暫時要借用你這副身軀了,蕾緹希婭】

少女如此呼喚持有者的名字.

想到了首先該做的事.去向友人打個招呼.少女從床上爬起來,搖了搖睡在隔壁床上的友人.友人磨蹭了一會兒,聽到少女的耳語後終于揉了揉眼睛,半醒過來.

【嗯…………什麼?】

聽到這充滿困意的聲音,少女一邊在心里對叫醒她感到愧疚,一邊用明確的聲音說道:

【從今天起,我要離開這里一段時間】

也許是還沒能理解這話的嚴肅性,友人道別一聲後又再度墜入夢鄉————過了幾秒,她猛地掀開被褥大喊道:

【你剛才說什麼?】

【這麼唐突非常對不起,不過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不不,什麼有時間沒時間的,你這麼說我可搞不懂啊!太唐突了吧!為什麼剛說完"晚安明天見"就立刻講出這種話啊!】

面對迷惑地叫喊著的友人,少女一臉真摯地告訴她"這是一次長時間旅行","這次旅行絕對有必要","不必擔心".友人一時間目瞪口呆地聽著她的話,不久還是明白了似地點點頭.

【知道了.…………如果必須去,那也沒辦法了】

【好.老師那邊由我去說明】

【嗯.…………那麼,晚安】

【好,晚安】

少女並沒有利用魔術施展暗示.但是身為servant,ruler的她擁有讓第三者相信自己言語的力量.

她告訴老師和同學自己將踏上旅途,並讓他們理解到這是一次必要的旅行.少女雖然覺得有點蠻橫,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歎了一口氣把雜念拋開.

幸好,這副身軀本來的主人眼下正住在學生宿舍,遠離雙親.這最長只有一個月左右的旅行,應該不會被他們知道.

少女把必要的換洗衣物和護照以及教科書都塞進提包後,離開了學生宿舍.這副身軀原來的主人————蕾緹希婭現在還是學生.農村出身的少女,以前從來沒有機會學習讀書寫字.因此,憑借聖杯就輕易將現代語的知識作為情報掌握,這心情還真是很奇妙.

【…………話雖如此,異常也要有個限度】

她本來甚至沒有必要去借用別人的肉體,而是應該和通常的servant一樣,在都市戰場上以現界的形式被召喚.

然而這次,她是以依附在他人肉體上的形式被召喚,而且地點還是自己的祖國————至今還殘留著當年面貌的這片法蘭西.

原本,ruler是要作為第八位servant被召喚的.可是這次居然成了第十五位.在過去的曆屆聖杯戰爭中,這恐怕算最大規模了.

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導致的事故?還是有其它別的理由呢?無論如何,既然自己作為ruler被召喚,那就必須擔負著排除萬難的任務.少女下定如此決意.

少女的真名叫聖女貞德(Jeanne d'Arc).作為servant的職階是"ruler",沒有master,是聖杯戰爭的絕對管理者.

就這樣,ruler一路搭乘夜班車來到機場,然後乘飛機前往了羅馬尼亞的布加勒斯特.哪怕能靈體化一下也好,不過看樣子是沒可能的.沒辦法,她只好自費(正確說來是用了蕾緹希婭的錢)購買了機票.之後還得去聖堂教會和魔術協會提出請求吧,她這麼一想,心中添了幾分陰郁.

在飛機上,她整理了一下被賦予的知識.了解到成為戰場的地點是羅馬尼亞的小城市圖利法斯.那片土地的所有者(second owner),正是這次聖杯大戰的舉辦方尤格多米雷尼亞.與之對立的,是收到脫離宣言的時鍾塔的魔術師們.現狀的問題是,這並非七人相爭,而是七人對七人相互爭斗的規模(scale)史無前例的戰斗.

光是一對一戰斗的余波就讓周圍的建築慘遭蹂躪,這毫不稀奇.要是升級為七對七————兩陣營的全面抗爭的話會造成怎樣的破壞,僅僅想象一下就令人憂郁.

自己作為ruler被召喚就是因為這個理由麼?被對規模大小和戰爭的完全破綻感到畏懼的大聖杯所召喚……?不知道,現在還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首先前往羅馬尼亞,布勒加斯特.有話之後再說.

算上換乘和等待的時間,到達位于羅馬尼亞首都,布勒加斯特的亨利·科安德(Henri Coanda)國際機場總共花了一天半以上.現在時間剛過正午,天空很不湊巧地是個陰天.被濃厚的黑灰色云層遮蓋的天空和"眼看就要哭泣"這種說法真是非常相稱.雖說已經作為知識被賦予了自己,但利用最新技術建造的機場,在少女眼中看起來還是非常新鮮.

也許是因為一直坐著的緣故,腰部稍微有些沉重.在這漫長的天空之旅中,有一半時間花在了考慮這次的聖杯大戰上,剩下一半時間則是獻給了祈求旅途平安的禱告.多虧了作為servant被賦予的知識,她很清楚飛機是一種怎樣的交通工具.但是,被賦予知識和實際乘坐起來,那沒法相提並論.老實說,為什麼那樣的鐵塊可以飛行?她雖然已經作為知識了解,卻還是不想去理解.

…………不會掉下去真是太好了,她想.

一臉毫無防備地拿著提包的少女混雜在人群之中晃悠悠地走著,這對小偷來說是最好的下手對象吧.但是不知為何沒有一個小偷忍心向她下手.他們還沒有無賴到會把肮髒的雙腳踏入清澈的水中.

圖利法斯位于這里的東北方.必須搭乘某種交通工具過去.是要坐巴士呢,還是搭順風車呢————

剛踏出機場的瞬間,無數的視線就貫穿了ruler.

然而在她的索敵領域,半徑十公里內都沒有servant的氣息.

明明連assassin的"氣息遮蔽"都能無效化的ruler那強大的索敵能力都無法感知,卻依然能感受到視線,這意味著————

【…………遠望的魔術和使魔麼】

觀察遠方事物的魔術大致可以分為兩種手段.一是遠望的魔術.那是一種透過水晶玉或者鏡子來觀察遙遠地點的魔術.只要有了某種媒介,即使身處安全的工房之中也能對外部進行監視.因此,大部分魔術師都掌握了這種魔術.

另一方,使魔,則是將小動物或肉體的一部分進行加工,以此創造出擬似生命體的魔術.可以憑借和主人建立因果線(line)來共享五感.這對一般魔術師來說也是初步的魔術.

環視灰色天空的ruler,發現無數的鴿子正在看著這里.那些鴿子多半就是使魔,不過…………從那些鴿子眼中,找不出半點理性的光芒.通常,魔術師都會將頭發或血液分給成為使魔的生物,這樣一來,即使它們不能說話,也應該能感受到某種理性.

可是它們的眼睛只是純粹的鴿子眼睛.只不過是在觀察自己而已,不會錯.是對鴿子施加了暗示然後操縱它們麼?…………那真是個繞遠路的辦法.

ruler猛烈地瞪著遠望的魔術看向自己的方向以及鴿子們.她並沒有夾藏魔力,但對面大概讀取到了她的視線中所傳達出來的意志.

遠望的魔術所帶來的被盯住的感覺消失,鴿子們也一齊飛走了.

確認這一幕之後,ruler呼地喘了口氣.

…………基本上,ruler並不是來參加聖杯戰爭的.即使如此,她還是站在必須要向違反規則的master以及servant下達審判的立場上.為此,她必然得具備與之相應的戰斗力.

經曆過兩到三次聖杯戰爭的人屈指可數.就算有,也肯定沒人經曆過有ruler顯現的聖杯戰爭吧.剛才那下,恐怕是想估測ruler這個存在的力量.

【這真是,越來越不能輕易下判斷了呢…………】

這次的聖杯大戰,對于ruler而言只有唯一一個大的優點.十四名servant按每邊七人分為兩個陣營,"黑(Noir)與"紅(Rouge)".也就是說,可以避免十四人行動時各自為政.

光是想象一下十四名servant我行我素,肆意橫沖直撞的情景,就如同噩夢一般.搞不好,整個圖利法斯都會毀滅.

【總之,得先去圖利法斯…………】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尋找開往圖利法斯的巴士.但好像並沒有直達圖利法斯的班車.除了先前往中繼點錫吉什瓦拉再轉向圖利法斯以外,似乎別無他法.

可是,開往錫吉什瓦拉的下一班車要到明天才來.無奈,ruler只好四處尋找是否有直接開往圖利法斯的車輛,有的話看能不能讓對方載自己一程.

最後,一位頭頂鴨舌帽,戴著眼鏡的骨瘦嶙峋的老人答應了她.

【我接下來確實是打算去圖利法斯】

【那麼————】

【但是啊,那兒和錫吉什瓦拉不一樣,可不是觀光地哦.那兒除了座巨大的城堡以外什麼都沒有,但那個城堡卻因為是私有地而禁止入內.要學習曆史的話,有著弗拉德三世出生之家的錫吉什瓦拉不是很好麼…………】

【不是的,是因為圖利法斯有親戚在等我.能麻煩您麼?】

【哎,是這麼回事啊,那沒問題.不過助手席得搬運易碎物品被占滿了.所以,你能到裝貨台去麼?】

【如果您願意載我,這不成問題.非常感謝】

【祈禱老天不要下雨吶】

後部的裝貨台載上她後,老人笑著說.

【好,知道了.我會祈禱的】

ruler認真地點點頭,如此回答道.天下不下雨這種事也只能靠祈禱了.

咯噔,伴隨著碾飛鐵罐般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地響起,卡車在平穩的路上向前奔行.ruler一邊感受著這股震動,一邊眺望著流逝而過的布加勒斯特風景.

咚,卡車搖晃起來.與此同時,消聲器也開始冒出黑炎.

【…………果然和馬有些不一樣呢】

馬那種生物面的震動和機器所產生的零星震動相比,雖然同是交通工具,但還是有區別.大概是因為速度和耐力有所提升,而喪失了相應的舒適.她想起了當年與自己共同馳騁沙場的白馬.那是一匹極好的壯馬…………但在貢比涅之戰中下落不明.恐怕是被殺掉,或是被他人騎去了吧

速度越來越快,裝貨台上載著的數個木箱都喀噠喀噠地搖晃著.讓人意外的是這車的速度居然和馬一樣.不過這只是單純因為自己現在乘的這輛卡車在性能方面低于平均水平而已吧.用馬來說,這就像是已經上了年紀了.

車和馬最大的區別在于,車在行駛的過程中不會氣力不繼.卡車一直保持著慢悠悠的速度向圖利法斯駛去.

【老爺爺,還要大概多久才到圖利法斯呢?】

ruler向駕駛席上的老人詢問.老人哼著小曲兒回答道:

【嗯————照這個速度差不多十二小時吧?】

【要花那麼長時間麼?】

【因為中途要休息,沒辦法啊】

【…………原來如此,那確實是沒辦法呢】

ruler盡管有些意志消沉,但她忽然一想,從提包里取出教科書.

【像我這樣的農家子女也能接受教育啊…………真是個好時代】

可是,聖杯雖然授予了自己要在現世生活所必須的知識,但卻沒有連教科書的內容都告訴自己.自己附身的少女的知識,就是自己知識的極限了.

【…………一點也看不懂】

伴隨著惡戰苦斗的預感,ruler開始埋頭于數學教科書中.

特蘭西瓦尼亞高速公路,是唯一一條通往圖利法斯的國道.由于高速公路的終點圖利法斯甚至脫離了電車網,開往那里的車輛幾乎不存在.並排聳立的道路照明燈,也有超過半數被損壞.大概是因為沒有駕駛員抗議的緣故,政府似乎下定決心節約預算.

朦朧的月色,還不足以照亮道路和標識.因此,眼下只能依靠柏油路的觸感來判斷前進的方向是否正確.

————根據"鴿子"的報告,ruler不知為何沒有靈體化就搭上了順風車,正朝圖利法斯方向行進.

正因為這樣,連追蹤的功夫都省了,只要埋伏在道路上,ruler所乘坐的車輛自然會通過.實體化後的"紅"lancer一直在特蘭西瓦尼亞高速公路上待機,准備執行命令.

lancer從不去考慮接到的命令的善與惡.不管那道命令會導致怎樣的事態,他都敢避免去考慮.在他眼中,只有侍奉召喚了自己的master才是第一要義.

話雖如此,他還是對這道命令懷有一絲疑問.不是敵方master,也不是敵方servant,甚至連吞噬無辜人類以補充魔力都不是.要自己去將第十五位servant————本該擔任這場聖杯戰爭裁判的職階,ruler誅殺,他對master的這道命令有些不解.

畢竟ruler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他們是頂多對違反規約的人物提出警告,給予懲罰,避免讓聖杯戰爭本身無法成立的事態的servant.

恐怕這麼做是想通過排除ruler來回避違反規約的懲罰吧.這麼推測還是很武斷,但他很難再找到要去排除ruler的理由.

然而命令就是命令.唱反調這種事"紅"lancer是不會做的.不如說,他根本就沒有這種念頭.

"殺掉",如果被這麼命令————他只會毫不留情地實施殺戮.

一只鴿子落在lancer肩頭.lancer取下它口中銜著的紙片後,鴿子就匆匆忙忙飛走了.這或許是那個assassin的使魔.如果說"紅"方陣營的caster算是特異的servant,那assassin也是毫不遜色的異端.那位亞述女帝,有著盡管以assassin現界,卻能作為caster活動的極其稀有的技能"二重召喚(Double Summon)".這樣一來,caster作為caster無法活躍的部分,就由assassin來彌補.

【…………哼】

紙上寫的東西實在是很簡潔————車種和車牌號.只靠這些就足以鎖定目標.

lancer往高速公路的巨大標識上一坐,伸出雙腿,一心等待ruler通過.實際上,lancer對ruler到底是何等人物這種具體知識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多半是大聖杯把和ruler相關的情報嚴密地隱藏起來了吧.

ruler受大聖杯指派,擔負著管理聖杯戰爭系統的任務.對把局外人卷進來的行為施以刑罰,在這一點上,ruler和聖杯戰爭的監督官是相似的.但他們的力量,是身為人類的監督官所無法比擬的.

重要的是,ruler擁有只憑自己一人就足以管理"聖杯戰爭"的特權.想要解決他們簡直難如登天.但也可以說正因為這樣,才有了與之戰斗的價值.

遙遠的彼方,傳來汽車車首燈發出的點點微光.lancer看到了.

途中小睡了三個小時,ruler在所乘坐的卡車終于即將臨近圖利法斯之時,覺察到前方數公里處有servant.

瞬間,她的心中響起了警報.危險,很危險!那名servant危險的不得了!

【————請把車在路邊停下來!】

ruler這樣對司機老人說道,強制讓卡車停了下來.

【到底什麼了…………】

【請您等到天亮了之後再開車.我從這兒走過去就行了,沒問題的】

她強行地讓眉頭緊鎖的老人理解,然後丟下一句道別的話語,拎起提包就全力地飛奔起來.可能是張設了驅逐外人用的結界,來到數公里開外後不要說是車輛,甚至連動物的氣息都已絕跡.

放下提包,她立刻把服裝變換為原來的戰斗裝束.用魔力編織成的鎧甲包裹了她的全身.似乎事態比她想象的還要緊迫.被召喚而來的ruler,漸漸燃起了戰意.

【————看來你就是servant ruler】

聲音從頭上傳來.ruler抬頭一看,引入眼簾的是高速公路巨大的標識牌,以及一名跪在上方等待的青年.

隨意生長的頭發,保持著通透的潔白.他的目光如同磨亮的刀刃般銳利,暴露在外的胸口上鑲嵌的赤石也交相輝映,醞釀出光潤的妖豔之色.但最醒目的,還數那與其說是纏繞全身,不如說是仿佛與肉體一體化了的,散發出神聖光輝的黃金之鎧.

盡管每一部分都如此美麗,結合在一起的青年卻給人以超越美麗的強烈印象,這是個多麼奇妙的青年.

ruler毫不大意地盯著他的身姿,說道:

【…………你是"紅"lancer吧】

【呵,我還沒有亮家伙,你居然就能看穿麼】

帶著幾分興趣,青年————"紅"lancer點頭示意.

【是的,我知道.當然,你的名字我也清楚喲————英靈迦爾納(Karna)】

【…………】

ruler說出的名字,似乎擁有足以讓"紅"lancer站起來的威力.

英靈迦爾納————是在古印度的大敘事詩《摩訶婆羅多》中名留青史的擁有不死之身的英雄.在太陽神蘇利耶(Surya)和人類女性昆蒂(Kunt)之間誕生的他,從父親那里獲得了作為其子證明的黃金之鎧,的確是個與生俱來的大英雄.

【原來如此,你確實是ruler.我甚至還沒出槍就被看破真名,這一點就是最好的證明】

【嗯.話說"紅"lancer,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把早就知道的事掛在嘴上,可談不上賢明啊.我為什麼會在這里,你就把它當做是一種明確的宣戰布告好了】

雖說自己早已確信,但當被再次告知時,ruler還是感到喪氣.

【愚蠢的是你的master.現在在這里解決掉我,有任何意義麼?】

【誰管那麼許多】

簡潔的回答強烈地拒絕思想溝通."紅"lancer接著說:

【master要我在這里結果你.那麼,我只是按照契約如此行動而已.】

瞬間————一道蒼白的光芒仿佛貫穿了lancer的右手.但那僅是他本該握于手中之物現界了而已.

他手上,現出一把巨大的槍.那件東西長度遠遠超過魁梧的青年,大得讓人無法想象這是人所使用的武器,其精細的造型堪稱藝術.這是"神所賦予的"兵裝,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加以形容.

【lancer…………!!】

【我要上了,ruler.不好意思,我可沒從容到會手下留情去考慮你的特權.讓我只用臨別的一擊就決出勝負吧!】

這句話,以及瞬間膨脹開來的魔力,讓ruler瞠目結舌.還未刀劍相交,他就二話不說准備解放寶具.不行,這麼下去,比起自己行使"特權",他的寶具會更快行動——————!

【呃…………!!】

下定決心的ruler正要召喚武器"旗"的時候————她察覺到了第二名servant的氣息.

【動手!saber!!】

伴隨著粗獷的男聲,支撐標識的鐵柱被一刀兩斷."紅"lancer作為支點的地方立刻土崩瓦解.當然,lancer不會因為這種程度就動搖.他極其冷靜地一躍而起,穩穩落在柏油路面.

【————你是】

"紅"lancer用寒氣繚繞般冷徹的聲色低語著,與闖來的saber對峙.saber身旁,一名身材肥滿的男子流露出恐懼與憎惡,對"紅"lancer怒目而視.看來他就是master.

【是"黑"saber麼.那莊嚴而凜冽的劍氣,不可能是berserker或assassin之流.】

與之相對的saber無言地同意.

【哼,這麼說你們的目標和我一樣都是ruler麼?】

lancer掃了一眼ruler.雖說目標相同,但對方的目的恐怕不是排除,而是籠絡吧.只要將中立的saber納入手中,無疑對己方的陣營壓倒性地有利.

似乎是作為代辯人,master向前一步,對著ruler恭敬地伸出了手.

【真是千鈞一發啊,ruler喲】

被叫到的ruler輕輕地點頭說:

【你們是"黑"saber和master吧】

【如您所言.在下名為戈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亞.在此次聖杯戰爭中列名"黑"saber的master.現在————】

戈爾德抬起臉,向"紅"lancer一指,趾高氣揚地譴責道:

【"紅"lancer喲,你欲殺害ruler一事,我們確實用這雙眼睛目睹了!竟然企圖抹殺司掌聖杯戰爭的英靈,這可是究極的規則違反.這已經不是懲罰條例就能完事的!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接受我的saber……以及身為ruler的她所下達的處分吧!】

這句話既是譴責,又是並肩作戰的提議.即使是戈爾德的眼睛,也擁有不會漏看"紅"lancer試圖解放寶具的力量.眼下,和那似乎擁有強力無比特權的ruler並肩作戰,將lancer打倒才是上策.

方才lancer的一擊,矛頭明顯是指向了ruler.當然,ruler應該也會接受這項提議的…………戈爾德如此確信.

沒想到,聽了這話的ruler向戈爾德投去尖銳的一瞥.

【"黑"saber,以及"紅"lancer.你們若要于此處戰斗,我沒有異議.我不會出手干涉,請放心】

【…………誒?】

面對啞然的戈爾德,ruler以冷漠的表情宣告道:

【"紅"lancer要取我性命,這和"紅"lancer與"黑"saber進行戰斗是完全不同的案件.我作為ruler,有義務守護這場戰斗的紀律】

戈爾德用低不成言的聲音抱怨.這名servant ruler的價值觀完全無法理解.明明有人想加害自己,卻還要等到戰斗結束?

【哼.你還打著兩個人齊心合力壓制我的算盤麼.你所追求的只是純粹的勝利?何等卑鄙.也罷,這亦是一種戰斗形式.我可是那樣也無妨噢】

紅lancer保持著徹底的平靜,昂然地宣告即使同時面對兩個對手也毫不在意.這句話意味著自己絕對不會敗北的絕大自信.這並非尊大,也非傲慢,他只是淡然地————說出了自己眼中的"真實".

【什…………】

戈爾德無語了.他既對自己被輕蔑地斥為卑鄙而感到詫異,又對即使面對自己擁有絕對自信的saber,依然能游刃有余地大放厥詞的lancer感到震驚.

驚訝立刻轉化為憎惡,戈爾德懷著滿腔怒火吼叫道:

【saber!殺了他!!把那紅lancer給我擊潰!】

聽了master的話,始終保持沉默的黑saber輕輕地頷首.————他用和勇者相稱的步伐踏出了堅實的一步.

【————是麼.那麼黑saber,我似乎能和你單獨廝殺了】

言罷的瞬間,紅槍兵看見了劍士的微笑.僅僅一瞬,那是任何人都沒法察覺的淺淺一笑.英靈齊格飛在那一刻,嘴角確實緩和了.

lancer不經意間,眼睛里染上了懷舊的思緒.時代和祖國都截然不同的黑saber,到底讓他想起了什麼呢.

【和你眼神相似的男人,我曾經見過一次】

lancer不由得說出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黑saber微微歪起頭,似乎在催促自己說下去.

【那個男人,是個名副其實的英雄.…………如果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那就說明你我的戰斗絕非偶然,而是必然】

lancer的斗志,如同蒼炎般熊熊燃起.恪守沉默的黑saber也靜靜地讓劍氣洶湧翻騰.空氣吱啦作響,發出燒焦的氣味.這是因為二人的武器?還是servant那驚人的斗氣正在迸發?這點不得而知.

總之,對lancer而言有一個事實是明確的.

————啊啊,是麼.是你麼.你也正期望著和我交戰啊.

紅lancer如此確信,為之歡喜.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會讓一切阻礙介入了,讓我們戰斗到天涯海角,讓我們相殺到世界盡頭.

我等英靈,皆是不斷戰斗直至生命終結的求道者,大狂人.即使如今獲得了第二次生命而現界,那份信仰依然亙古不變!

沒有高聲吶喊,也無裂帛之勢,然而雙方的斗氣卻如灼熱炙炎————逐漸侵染了周圍的一切.

ruler和黑saber的master戈爾德,都靜靜地退離現場.

洶湧的火焰仿佛在用熱度傳達戰場的危險.生物的直覺正訴說著這里距離靠得太近.

片刻後,當ruler和戈爾德退離至安全場所的剎那,兩位servant就開始了戰斗.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servant與servant之間相互廝殺這種本來形式的"聖杯大戰"由此拉開序幕.

————槍撕裂大氣,轟鳴咆吼

————劍殘卷風云,疾聲尖叫

激突.如同凋零的生命般,火花消散,兩股龐大的力量勢均力敵.

距離,在這點上槍兵理所當然地有著一分的優勢.畢竟紅lancer所持之槍,那駭人的長度光是槍尖就足有一公尺以上.

但拉開距離就必然會導致攻擊速度變得遲鈍.進行一次突刺之後,收回長槍的作業將引起些微的時間損耗.

當然,紅lancer的槍術毫不辱沒威震天下的英雄迦爾納之名.

純粹身為master的戈爾德多半連lancer在做什麼都無法理解吧,這毫無疑問.

然而,接受這間不容發,有如石壁般的槍之連擊的————是那尼德蘭的"屠龍者(Dragon Slayer)"齊格弗里德.其劍術業已達到非人之域.他利用那細微的時間損耗,逐步縮短距離.

不過,劍士(saber)並不能因為自己的優秀就理所當然地防下長槍的一擊.只憑這點,想要完全經受住那踏入神域的槍之連擊是絕無可能的.

盡管如此,黑saber還是沉著地將距離漸漸縮短.那是,就連理應知曉他的傳說的ruler都想出聲制止的,極其無謀的行為.

敢于犧牲才能成功————用話來說真是太過簡單.不過實踐起來則伴隨著極大的困難,大多數人都深深陷入名為死亡的泥沼之中.

黑saber更加向前踏進了一步.他用最小限度的動作操作著大劍,輕輕架開長槍的連擊.但這樣無論如何也沒法跟上長槍的速度.好幾回突刺都擊中了要害.動脈被切裂,眉間被貫穿————本該是這樣的.

【…………!?】

目睹了那可稱得上異樣的光景,紅lancer即刻後退.拉開距離,用仿佛要把黑saber凍結的眼光向他投去一瞥.

【傷口真淺吶】

豈止是一擊,實際有七十八回槍擊都刺中了黑saber.不論哪一擊都是不偏不倚的要害.————怎想,saber竟泰然地擺起架勢.

他並非沒有負傷.但那傷口卻淺得離譜.本來,就算手臂被粉碎,眼睛被剜出都毫不奇怪.至少,紅lancer是以這種威力刺出長槍的.

但戈爾德的治愈魔術立刻堵住了黑saber的傷口.這個事實說明,saber的傷口僅僅淺得甚至可以立刻再生.

怎麼可能.如果說那些連擊全都被擋下,盡管難以置信但在理論上還是說得通.可是,明明接受了直擊,卻只有這種程度的損傷實在不可能…………!!

這既是絕無可能的事件,同時又是確實發生了的現象.那麼,一定有理由.他要麼是像己方陣營的rider一樣受到神的眷顧,要麼是經曆了千錘百煉,再不然————

【————啊啊,原來如此.我總算理解了】

久違的高揚感在lancer胸中翻滾.啊啊,這個黑saber,果然和"他"很相似.

…………無疑,要說驚愕,黑saber也不例外.他所擁有的違規級的能力"惡龍之血鎧(Armor of Fafnir)"…………再現了沐浴過龍之血的英靈齊格弗里德的傳說的這項技能,能讓B級以下的攻擊無效化.

換言之,本來————如果沒有完全發動寶具,僅僅是把槍作為單純的兵裝來使用的這種狀態,是沒可能傷到saber的.

然而,lancer所放出的共計七十八連擊全都讓他負傷了.雖然是輕傷,僅僅只有憑借master的治愈魔術都能立刻回複的程度,但這個事實足以讓英靈齊格弗里德不寒而栗.

即是說,紅lancer的長槍————蘊含著等同于A級的物理攻擊力.毋庸贅言,那把槍本身必定是相當的珍品.————但僅憑這些是不可能放出能貫穿龍之鎧的一擊的.這是只有具備了驚人的膂力,以及卓越的技巧才能產生的破壞力.

————太美妙了

黑saber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他在生前,甚至都沒有能和如此英傑交鋒的經曆.自從打倒了那搗毀數千村落的惡龍以來,他憑借不死之身創造了無數傳說.————然而度過那仿佛要消磨靈魂般的死線時的感覺,早已不複存在.

任何攻擊對自己都無法湊效,齊格弗里德只是輕而易舉地將敵人屠殺————這不是戰斗,感覺上更接近作業.

但這場戰斗中沒有那種感覺.

看哪,那柄貫穿我龍之鎧的長槍.看哪,那身已然到達神域的技術.他到底建立了多少傳說,跨越了多少苦難.

黑saber光是這麼想著,感歎之情就油然而生.對此,眼前的槍兵似乎也抱有同樣的想法.

他們保持沉默,相互頷首————再一次,沉溺于戰斗之中.

揮舞的長槍,再次將矛頭指向了黑saber.槍尖里蘊含著斗氣,戰意,殺氣,以及鋼鐵般的意志.

saber重新架起大劍,lancer用雙手緊握長槍.

盡管現在是黑夜,卻伴隨著沐浴陽光般的清爽與暢快————兩位稀世的英靈,再次刀劍相交.

【唔…………】

戈爾德咬牙切齒地旁觀著黑saber與紅lancer的死斗.他找不到行使魔術的機會.說起來對方的master似乎也不在此處.

但他最為不滿的是黑saber無法取勝一事.勇者齊格弗里德,無疑是最強的saber.他是B級以下攻擊全都不足為懼的大英雄.

誰知那樣的saber,依然無法完全防禦紅lancer的攻擊.果然,眼下還是得接受她的協助.

【ruler喲,務必拜托您.至少以您的力量,將那家伙的真名————】

【我拒絕.身為中立servant的我,那麼做是違反規則】

ruler冷冷地回答.但即使如此,戈爾德還是緊緊糾纏.

【但是!他剛才可是想殺害您啊!黑saber若在此敗北,他可能會再一次盯上您.如今————】

【剛才我說過了,這是兩碼事.要我出于個人原因去插手他們的戰斗,我賭上作為ruler被召喚的自己的尊嚴,誓不為此事】

【…………!!】

戈爾德越發焦急.當然,通過caster的遠望魔術以及使魔們,達尼克一行人應該也在看著這幅光景.

明明兩位servant正在戰斗,自己卻既沒下達指令,也沒利用魔術援護————僅僅只能被二人堪稱異樣的壓迫感凍結脊髓,他對如此愚蠢的自己感到焦躁.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聖杯大戰.難道不是兩名servant相互廝殺,兩位master一決雌雄的究極的魔術對決麼.在哪兒,master在哪兒?為什麼不滾出來!沒膽了麼?別開玩笑了!我要將你打倒,我要把你宰殺!

【滾出來,紅方的master喲!你這魔術協會的走狗,我戈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亞來做你的對手!你在看著吧?你在看著對吧?】

…………沒有回答.自己的servant自不用說,甚至連紅lancer和ruler都不看他一眼.

被擱置一旁的感覺,喚起了戈爾德心中睽違已久的恥辱和慚愧.

————我必須得做點什麼.

————我必須擁有能做點什麼的力量

————對,那種力量,就在手上.

戈爾德看向右手背.那里,確實有著身為master的證明.用龐大的魔力所刻記下的master和servant之間的羈絆……令咒.

對了.只要使用這個令咒,就能輕易將那個servant置于支配之下.那個servant不是英雄,說到底只是傀儡而已,這一點斷不能忘記.

讓servant投身戰斗,自己卻在一邊旁觀,這是絕不能容忍的行為.為master者,難道不應該以其魔術之手段和冷靜的判斷力來將這場戰斗引向勝利麼?

但是現狀對戈爾德來說根本無法出手.就算是戈爾德,這點冷靜還是有的.倒不如說,他純粹只是被servant同胞間的戰斗所震懾.

席卷起轟鳴狂風,如同炮彈般放出突刺的紅lancer.

切裂大氣,揮舞起劈開黑暗的黃金大劍的黑saber

雙方的戰績如螺旋般糾結纏繞,似火花般轉瞬即逝.立于劍技與槍技頂點的二人競相爭霸.

論技巧之卓越,紅lancer稍占上風.論身軀之頑強,黑saber更勝一籌.話雖如此,從總體實力上看,雙方幾乎不相伯仲.哪怕僅僅一瞬的放松,就會被刺穿心髒,剜下首級.

勉強要找出優越性的話,那就是master戈爾德的存在.他能利用治愈魔術,不斷修複黑saber的損傷.然而lancer的自我治愈力也相當驚人.盡管master不在,但似乎在他們之間連接著頗為強韌的線路.他被賦予的魔力也有相當的分量.

碰撞發出的鋼鐵之聲,即將過萬.

被立刻修複的輕微傷口,業已逾千.

不一會兒,雙方不知不覺中都停下了雙手.並不是出于疲勞.這兩位稀世的英傑,即使奮戰三天三夜也不會體力透支.然而,只有時間是無能為力.天色已從完全的漆黑變為灰暗的深藍.

沒錯,自從開始交戰起竟已過去數個小時.雙方都沒有使用寶具————甚至連解放真名的空檔都找不到.

【————再這麼下去,會打到天亮吧.我是無所謂,不過你呢?你的master看起來已經厭煩了.】

【…………】

saber終究還是無言地收起了大劍.戈爾德似乎想張嘴說些什麼,但還是說不出話來.二人相互沖突的斗氣過于濃密,他本能地領悟到這不是外人能插嘴的世界.

之後,被master禁止說話的黑saber舍棄了那些許的逡巡,開口說道:

【但願,下次能和閣下真正盡情地戰斗】

這句話,包含著非同尋常的殷切期望.紅lancer迦爾納並不知曉.

英靈齊格弗里德那華麗的英雄傳的內側隱藏著什麼,他不知道.即便如此————他還是對那句話語不勝欽佩.紅lancer微微肯首,對劍士的言語表示稱贊.若問緣由,因為這也是lancer心中隱藏的願望.

並不是約定和立誓那種誇張的東西.二人把彼此視為應當抹殺的對象,理解為應當交戰的對手.所以才會有那種共感.

【————啊啊,我的運氣真是太好了.黑saber,我發自內心地感謝初戰就能和你對陣的這份幸運】

這是紅lancer毫不誇張的贊賞.其中蘊藏著作為戰士的羈絆."希望將你打倒的是我的劍,我的槍",這種夢想如同純真少年一般.

【那麼,再會了.黑saber喲】

【…………】

無言的問候.紅lancer在轉瞬之間,那副身軀就化為靈體消失了.而天空也染上了宣示黎明的薄紫色.

【————真是精彩的戰斗.不愧是Allemagne首屈一指的英雄.(※Allemagne:法語"德國")】

面對ruler的贊賞,黑saber無言地頷首.

戈爾德瞪了一陣擅自開口的黑saber,重新振作精神再次面向ruler.

【ruler喲.那麼,能請您隨我們走一遭麼?若是您接下來打算檢查在圖利法斯的戰斗,來米雷尼亞城稍事停留豈不快哉————】

【不了,那樣不能保證公平性.你不必但心,我的知覺力是普通servant的數十倍.即使是圖利法斯的任何一處發生戰斗,我也能立刻趕赴】

ruler不留情面地拒絕了.這場聖杯大戰,是兩方勢力相互沖撞的史無前例的戰爭,無論如何都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哪怕是虛有其表都不行.

【…………走吧,saber】

他的聲音中確實壓抑著不快.戈爾德的目的很明顯,一開始就是為了確保ruler.不料卻被紅lancer打亂了陣腳.就算要用黑saber的力量來制服ruler,也早已來不及了.戈爾德再怎樣也是位魔術師.他還沒有蠢到會讓servant在光天化日之下戰斗.

戈爾德剛離開,ruler就再次遠望那二人交織而成的戰斗痕跡.痕跡過于散漫,無序,沒有固定的方向性.那並非懷著破壞某物的惡意而產生的損壞,而是證明了這僅僅只是戰斗中單純的余波.沒錯,光是單純的余波就將高速公路上的標識牌攔腰斬斷,轟出仿佛隕石墜落般的大坑.

這里不是高架道路真是謝天謝地,ruler想道.要真是那樣,搞不好會因為承受不住他們的踩踏而坍塌,當然,servant不可能因此而死,但高架道路的重建會花費漫長的時間.那還真是有些對不住.

總之,黑saber和紅lancer的戰斗以平局告終.不論哪一方都沒有身負重傷,也沒有消耗大量魔力.只不過是個輕松的小競賽,前哨戰罷了.

然而,區區前哨戰就已是這般情形.

隨著戰爭愈演愈烈,想要使詐的servant和master應該也會出現.自己————ruler,聖女貞德就是為了對其實施監視才被召喚的麼?

自己沒法斷言說"不",卻也有種無法坦誠相信的朦朧感覺.不論如何,這場聖杯大戰有著某種"不同",少女內心的某種東西低聲訴說著.

【…………現在考慮也無濟于事.不管怎樣,都必須全力以赴】

ruler握緊拳頭,獨自這樣宣告.明明朝陽都升起來了,自己卻還身著鎧甲,這讓她感到莫名的羞恥.她連忙解放魔力編織的鎧甲,重新換回原來的私服.

薄紫色的天空下,少女再次啟程,拎起提包,緩緩地向圖利法斯邁進.

————大家,在呼喚我.

"救救我""好痛""好難受"…………基本上,就是在重複這三句話.但數量上卻相差懸殊.尋求幫助的大眾呼聲,訴說疼痛與苦難的疾聲尖叫.被蠻橫的命運擊垮,面對死亡的恐怖怯弱地啜泣的弱者們.

男子思索著.啊,這並非在向我求助.只是我傾聽到了他們的訴苦之聲而已————

要真是這樣,那是多麼悲哀.如果有可以求助的人在,那就還有希望.但如果連救助的對象都沒有————那些聲音,就只能付之東流.

————那麼,由我來.

正這麼想著,他從夢中醒來了.睜開眼睛,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肉體.剛才那只是名符其實的夢.自己纖細的雙手連握劍都辦不到,一級的魔術回路也是單單行使魔術就很可能令肉體破裂的危險替代品.

自己沒有力量拯救他人,沒有力量牽起他人的手.那毫無疑問.自己只是一介人造人,才誕生了數月.是作為servant的魔力供給電池而被創造,然後死去的存在.

是誰在求助?是自己右邊的少女?左邊的青年?還是對面,那已經不成人形的人呢?

但無論是誰,都無能為力.所獲取的聖杯大戰的知識,讓自己們理解到自身正處在多麼重要的位置上.

讓servant現界所必須的東西,就是魔力.而魔力的多寡也決定了servant的力量.

不管是擁有何等強大寶具的英靈,要是沒有足以讓其真名覺醒的魔力,說不定剛一使用就會消滅,敗退.

反之,代價低的寶具盡管沒什麼威力,卻可以毫不顧慮魔力進行連發.僅僅一發就用盡彈藥的大炮,和可以無限補充箭矢的弓相比,後者較為有利乃是自明之理.

所以,master擁有的魔力越多就越有利.然而尤格多米雷尼亞在這一點上轉變了思路.

他們的想法,是將消耗的魔力從第三者身上榨取到死為止,單純而殘酷.不用說,區區普通人類是不行的.這不是倫理方面的問題,而只是單純出于難以隱匿這個理由.想要湊齊自願獻身的魔術師們也很困難.但如果是擁有魔術回路的人造人的話,誰都不會吝嗇.雖然是要花點金錢和時間的作業,不過反過來說,也真是太便宜了.

從艾因茲貝倫及其他煉金術大家里盜取出來的技術,在專家們的眼中那是如同兒戲,但要用作單純的魔力消費電池則完全沒有問題.

沒錯.對把一切都賭在了這次聖杯大戰上的尤格多米雷尼亞而言,自己們正是"鑰匙",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哪怕是燃耗多麼高的寶具,只要有了他們就能立刻進行魔力補給.而且,master們也沒有必要去考慮向他們的servant提供魔力.這使得他們能傾注全力使用自身的魔術.

不論對master還是servant,這都是最佳的環境.多虧了它,浪費生命的自己們被置之度外.

【————啊,我求不了任何人】

想解放他們,純粹是癡人說夢.只能甩開那些求助的聲音,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畢竟連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

在戰爭正式爆發之前,米雷尼亞城塞里master和servant們的閑暇時間十分有限,大家都隨心所欲地過著那如同狹縫般的時間.

自從被召喚以來,為菲奧蕾推輪椅成了archer的工作.兩人的關系,遠遠優于其他組別.菲奧蕾對他寄予完全的信賴,除了睡覺以外幾乎所有時間都和archer共同度過.

【放在這兒行麼?】

【好,謝謝】

菲奧蕾確認了archer端來的藥湯和藥粉之後,一飲而盡.那是一種為了緩和雙腳疼痛的,類似鎮痛劑的藥物.副作用會引發難以抵抗的睡意,不過菲奧蕾覺得稍微睡一會兒沒什麼大礙.

等待藥物發揮作用的這段時間,她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向servant提過那個重要的問題.

【…………吶,archer.說起來,我還沒有具體問過你的願望呢】

archer寄托于聖杯的願望.對于servant來說這或許是最為重要的東西,菲奧蕾至今都還沒有詢問.當然,她一開始就有打算問過.但他用一句"那是微不足道,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的願望.要說的話以後還有機會吧",把話題打發掉了.既然在這次被召喚的servant中,最為誠實的archer都這麼說了,菲奧蕾也就暫作保留.不久之後前哨戰打響.她覺得是時候該問個清楚了.

【托付給聖杯的願望麼…………要說沒有那是騙人的】

archer滿臉困惑地難以啟齒.對黑方陣營而言,最優先考慮的應該是lancer————弗拉德三世的願望.但既然每個servant都有自己應當實現的願望,大家自然都在窺伺可乘之機.但作為前提,必須要贏得聖杯大戰的勝利,所以他讓精神暫時先集中于對紅方的戰斗上.

archer一定在擔心自己一旦說出了願望,會不會引起內訌.菲奧蕾來回搖頭,否定了他的不安.

【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我作為master,自然應該優先考慮你的願望吧?】

【…………非常感謝,master.那麼,請您不要對我的願望一笑而過】

【當然不會】

archer略顯害臊地低下了頭.

【這是個充滿私欲的願望…………我想討回寄存在神那里的東西】

【寄存在神那里的東西…………難道說,那是】

【嗯,就是我寄存在普羅米修斯那里的"不死"特性.請他把那件東西還給我,這就是我的願望】

菲奧蕾召喚喀戎之時,當然詳細地調查過他的傳說.諸如他那非業的出生,以及對英雄們的教導.喀戎留下過許許多多的傳說,其中尤為有名的,當屬他成為射手座(Sagittarius)之前的奇聞異事.

被卷入大英雄赫拉克勒斯與同族的半人馬們之間的沖突的他,膝蓋誤中了赫拉克勒斯所射出的海德拉(Hydra,九頭蛇)毒箭.

由于不死,他沒法死去.然而被毒素不斷折磨的喀戎,終究還是把不死的特性委托宙斯讓渡給了普羅米修斯.喀戎至此終于得以安息.宙斯心存不舍,于是令他升天.據說,那正是懸掛于南天的射手座.

【我並非舍不得不死.但我身不老乃是父母贈予我的禮物.倘若將此棄之不顧,我就稱不上是真正的喀戎了】

男子靜靜地道出對父母的戀慕.

【————可是archer,你————】

菲奧蕾發現自己失言,慌忙閉上嘴巴.再說下去,就會是對他的侮辱了.傳說中,其父,大地與農耕之神克洛諾斯(Kronos)化身為馬,與其母,女神菲呂拉(Philyra)結合,之後,菲呂拉便生下了喀戎.然而,她看見喀戎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馬的姿態後哀歎不已,于是變成了一顆菩提樹.

換句話說,喀戎的父母一開始就沒有對他傾注任何愛情.恐怕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

archer表情安詳,深深地凝視著菲奧蕾.

【…………確實,我並不為父母所愛.但我還是想取回那如同血緣證明般的東西】

說著,他帶著幾分愧疚低語道

【我不能否定這很自私.畢竟事到如今就算恢複不死也于事無補.不過,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對喀戎來說,那也是和父母之間微弱的紐帶.

【archer…………我的願望也無疑是自私的.因為我僅僅只是為了"治好雙腳"而想使用聖杯】

菲奧蕾·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雙腳無法動彈.這和她的魔術有密不可分的聯系.菲奧蕾的魔術回路位于雙腳之上.但她的魔術回路天生出現變質,受其影響,她的雙腳機能完全停止,時而會有難以忍受的痛苦侵襲而來.

當然,治療是可能的.但為此必須摘除雙腳上的魔術回路.那也意味著,她將要舍棄作為魔術師而活這件事.

菲奧蕾學習了人體工學和降靈術,頂著雙腳無法活動的辛勞,掌握了能取而代之的技術.憑借降臨來讓其代替無法動彈的雙腳發揮作用,也能乘著掃帚在空中浮游.

但那終究不是自己的腳.而且,自己作為弗爾維吉家的繼承人不能舍棄,也不想舍棄魔術

所以,只能將希望寄托于聖杯的奇跡.在保持魔術回路的同時,取回雙腳的機能.這是多麼奢侈的願望啊.


【原來如此.因為不想犧牲任何一方,所以只好寄望于奇跡麼】

【嗯…………archer,和你真摯的願望比起來,我的心願真是不足掛齒.好可恥,好羞愧】

【是這樣麼?魔術師要舍棄魔術的那份沉重,以及用自己的雙腳立于大地之上的喜悅,我都能理解.這沒什麼可恥,也不必因為羞愧而顫抖】

正因為這樣,菲奧蕾才覺得可恥.她知道,當自己將願望說出口時,她就已經隱約知道archer會這樣安慰自己.哪怕像這樣對自己說出安撫的話語,也在意料之中.

當然,她並沒有說謊.想治好雙腳的心願,還有在內心深處覺得這是一種奢望,都是事實.但她依然下定決心要作為魔術師將萬能的願望機聖杯收入囊中.想要博取同情的柔弱話語沒有任何必要.

然而,她還是怯懦地…………缺乏自信地帶著羞澀說出了自己的願望.明明不用那樣的.這是與生俱來的性格.為了逃避這個核心事實,她用謙遜來使之顯得高尚.她從來不曾為這種虛飾而愧疚————至今為止都是這樣.

【謝謝你,archer】

菲奧蕾雙頰泛紅,施禮道謝.啊啊,自己多麼想得到他的贊賞.不是別的任何人,自己只希望得到這位archer的褒獎.希望他弄了能扶摸自己的頭,想要他在自己的耳邊說出安慰的話語.但是,她從心底里對因此下意識地表現出博取他人同情的態度的自己感到厭惡.

真是何等卑鄙————

即便如此,archer的話還是讓她放松了下來.懷著不同于戀愛的,帶有幾分清廉,卻又稍稍有些扭曲的思緒,菲奧蕾閉上了眼睛.

【archer,藥效開始上來了,我暫時睡一會兒.你就自由安排吧】

【知道了,master】

archer悄悄地,無聲無息地離開了菲奧蕾的房間.

考列斯·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並不想參加什麼聖杯戰爭.進一步說,他甚至不想成為什麼魔術師.他只是純粹喜歡魔術本身.將科學無法引發的不合邏輯的現象握于手中的快感,是在其他地方難以尋覓的.

雖然如此,他也不想把一生都奉獻給魔術.畢竟,魔術師都是些衣冠禽獸,簡直就是一群畜生.但就算是他們,也不允許像中世紀一樣為了探究魔術竟虐殺數千人口,然而那純粹只是害怕暴露于世間而已.

他們是和人間的真情與溫柔這種聽起來很美好的詞彙相去甚遠的求道者.那就是魔術師————自己並不想成為那樣的存在.

考列斯被要求學習魔術的理由是非常殘酷的.姐姐菲奧蕾的預備.自己僅僅只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存在.但考列斯對此卻也求之不得.肩負一族命運的重任,如果只需要學習魔術就能完事,那倒不如說是太輕松了.

隨著時間流逝,當菲奧蕾坐上了弗爾維吉家當主的位置,並有望成為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族長的時候,考列斯開始摸索其他出路.是要作為一事無成的魔術師終老一生,還是去追求更加不一樣的人生呢.

然而這場聖杯大戰卻在這個時候降臨了.當初被任命為菲奧蕾後備的考列斯,剛剛造訪羅馬尼亞就顯現了令咒的預兆.

他對此不置可否.其他熟練的魔術師向他投來嫉妒的目光,他都只是閉口無言.然而卻還是不得不作為這場聖杯大戰的master參加戰斗.

幸運的是,他馬上就弄到了用作觸媒的聖遺物.他從菲奧蕾的一位自由魔術師知己手上買下了"弗蘭肯斯坦設計圖".

召喚順利完成.berserker那最成瓶頸的龐大魔力消耗,也由于轉化成靠人造人供給,加之她自身的寶具能夠補助魔力供給而有了著落.

眼下只有一個問題.

【…………那家伙,真的會強麼】

就是這種瑣碎卻極其重要的問題.berserker————弗蘭肯斯坦的狂化等級低得令人意外.盡管幾乎喪失了語言能力,卻依然能區別敵我,並進行簡單的思想交流.

不過…………原本應該是身高超過兩米的魁梧男子的弗蘭肯斯坦,怎麼會成了這副楚楚動人的少女身姿呢?這對考列斯來說確實是個迷.他沒有鮑里斯·卡洛夫和德尼羅的立場(※二人都是飾演過弗蘭肯斯坦的演員).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已一不留神把弗蘭肯斯坦的新娘給召喚了,不過現在看來她就是弗蘭肯斯坦本人————正確來說,是弗蘭肯斯坦創造的人造人————沒錯.

說到底,這名少女真的可以戰斗麼?這就是考列斯眼下的煩惱.

她毫不在意給master帶來的負擔,隨心所欲地進行實體化,在城中徘徊.當然,靈體化和實體化的主導權在于考列斯,但要是強行讓她靈體化,她一個不高興就麻煩了(而後,她憤憤的念叨會響徹自己的腦袋).為此,他一直處于對servant置之不理的狀態.

…………雖說如此,少女並沒有到處胡鬧.她多數時候只是在城塞中庭的花田里采采花,望望天.偶爾rider會同她搭話,但她基本上不予理睬.就算回應也只是不快地打發人而已.

就算是考列斯,既然被選為master,他還是有些許矜持(自尊)的.既然可以進行思想溝通,那麼自己就應該和她促膝一談.可以的話,他希望能讓少女理解master和servant的上下關系.

這麼一來,考列斯堅定了和berserker相互交流的決心.

他來到中庭,果然看到黑berserker正在采花.這幅情景讓他隱約感到不吉利.但他還是鼓起勇氣踏入了花田.

【…………你,你好】

總之先舉起手,輕輕打個招呼.berserker瞥了一眼自己的master,馬上扭過頭去.這是明擺的無視.

自己一時有點火大,但就這麼傻站著什麼也改變不了.彎下腰來和她談一談心,這才是現在該做的.

深呼吸…………然後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啊——我說,那個,不好意思】

低下了頭.和想要明示上下關系的決心相反,他突然道起歉來.berserker再次轉過頭來看向考列斯.

【…………嗚嗚】

立刻傳來了不滿的呻吟.果然是這樣麼,考列斯終于明白了.她似乎是對自己感到某種焦躁.

【你是想說,他們下次可能會成為敵人吧.呀,真是對不起】

【…………嗚…………】

聽了他的話,berserker點點頭,心情似乎有些好轉.也許她是對考列斯能正確地理解到這場聖杯大戰的"下次"而感到安心.

【不過啊,我認為當務之急是集中精力在現在的這場聖杯大戰中活下來.你說呢?】

berserker雙手攥著剛采的花,默默地頷首表示贊許.

【好,那我們就先從了解彼此開始吧,berserker】

【…………?】

看到berserker不解地歪起頭,考列斯開始了說明

【在召喚你之前,我還是詳細調查過一些你的故事.但傳說並不總是正確的,而且這個誤差可能會引發致命的事態.我接下來就說說關于你的事,要是哪兒有錯的話幫我糾正一下】

berserker咳了一聲,意外坦率地點了點頭.

維克特·弗蘭肯斯坦是一名鑽研自然科學的學生.他由于被想要創造出"理想人類"的妄想鬼迷心竅,花了兩年時間,終于讓生命成功寄宿在了一具東拼西湊,沒有生命的肉體上 .

在他的理想中,誕生的本該是個聰明美麗的完美人類.但創造出來的卻是一只丑陋的怪物.弗蘭肯斯坦出于過度恐懼,將她再度解體,逃離了現場————

誰知這只怪物就算被解體也依然活著.她重新把自己接好,執拗地苦苦追尋那已經逃往瑞士日內瓦的弗蘭肯斯坦.這是一場由憎惡和戀慕所釀成的追逐劇.

她向自己瞻仰為父親的弗蘭肯斯坦提出了請求.

————我不想給您添麻煩,但您所創造的我,在這世上只是孤單一人.

————孤獨是殘酷的,難過而苦痛.請您至少,再造一個.我希望您能再造一個我.您一定能做到.

————請您創造出那將成為我伴侶的存在.

弗蘭肯斯坦冷淡地拒絕了.這不是可不可能的問題.對他而言,他已經把全部身心都灌注到眼前這名人造人的創造當中.但造出來的卻是這般怪物.要自己再去創造第二只,光是想象就令人毛骨悚然.

是因為維克特·弗蘭肯斯坦的審美與眾不同?還是說————她徒有美麗的外表,而內心卻潛藏著無法掩飾的丑惡?考列斯不得而知.

造不出來,再也造不出來了,他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句話.信以為真的她陷入了無盡的絕望.

但就算這樣也一定要讓他造出來.

她殺害了弗蘭肯斯坦身邊的人們,就算是無辜的人也不放過.最後連他最心愛的婚約者都命喪黃泉.

即使如此,弗蘭肯斯坦還是拒絕一切,只是一味地逃亡.

曾經這位歡快開朗,才氣橫溢的青年的身上早已找不到當年的面容.他衰弱得像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弗蘭肯斯坦到最後的最後終于悔恨莫及,在北極發狂而死.

發泄憎惡的對象消失了,自己仰慕的男人也從這個世上失去了蹤影.

她向陪伴弗蘭肯斯坦度過生命最後一刻的名叫沃爾頓男人告別,在北方的盡頭堆起了一座薪火之山.她喃喃許願,用業火將自己燃燒殆盡:我的灰燼啊,但願你乘著風兒飄灑到那廣闊的大海.

那就是,弗蘭肯斯坦在妄執的盡頭所創造的怪物最後的姿態.

面對說完她生前故事的考列斯,berserker一言不發.是說對了?還是即使不對也無所謂了呢?

【…………那麼,berserker.你的願望,就是"想得到一個和自已同樣的伴侶",對麼?】

【嗚嗚】

她上下點頭,看來是正確了.

【…………城里的人造人(homunculus)不行嗎?他們也很相像吧】

【…………】

berserker一把將手中的花兒劈面朝考列斯臉上摔去.雖然不痛不癢,但卻令他詫異不已.

【…………你是說不行嗎】

berserker用力點點頭.她似乎也有著絕對不能退讓的底線.

看樣子,不是弗蘭肯斯坦造出的人造人就沒得談.因為是要讓死者來創造活人,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聖杯的奇跡了.

berserker悄悄地偷窺一個勁兒自言自語的考列斯.從她長長的劉海之間可以看到她灰色的眼睛飄忽不定.她拽起考列斯的衣服,輕輕拉了拉.

【你在問我的願望是什麼嗎?】

berserker點頭同意.考列斯思索了一會.按照正常考慮,要是告訴她自己的願望是到達根源之渦,那就沒事了.只要是魔術師,誰都會為之奉獻人生.而且berserker既然從聖杯那里獲得了一定的知識,就不可能抱有疑問

但考列斯討厭撒謊.

【呀,其實呢,我還沒有決定】

【…………嗚】

被瞪了.考列斯很抱歉似地撓撓頭.

【也不是沒有啦.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魔術師,想要到達到達根源之渦的心情我當然也有.…………不過我總覺得自己還有別的願望】

就算是萬能的大聖杯,能那麼容易到達根源麼?這是考列斯一個極大的疑問.當然,為了到達那里而刻下第一步應該是可能的,但那條路未免也太漫長了.

【總之,不實際處在某種狀況下是沒法明白的.比如說你看,如果姐姐犧牲了,戰爭結束後我得讓她複活吧?那我自己的願望就會被覆蓋了.比起百年後的根源,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姐姐】

————不過,姐姐大概是不會讓自己複活的吧.

他這麼茫然地想著,berserker"嗚"地嘟囔了一聲,看起來似乎是在對自己表示某種程度的贊許.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那,我先回房間了】

考列斯站起身來,衣服卻被berserker輕輕扯著.他一回頭,突然一束花被塞到了眼前.

【…………送給我?】

看見berserker點頭,考列斯心懷感激地收下了.之後,她再次摘起花來.接著開始將花瓣一片片地掐下.此情此景讓考列斯慌忙決定撤退.畢竟這兒沒有水池,她要是把花全丟過來自己可吃不消.

塞蕾尼凱·愛斯科爾·尤格多米雷尼亞那冰冷的舌頭,正慢悠悠地在黑rider的脖子上來回游走.

【…………我說啊】

橫躺在床上的rider,雙手被皮帶緊緊綁住.連環甲和部分鎧甲被卸下,胸口衣服被剝開.纖細的鎖骨和雪白的肌膚一齊暴露在外.真是煽情的姿態.

塞蕾尼凱壓在rider身上,她滿面通紅,用飽含情欲的濕潤眼神凝視著他.凝視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肌膚.

但rider的表情既非羞恥也非苦悶,而是驚愕萬分.像是厭倦了一樣,rider開口說道:

【吶,差不多可以住手了吧】

【才不要.因為你的肌膚真是太美麗了.就算舔上一整天都不會膩】

【我可膩了啊】

【我心情很好,這樣就夠了】

啊啊受夠了————rider長歎一口氣.自從作為servant被召喚以來,自己的master每天都樂此不疲地玩弄自己的身體.她的疼愛方式簡直乖戾異常.盡管她在rider身上讓手指和舌頭滑動匍匐,但用正常的方式愛護卻連一次都沒有過.

這要打個比方,感覺自己仿佛就像是個藝術品被愛著.不過沒有多少人會去舔繪畫和雕像吧.

【真是,好美啊】

呵,塞蕾尼凱呼出了一口感歎的氣息.要是平時,不論說出這句話的人是男是女,他都很樂意上前擁抱.但被她這麼說,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該說是不幸中的萬幸麼,她的大腦還沒有短路到會做出掏出令咒來威脅自己的愚蠢行為.但如果在決戰之後自己還幸存的話那就難說了.既然令咒是魔術的一種,自己就能用對魔力技能抵抗.但哪怕是A級,要違抗命令恐怕最多也只有一劃的限度;如果被下了兩道令咒,不論是何種命令,自己都只能身不由主了.

在那之前,要是能依靠某些恰當的命令來消耗點令咒的話,那就幫大忙了

【啊啊…………真遺憾.為什麼你的身體小刀切不開呢?】

真是危險的發言.

【那當然是因為我是為了戰斗而被召喚來的啦…………噢,差不多時間到了】

好機會,rider想著,將皮帶扯得粉碎,站了起來.被推開的塞蕾尼凱不服地鼓起臉頰.

【我,就這麼被嫌棄麼】

【這不是嫌不嫌棄啦……】

【————按照傳說,阿斯托爾福不是個有名的色男麼?】

【這和那是兩碼事,哎呀真是的】

確實如她所言,阿斯托爾福是個色男.但換句話說,他在自由的時候才會向中意的女性求愛.被一個女人強行逼迫,就算不情願也要有個限度.

而且最重要的是,塞蕾尼凱這位魔術師身上散發的死亡香味太過濃厚了.想必她打從出生起,就一直被塗滿鮮血和髒器吧.就算噴灑香水,清洗身體能除掉臭味,"死亡"本身卻揮之不去.

她作為黑魔術師,出身于擁有較為古老血脈的愛斯科爾家.但由于中世紀獵殺女巫之風盛行,他們不得已從西歐遠遁至西伯利亞.卻因此失去了魔術基盤,走上的衰退的一途.

塞蕾尼凱對于這衰退的一族而言,是睽違已久的新生兒.為窮極黑魔術而奉獻了一生的老婆婆們對塞蕾尼凱百般溺愛,徹底地將黑魔術灌輸給了她.

黑魔術這種術在特性上,是有必要資質的要求的.就是看一個人能不能毫無躊躇地將活祭解體.野獸的幼崽,人類的嬰兒,善良的人類,溫馴的野獸,老人,老狗,孕婦,人或獸的胎兒————要盡量做到如果痛苦是必要的,自己就不會被懇求所迷惑.

她所受到的教誨,是掩飾外表,制禦內在.如果沉醉于殺戮的快樂,作為黑魔術師就是失格的.

如果殺戮是必要的,那就進行殺戮.如果痛苦是必要的,那就僅僅給予必要的痛苦.塞蕾尼凱確是一位優秀的黑魔術師.奉獻活祭之時,她能用鋼鐵般的意志駕馭理性,出色地完成一切殘虐的儀式.

沒錯.她真的,徹底地抑制了自己的激情,不論是對傷害的歡喜,還是對虐待的愉悅.因為它們對黑魔術師而言,是非常危險的要素.

所以,卸下黑魔術師身份時的塞蕾尼凱徹底地放縱自己過盛的情欲.和她共度一夜而安然無恙的人,連一個都沒有.

她帶著純真的眼神,徹底地對放眼世界的少年實施玷汙,侵犯,給予他痛苦,舔吸他的淚水.她是以咒殺為生業,往返于魔術師與魔術使分界線的存在(※原文'魔術師と魔術使い’).她是擁有只有沾滿鮮血才能生存的宿業的女人.這就是名為塞蕾尼凱·愛斯科爾·尤格多米雷尼亞的怪物.

塞蕾尼凱會僅僅止于愛著自己所召喚的servant,rider,有一個原因,是由于有絕對的力量差距.既然他身為英靈,那就不是施加暴力就能左右的存在.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作為魔術師的思維已經理解到在聖杯大戰分出勝負之前,自己必須最大限度地調動力量.

但,結束之後呢.

她完全沒有自信能壓制住私欲.想必她一定會動用令咒來侵犯,玷汙,給這名無可言喻的動人英靈打上恥辱的烙印.

圍繞萬能願望機聖杯的第二輪戰斗,她壓根就不以為然.在塞蕾尼凱看來,只要能和阿斯托爾福相親相愛,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與其說是"稍微",不如說這份愛慕已經"相當"扭曲了.

【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塞蕾尼凱就這麼躺在床上,恍惚地看著匆忙換上衣服的rider.

【等等…………你還想出去散步?】

【啊,差不多】

聽了這模棱兩可的回答,塞蕾尼凱眯起眼睛笑道:

【你不會是想對街上的人出手吧】

【只是去玩玩而已.哎,難得現界一次嘛,在戰斗開始之前沒關系吧?】

怎麼可能沒關系.現界的servant沉湎玩樂,那就等于放棄職務.但自己就算訓斥他,他也不會改過來,這點塞蕾尼凱很清楚.所以她用半帶放棄的口吻抱怨道:

【關系大著呢.達尼克發起火來,遭殃的可是我…………】

【抱歉抱歉.那麼,我出門啦————!】

塞蕾尼凱目送著rider離去的身影————她發現.

換上衣服,口口聲聲說著要出門的rider在那時候,仿佛是要去見某個重要的人一樣,臉上流露出一抹羞澀之情.

【總之,先趕緊從這個魔窟里逃出去再說】

黑rider,阿斯托爾福的提案一本正經.這讓經過幾次交談後深刻體會到他那份瘋狂的人造人(homunculus)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到底要往哪兒逃呢

【不管哪里都總比這兒強吧.有錯嗎?】

沒錯,我是這麼想的.但該怎麼逃呢?

【很好!那就趕緊借助我的愛馬逃離這里吧.再磨磨蹭蹭,我又會被master叫去了.】

原來如此,借助他的馬麼…………不,等等.說起阿斯托爾福的馬————

【嗯?你知道我的駿鷹(Hippogriff)麼?】

這是我作為聖杯大戰的知識而獲得的.阿斯托爾福嫻熟地駕馭獅鷲(Griffon)和名馬拉比卡諾(Rabicano)建立了各種各樣的冒險譚.其中最為有名的,當屬他是那此世無存的幻馬————駿鷹(Hippogriff)的騎手一事.

駿鷹,是誕生于獅鷲和雌馬之間的魔獸.上半身是鷹,下半身是馬.它是在二者之間誕生的,本來絕無可能的存在.

…………于是,現在這不成什麼大問題.倒不如說問題在于駿鷹毫無疑問是rider的寶具這件事上.

一旦使用寶具,將會消耗莫大的魔力.而承擔這些魔力的不是別人,正是人造人(homunculus)們.不,就算撇開這個不談,如果使用寶具,一定會因為魔力的消耗而被發現.

【不過,它很快的喲?就像這樣"咻——"地一閃而過.讓它帶你去到力所能及的地方,然後再"咻——"地飛回來就好了啊.再說,只是飛行的話是花不了多少魔力的喲?】

多謝你手舞足蹈地向我傳達駿鷹的速度,不過還是駁回吧.

【這樣啊——.不然該怎麼辦吶——.去找喀戎談談吧】

他一不留神說漏了真名.人造人這麼一指出,rider的臉色霎時蒼白起來.人造人似乎暫且認識到這肯定是件很糟糕的事.

【誒?啊對了,抱歉!我忘了!】

對我來說這是沒有用處的情報,要說無所謂也是無所謂了.

【是嗎——.太好了太好了.嗯,幫我向大家保密噢】

大大咧咧爽朗地笑著的rider,完全沒有反省的跡象.對面要是扣押了這位英靈,在情報戰中一定會是對面的勝利吧.————人造人這麼思索著.

思考片刻之後,rider想出了個點子.

【這麼辦怎麼樣?…………servant同胞間正式的戰爭好像再不久就要打響了.在這場戰爭進行到如火如荼的時候,就算少了一個人造人,暴露的可能性我想也不大.就算萬一暴露了,他們也沒空追過來吧.我就找個空檔溜出去,帶上你一起走】

和方才截然不同,這是個牢靠的想法.

【那樣不錯啊,rider】

archer的話,把人造人嚇得猛地挺直了腰板.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打開門進到房間里,關上門後又繞到rider背後的呢?人造人完全不知道.

…………但rider似乎早就發現了他的存在.他毫不驚訝地把身子往後一仰,面向佇立在背後的黑archer.

【archer也這麼想嗎?】

【對,叫archer.…………請你無論如何也不要叫我喀戎】

看樣子他把剛才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到了.rider很愧疚地移開視線.

【知道了啦…………呀真是非常對不起,我會反省的!】

archer在書桌的椅子上一坐下,就窺伺起人造人的臉來.

【你在害怕啊】

【那還用說嗎.他當然會怕我們啦】

rider插嘴道.人造人盡管想反駁說自己已經不那麼害怕rider了,結果還是選擇了沉默.

【既然你害怕,那我就順便說了吧————老實說,你能存活的時間大約還剩三年】

archer用冷淡的聲音,再次揭開了這殘酷的事實.人造人點頭表示理解.archer在枕邊斷言的話語,被清楚地銘刻在他的記憶之中.

【嗯.如果是個嬰兒,那真是讓人感歎惹人同情.但你是人造人.某種意義上,你生來就是完美的存在.那麼,你應該思考一下吧】

要我思考什麼呢?

面對這個疑問,arcehr筆直地…………如字面上想要射穿對方一般的視線盯著他.

【要怎麼,才能活下去】

————這,對人造人來說恐怕是耗費一生也無法解開的迷.

活著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奇跡,居然還要自己去思考該怎麼才能活下去.然而,黑archer鄭重其事地宣告道:

【即便如此,也還是思考一下.如果不這麼做,縱使你苟延殘喘活下來,也和在這里死去沒有任何區別.那樣,就沒有意義了.】

【…………能活著就已經賺到了,我覺這樣也沒關系啊————】

【不行】

archer利落地否定了rider的意見.人造人沒有回答archer的話語,他沒法回答.

要怎麼樣去思考什麼,這感覺真是像被扔進大海的木片一般,茫然無措.

【————沒什麼.向別人詢問也是一種手段.幸好,有rider陪著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盡管問他】

【誒————,把擔子丟給我了!?】

【所謂負起責任,就是指這麼回事啊rider.啊啊,對對.還有兩件事.首先你得先做好行走的練習.你的腳太過柔軟.要是你能走路了,行使魔術也就可能了吧.這麼一來,你所背負的生存障礙就能有所減輕】

也許是建立了一個容易理解的目標,人造人稍稍放松了肩膀.走路這種小事他不用麻煩任何人,現在立刻就可以做到.

archer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rider的肩膀.

【我們走吧rider.我會把這兒鎖上的.如果正在開會,應該沒有那個無禮之徒會擅自把鎖撬開吧】

【唔…………我知道了】

rider嫌麻煩似地站起來,他的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那麼再見,我還會再來的哦?】

人造人用仿佛說著"路上小心"一般的眼神目送他離去,rider見了,不知為何心花怒放似地揮手道別.

門被關上的同時,人造人就開始行動起來.不論如何,首先————得從邁出第一步開始.

雙腳踏實地踩在了地板上.雖然雙腳柔弱纖細,但短時間里似乎還是可以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前進一步,傳來輕微的疼痛————腳被弄髒了.但和以前不一樣,他沒有被焦躁所驅使.至少,既然純粹行走是目的,他就不會迷茫.

所以說,暫時先走上一陣子吧.直到自己累得一步也走不動了為止.

另一方面,走上走廊的黑rider立刻不悅地回過頭來.

【————喂,這是不是太苛刻了?】

【因為你太寵他了,我只是想取回一些平衡】

archer微笑地這麼回答.但rider卻消沉地抱怨道:

【說什麼看不慣我.archer自己不也是對master百依百順麼】

【啊啊,原來你不高興是因為這個啊…………每個人都有自己最適合的教育方法.我的master生來就不斷為了擺脫自己背負的不利條件而拼命努力.但在魔術師眼里,這些卻全都被視作理所當然而淡然接受.…………那麼,要是沒有人對她的努力無條件地給予贊賞,她總有一天會崩潰的.】

【你是說他沒有努力過麼?】

【他根本連努力和怠慢的區別都還沒理解,考慮到他的生命短暫,怠慢是不能容許的,那樣,會在最後的最後招來悔恨的】

唔…………rider無言以對,陷入了沉默.

【哎,你縱容他是一回事.要是沒有人可以依靠,他能不能從這兒逃出去都很難說.不過,唯獨作為servant被召喚至此的意義請你一定不要忘記】

【你的口氣還真像個老師啊】

【嗯,我就是個老師】

archer爽朗地回答道,他正想把手放到rider頭上,他卻不高興似地拒絕了.

二人來到王之間時,其他各位都早已到齊.配合達尼克的暗號,黑caster操作起七燈燭台,將城外的光景映照出來.以翱翔于天空的魔像為中繼點的這種魔術,遠遠凌駕于普通魔術師使用遠見魔術所能看見的最遠距離.

通過魔像映照出來的,是個粗鄙邋遢的半裸大漢正向森林進軍的————實在難以形容的光景.

達尼克首先開了口.

【諸位,根據caster的報告,這個servant正不分晝夜地筆直突破森林,朝這座米雷尼亞城沖來】

聽了這話,在場的各位一同啞然.既然這是一場戰爭,那麼servant會攻過來是理所當然.但不論是奇襲還是光明磊落的進擊,複數的servant一起進攻過來才是常道.當然,像紅lancer那樣身負其他任務的人就另當別論.

周圍連個部下的影子都沒有,換句話說————這個servant打算單槍匹馬殺過來.真是蠢到家的行為,但能若無其事地做出這種愚蠢行為的,在七個職階中僅僅只有一人.

【我估計這個就是紅berserker.恐怕,是因為狂化等級太高了吧,他正陷入渴求敵人的暴走狀態】

作為berserker召喚的servant,根據生前逸聞,狂化等級因人而異.狂化等級低,受到的status提升恩惠就少,但作為補償可以進行某種程度的思想溝通.狂化等級高,盡管status有望得到大幅提升,但作為代價,不只是思想溝通,甚至連讓其服從命令都等同于不可能.

【————該怎麼辦,伯父大人?】

【當然不能讓這個機會溜走,出動三名servant足矣.不過,這是此次聖杯大戰中獨一無二的好機會.這個berserker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成為我們的棋子】

達尼克的話,引起了大家的紛紛議論.等安靜下來之後,坐在玉座上的黑lancer以安詳的口吻詢問道:

【讓余聽聽具體的計劃吧.像這樣把servant們聚集在這里,你自然也是有這個打算的吧】

【是的,領主(lord)啊】

就這樣,在master達尼克的指示下,紅berserker的捕獲作戰秘密地開始了.那個berserker盡管抄了最短距離來勢洶湧,但步行速度還是相對比較笨重.推測要花上一到兩天才會到達.

勝利自然不在話下,但問題是達成捕獲的目的.憑借六名servant,究竟能不能將那個berserker制服呢?

黎明時分,抵達了圖利法斯的ruler,立刻就遇上了尋找住所這個不曾料想的困難.和那位老人說的一樣,圖利法斯可以稱之為觀光名勝的地方一處都沒有,也許由于這個原因,這兒的旅館只有區區三家,而且還全都滿員了.

【我們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真是非常對不起】

不顧惶恐的旅館招待員,ruler將視線掃向在大廳里有說有笑的男女身上.有微弱的魔力反應,似乎是魔術師.…………多半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吧.看樣子他們全都暫住在圖利法斯的旅館里.

【不,這樣的話也就沒辦法了.…………其他地方有哪兒可以住宿,您有什麼頭緒麼?】

【那不如去教會怎樣?】

對啊,還有教會.ruler對連這都沒想到的自己感到些許羞愧.自己似乎被現界的知識擺了一道.正常來說都會先去投靠教會的.

向接待員請教了教會的走法後,她就開始向教會邁進.也許是在旅館聽到了他們的交談,她發現有幾個人跟了上來.

【…………真希望你們能用正當的手段進行情報交易啊.我明明不是魔術師,而是servant啊.】

果然是因為這件便裝的原因麼.畢竟如果是servant,原本理所當然的靈體化卻由于附身而變得無法實現,還真是有些不走運.

不論如何,自己要去教會留宿這件事已經被知道了.而且為了身體考慮,也還是想盡量避免露宿.

沒辦法,ruler向教會走去.她敲了敲木造小教會的門,提出了留宿數日的請求後,修女爽快地答應了.

【也只有閣樓間可以用了,可以嗎?】

自己現在的立場沒法提出奢望,而且也沒必要住得太講究.

【只要有能休息的地方就足夠了.非常感謝】

修女自稱阿爾瑪·佩托蕾西婭.她的舉止實在落落大方,她是在這座淳樸的城市里出生長大,仿佛除了神的眷顧以外別無所求的女性.

【那麼,請走這邊】

ruler跟隨領路的阿爾瑪,登上了從二樓通往閣樓的樓梯.

【你是來觀光的嗎?】

【不是的.我是想來學習中世紀羅馬尼亞的曆史】

【那倒不如去的錫吉什瓦拉更好呀.這里雖然也還留著些中世紀的建築,但好像都沒什麼曆史價值呀】

【錫吉什瓦拉那邊已經有人去考察了】

【噢,這樣啊.確實這座圖利法斯還沒人涉足過呢.】

登上咯吱作響的樓梯,就是閣樓間.據修女說,這兒似乎很少使用.但無論床鋪還是床頭櫃都一塵不染.看樣子是勤懇地清掃過了.

【不嫌棄的話,我把飯食也一起准備了喔】

【不用了.我吃飯的間隔非常不規則,不能勞您費心】

少女加之無法靈體化,不能不攝取飲食.她當然不像人類一樣不吃飯就會餓死.但要是不攝取飲食,少女的肉體會由于饑餓而氣力不支,狀況會非常糟糕.

實際上,也許是因為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了,從剛才開始胃就一陣一陣地作痛.

所以,修女的提議,說實話她是非常感激的.但想到自己有可能半夜悄悄跑出去,不能隨便勞煩別人卻也是事實.

【沒關系的.只要重新熱一下就行了】

【重新熱一下…………?】

看見ruler疑惑地歪起頭,修女不可思議地問道:

【不是有微波爐嗎?】

【…………啊,微波爐啊.是麼,原來如此】

沒必要為了重新加熱而特意再去生爐子.

【啊不過,如果還能和您共同進餐那就太感謝了】

稍微思考了一會兒,ruler還是決定接受修女的好意.他們約定————修女來叫自己的時候,如果閣樓間里有回應,那就共同進餐;如果沒有,那就先放進冰箱.如此一來,就不必大費周章了.

【那麼,嗯…………哎呀,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你叫什麼名字?】

【啊,是.您就叫我貞德好了】

她干脆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就算泄露了也沒關系,因為自己並不像黑saber那樣有明顯的弱點.

【貞德啊,真是個好名字】

【非常感謝.接下來,我還有個請求.…………到吃飯之前的這段時間,我能在教會做禱告麼?】

【嗯,當然可以.教會就是為此而建的嘛】

ruler在閣樓間整理好行李之後,來到祭壇前跪下.她緊握雙手,微微低頭,閉上眼瞼.

和生前的感覺如出一轍.祈禱開始的瞬間,自己仿佛與世隔絕,甚至游離于過去,未來和現實之外.這不是出于目的,僅僅只是為了主而祈禱.每當這麼做的時候,自己的內心就會自然而然地明確該做的事.

對她而言,祈禱的時間與呼吸具有同等的價值.沒有祈禱的日子,她連一天都過不下去.生前作為一名農家子女出生的聖女貞德,連有各種各樣的祈禱文都不知道.盡管她非常努力想要記住它們,怎奈自己似乎在讀寫方面先天就缺乏稟賦.————充其量也只有能署名的程度.雖然她為此苦惱,但最後還是得出了只要是為主祈禱就行的結論.據說和她並肩奮斗的同志,吉爾·德·雷(Gilles de Rais)曾放聲大笑,並向她擔保"只要會寫這些就足夠了"————

【貞德?】

…………回過神來,似乎已經祈禱了很長時間.修女一臉抱歉地說道:

【打擾你做禱告真是對不起】

【沒那回事.我只要專心致志地做禱告,就會不知不覺忘記了時間.我也不想因為空著肚子暈倒】

【那麼說,還好我來叫你了呢.晚飯已經做好了,快來吧】

【非常感謝】

阿爾瑪帶她來到餐廳.橡木做成的桌椅樸實而陳舊,和這所小教會非常般配.

【其他人呢?】

【啊啊,這所教會只有我一個人.五年前拉庫斯塔神父去世以來,繼任人一直遲遲未定】

原本,圖利法斯就只是個擁有兩萬人口左右的小城市.加上如今其他教會也紛紛建立,來造訪這間小教會的,頂多也只有住在附近的老人們了.

用來祈禱的教會哪還分什麼大小,ruler想.

【來,一起祈禱一下】

【好的】

擺好飯菜的阿爾瑪和ruler面對面坐下,默念起各自的感謝話語.祈禱完畢時,ruler的饑餓已經達到了極限.她揮起刀叉把冒著熱氣的Sarmale(羅馬尼亞風格的卷心菜包肉)切開,一口塞進嘴里.

【味道如何?】

【…………非常好吃】

丟出這麼一句唧咕,ruler再度埋頭于晚餐當中.每吃一口,緊縮的胃就擴張開來,真是吃得越多空腹感就越強的無間地獄.

【想吃的話還有喲】

【我不客氣啦】

毫無迷茫地即刻回答.原本身為農家姑娘的貞德,是把食欲極其旺盛的粗野兵士作為對手都毫不退縮的大胃王.再說,味道淳樸的羅馬尼亞家庭菜肴,對她而言相性想必極好吧.

ruler一臉幸福地回味著晚餐,見她這副模樣,烹制菜肴的阿爾瑪不禁露出滿面笑容.之後,ruler借用浴室從頭到腳把肮髒的身體仔仔細細清洗了一遍.

夜幕降臨後,魔術師和servant就將開始行動.作為ruler的真正職責,從那時才開始.

天空是一成不變的灰色,根據天氣預報,半夜似乎會有些降雨.獅子劫界離和紅saber走在圖利法斯的街上.當然他們並不是在觀光,而是在實地考察適合戰斗,與不適合戰斗的場所.

但適合戰斗的場所也未必就能直接使用.圖利法斯實際上是處在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支配下.街上的居民中潛伏著他們一族的爪牙自不用說,適合戰斗的場所預先被布下了陷阱的可能性也很高————就像昨晚的戰斗一樣.果然不出所料,調查的地點被設置了大量探知用結界和視覺欺騙結界.

【…………真是受夠了這玩意】

【看起來好像很夠嗆啊,master】

saber從圍牆上呼喊匍匐在地面摸索著結界破壞方法的獅子劫.她的音色中沒帶半點同情.

獅子劫一聲歎息,迅速決定放棄這處場所.事倍功半,這種場所沒有再花大力氣來確保的必要了.

【saber.平地和街巷,你在哪邊比較容易戰斗?】

【嗯——,我想想…………平地吧.之前我也剛說了,我的寶具是對軍寶具.平地越開闊,我就越能盡情施展,很有利哦】

【要是那樣,還不如直接放棄在圖利法斯市區里戰斗,繞到外側去比較好】

【外側?】

這座圖利法斯城市的一部分被米雷尼亞城塞環繞著.位于城牆外側的,是近三百年來逐漸增加的建築物.而且城塞位于都市的北側最東端.在都市更東側則分布著廣闊的森林和草原.不過,森林旁邊是懸崖峭壁,要潛入城塞十分困難,但————

【那就引他們出城迎戰吧】

【原來如此.對我來說,比在這憋屈的城市里戰斗好多了】

【因為圖利法斯這兒十六世紀左右建造的民居房簷都是挨在一塊兒的嘛.如果你要連建築物一棄轟掉,那倒沒問題了】

【不不,那樣當然有問題吧】

【…………哎呀.說到底,不管敵方還是我方,都是不惜做出這種事也想獲得勝利的噢】

魔術師,是不受人類倫理束縛的存在.不管犧牲多少平民,只要能守住隱匿的原則,就沒有問題.雖說如此,凡事都有限度.死了一個人,頂多也就親近的人們會哀歎.但若是死了十人,百人,公共機關就會出動.結果,事態上升到獨自一個人無力隱匿的程度,魔術協會就開始行動.因此————戰斗應該在夜晚進行,戰斗之前也應預先張設驅散人群的結界.

然而,這次是聖杯大戰.既然召喚了神話傳說中的英雄們並讓其肆意暴虐,就算認為犧牲掉一條街道實屬無奈也毫不奇怪.更何況,這個街道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所有物.

發現saber突然默不作聲,心中在意的獅子劫回過頭去,看見她臉上露骨地浮現出不悅.

【真不爽】

【不爽個啥?】

【就是對這麼做會把人民犧牲掉感到不爽啊.魔術師這群家伙們,為什麼就是沒有如此理所當然的倫理觀啊?】

流露著厭惡感,saber吐出這句話.

【沒辦法,魔術師就是那種生物啊】

【哼,令人作嘔.我可討厭那樣噢,master】

【好了好了,我會盡量注意不把平民卷進來的,"王".】

坐在圍牆上的saber那晃來晃去的雙腳,頓時停了下來.

【————剛才,你叫我什麼?】

【嗯?我叫你王啊.因為剛才,你把平民叫做"人民"了吧?用人民稱呼,那是偉人的特權.而且————成為王,不也是你的願望麼.反正總有一天會當上的,現在就這麼叫你也沒什麼問題吧.有嗎?】

saber的表情凝固了.

【…………呀,不.沒有】

【總而言之.你的基本方針,就是不要太波及平民.這樣行了麼?】

連咳了兩聲,紅saber恢複了往常的表情.她傲岸不遜地站上圍牆俯視獅子劫,開口說道:

【沒錯.襲擊一般人來補充魔力,也同樣禁止】

【知道了知道了.那麼,基本方針就這麼定了喲】

…………獅子劫也是一名比較優秀的魔術師.這兩種手段,他是作為非常手段來編入戰術的.但如果關鍵的servant拒絕的話,那就沒轍了.倘若servant率先想要襲擊平民以補充魔力那姑且不談,要是她不願意的話就還是放棄吧.獅子劫的方針不是按自己的想法去調動saber,而是把讓saber按她自己的意願來行動視為重中之重.

如果是通常的聖杯戰爭.由于要面對六名敵人,不論羈絆的有無,雙方必然都得相互托付性命.但這次,master死了,servant卻還幸存的概率極高.說得極端一點,就算他們倒戈投靠了敵方失去servant的master也沒什麼問題.

換句話說,對于沒有和servant建立信賴關系的master,等待他們的將是背叛之刃.特別是,這個紅saber到底只是把master和servant的關系視為同盟,如果意見不一致,導致她認為利益受損,她很可能會舍棄master.

那不是背叛,而是舍棄.這是為王者不可或缺的要素.

【…………我是不是你被耍了?】

【那是被害妄想.好了,這兒已經沒戲了.接下來————】

聽見振翅和鳴叫的聲音,二人一同抬頭望向天空.一只鴿子把一張紙扔到他們腳下後就飛走了.會這樣傳遞消息的,無疑是他們…………利益共享者Shirou神父一行.

【聯絡麼…………】

剛一讀,獅子劫就繃起了表情.大概是不好的消息吧,saber想著從圍牆上跳了下來,上前窺伺紙張.

【…………berserker陷入暴走,攻向城塞了?】

【喂,聲音太大了啊】

獅子劫慌忙制止她.這無論如何都不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聲說出的台詞.但saber毫不在乎地回答道:

【不知情的人就算聽了,也只會以為是自言自語吧.話說暴走是怎麼回事?】

【啊…………我會工房再和你說明吧】

【現在就說,現在】

獅子劫露骨地朝執拗的saber長歎一口氣.不過saber完全不放在心上.

【據說是berserker的狂化等級比較特殊啊.因為他能對話,乍一看還以為能夠進行思想交流,實際上————】

獅子劫一下子攤開單手

【似乎沒法理解我們說的話呢.berserker不論誰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戰斗的目的,也不會停下來.于是,為了達到那個目的,他就沖出去了.】

【哼,那麼,所謂目的是什麼?】

【多半是戰斗吧.除此之外還能有啥.這下真頭痛啊】

【話說,你頭痛什麼?】

愕然的獅子劫看向saber.

【七人對七人的戰斗中,如果有一人突出…………那當然就是死吧.在那一刻戰況就變成了七對六.既然不存在什麼servant的替代戰力,這是絕對的不利.】

避免戰力的逐次投入,這是基本.更何況,要是無法補充的話就更是如此.然而berserker卻開始了暴走.既然沒有救出他的手段,首先毫無疑問紅berserker會被誅殺.

這對身為紅方一側的獅子劫來說,實在是頭痛的情報.另一方面,saber知道早已熟悉的事之後,似乎已經興趣全無.

【這不很好嘛.區區berserker,那就是個只要戰斗開始早晚都會死的servant而已吧.別管他別管他】

說著,她啃了一口獅子劫從市場上買來的蘋果,立刻雙眉緊鎖.然後把蘋果遞給了他.

【難吃,還給你.】

【…………你還真是無情啊.嗚哇,還真是好難吃】

獅子劫同樣咬了一口後皺起了眉頭.

深夜,乘著阿爾瑪熟睡之際,ruler離開了閣樓來到外面.圖利法斯的夜晚真是籠罩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但,那里飄蕩的妖風以及屍體和魔力的臭味毫無疑問,是這座城市正在開展聖杯戰爭的鐵證.

ruler用教會里打來的聖水浸濕右手,然後揮灑到空中.水隱約閃耀光芒,流暢地運動,開始描繪出城市的立體圖.這是運營者(ruler)所被批准的特權之一,servant的探索機能.

探索的結果————身處圖利法斯的紅方servant只有一人被確認.

【…………唔】

她不解地歪起頭,更加擴大了探索地域.米雷尼亞城塞,那里聚集有六名servant,顏色為黑.

【…………還缺紅方六人,黑方一人…………?】

理解到圖利法斯是完全的敵方領土的紅方陣營,似乎和這座城市拉開了距離,正在窺探情況.推測這一名紅方servant是個偵察.但是…………

這麼說來,黑方的那一名也是去偵察了?紅方陣營所屯駐的,多半是近鄰的都市錫吉什瓦拉.嚴格來說,聖杯戰爭必須在一座城市里進行.因此,屯駐在錫吉什瓦拉可以說是違反規則.

【不過,作為現狀采取的戰略也是事出無奈麼】

畢竟,圖利法斯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管理地.和冬木那種,憑借禦三家的存在而保持了某種公平度的狀況有所不同,圖利法斯是只屬于尤格多米雷尼亞的絕對王政.

而且,都市的規模也很小.這是一座仿佛長久以來拒絕發展的城市.和冬木不同,外來的魔術師可以隱匿的地方非常稀少.反之,尤格多米雷尼亞只是盤踞在堅固險要的米雷尼亞城塞而已.

無論他們再怎樣確保著大聖杯.這都太不公平了.屯駐在圖利法斯以外的都市這種程度,應該給予寬恕吧.

城市平穩得令人感到恐怖.如果是通常的聖杯戰爭,應該早已開始一兩次小競爭了…………

【既然紅方一人都不出動,黑方也不打算行動麼】

那麼,今夜將會是一個平靜的夜晚嗎?

仿佛是要背叛剛想這麼認為的ruler,城塞內部的servant一齊出動了,但並不是朝向圖利法斯,而是向著外側的————

【向森林去了?】

變更探索范圍,令其移動至蔓延在圖利法斯東部的理想森林.紅servant的反應確認,數量為三.

街市應該是平穩的,他們似乎打算到郊外展開戰斗.

【哎,雖然居民平安是好事】

自然破壞,這也讓人困擾.由于紅lancer的原因森林被灼燒殆盡,但願不要演變成那種事態…………這麼想著,ruler一路朝森林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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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6:58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3 AM 編輯

第四章

圖利法斯東部 理想森林

————那個男人,就是坨肌肉

不管怎麼想,也只能這樣比喻.他雖然是一名身高超過兩米的彪形大漢,但看見他的人,首先第一時間都會被他那超規格外的肌肉奪去目光.接著為了估測他的身高而抬頭一看,則會更加絕望.

刻在青白肌肉上的無數傷痕,很容易讓人想象到他乃是積累了駭人修煉和和戰績之人.但,那些傷口全都還沒有到達他的內部卻也一目了然.

用小刀去劃巨大的鐵球,傷口當然不可能是致命傷.沒錯,他的肌肉就正像那鋼鐵之塊.用銳利的刀刃也許能切開他的皮膚,可能稍微還會流點血.不過,也僅止于此.

手臂如同鱷魚的胴體.大胸肌盡管一絲不掛,全身依然如鎧甲般堅固,這點顯而易見.舒緩活動的雙腳仿佛猛犸的後肢般強韌有力.

盡管革制皮帶拘束地將包括臉部在內的全身上下緊緊勒住,但男人臉上絲毫不帶苦痛,不如說甚至還浮現出了愉快的笑容.他的穿著只有這種程度.遮蓋腰部周圍和胯股之間的皮革,明確說來也和保護身體完全扯不上關系.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他的肌肉不是鎧甲所能容納的,倒不如說根本不需要.那是已到了如此地步的壓倒性的超肌肉.

黃昏之時,這個男人不修邊幅地走在廣布于圖利法斯東部的理想森林中.

相較之下,大章魚在路上行走倒還更加現實.他是如此地與這片充滿自然氣息的森林格格不入.

男人就是紅servant,berserker.

【————還不快站住,berserker!】

有人追逐著如同被解放的野獸般的他.一邊飛躍穿梭于樹枝之間,那位少女一再呼喊berserker.

身披翠綠衣裝的少女的眼神,蘊藏著讓人聯想到野獸的無機質和犀利.頭發隨意地伸展,盡管沒有半分如同貴人一般的順滑,但卻和那充滿野性的面龐非常相稱.沒錯,她正是美麗的人形野獸.

berserker笑著,堅決不停下步伐,回答了她的話:

【哈哈哈哈,archer喲.恕我難以服從那道命令.我必須前往那座城塞,趕赴專制者身邊啊】

"紅"archer焦急地喊叫道:

【汝這蠢貨!都說了先等待時機成熟,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但berserker沒有停下.他依舊強而有力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踏進.他到現在已經連續走了兩天兩夜.berserker被路上的行人目擊,也不是一兩回的事了.archer只能祈禱那個可疑的神父能妥善處理.

【我的字典里沒有等待】

到此為止了麼,"紅"archer對他斷念了.更正確地說,按照鴿子傳達的命令,她選擇了如果說服無效就專注于援護.

【終歸是狂戰士.思想交流是不可能的麼】

對于她那伴隨著歎息的自言自語,一個聲音回應道:

【唉,我就想會是這樣.他呀,berserker的職階可不是裝門面的啊】

聽到這從天而降的聲音,archer抬頭望向上方的樹枝.一位滿面悠然笑容的青年正佇立在那里.那是位相當的美男子.但那份美並不是讓會貴人胸襟蕩漾的優雅騎士之美,男子的眼瞳如猛禽般銳利,矯健的身軀雖然粗壯卻不落庸俗.那是男人,女人,老人,兒童,任何人都憧憬傾慕向往的,英傑風貌.

"紅"rider…………若是讓assassin的master,Shirou神父來說,他就是能與不死身的大英雄迦爾納匹敵的男人.

【rider…………汝是說,只能對他棄之不顧了麼】

一聳肩膀,rider回答道:

【唉,沒辦法吧.那東西,是只會思考戰斗的怪物.想要說服他的你,才是古怪得多喲?】

【駕馭狂暴的野獸我可是很拿手的.我還想過索性一箭射穿他的膝蓋算了,可是…………】

要是那麼做,那個berserker毫無疑問會改變矛頭,向archer猛撲過來吧

【你能管好自己就幫大忙了啊,大姐】

【話說,汝怎麼追過來了?】

青年滿臉歡迎提問的樣子,露出會心一笑回答道:

【當然是因為擔心你啦.這不是明擺的麼】

【呼,是麼】

她既沒有臉紅,也沒有驚訝,連憤怒都沒有,完全的無反應.若是普通的女人,不論是何等賢淑的人妻,這句話無疑都足以令其嬌羞滿面.

但是,對這名與野生猛獸共同生活過的archer而言,花言巧語沒有任何意義.自己的甜言蜜語被干脆地落了空,rider難為情地搔了搔頭.接著,他咳了一聲,回歸到原本的任務.

【…………總而言之,我們被賦予的任務是後方支援,就是量力而行援護berserker,同時盡可能地收集情報】

【馬上就要迎敵了.進行順利的話恐怕今天深夜,那家伙就會到達城塞.不過,在那之前應該會有迎擊】

【呼…………總之,我還真想先見識一下"黑"方的家伙們哪】

archer和rider,二者都是一流的獵人與戰士.七名servant嚴陣以待的那座城塞,他們根本不認為僅憑區區一半人數闖進去就能獲得勝利.

【想制止那個berserker至少也必須兩名servant,或者全員出擊征討,否則是辦不到的】

————沒錯,即使那樣,要制止berserker依然需要非同尋常的努力吧.

【話雖如此…………這和我等作為知識所認識的berserker完全大相徑庭啊】

【確實啊.因為他是能對話的berserker,我還以為他的狂化等級是不是很低來著…………】

"紅"berserker的狂化等級乃是評價規格之外.由于可以進行對話,乍一看會讓人以為狂化等級低下,但berserker純粹只會說話卻無法交流思想.與其說是違抗命令,不如說是沒能理解命令.即使是動用令咒的命令,如果不兩道疊加,對他而言只是對身體重壓的程度,無法阻止他行動.

【色雷斯的劍斗士,叛逆者的象征————斯巴達克斯.實在是,性格奇特的男人啊】

"紅"berserker,斯巴達克斯.他身為羅馬的劍斗士奴隸,卻在某天帶領七十八名同伴共同脫逃.他是擊敗了約三千人組成的追擊部隊的,令各地的奴隸武裝蜂擁而起的英雄.盡管最後遭到信賴已久的海盜背叛,被羅馬大軍碎屍萬段,但在此之前,他連戰連勝.對身為弱者的奴隸來說,他確實一直都是希望之星.

憎恨所有的專制者,對所有強者燃起斗志.為了守護弱者,體貼弱者,治愈弱者.而且最首要的是,為了叛逆而戰斗的狂戰士.那就是berserker.

【話說回來rider,你的馬怎麼了?】

【我是為了獲取情報而來,總不能反倒把自己的情報交給對方吧.這次,我不會用它們的】

【呼.…………哎,是汝的話也沒大礙麼.武器是用劍,還是用槍?】

【當然是,槍】

rider和archer,依然鍥而不舍地追逐著berserker.筆直緩慢地行走的他,根本不可能會跟丟.

【話說回來archer,我問你個事兒】

【什麼事】

【你,有見過master的臉麼?】

【…………不,沒有.我見到的只是master的什麼中介人,那個神父而已】

被召喚之後,archer立刻就發現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master.因為他身旁跟著個明顯像是servant的人物,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並沒有連接上線路的感覺.

【我也是.算了,魔術師之流說是這樣還就是這樣】

【…………不管這麼想,都很異常吧.不過,想象一下最後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什麼,歸根到底恐怕有死而已】

這場聖杯大戰…………成為首要的問題的不是在戰爭中敗北,而是勝利之後.不論哪方幸存下來,七人全都平安的可能性很低.然而,僅有一人存活的結局也是不可能有的.

而且,聖杯是只能實現一組的願望的存在.因此,大戰勝利的瞬間就會開始內部分裂.只要是魔術師,不論誰都是以位于世界外側的,記錄一切過去,所有未來的"根源之渦"為目標.如果蘊藏著那種可能性的聖遺物就在眼前,就算是同伴也會理所當然地自相殘殺.

當然,servant也不例外.為了實現一己之願,必須擊殺並肩作戰的伙伴.

所以,即使說是共同奮戰,那種關系恐怕也只能維持到終盤,決定勝利的前一刻.

【…………所以,才不想露臉麼】

【不不,怎麼說也總該露個臉吧.…………總感覺很可疑啊,那個神父和servant】

【…………assassin麼,自稱真名是塞米拉米斯吧】

會面之時,由于"紅"assassin堂堂地公示了真名,連archer和rider都為之啞然.

————沒什麼.正因為吾是assassin,存在本身都飄搖不定.至少公示一下真名,想以此作為共同奮斗的證明啊.

盡管說了那些,rider和archer都並沒有信任她的話.纏繞在她身上的那強烈的頹廢氣氛,讓身為純粹戰士的二人不禁心生焦躁和不信任感.

【對,塞米拉米斯.亞述的女帝陛下.啊啊,叫做王的家伙為什麼不論雌雄都是一副妄自尊大的樣子啊?不爽,太不爽了】

【受人侍奉就會變成那種態度吧.立場上我們是對等的,不必在意】

…………時間早已過去三個小時.太陽已經落山,森林逐漸被黑暗包圍.至今為止一帆風順的berserker的進擊,稍微停頓了一下.

【敵人嗎?】

【嗯,但似乎不是servant】

正如archer所說,擋住berserker去路的,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尖兵,戰斗用人造人(Homunculus),和以berserker都不得不抬頭仰視的巨大身軀為傲的青銅魔像(Golem).數量逾百.

【怎麼辦,要幫他麼?】

rider的提案帶著些許掃興.當然的吧.若是servant還好說,這種程度根本不用幫忙.沒有必要,于是二人選擇了"觀".

"紅"berserker和"黑"尖兵的戰斗簡直就是一邊倒.

被人造人的戰斧劈進肩膀,被魔像的拳頭重擊面門.盡管受到威力連鋼鐵都能粉碎的拳頭的直擊,他的微笑卻依然不滅.不如說,總覺得那副笑容索性變得更加燦爛了

打從一開始,berserker就沒打算回避任何攻擊.不如說,他甚至還特意跳入攻擊之中.

將攻擊承受,承受,白白承受.被重創,被傷害,即使如此,那心曠神怡般的微笑卻絕不消失.不久,盡管並非氣力不支,人造人和魔像們卻產生了迷茫,停止了攻擊.這時候,berserker開始行動了.

【悲哀的專制者的人偶啊,至少在我的劍與拳之下長眠吧】

berserker的手,一把抓住了魔像的面門.輕而易舉地將推測約有三米的魔像遠遠丟出,把不湊巧身處落下地點的人造人們壓得粉碎.

【來,你們也是】

說著,他隨意把劍橫向一砍.僅僅這樣,在場的人造人上半身就被轟飛.向掙紮的魔像一拳揍去,經魔術強化過的青銅制頭部就灰飛煙滅.

berserker的暴虐沒有停止.他大大地張開雙臂,奮勇突擊.他一把抱起五具魔像,氣勢洶洶地把背向後一仰.合計重量約逾數噸的石人偶們,由于他的投技(過肩摔)而從頭蓋被破壞.

那模樣,好比人間台風.每次一揮劍,一擊拳,都能產生大量垃圾.

"紅"berserker微笑著振劍,微笑著揮拳,那實在和噩夢無異.連僅僅擁有稀薄感情的人造人,都被這瘋狂所侵染,選擇了逃亡.

將最後的魔像"撕成碎片"後,berserker眺望著自己編織而成的破壞和虐殺,滿足地點點頭,再次邁開了步伐.

【…………他在笑啊】

【還笑得出來啊】

archer和rider懷著目睹毛骨悚然之物時獨特的不快感面面相覷.戰斗是理所當然,勝利也是理所當然,他們對這種淒慘的結局既沒有任何怨言,也不帶半分欽佩.但berserker至始至終面帶微笑卻足以令他們惡寒上身.

【…………呼呣.確實那個英靈除了狂戰士以外不是任何人】

如果他臉上浮現出憤怒,archer和rider也許還會認為他可能是個有理性的berserker.但是,他卻在微笑.陶然地,仿佛為什麼心神蕩漾一般微笑著,戰斗,殺戮,粉碎.

【不管怎麼說,這下實力就一目了然了.那個的話,只要不使用些頗具分量的寶具,是沒法阻止他進擊的】

【哼.archer,在你看來,他能不能起碼干掉一個servant?】

【誰知道.那家伙的寶具要是持續發揮機能,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所謂"持續發揮機能"可是難如登天啊,那家伙(berserker)的寶具…………】

雖說是並肩作戰的同伴,"紅"方servant也不會連寶具的能力都相互說明.但berserker作為例外,由他的master透露了.

寶具名為"疵獸的咆吼(Crying Warmonger)",由于其過于特異的性能,如果是通常的聖杯戰爭,這東西首先就可以確定他無法存活下來.

【但是,如果那群"黑"servant,只是無策地持續給予他傷害,說不定會變成有趣的事呢】

沒錯,越是受傷.越是承受傷害,強度就越是增加.那個寶具的話————甚至有僅憑一擊,就令這場聖杯大戰決出勝負的可能性.

【…………唔】

archer看似不快地微微顫了顫鼻子.鐵和機油的氣味對于與動物相近的她來說似乎是難以忍受的惡臭.

【怎麼了?】

【被發現了."黑"方servant接近過來了】

弓兵(archer)的知覺遠遠凌駕于騎兵(rider)之上 .如果她所言無誤,應該馬上就要迎敵了.

【————要干架了】

【明白】

兩名servant召喚了各自的武裝.

rider所召喚的槍,和"紅"lancer的槍外型上有很大不同.lancer的剛槍,是依靠其銳利的槍鋒以及超重量來造成破壞的巨大長槍.而rider所持的,完全是面向白兵戰的樸素且結構堅實的槍.

從它的長度和單手就能輕松握住的持法來看,多半是用來投擲的槍.rider似乎想在不使用原本的武器"騎乘"的條件下挑戰白兵戰.實話實說,這就是蠻勇.然而,他悠然的態度可以說很好地展現了"紅"rider乃何等英傑.

另一方面,archer召喚出了無庸贅述的弓.比她身高還長的黑色塗裝的西洋弓,是傳聞由狩獵的女神(阿爾忒彌斯)授予的天穹之弓.其名為陶洛珀羅斯(Tauropolos),是擁有公牛殺手之異名的女神阿爾忒彌斯的別名.確實是與弓兵相稱的絕品.憑借它而無法射穿的東西更本不存在.

【那麼rider,我後退,和汝共同掩護berserker.】

她即刻後退,潛入森林的黑暗之中.連看著她的rider,即使能感覺到氣息也完全不清楚她身居何處.看來如果成為超一流的獵人,和森林一體化是輕而易舉.

【好的.接下來,讓我輕輕給他們按摩一下吧】

不一會兒,明瞭得連rider的眼睛都能捕捉得到的兩個影子,緩緩地從森林深處走出來.二者的氣息全是servant.看樣子,僅憑兩人就想來結果這位"紅"rider麼?

【————真是藐視我啊,那幫"黑"servant.想要打倒我"紅"rider,不傾巢出動可是沒有勝算的噢?】

那副冷笑的表情中,充滿了絕大的自信.盡管沒有使用本來的武器,他卻依然洋溢著蓬勃的朝氣和莫大的斗志.

【…………啊,啊啊…………】

【…………】

現身的servant有兩人.一名是手持巨大戰錘(mace)的少女"黑"berserker;另一名則是從昨晚開始和"紅"lancer進行激戰直至破曉的"黑"saber.

【喲,二位.是saber和…………berserker沒錯吧?】

面對"紅"rider的詢問,"黑"saber無言地頷首,berserker則用呻吟回應了.

【我是"紅"rider.啊啊,不必擔心.我沒有騎馬,並不是因為戰爭才剛開局就把馬給丟了.而是因為向區區兩個對手使用太浪費了.反正,七人不湊齊的話一點都不會有趣】

rider用充滿詼諧的聲音宣言道.仿佛在說:你們這種家伙根本算不上對手.要想瞻仰我真本事,就七個人一起上吧.

不過,和他相峙的不是別人,都是心高氣傲的英靈.berserker的呻吟變得粗暴起來.saber也貌似不快地吊起了眼角.光是觸碰到這份殺意,若是常人,心髒會被捏碎的吧.

————誰料,即使見到那副表情,"紅"rider仍舊淡然地接受了.就算承受了如同野獸般的凶暴以及不負勇者之名的重壓,他依然沒有收斂那挑釁的笑容.

那是,他早就習以為常的殺意和憎惡.對于只要能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朋友和心愛的女人們就已滿足的英雄來說,這種程度宛如微風一般.

硬要說的話,只是時代和武裝有所差異罷了.和往常一樣,沒有區別.然後用一句無聊就把一切舍棄.

這正是"紅"rider生前所喜好的生活方式.

【————來吧.讓我把真的英雄,真的戰士之名銘刻在你們身上】

架起槍.霎時,斗氣的重壓激烈沖撞."黑"saber身為勇者,頑強將其克服;"黑"berserker由于是人造之物,情感匱乏,因此得以泰然接受.不過,如果現場有正常人在的話,大概精神會輕易崩潰吧.

三————倒計時開始.

森林廣闊,不適宜揮槍舞劍的高大樹木層層圍繞.

二————逐漸凍結的空氣實在熟稔于心.

然而,槍具備比在場所有武器都更為卓越的突刺.只要有了這把一擊刺穿心髒,一擊貫通頭蓋的"弒殺英雄之槍","紅"rider並不認為眼下的環境不利.

一————瀕臨爆發,仿佛時間靜止一般的感覺.

而且最首要的是,只要有世界聞名的弓兵的援護,"紅"rider的自信簡直堅如磐石.

零.在場的所有事物都被刮飛,作為不純的存在慘遭橫掃.某人踏步突進,某人揮舉武器,某人騰空而起.

"紅"berserker,完全將為迎擊而放出的人造人和魔像們視若無物.那雖是堪稱所向披靡的光景,但"黑"servant們卻並沒有流露出焦躁.這本來就是英靈理所當然的戰斗行為,不必大驚小怪.

【…………話雖如此,殺戮到這番境地我想是不是有些例外哪】

【————慘不忍睹.那個berserker不是靠技術,而是以傲岸的力量來屠戮的怪物.不需要任何術理,如同僅為戰斗而生的英靈.他也許並不是因為作為berserker被狂化才變成那樣,而是除了berserker以外沒有一個職階適合他】

聽了"黑"rider的話,"黑"archer表示同意.二人周圍布滿了數量和方才無法同日而語的魔像們.尤格多米雷尼亞實際上將作為戰爭用的戰力被制造的它們,超過半數都動員到了這場捕獲作戰當中.

【我和archer,也會像那樣被殺掉麼】

【看那荒誕的力量,也是有充分可能的吧.至少要避開直擊】

【明——白.我會努力——的】

那是毫無戰意,失魂落魄的聲音.對于這露骨的態度,archer悄悄地耳語道:

【…………我覺得你有些散漫,如果萬一在這兒犧牲,可就救不了他了喲?】

【我,我知道啊!】

站起身子,拍拍臉頰,rider重新振作精神.仿佛在說"隨時放馬過來"一般,拿起自己的槍.那是一挺裝飾秀美的,黃金之馬上槍.

【rider,某種意義上,你將要完成最為危險的任務.請你,千萬不得大意】

言罷,archer就靈體化了.弓兵應該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城牆上去了吧.被單獨留下的rider,一邊歎息一邊自言自語道:

【…………啊,哎呀哎呀.我對這種事明明很不擅長啊.討厭討厭,危險什麼的.可是,我只能放手一搏麼!】

非常明朗的聲音————仿佛與之呼應一般,樹叢的對面,響聲和震動逐漸接近過來.然而,那身影依然潛藏在暗夜深處,無法准確捕捉.

————來了麼?

突然,鴉雀無聲.響聲停止,只有吹拂的風聲支配著周圍.但是,無法隱藏氣息的berserker,在現身之前就已明確地誇示了自己的存在.

他在.懷抱這確切的預感,rider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間.

【————來,專制者喲.傲慢崩潰,強者的尊嚴被踢散的時刻到來了!】

一邊擊飛大樹,"紅"berserker出現了.

【…………嗚哇】

照面的瞬間,rider立刻就想撇下這塊地方了.

巨人並不可怕.當初,阿斯托爾福曾經把擁有數十只手臂的名為伽里格蘭特(Caligorante)的巨人作為對手交戰.拖著他意氣風發地游街.

強硬的男人也不可怕.對手是暴跳如雷的怪物也同樣等閑視之.但是,如果這名強硬的巨人在微笑的話————就有些,毛骨悚然.

沒錯,笑著是很恐怖的.明明闖入了敵陣卻還面帶微笑,要麼是有著相當的自信,要麼是已經瘋狂到將利益弊害置之度外了.

身高超過兩米,武器為短劍(gladius).從剛才的一擊來看,認為他的拳頭蘊藏著相當的破壞力還是比較妥當的.

再加上,他那不屈不撓的樣子也實在破格.恐怕,自己的一擊即使能讓他負傷,也無法將他完全殺死.————沒錯,盡管自己不能傷他分毫,自己還是被寄予厚望打了頭陣,而且自己也理解到必須打頭陣.

【————可是,我就是為此才被召喚的.破罐子破摔,好,讓我來解決你!】

"黑"rider露出滿面毫不遜色于"紅"berserker的無敵微笑,揮舞起方才握在手中的黃金馬上槍.

【遠方之人聽我音!近鄰之人來相見!我乃查理曼國王十二勇士阿斯托爾福!來堂堂正正————一決勝負!!】

將早就想宣讀的久違開場白盡情喊出口的rider,把理應隱匿的真名爽快地說了出來.幸運的是,"紅"berserker並不具備能根據對方真名來制定戰術的思考回路.

【哈哈哈哈哈.很好,這份傲慢太美妙了.快,來蹂躪我吧!】

berserker一邊笑著,一邊朝rider突進.他的動作敏捷得令人意外,宛如棕熊般的身軀似野豬般暴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笑容,從頭頂揮下的————恐怕能把rider嬌小身軀砸爛的淒絕的一擊.rider華麗地躲開了.

【…………咦?】

他確實躲開了.但遺憾的是,光靠躲避沒有任何意義的一擊,這世上是存在的.berserker的一擊在大地上刻下爪痕,波及到旁邊的rider,只憑沖擊就將他轟飛出去.

【痛痛痛…………好凶猛的一擊】

臉上露出痛苦,撞到的腰部腫了起來,但他還是站起了身子.他的眼中依然沒有恐懼.一旦被碰到就會被轟飛,無法用力量對抗,技術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即使如此,他仍是一名英靈.更何況身為查理曼國王十二勇士的阿斯托爾福,既是甚至被稱為"理性蒸發了"的蠻勇之徒,同時也是遨游全世界,建立了種種傳說的冒險者.

然後,在那些冒險中所贏得的,是各式各樣的魔術禮裝————角笛,書本,幻馬(駿鷹),以及閃耀黃金光輝的馬上槍.

【那麼,我要上了…………阿爾加利亞(Argalia)!讓他見識一下你的力量吧!】

rider奔馳起來.盡管沒有騎馬,他的突進速度也確實是電光石火.不過,對于感情幾乎全部枯竭的"紅"berserker而言,這攻擊帶來的多半是歡喜而絕非恐懼吧.

這一擊越是猛烈,越是絕望,逆轉的一擊想比越能使人心情舒暢吧.就算腹部將要被貫穿,這個berserker也必定會反擊.

因此,擁有十足把握的berserker再次把劍揮舞.超壓縮過的腹肌,其堅固連鋼鐵都相形見拙.

【———— 一觸即摔!(Trap of Argalia)】

然而,"黑"rider所持的的馬上槍,並沒有以殺傷作為前提.當然槍就是槍,被刺到就會受傷,被貫穿心髒也會死去.

但那只不過是普通的馬上槍————沒有被賦予強化魔術,也不能貫穿世間萬物,更不具備必定狙擊心髒的因果.

盡管如此,這杆馬上槍在戰場上卻是致命之物.

猛地一晃,berserker有種自己在下落的感覺.本該結實踏著的大地不見了,他一瞬間忘記了應該揮下的劍.即使這樣他的笑容依然沒有消失,也毫無驚訝.但唯獨想要推翻這不合理狀況是不可能的.

寶具"一觸即摔!(Trap of Argalia)",被何等胡亂命名的這把槍,真的只發揮出如同它名字字面上的效果.根據傳說,迦泰(Catai)王子阿爾加利亞(Argalia)所愛用的這杆馬上槍,能令接觸到的所有東西摔倒.身披重武裝的騎士們摔倒,這在戰場上就意味他們將就這樣和死聯系在一起.就算不是這樣,在無比華麗的馬上槍比武中,使用這把槍能獲得多少名譽也不難想象.

然後這把槍要是用在servant身上,就會以讓膝蓋以下部位強制靈體化的形式,將傳說具現.不論觸碰到身體哪里————即使是碰到用魔力編織而成的鎧甲上也一樣.槍會強制地將膝蓋以下部分的魔力供給切斷,一段時間內令肉體的再構成變為不可能.

話雖如此,僅憑這樣是沒法阻止"紅"berserker的.如果還留有膝蓋以上的部分,他就算爬著也要把敵人擊倒.

【失去雙腳的程度,是無法阻止我的】

【…………呀還真是那樣.所以,接下來要阻止你.好,上吧!】

隨著"黑"rider一聲令下,待機已久的魔像一齊猛撲上去.

重量超過一噸的魔像,為了封住他的一只手而壓在上面.但"紅"berserker如孩童般胡亂揮手就將之擊退.魔像的上半身,他只用一拳就將其打爆.然而,即使頭被打爆,在機能完全喪失之前還能若無其事地行動,這就是魔像們的強處.

他們如同捕獲了獵物的螞蟻一般有條不紊,莊嚴肅穆地將"紅"berserker完全覆蓋.但,獵物既非無力的小動物,也非芋蟲.螞蟻再怎麼啃咬,巨人都根本不會停下.

"紅"berserker沒有停下,即使膝蓋以下被靈體化,他依然朝城塞奮勇前進.

【哈哈哈哈哈,這太棒了,這太美妙了.云集的敵軍,而且我滿身瘡痍.啊啊,就是這樣————勝利之時的凱歌想必才有吶喊的價值吧!】

他身上任何部分都被魔像覆蓋.berserker有兩次試圖撐起來.盡管身披由岩石,青銅和鋼鐵構成的鎧甲,卻依然繼續前進.

前進,前進,一味前進."紅"berserker雖然是個蠢貨,但卻不是個迷惘的存在.

靠著鼻子,肌膚,耳朵,眼睛,舌頭,他理解到————就在前方,專制者正在等待.

【嗯,太漂亮了.Caster,不必自卑噢.你的魔像真的干得不錯.只不過那個berserker是個異端罷了.】

【…………!】

"紅"beserker的前進加速.把眼前覆蓋數重的魔像剝開,他確實地看見了那個.

【就是你————】

【正是."紅"berserker,若你追尋的是掌權者,那麼余正是立于其頂點之人.】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紅"berserker歡欣雀躍,伸出手臂.再一點,再一點自己的手就能夠到專制者的頭了.一直以來,不論何時,在這種苦難之後,有的都是萬里無云的榮耀和歡喜.狂戰士的理論是完美而完整的.無論是誰都無法找出瑕疵.

然而,berserker忘記了重要的事.等待在那苦難盡頭的,是淒慘的死亡,和殘酷的結局.

berserker洶湧突進.用如同凍結般的眼神看著他的,是"黑"lancer————弗拉德三世.在這羅馬尼亞稱霸天下,將敵對之人悉數慘烈屠戮的英雄.然後,他被敵對者懷著畏懼之情稱呼的名字叫————

【極刑王(Kazikli Bey)】

"黑"lancer如此宣言的同時,附近的土地拱了起來.

【專制者喲,我要把你擊垮…………碾碎!】

連魔像的重量都毫不畏縮,berserker把劍揮起.不料,他的手臂上紮著尖銳的椽樁.就算不痛,那椽樁也強制地阻止了他的行動.

【余,一生都在同你這樣的叛逆者為對手做斗爭.余將他們悉數誅戮,穿刺起來棄置一旁直至屍骨腐爛.可是————】

長達數米的椽樁,連同魔像的身軀一起貫穿."黑"lancer,只對椽樁進行了"避開靈核"這種粗略的操作.雖然下了些功夫保證他不會死,但並沒有看出得折磨精神的必要性.

死了可惜,而幸運活下來的話————將有更甚的地獄在等待berserker.

膝蓋以下靈體化,無數的魔像覆蓋全身,加之除了心髒和大腦以外全都被穿刺————即使那樣,berserker依然在動.為了討伐那迫在眉睫的專制者.這已不是用憎惡和妄念這類話語就能草草了事的了.

沒錯."黑"lancer不惜犧牲半數魔像也想要確認的就是他的信念.他是個僅僅只要叛逆權勢就心滿意足的愚蠢野人呢,還是即使瘋掉————自己內心也依然銘刻著決不能退讓的底線呢?

呼,lancer滿意地贊歎.

【像這樣和你對峙,我終于理解了.你的叛逆,是高傲靈魂的表現.————不論何種時候,都不會坐視強者蹂躪弱者,你是為了讓強者淪為弱者而戰斗】

不是"為了"弱者.那種虛情假意的理由,狂戰士還無法到達那個高度.他只是一心一意地————

【你夢到平等的世界了麼?你不是夢想家,而是狂想家啊.余頭一次————想要對叛逆者這種存在表示敬意了.然後,對你來說很遺憾】

lancer一打響指,身旁的"黑"caster就走上前去.

【讓我來轉換你的叛逆."紅"berserker喲,從今以後你的主人就是我們了】

【…………】

狂戰士的微笑消失了."紅"berserker以淒絕而憤怒的表情面向"黑"lancer.他所宣言的話語是"隸從".對berserker而言,這是超越死亡的屈辱和絕望.

【那麼————】

"黑"caster冷淡地,對壓制著berserker的魔像們灌輸了命令.它們立刻變化為流體,同椽樁一起緊緊纏住berserker.即使是叛逆的英雄斯巴達克斯,也無法從這座石牢中脫身.

那之後,"黑"lancer就失去了對berserker的興趣.既然已經收入麾下,他齒牙相向的就不再是"黑"方,而是"紅"方.對他而言,這樣就足夠了.

面對歸來的"黑"lancer,"黑"rider大聲喊道:

【那麼.接下來,已經沒有我的事了,就先走一步啦!】

于是,rider匆匆忙忙地靈體化返回城塞.當然,他是為了利用了這個狀況.短時間內,這應該不是能顧及區區一個人造人的狀況吧.這正是個好機會.

————全無敵手,宛若疾風.

"紅"rider對"黑"saber和"黑"berserker的猛攻冷冷嘲笑.二名servant將呼吸調整一致,施放出朝向上段下段的同時攻擊.

對此,rider扭轉身子一躍而起.只用一杆細槍就漂亮地把雙方完全防下.

【太嫩啦!!】

接著幾乎與此同時一腳踹去.那種戰斗方式,果然不是基于像騎士那樣的禮儀,而是在戰場上徹底得到磨練的武斗技術.

"黑"berserker被刮跑,但她還是勉強地重新架好姿勢.她每次看似不快地呻吟時,空間就莫名地咯吱作響.但"紅"rider並沒有多在意,再次和"黑"saber進行激突.

雙方的身軀都沒有一處傷痕,彼此的攻擊基本全都被無效化了.saber是沐浴過龍之血的大英雄齊格弗里德,不用B級以上的攻擊手段是傷不到他的.因此,現在好歹保住了平衡.然而,如果…………這名rider的寶具可以貫穿龍之血的話.

[你在干什麼saber!他還沒受半點傷!寶具啊,快使用寶具!]

雖然是master的提議,卻也不得不無視了."紅"rider還沒有認真起來.他那沒受半點傷的無敵性的謎團,至今還沒有解開.

只是單純具備和自己寶具同等的力量?還是更上一層的力量呢?或者說,要傷到他必須滿足什麼條件嗎?

如果在這里暴露寶具,就等于是展露真名————必然,往後的戰斗就會變得不利.即使如此,如果能夠結果rider的話,便能獲得壓倒性的優勢…………但是,倘若沒死又該如何呢?

毋庸贅言,自己會成為使用了寶具卻只將真名暴露無遺的蠢貨.而且,rider要是沒有分出勝負就逃走的話,自己的真名大概就會被對手陣營完全看破.那樣一來,他們自然會瞄准自己的弱點背部.

即使"黑"saber甘願被稱為無謀,卻完全不願被稱為愚者.因此,只能對master的命令置之不理.希望你能明白,他這麼想道.要是平時,saber一定會費盡口舌全力說服他,但不巧現在沒有那種余裕.

是想重新拉開距離麼,"紅"rider一時向後跳去.

【…………我們彼此都無計可施啊】

【…………】

saber按照和master的約定,沒打算開口.見他毫無反應,"紅"rider臉上顯出些許不快.

【冷淡的臭家伙.在戰場上不拘言笑之人,在樂園(Elysion)里可是會忘記歡笑的噢?這個世界正在陰氣中腐爛,化膿.那麼至少死的時候應該開心地去吧?你不這麼認為嗎?】

————不認為.在戰場上歡笑,時而會成為對敵人的侮辱.不,至少有讓他人這麼想的危險.承認彼此的力量,共同歡笑那是戰場的爽風.而在屍體前發笑只不過是單純的嘲諷.

面對無言地表示拒絕意志的"黑"saber,"紅"rider笑著說道:

【…………死的時候開心一點比較好,我可說了喔?】

下個瞬間,比聲音更快飛來的不可視之箭,直擊"黑"saber胸膛.

被轟飛的saber一下禍及數棵大樹,翻了個跟斗倒下了.

【…………嗚嗚…………?】

"黑"berserker啞口無言.但她一瞬間至少理解到剛才發生了什麼.方才的一擊,是出自位于"紅"rider遙遠後方的另一名servant之手.

berserker的思考冷靜而迅速.這是來自遠距離的攻擊,而且沒有使用魔力.純粹是物理方面能量的一擊————即是,弓兵(archer)!

雖然是推測,仔細旁觀了同"紅"rider的戰斗的那名servant,理解到用通常等級的攻擊無法傷及saber,于是為了使出更高等級的攻擊而徹底地把弓拉滿了.

方才的一擊明顯凌駕于A級之上,正因為這樣,才得以突破了守護saber的力量吧.

…………問題在于,攻擊是來自于連自己二人都無法察覺的遠方這件事上.而且,這兒不是一望無際的開闊草原.而是暗夜中,樹木郁郁叢生的茂密森林.若果是來自自己們都無法看見的遠方,即使夜視再強,"黑"saber也不過是個運動的點而已.

但那個servant做到了.最為恐怖的就是這個事實.擁有相當于A級破壞力的超遠距離狙擊,在視野等同于零的黑夜中的瞄准,仿佛穿針引線般的超超精密射擊.

要是一件件來看,能做到的人也許會有.然而,把這些條件疊加在一起而完成的英靈,到底又能有多少人呢————!

"紅"rider的表情,一瞬間緊繃起來.他望向森林對面一側,"黑"berserker的後方,咋舌道:

【…………看樣子,我們的berserker好像玩完了.不過,這兒還有個小姑娘.beserker和berserker,相互爭奪那就公平.對吧?】

露出徹底歡快而殘酷的笑容,"紅"rider向握槍的手上注入力道.即使是不知恐懼為何物的berserker,也感到這笑容里藏著某種深不可測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從剛才的攻擊中她已經體會到了.自己的攻擊里還缺少著"某種東西",作為結果,根本無法傷他分毫.

【那麼,"黑(Melas)"saber還有幾秒才複活呢?十秒?二十秒?不論如何,都不可能比我的一擊還要迅速】

不論是逃亡,迎擊,還是降服,所有的選項都被斬斷了.

"黑"berserker只能咬牙切齒地甘受眼下的狀況.還是說,要死就把自己的寶具完全解放同歸于盡?

迫于決斷的berserker低吟著下定了決心.她要以自己的全力,將"紅"rider鏟除————

誰料就在她這麼想的瞬間,狀況突然發生激變.感知到來自後方的驚人的魔力奔流,她反射性地回頭一看.在視線前方,滿面痛苦地掄起大劍的————是那"黑"saber.

"黑"saber,齊格弗里德的master戈爾德如坐針氈.那個saber不僅沒有理睬自己的提案,而且還由于大意而被擊飛.看起來,"紅"rider似乎有著驚人的耐久力.僅從透過使魔的視覺所確認到的來看,他的status極其優秀.已成功把"紅"berserker變為棋子的如今,只要再將rider擊殺,尤格多米雷尼亞的勝利就無可動搖了.

【…………嘖!saber!saber!寶具啊!給我用寶具!】

傾聽戈爾德吶喊的servant,不在此處.他獨自一人關在房間里不斷地發送指示.

通常的master在servant和servant進行戰斗之時不會發出細致入微的命令.那是因為他們對servant這種存在在名為戰斗的領域里抱有絕對的信賴.至少,他們擁有遠遠超越魔術師的經驗和技巧.因此,master只會在戰略方面的部分發表意見.

除了"黑"saber與master戈爾德以外的master和servant,都多少構築起了主從關系.archer和菲奧蕾早已親密無間,保持著與其說是主從倒不如說是類似老師和學生的關系.lancer既然有達尼克在恭敬地侍奉,完全沒有問題.塞蕾尼凱雖然對rider的颯爽奔放感到有些棘手,卻被他的清廉和純真奪去芳心,只要不出什麼大亂子是不會有破綻的.考列斯的servant,berserker忠實于命令,又因為有過促膝而談的經曆,結成了共同奮斗的關系.羅歇和master更不用說,身為master的羅歇,從心底里尊敬著caster.

召喚之後,戈爾德早早就放棄了和saber的交流.…………他沒有努力去了解對方,只是單純地害怕暴露真名.

這很正確,同時也是絕望的錯誤.戈爾德不知道.他不知道saber在想些什麼.他心里藏著的是不平?是叛逆?是殺意?是輕蔑?還是什麼都沒想?

如果相互交談就太好了.考慮什麼,目標是什麼,信奉什麼,這些都應當事先問清.但戈爾德卻拒絕那樣.他想把servant作為自身的裝備品對待.

這是出于虛榮呢?還是"終歸是個使魔"的這種想法一直對他的某種東西耿耿于懷呢.

無論如何,saber在與紅rider的戰斗中雖未處于下風但也沒占得先機的事實,確實使他心中那絕不該有的焦躁感一點點的積累起來.

即使如此,假如作為master站在saber身後注視著戰況;或者是像通常的聖杯戰爭一樣,master和servant總是被其余六人敵視的狀況.他也許就不可能做出接下來將要做的愚蠢行為.

然而,戈爾德是在安全的場所眺望戰場.萬一saber被消滅,自己頂多也就名譽掃地,而不會陷入生命危險.那種天真的想法一一疊加起來,壓迫戈爾德的思考————

【saberrrr!!我以令咒命令你!使用寶具打倒rider!!】

戈爾德的話語,確實地傳達給了身為servant的"黑"saber.既然使用了令咒,即使想跑到大地盡頭,這句話語也會被直接刻在劍士的靈魂上.

【…………呃!?】

過于愕然,他回了一次頭望向城塞.但,戈爾德並不會將顯露身形.大劍一被舉起,秘藏的力量就被解放開來.青碧的寶玉閃耀光芒,仿佛要撕裂黑夜的炫目橙色光輝開始在大劍上亮起.

【唔…………!】

不行,不能現在使用這件寶具.喊出寶具名稱的瞬間,自己的真身有九成會暴露.使用這把"幻想大劍(Balmung)"的英靈,世上只有一人.

真名一旦被看破,在那一刻自己致命的弱點就會暴露.那樣一來,自己一下子就會陷入不利的境地.

即便如此,如果能打倒這個"紅"rider————也許還是有放手一搏的價值."黑"saber也會同意而且不會拒絕使用寶具吧.

但"紅"rider正毫無遺憾地發揮著不死性,自己的寶具湊效的情景怎麼也想象不到.

那不是單純應靠強大的力量來打破的守護.而是還更需要某種必要的東西吧.比如火焰,雷擊這類具有特定指向性攻擊.或是條件,例如在森林中,或是在夜里就和不死之身相近等等.

擁有這類傳說的英雄要多少都有.說個和英靈軼事無關的話題,從前有一條名叫維利多拉(Vridra)的龍,它和斗神(因陀羅)交換了"用木,石,鋼鐵,干物,濕物以及所有武器都無法給予傷害,不論晝夜都不可攻下"的契約.

于是斗神在既非白天也非夜晚的黃昏之時,使用既非干亦非濕的,當然也不屬于木,石或鋼鐵的海泡之柱將維利多拉打倒了.

…………沒錯,這世上不存在什麼完全的不死.何況自己們雖說身為英靈,但畢竟無論身在何處都無法脫離"人類"這個范疇.脫離者,都是些原本無法作為聖杯戰爭的servant被召喚的,理外的存在.

自己也是如此.B級以上的攻擊手段,加之沒有沐浴到龍之血的唯一部位,背部.只要瞄准那里,即使是多麼弱小的英靈都能將自己殺害.

"紅"rider是何種不死?還沒解開這個謎團,就要竭盡全力出擊————不得不說這實在,太過愚昧了.

盡管使出渾身氣力來壓抑,但令咒的命令是絕對的.劍上魔力盈滿,緩緩地被高舉起來.

【怎麼了?這是,saber…………!?】

"紅"rider覺察到了.看見想要解放寶具而揮舉大劍的saber,他盡管有些許驚訝,還是浮現出看似有些嘲諷的笑容.

事到如今,已經失去了解放寶具以外的選項.看他那副笑容,自己最不希望猜中的推測似乎真猜對了————痛苦之情,湧上心頭.

即使如此,手臂還是沒有停下.只好下定決心了.saber猛地一咬牙,現在只要為這一擊傾盡全力.

【幻想大劍(Bal)————】

【快,放馬過來"黑"saber…………!】

膨大的魔力凝聚起來.一時間,理應陷入深邃黑暗的森林切換為了黃昏風景.那是曾經由尼伯龍根族所鍛造的,成功斬殺惡龍的聖劍的光芒.

然而————"紅"rider卻露出確信的笑容,嘲諷的表情.

多麼懊惱,這一擊肯定對他不起作用.

【天魔失(mun)————】

至少,祈禱這一擊可以成為某種線索吧.

[我以令咒命令你!中止使用寶具!]

就在舉起大劍,即將解放最後一句話的瞬間.新的令咒又被master消耗了.中止令咒命令的唯一手段,即用第二道令咒命令來改寫.

但也許是連續接受了強烈的命令,"黑"saber承受不住,跪倒于地.好像有些吃驚,rider聳起肩膀.

【…………怎麼.不用了嗎?唉,也許節約了魔力,不過代價還真是大啊.剛才那下,多半是用令咒下的命令吧?】

rider用發自內心的輕蔑表情瞪向"黑"saber————背後的master.

【哈!你的master是有多蠢!用令咒命令你發動寶具,又用令咒讓寶具發動中止麼.令咒的浪費,在聖杯戰爭中明明是最危險的行為啊】

無言以對.他的話完全正確.即使如此,如果master和servant之間存在羈絆,那麼總能有辦法.但自己至今甚至都沒能和master到達建立羈絆的階段.

【算了,像我master那樣平常都閉門不出我也是有點問題的啊.哎呀哎呀,既然都這樣了,還不如等真名全都就說完了再————】

話語定格,"紅"rider和"黑"saber彼此面面相覷.滴落的鮮血,並非來自saber.視一切斬擊,打擊為無物的,甚至連寶具都准備擋下的"紅"rider,肩上確實地流出了鮮血.

【嗚,啊…………!!】


剎那間,"黑"berserker如同配合著箭矢一般沖了出去.目的方向並非rider,而是朝向至今未曾顯露身姿的"紅"archer.

另一方面,rider一把握住刺入的箭矢,拔了出來.仿佛為了確認被貫穿的肩膀不是幻影一般用手按住,接著,他用微弱而沉靜的聲音質問道:

【————什麼人?】

他的眼中,早已對saber和berserker視若無睹.

卻說"黑"berserker一邊讓魔力向後方飛散,一邊以迅猛之勢與"紅"archer縮短距離.和方才為止明顯不一樣.那模樣,與其說是行走,更等同于氣墊移動.雙腳幾乎不觸地,在此之上踢飛大樹,以期獲得更快的加速.

擔負起加速主因的,是她所持的寶具"少女之貞節(Bridal Chest)"

她的寶具不是單純的打擊用武器.不如說,那種用途只不過是作為其次罷了.她的寶具的真正力量,在于魔力的吸收.在servant相互戰斗,魔術師激烈交鋒的聖杯戰爭里,變質了的魔力飛散到各個地方,馬上融入空氣消失無蹤.

她的寶具,既是弗蘭肯斯坦的"心髒",同時也擁有吸收發生後的剩余魔力的能力.積攢下來的魔力,通過心髒流入到berserker的魔術回路.使得擬似的"魔力放出"成為可能.雖然絕不是必殺的寶具————但對作為狂戰士顯現的她而言,再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武器了.一旦全力行動就會令魔力即刻枯竭的berserker憑借它,就能夠如永動機一般持續戰斗.

盡管看起來時常沒頭沒腦地疾馳,但berserker還是被充分地給予了必須趕赴"紅"archer處所的理由.

就在剛才"紅"rider肩膀中箭的前一刻."黑"berserker突如其來地接到了心靈感應.

"聽好了.剛才那支箭和rider由我來應付.而你就全力朝敵方archer突破"

嗚嗚嗚,她呻吟著否定了."黑"berserker在說:那是沒用的.對這個rider無論做什麼都不管用.

"不.對于那個男人,我的箭例外地湊效.雖然要纏住他當他的對手有些吃力————不過請你務必要相信我"

聽了這話,berserker停止了抗議.反正選項已被限制,那麼如今,只好相信"黑"archer了.

"紅"rider肩口被箭貫穿的瞬間,berserker就毫無迷惘地沖了出去.

【哪—————————————————————————————————————————————————噢噢噢噢噢嗚】

berserker在咆哮,猛進,疾馳.

目標是潛伏在黑暗中瞄准這里的,姑息的弓兵.讓我把你揪到月光之下,將那頭蓋擊得粉碎————!

佇立在米雷尼亞城塞厚實城牆上的"黑"archer,對自己的箭不出預料地貫穿了"紅"rider而感到安心.

【master,請讓saber撤退.對手是那個rider的話,他就算呆在那兒也是沒有意義的】

【…………知道了,我去轉告伯父大人】

菲奧蕾一聯絡,saber就靈體化後消失了.…………看樣子,是避開了最壞的事態.沒有讓寶具完全發動.至少有了避免他真身被暴露的可能性.

雖說如此,代價實在過大了.絕對命令權的令咒,並不只是單純地讓servant服從命令.憑借令咒所擁有的龐大魔力,能夠行使各種各樣的奇跡.而這樣的機會,竟然喪失了兩次.saber的master,戈爾德手頭上殘留的令咒,恐怕只剩下一劃了吧.

【master…………因為有襲擊的危險,請您也從這里撤退.情況緊急時,就用令咒呼喚我】

聽了archer的話,master菲奧蕾以楚楚的態度答應:

【好的,archer…………祝你武運昌隆】

面色蒼白的菲奧蕾弱不禁風,archer像是為了讓他相信自己而露出滿臉笑容說道:

【沒事的,菲奧蕾.我可是,你的servant】

菲奧蕾轉身離去,archer觀察起森林的更深處.敵對者"紅"rider以及"紅"archer.

逐漸繃緊的弓,瞄定位于茂密大森林更深處的"紅"rider.archer拋開所有一切,一心一意地專注于箭矢.

那是如懸掛于天空的繁星一般美麗的,完美姿勢."黑"archer,喀戎.安穩如風平浪靜的大海般的青年,乃是世上最有名的弓兵射手座(Sagittarius)的原型.

離弦之箭,宛若流星一般————驀地飛馳而去.

【————飯桶.你連應該解放寶具的時機都不會把握麼?】

對于達尼克冰冷的聲音,戈爾德無法反駁地低下頭去.恥辱,絕望,憤怒,所有感情交織在一起,侵蝕著大腦和髒腑.

接到來自archer的緊急聯絡,達尼克當即奔往戈爾德身邊,強制他再度使用令咒.要是沒有archer那句"對他而言saber的寶具不管用",恐怕會因為徒勞的一擊而將"黑"saber的真名完全暴露.

【你所干的,只不過是令咒的浪費而已.而且還是兩劃…………盡管如此,我判斷這比透露真名要好得多】

特別是"黑"saber的真名,直到必須解放的緊要關頭到來之前都將之隱匿起來,這是他們的戰斗方針.齊格弗里德獨一無二,且最為有名的弱點————即當初由于貼著菩提樹葉而沒有沐浴到龍之血的背部.至少,在打倒能夠使用"氣息遮蔽"的assassin之前都應該將那個弱點隱藏起來,這是達尼克的判斷.

而這些差點就由于戈爾德的暴走全部付諸東流.那個"紅"rider也許已經捕捉到saber的真名了.即使沒有,只要被給予了線索,對方看破saber是何人的可能性也很高.

戈爾德無言地讓侍立在身旁的saber實體化了.saber以恭敬的態度,跪倒在主人戈爾德和達尼克的面前.

【放松點,saber.我想先問你一件事.那個"紅"rider…………發現你的真名了麼?】

【……快回答,saber】

聽了戈爾德的話,saber認為獲得了許可,于是開口說道:

【寶具的真名並沒有完全解放.但從外形和堅固程度來推測真名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說暴露的可能性很低,麼】

saber點點頭.達尼克長歎一口氣道:

【不過…………果然還是有被看破真名的可能性麼.至少,必須應該有人來守護你的背後】

片刻思考後,達尼克選擇了"黑"rider.archer在這場戰爭中位于指揮官的立場,他的指揮不可或缺.身為王者的lancer,以及berserker和caster這些servant也不在話下.而assassin至今沒有現身.如此一來,行動自由闊達的rider就很適合同他並肩站在最前線吧.

"達尼克閣下.可以打擾一下麼?"

埋首于思考的達尼克腦中響起聲音.似乎是caster的心靈感應傳過來了.他同樣用心靈感應回應道:

"什麼事?"

"rider好像帶著我所尋找的人造人逃走了.那個人造人是極其貴重的人才.請您務必將他追回————"

"…………那是怎麼回事"

達尼克頓時對rider的破天荒程度啞口無言.rider帶著人造人,逃走了?真是難以理解的行動.要說背叛倒還更容易明白.

"我不知道.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人造人"

"那個人造人,貴重在哪兒?"

"…………他有能用于"爐心"的可能性"

"————呵.那就另當別論了.知道了.我馬上就派servant追趕."

拜托您了,caster說完中斷了心靈感應.

達尼克即刻對無所事事站在一旁的戈爾德下達了命令,要求他和saber一起追上去,把rider放跑的人造人帶回來.按caster所說,如果那名人造人可以用于"爐心",那就實在太幸運了.必須得把他確保住.

戈爾德雖然對這無聊的任務表現出不滿,但還是沒有違反族長達尼克的命令,開始追趕rider和人造人.

原來如此,"逃亡"這個事實確實值得驚歎.而且還不是用于戰斗的人造人.用于魔力供給的脆弱人造人,竟然使用魔術將玻璃破壞後逃走,這是誰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態.

然而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人造人而已.就算逃跑也無濟于事.原本從肉體構造上來看就是缺陷品.對他沒有抱任何幻想的余地,連障礙物都算不上.索性就算讓他逃了也沒有問題.

但若是"爐心",事情就另當別論了.就算動用servant也必須將人造人捕獲.

不過,為什麼rider想要放走人造人呢.不可能一起逃走.歸根結底,servant只不過是切斷因果線就無法苟活的使魔罷了.

換句話說,rider所想做的事沒有半點意義.拯救人造人?不可能救得了.明明就像個垃圾,怎麼可能融入到世界中去————

對作為魔術師生活了百年的達尼克而言,這是完全無法理解的事.

劍,槍,騎乘,瘋狂,魔術,暗殺————servant被賦予的職階有多種多樣,其中有唯獨弓兵才秘密具備的力量.

話雖如此,那是"使用弓箭"這種在職別上絕對會獲得的技術.它是不用添加到職階特殊技能中的,仿佛理所當然般擁有的權利.

那是弓繃得越緊力量就越大的單純之物.

但"紅"archer擁有的是狩獵之女神(阿爾忒彌斯)所授予的天穹之弓.祈禱,瞄准,用盡全身之力引弓,如果引到超越極限————箭上將會寄宿著確如神一般的力量

人類的原罪,那是無論何等的聖人都無法抵抗的宿命.與此同時,若為野獸則是完全意識不到的自然的行為.對于被稱為獵人的她而言,弓與箭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她,是接受了狩獵之女神的祝福而降生的狩獵高手.她的弓術業已踏入神域,他的腳程令所有男人望塵莫及.

她的真名叫阿塔蘭忒(Atalanta).是希臘神話中,至高的女獵人.

而現在,她並沒有像方才的一擊那麼使勁地引弓.眼下,重視的是速度.問題就在于搭弓,上箭,射擊,這一連串的動作能進行得多快.

"黑"berserker和那個saber不同.來自神,惡魔,或其他什麼的守護,berserker都不具備.用箭射擊,只要命中就會貫穿.

【————混賬.發狂了嗎】

面對迫近的狂戰士,"紅"archer吐出了那句毫無裨益的話語.不管她跑得再快,離這里的距離那麼遠,依然留有余裕.沒有令咒的支援,她是不可能一瞬間到達這里的.

越是接近,狂戰士自尋死路的可能性就逐漸提高.

【那份無謀,】

瞄准已經就緒.弓不是靠手,而是靠感覺來使用的.不論獵物運動如何敏捷,箭矢必將貫穿心髒.

【用血來償還吧————!】

射出的箭被塗成黑色.這是在夜間戰斗中,排除了箭矢被發現的一切可能性的結果.

何況她的箭比聲音還要迅速.一眨眼,被銘刻下來的,只有箭矢紮在心髒上這一結果.然後就結束了.

————可是.

【什麼…………?】

"紅"archer在那時第一次理解,體會到了.聖杯大戰中的各個職階都有兩人存在.這即是說,敵方擁有和自己具備同等力量的另一名弓兵的可能性是有的.

————被擊落了!?

面對這難以置信的事實,"紅"archer一時間忘記了自我.原來如此,偶爾也會避開的吧.被狙擊的獵物突然趴到地上,那是家常便飯.迎擊也沒什麼不可思議.被盯上的獵物向狩獵者反擊,在狩獵之中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剛才自己的箭被擊落既非偶然,也不是被盯上的獵物干的.而是和狩獵行為毫無關系的第三者所為.也就是說,箭是被應該處在"黑"berserker背後遙遠彼方的"黑"archer擊落的.

【竟然瞄准後擊落了我的箭……!!】

那恐怕是連生前都不可能存在的恥辱.自己鎖定目標射出的箭,怎麼可能被第三者擊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蛋,好快…………!!】

立刻把恥辱拋之腦後.現在該做的,是將迫近的狂亂者埋葬.面對剛才那藝術性的迎擊,"紅"archer選擇的攻擊手段是彈幕.

她的單手上,一口氣出現了三支箭.她用那三支箭瞄准逼近而來的"黑"berserker.

箭,只要其本身沒有成為寶具,就不會具有類似自動追尾的功能.換句話說,即不是靠質而是靠量來一決勝負.

…………毋庸贅言,只要任何一支箭直擊敵人,對方就必敗無疑.纏繞緊繃的三支箭,精確地瞄准胸部,頭部,腳部等"黑"berserker的要害部位.

死不了也無所謂.只要動作遲鈍下來,裝填下一發就完事了.排除一切敗北的可能性,弓兵以萬全的態勢射出箭矢.

然而,所謂"萬全的態勢"卻表里不一.想要確信"萬全",換個角度考慮,就是害怕敗北而采取的半吊子策略.

【…………嗚,呀啊啊啊啊!!】

刺中的箭矢有兩支,只有最後一支被"黑"berserker擊落了.但貫穿腳部和胸部的箭矢沒能讓berserker的行動遲緩下來.

原本她就是人造人(弗蘭肯斯坦).操作痛苦,是她的拿手好戲.既然沒有疼痛,傷勢又不會妨礙到身體活動,那麼她的前進就不會有絲毫動搖.

【…………哼】

事已至此,"紅"archer果斷地放棄了戰斗.若是心高氣傲的英靈,也許會直到最後都留在這里准備一決雌雄.而且,archer有著即使這麼做也能打倒"黑"berserker的自信.

但對擁有獸性思考的她而言,那種驕傲正是拿去喂狗的玩意.她早早地決心撤退.這本來就是前哨戰,自己的任務是援護闖入敵陣的berserker,既然沒能完成任務,那就早已沒有繼續呆在這里的意義了.

就算不去擔心"紅"rider,他也能靠自己的力量返回吧.她把弓背在背上,對迫近的"黑"berserker說道:

【————後會有期,"黑"方的狂戰士】

她轉身飛奔而去.那是在預計"黑"berserker無法從遠方進行攻擊後所做出的全力奔馳.阿塔蘭忒原本就是在古希臘以不輸任何人的腳力為豪的獵人.她向被自己的野性之美所魅惑的求婚者們宣布,她將"與在賽跑中勝過自己的人白頭偕老.但敗北的代價就是死".她將沒能追上自己的他們悉數射殺.其腳力可見一斑.

就算有"少女之貞節(Bridal Chest)"提供的魔力補助,腳力的基本能力還是相差太遠了.

"紅"archer轉瞬間就從berserker面前消失了蹤影.即使如此,"黑"berserker還是心有不甘地在周圍徘徊了片刻,不過最終她還是接受了到對方已經逃走的事實,發出不快的呻吟.

不過,即使再怎麼吼叫也不見"紅"archer的身影.放棄的berserker迅速撤退了.

【…………!!】

"紅"rider渾身顫抖.不是因為恥辱,而是出于歡喜.他發自內心地想道,這次聖杯大戰擁有能夠傷到自己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黑"archer的弓,是那般的清澈響亮.他曾以為根本不存在能勝過己方archer…………阿塔蘭忒的弓兵,他對那樣的自己感到羞恥.

箭矢被再次射出.從微弱的空氣切割聲和空氣震動判斷,有五支箭被連續速射.逃往後方很簡單,不過————從剛才開始就已經有兩回,自己明明這麼做了,逃避的位置卻被看破,自己依舊被箭貫穿.

是內心活動被讀取了?還是對方擁有類似能夠預測的技能,或是寶具呢?不論如何,"紅"rider不要說去追"黑"berserker,他甚至一步都無法離開那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箭穿透了自己的守護.這說明他和自己是同等的存在.rider將兼具血統和實力的"黑"弓兵認定為此次聖杯大戰中的最大宿敵.

第三次速射.這回,rider無所畏懼地向前行進————然而,甚至連那樣都被看破了.放出的箭矢,不知何時已紮刺在自己的膝蓋之上.睽違已久的劇烈疼痛,讓rider無法抑制湧上心頭的感情.

【哈哈,哈哈哈哈!美妙!真是太美妙了,"黑"archer!你能傷害我,殺死我嗎!那麼,我和你的戰斗就是宿命!!噢噢,奧林匹斯的眾神啊.請賜這場戰斗以榮光和名譽!】

但是,在這里一決雌雄實在太可惜了.既沒有喚出原本應當騎乘的馬,也沒有本該前來觀覽榮光的伙伴.在這略帶冷清的森林里一決勝負,實在太過暴戾天物.

在"紅"berserker已被打敗,己方archer也已撤退的現在,完全沒有在這里孤軍奮戰的必要.

"紅"rider打了個響指.上空立刻出現三匹駿馬,牽著戰車,在他身旁跪下.

rider飛身躍上禦者座,高聲宣告道:

【————"黑"archer喲!有機會再一決勝負吧!下次,務必讓我拜見你的尊容!】

他揚鞭一振,仰天長嘯的馬匹們就以迅猛之勢向天空奔馳而去.那姿態,真是威風凜凜.那風骨足以讓人認為這不是落荒而逃,只是單純把戰斗延期到下次機會罷了.

另一方面,接受了宣告的"黑"archer,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但這笑容中參雜了些許辛酸.

【原來如此.既然這是聖杯戰爭,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麼.…………命運這東西,偶爾甚至也會向身為死者的我們張牙舞爪啊】

那個servant,"紅"rider的真身,"黑"archer是知道的.

他知道,rider建立過種種不負屈指的英雄之名的傳說,在此次聖杯大戰中他恐怕是頂尖的豪傑servant.

受到奧林匹斯眾神發自內心地祝福的那個rider,擁有能讓一切攻擊無效化,並將之拮抗的身軀.這,與servant用物理攻擊無法將其打倒相同.那個rider能讓物理攻擊及"通常"servant的攻擊無效化.

有資格令其肉體負傷的,是和他一樣降生于神之間的人物.…………僅限作為技能保持著"神性"之人."黑"方七人中,具備那種技能的僅有這位喀戎一人.

即是說,在這場聖杯大戰中,只要自己不打倒"紅"rider,就沒有勝算.

盡管如此.看樣子rider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真身.他驕傲自大雖然習以為常,作為戰士卻也是個致命的弱點.然而,他一次也沒有暴露過這個缺點.…………那種微不足道的短處,常常在他壓倒性的力量面前被碾壓殆盡.

不過唯獨這次,那份自大將會成為致命的毒物.畢竟,"黑"archer不僅能對他的身軀造成傷害,而且還知道他的真名.

【就算再怎麼努力隱藏真名,這世上還是存在如何掙紮都無法顛覆的常識.沒錯,若是生前遇到知己之人,知道真名是理所當然的】

知道真名,同時也知曉那致命的弱點.

正由于他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無與倫比的英雄,在這場大戰中,那副身軀才會因此而毀滅吧.

人造人剛在練習步行,屏住呼吸的"黑"rider突然敲開了房間大門.他帶著輕微負傷的身軀,笑著向人造人伸出手去.

【現在是好機會,快,我們逃吧!】

人造人立刻了解到情況,握著他的手一同跑了起來.也許是rider牽著自己手臂的緣故吧,和平時走路相比壓倒性地輕松.即使如此,大概因為脆弱的身體不堪重負,rider和人造人的的逃亡,遲遲不見進展.

在城內的走廊里盡管和人造人好幾次擦肩而過,但他們沒有一個人上來盤查.而是用冰冷的眼瞳懷著微弱的情感無言地目送他們離開.他們的眼中滲透著悲哀,以及一絲希望.

但身為另一戰力的石人偶們可不這樣.羅歇遵照caster的建議,讓改良後的監視型魔像詳密追緝全力奔走在石板路上的二人.

既然有身為servant的rider在旁邊,它們畢竟還是不會出手.caster也沒有親自來追捕的念頭.那是該讓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去做的事.

二人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從城中逃了出來.穿過位于城塞東側的後門,展現在眼前的是湍急的河川.勢如暴雨傾盆的濁流,明顯是用魔術布下的機關.

而對岸上,目之所及是連綿往複的險峻山峰.但是,那里有自由.雖然是只有些許歡喜以及殘酷現實的自由————但至少能讓人抱有應當活下去的意志.

【嗯…………你從現在起絕對不要松手哦?】

人造人緊張地上下點頭.這附近一帶,明顯張設著由魔術布下的陷阱和結界.servant姑且不論,如果是區區人造人————光是使用魔術都會陷入瀕死的缺陷品的話,可能不用十分鍾就喪命了吧.

但"黑"rider…………阿斯托爾福充滿自信地含笑道:

【我有這個吶,將將————!】

他掏出的,是一本皮革裝幀的厚重書本.盡管封面上描繪的文字和圖形暗淡不清,但人造人理解到這顯然是魔術相關的物品

【以前啊,我曾經救過一個叫羅潔絲蒂拉的女子.這就是那時候她送給我的.光是拿在手上,就能打破所有魔術!】

好厲害,人造人感歎道.這似乎也是寶具.查理曼大帝十二勇士阿斯托爾福,據說是個隨心所欲地進行各種各樣的冒險,最終到達月亮的冒險者.的確擁有著珍奇的寶具.

【————不過,有一點比較麻煩呢.這個雖然是寶具,但我把它的真名給忘了】

rider好像很害羞似地一咬牙,意外地說出了這荒唐透頂的話.

【啊啊不過沒關系.基本上,只要擁有它,就能發揮效果.至少,現代的魔術師照理說是傷不到我的.…………如果不是現代的魔術師(caster),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或者,被稱為固有結界的,無限接近于魔法的東西也是如此吧.但那種魔術不可能被結界容納.也根本不會為了追趕自己(人造人)一個人而讓那種大魔術啟動的.

【嗯…………叫什麼來著.魔法(Mana)…………萬能(Break)…………攻略書(Manual)?像這樣的?好像是這種感覺的名字,又好像不是…………】

…………還是在戰斗之前把它想起來吧,人造人如此忠告道.連真名都不知道就敗退這檔事,可不是一句糊塗就能解決的.

【也是啊.…………哎,那麼我們走吧】

rider緊緊握著他的手跳躍起來.霎時,河水為了阻礙他們盤旋而起,欲將二人纏住.但由于書本的原因,被理所當然似地彈開了.

【沒事吧?能走嗎?】

稍微的話沒問題,人造人回答道.rider提出要背他,但被他回絕了.

直到走不動為止,都應該用自己的雙腳行走,人造人是這麼想的.

【唔.archer的教誨麼】

rider稍微不滿地抱怨道.在他看來,僅用短短數分鍾交談的程度,人造人就遵從了教誨,這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明白了.直到你救助為止,我都會陪著你的】

邁步前進.腳雖然不是很疼,但體力卻吃不消.疲勞的話步調自然會遲鈍.腳踵和大腿開始咯吱作響地發出悲鳴.

沒事吧?rider不斷這麼詢問道

雖然在rider面前一直逞強地走著,但畢竟熬了一晚上,還是會到極限.

一小時後,不借助rider的肩膀已經一步也走不動了.

【我覺得你已經很努力了啊】

rider一邊安慰著,一邊用穩健的步伐在漆黑的山道中前進.縱使仰望天空,也不見星光閃耀.似乎是施展了讓人迷失方向性的幻惑魔術.恐怕指南針和地圖也派不上用場.不過,rider好像是知道路程的.他一直筆直地走在林道上.

【和我在一起很棒吧?】

得意洋洋的笑容.一想到明天再也見不到這幅笑容,人造人就有些依依不舍.他會回到聖杯大戰之中,而自己————自己必須考慮如何活下去.

自己死亡的可能性很高,而他在聖杯大戰中逝去的可能性,也是有一些的吧.這將成為生離死別的概率是很高的.

他是英雄,是冒險者,更是servant.是為了戰斗而被召喚到現世的.和自己這種僅僅為了被消費而被創造的存在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怎麼了?在想事情嘛?】

人造人含糊其辭地蒙混過去了.自己那毫無價值的劣等感,沒必要讓他人知道.

沉浸在黑暗中的森林非常寂靜.除了每次風吹之時草木搖晃發出的微弱聲音以外,連鳥的鳴叫都聽不到.是對付使魔的對策麼?這片森林徹底到病態地張滿了結界.

【啊啊,好懷念啊…………這種氛圍!你知道嗎?我以前曾經被變成一棵樹過喲?】

一邊笑著,仰望天空的他講起了過去的失敗談.聽說,阿斯托爾福曾犯下過和他那輝煌的冒險譚數量相當的致命的失敗.

騎馬比賽中每次出場都總是敗北;好幾次落入魔術的陷阱;好不容易在月亮上獲得的理性,也在不知不覺中蒸發了.

然而,阿斯托爾福卻從未遭受過挫折.他好像壓根就沒把失敗和敗北視為挫折.

【比如說,被變成樹木的時候是很安穩的,意外地不錯呢.鳥兒會毫無防備地落在我手上,動物不管是鹿還是狼都會靠在我身上】

會這樣想的,恐怕也只有他了吧.通常被變成樹木的話,應該都會絕望的.是生來的樂天性格使然麼,他一路都是積極地生活過來的.

【你啊,想要怎麼活下去呢?】

忽然,rider把難題拋過來了.雖然也被archer問過同樣的問題,但由于現在生存本身就是目標,只能回答沒有余裕去考慮要過上怎樣的人生.

漆黑的森林…………沒錯,自己的人生就是這片黑暗本身.如同沒有目的,沒有目標,僅僅連生存都很困難的森林一樣.

發自內心的關懷之聲,敲響了他小小的靈魂.啊啊,能真的逃出去就好了.可以的話在那之後,自己想和rider自由自在地盡情交談,人造人這麼想道.

rider的腳步停下了.他向緊握的手中注入力道,有點痛.在眼前擋住去路的,是"黑"saber及其master戈爾德.

看樣子,他們是搶先一步在這兒等著自己一行了.saber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而戈爾德則面露不快地對二人怒目而視.

rider歎了一氣說道:

【…………唔嗯,你身上難道有什麼秘密嗎?其實你是servant?】

我想沒有.但即使是rider,要是沒有那樣的秘密他也是無法理解的吧.為什麼要特意為了一個人造人拘泥到如此地步呢?

戈爾德無比厭煩地開口道:

【rider.那個人造人不能放走,你退下】

————就算被這麼說,這位"黑"rider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地聽話.

【我不呢?】

干脆地把戈爾德的提案一腳踢開.思考時間等同于零,那仿佛什麼都沒思考般的迅速似乎令戈爾德更為焦躁.他為了忍耐不快而咬牙切齒.

【saber,把rider制住.這點事你做得到吧?】

被下達命令的saber,向前踏出一步.

【哈?喂喂你的master,還沒瘋吧?】

saber恪守著沉默,一口氣沖上前去抓住rider的頭和手臂,將他從人造人身旁扯開,扣倒在地上.原本靠在rider身上的人造人像斷了線的人偶,當場傾頹于地.

【什————!?】

畢竟是規格上有所差距的兩人.rider就這麼被saber壓制著,雙腳胡亂掙紮.

【等,等一下!等一下啊!放開我,saber!】

【達尼克那家伙,居然為這等破事來勞煩我…………】

人造人趴在地上仰視戈爾德.他既沒有強烈的敵意,也沒有乞求憐憫的視線.不如說,他有的,是如相機的鏡頭一樣,窺伺人類的無機質眼瞳.

【…………嘖!!】

咋了個舌,戈爾德抓起人造人纖細的手臂.可以窺見他那無可宣泄的焦躁與恐怖.但對于人造人抱有恐懼————這對魔術師來說,是絕對不可有的.

【真是的,花我這麼大功夫…………caster好像要研碎你.為了用在魔像上啊.感謝吧,我們會把你這副脆弱的身軀變成石塊兒】

沉默.人造人拼命讓將由于疲勞而如同陷入泥潭的大腦回轉起來.手腕被緊緊捏住,眼看就要折斷.這個男人想要抓住自己.似乎是出于caster的命令.

為什麼要固執于自己到這等地步呢?不明白.雖然不明白,不過就像他所說的,等待自己的將是被研碎的命運.換句話說,想要從這種狀況中脫離,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然而,那對人造人而言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選擇的.那是已經看得見未來的生物不可選擇的選項.肯定的吧,生命僅僅如浮游般的自己,居然要踐踏他人的生命活下去,這是違反自然攝理的.

【混蛋!!你在想什麼!?別猶豫!別放棄!你想活下來吧!?你和我說過不想死的吧!!那麼,難道不該拼搏到最後嗎!你有這樣的權利!!不管別人說什麼,我阿斯托爾福都會承認你!!】

rider的話,把瀕臨崩潰的精神強行拽了回來.沒錯,至少自己應該下過生存的決心.不管那是多麼拙劣的人生.為了能在幫助過自己的人面前昂首挺胸.想要活下來,自己不是這樣許過願麼?

似乎被這吶喊慌亂了心神的戈爾德,怒不可遏地對rider破口大罵.人造人摸索起術————現在需要的,總之是破壞.他攥緊拳頭下定決心,現在要全力以赴,殺死這個名叫戈爾德的魔術師.

讓肉體加速至毀滅的邊緣.和以前破壞強化玻璃時同樣,先理解人體組成,同調後將之破壞.

【什麼…………!?】

是察覺到他激發了魔術回路了吧.戈爾德用愕然的表情看著這連名字都沒有的人造人.人造人牢牢握住他的手,定下所有覺悟,編織起開幕的話語.

【————理導(Strasse)/開通(Gain)…………!!】

流動于全身的魔力,朝著最適合撕裂皮肉,粉碎骨頭的方向變質.手掌要比喻的話,既是槍身也是劍鞘.從那里飛出的子彈或刀刃,將無情地破壞戈爾德的手臂,不僅如此,還將啃碎他的心髒.

【唔————Anamorphism eisen arm(變成鐵腕)!】

瞬時編織而成的魔術,凸顯著人造人使用過的魔術中致命的缺點.分析組成,借由令魔力變質來進行對于對象物最適合的破壞的這種魔術,如果令組成本身發生改變,只會引起小規模的爆炸而已.

相性太差了,只能這麼說.沿用艾因茲貝倫的煉金術所制造的缺陷品,面對同樣學習煉金術的戈爾德,相性致命地差.

發生了小型爆炸,戈爾德畏縮了.可是這麼一來,企圖殺害戈爾德的人造人,算上剛才的逃跑,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你,這…………家伙…………!!】

戈爾德渾身顫抖,怒火中燒.身體沒有一處可稱得上受傷,疼痛也馬上緩解了.那種程度的傷不要說是一天,用治愈魔術只需幾秒就能全愈.

問題是,給予自己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區區魔力供給電池,更甚的是方才的攻擊包含著明確的殺意.

這家伙,想要殺了我…………!

這份認識是正確的.人造人懷著以他而言最大的殺意施放了魔術.無法想象的叛逆.自己理應吞噬的餌食,理應被消耗的存在突然露出了爪牙.

那對于本來就已承受了所有壓力的戈爾德而言,無疑是最悪的一擊.

【開什麼玩笑!!區區一介人造人…………!把我!居然想要把我殺掉!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陷入半狂亂的戈爾德,任憑憤怒擺布,一腳踹飛了人造人.什麼達尼克的命令,早就從腦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聲音如咯吱作響的金屬般刺耳,魔術師的尊嚴和高雅似乎已被拋到九霄云外.

接著,戈爾德對身軀如枯木般的人造人,繼續用鐵拳實施毆打.

行使魔術之時已經瀕臨死亡.人造人毫無反抗之力地啃著冰冷的泥土.

啊啊,要死了————人造人無意中這麼確信道.就算發生奇跡,戈爾德放過了自己,現在的自己也無藥可救了.畢竟由于方才的一拳,心髒已經被打破了.

而且凶神惡煞地迫近的戈爾德,似乎無論如何都不打算饒過自己.

無奈,人造人選擇了放棄.自己被分到的手牌是如此寒酸.不管出什麼都走投無路————

【住手,saber!快去,把你的master…………!!】

saber依舊沉默.rider使出渾身力氣想要把他的手臂撥開,但他的手卻紋絲不動.rider筆直地盯著他的眼睛,喊叫道:

【我們是為了實現願望而現界的!但能因為這樣就容忍一切嗎!?你忘記英雄的風范了嗎!?我討厭這樣!我確實是rider,但在那之前,我是查理曼大帝十二勇士,阿斯托爾福!我不會對那孩子棄之不顧,不會棄之不顧噢!】

saber的手,為之一震.

飄入人造人鼻孔的,是泥土的氣息和草木的氣味.雖然渾身裹滿泥土,但這樣也好,他想到.至少,自己能在穹天之下,大地之上死去.也許比起被留在那座城堡中的人造人這要更加幸福.…………他如此這般地思索著.

對萬物的感情都枯竭殆盡,唯有對于rider的愧疚被深深刻在靈魂之中.讓至今為止的協助化為烏有,他感到的,僅僅只是慚愧.

戈爾德站在自己眼前.與其說是做好了覺悟,不如說是單純地接受.自己像剛剛疾馳過的狗一樣急促地喘氣.

風景模糊起來.是因為恐懼?還是出于絕望?不用再看到揮落的拳頭,真是幫了大忙,人造人想到.

————于是,連名字都沒有的人造人,沒有任何意義地誕生于世,又沒有任何意義地絕于死亡.本該是這樣.

【住手,master】

saber使勁抓住了戈爾德的肩膀.戈爾德用難以置信的表情回頭望去.無視了壓制rider的命令,saber正和戈爾德正面相對.乘這個空隙,rider慌忙趕赴人造人身邊.

【saber,剛才,你說什麼?】

【我叫你住手.但願,你能為他進行治療,然後解放他.】

【你在,說什麼?】

戈爾德的聲音在顫抖.他出離憤怒,似乎連做出表情都忘記了.即使如此,他還是做了個深呼吸,用作為master的帶有威嚴的聲音說道:

【…………別開無聊的玩笑,saber.進行治療,然後解放他?我們為什麼必須得做這種事?】

【master,我正在訴諸你的良心.就算救了他,也不會導致什麼不利】

【夠了,閉嘴】

【master————】

用手指頂著saber,戈爾德唾沫橫飛地喊道: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你是應該遵從我的命令的servant吧!?充其量一個使魔,居然向我提意見,你以為是被允許的嗎?你只要默默地服從我就好!】

事已至此,戈爾德明確地敵視起saber.這是獅子身上的蟲,是違逆master的危險servant.他從心底里為那兩劃令咒感到惋惜,悲歎.什麼英雄,什麼英靈,什麼servant!輕而易舉的命令居然連一道都辦不到————

【你不打算救他嗎?】

【我叫你閉嘴————】

下個瞬間,戈爾德失去了意識.saber一拳砸在他的腹部.戈爾德仆然倒地,saber對他不瞥一眼,背過身去.視線前方,是握著人造人之手的rider.

【saber…………?】

沒有回應rider的呼喚,他一邊走近二人,一邊舍棄由魔力編織而成的鎧甲與劍,甚至連衣服都脫去,暴露出上半身.

然後,他跪在了瀕死的人造人面前.緊緊將人造人的手攥住的rider,用憤怒的眼神瞪向saber:

【畜生,晚了…………太晚了啊!為什麼不更早點下決心!?本來可以阻止他的!在那個蠢貨(master)做出什麼之前!】

rider的悲歎也是理所當然的.saber只是懊惱著,能盡量早點阻止master就好了.再怎麼樣,master應該沒有蠢到會因為這種程度就使用令咒.盡全力阻止他的話,人造人應該就不會死了.

saber悲痛地頷首:

【…………是的,是的啊.我又一次,踏上了錯誤的道路.在迷茫與困惑中,我選擇了最壞的一步.】

————就像那時一樣.就像相信戰斗就此結束了一樣.

自己總是,在關鍵的地方錯誤地作出決定性的選擇.固執于自己的願望,對眼前蜷伏的弱者視而不見.他沒有尋求幫助.所以自己就對弱勢呼聲充耳不聞,棄之不顧.何等丑陋,何等邪惡.那絕不是————自己追求的目標.

得到了第二次生命,難道還想重蹈覆轍麼.後悔之心和自我厭惡充斥著saber的胸腔.

【不過…………即使如此,應該還來得及.還沒有全部結束】

【別開玩笑了…………!!】

聽了這戲言,rider燃起了怒火.他姑且攥緊拳頭准備一拳揍去————但他僵住了.

【什…………!?】

仿佛切碎堅韌雜草般的不快至極的聲音.之後,四周飛散著血,血,血…………

那,是從saber的胸膛噴出的.

胸口被穿鑿的孔洞,是saber親手所為.面對自己把自己心髒挖出來的這異常光景,rider甚至忘記了毆打,只是茫然地看著他.

【…………做,什麼】

【我無法補償.不如說,也許是我讓他背負了非業的命運.即使如此…………我,還有一條應當奉獻給他的生命】

saber挖出的心髒,鮮紅得難以置信.saber將人造人抱起,讓他張開的嘴巴吞下了那顆心髒.

夢幻而獵奇,卻不帶瘋狂.被吞下的心髒,不久到達心髒的位置,開始了劇烈的跳動.他活著,人造人名副其實地蘇醒了.

然而一切都是等價交換.拯救了無名人造人生命的代價,自然必須由saber支付.為此必須放棄聖杯,放棄第二次生命,放棄————某種願望.

【…………為什麼…………】

面對茫然自失的rider的詢問,saber微笑著回答道:

【rider,感謝你.我險些迷失了自己的目標】

只見saber腳下,正化為金色粒子.不是靈體化,而是消滅.用以現界的路徑(path)消失,從世界中解脫並消逝而去.沒錯,servant的靈核存在于心髒和頭部.既然自己把那里挖了出來,他只有消滅.

那無論怎樣用言語修飾都是第二次的死.毫無疑問理應是遺憾的.但是,不知為何saber的臉上充滿著安詳.

【saber…………!!不可以!不要走,不要走saber!!】

rider臉上浮現出疑惑,悲哀以及憤怒混雜的表情,拼命地叫喊.顫抖著忍耐淚水的rider,不管怎麼看都只是個令人同情的少女.在戰場上和他同生共死的兵士們,一定會為了向他展現優秀的一面而奮勇拼搏吧.

在這種情況下還思考著這麼微不足道的事,自己說不定是個比想象中更為勇敢的愚者.苦笑自然而然地浮上saber嘴角.

【為什麼啊…………】

這是個悲傷的問題.即使如此,saber依然沒打算道出動機.rider正因為純真,才無法理解自己的苦惱吧.最重要的是,滔滔不絕地講述動機,是即使在彌留之際也會受到羞恥之心鞭策的.

然而,有一件事齊格弗里德發自內心地確信.

————啊啊,這樣一來真是太好了————

最後如此喃喃自語著,saber消失了.rider一時陷入忘我狀態,癱坐于地.但由于人造人開始咳嗽,他慌忙地為他把脈,傾聽心音.心音,確實強而有力地————將生命的脈動,如實地傳達了.

【你活著…………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握起他沾滿鮮血的手,毫不顧慮肮髒地貼上臉頰磨蹭.之後會怎麼樣都無所謂了.現在只需要呼出對于這份幸福感到安心的氣息.畢竟"黑"rider的理性已經蒸發.從今往後,戰爭會變得怎樣他都毫不關心.…………不,更正確地說,他已經把"由于己方saber的消失而導致的壓倒性的不利狀況"完全忘記了.

所以他才天真地歡喜,無邪地流淚.之後會發生的對己方陣營的沖擊他根本沒去思考,即使思考了,也只會考慮"那個先放一邊,首先為他獲救一事歡喜吧".這才是阿斯托爾福.

【啊————】

面對脫口而出的低喃,rider欣喜若狂.那不是自己,而是方才昏倒的人造人發出的低喃.

【沒事吧!?你沒事的吧!?站得起來嗎?太棒了,很好!這樣的話————】

目睹了那光景的rider的喉嚨,說不出話來了.也許是因為剛才握著他的手閉上了眼簾的緣故,rider漏看了他的肉體上所發生過的變化.

【…………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好不容易直起上半身的人造人會瞠目結舌也無可厚非.現在,無名的人造人正逐漸成為煉金術的悠久曆史中史無前例的存在.

…………就這樣,聖杯大戰的開局早早迎來了"黑"saber消滅這樣的大波亂.然而,這場戰爭將會憑借接下來的局面而變得更加瘋狂起來.

§ § § §

【————這才是,吾所懷念的庭園."虛榮的空中庭園(Hanging Gardens·of·Babylon)"喲.怎麼樣,master?】

聽了"紅"assassin,塞米拉米斯的話,Shirou"呵"地發出了感歎.構築在他面前的,是難以想象的巨大建築物.它由被規整排列的綠意盎然的浮島和大理石地面,以及柱子所構成.各式各樣的植物到處纏繞,令混沌的丑陋與絢爛的美麗合而為一.

那與其說是庭園,不如說是要塞.與其說是要塞,更讓人聯想到巨大的飛行兵器.那絕不是錯誤.這座空中庭園,是貨真價實的浮游要塞.

【…………太美妙了.我的要求,你有好好地融入進去吧】

【當然了,master.…………那麼,等rider和archer一返回,就讓庭園啟動吧.就算是"黑"方那群servant,多半也會嚇破膽吶】

像是非常愉快一樣,"紅"assassin放聲大笑.

【非常感謝."黑"saber被卷入某種糾紛而消滅的如今是絕好的機會.大概,我方的saber也會配合我們行動吧】

【一大決戰啊.…………恐怕這將成為史無前例,確實如同神話一般的戰斗吧.】

雖說"黑"saber早早離隊,但對方依然有六名servant存在.另一方面,己方也喪失了berserker.但saber和berserker相比,自然是失去saber的一方有著壓倒性的不利.歸根到底,至今的戰況隨時都會被輕易顛覆.

【無論如何,能不能獲得大聖杯,也許還得看接下來的關鍵戰斗啊】

和那份決意相反,Shirou的聲音中有種說不出的安穩.不過,那聲音里包含著用盡一切手段排除敵對之人的,如寒冰般的冷淡.

他為了掌握那份願望,會毫無躊躇地搶奪一切必須的要素吧.那之中不存在任何慘虐性.僅僅,有著絕不會被任何事物所動搖的鋼鐵之意志.

曾經,少年問過.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被寬恕呢?那絕不是救贖,展現在那里的純粹只有絕望和悔恨.

這次一定要得到聖杯,必須再一次賭上全心向神質問.我的願望,到底足以受到你的祝福嗎?

【走吧,assassin.那場悲劇不會再重演.大聖杯————是我們的】

眼神中包含著秘藏的決心,Shirou抬頭仰望高遠透明的天空.

少年懷抱的夢想,如今依然存于他的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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