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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黑潔明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之六】獵人(下)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霍香
她的雙手染滿鮮血
過去的罪愆,如影隨形
世界這麼大,卻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可他收留了她,讓她的世界有了顏色
她想要變好,想要贖罪
她以為她可以改變什麼
誰知道,她做的決定
卻讓他為此付出了代價
風在吹,血在飛,火燄在燃燒
她只是……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

【出版日期】    2017-2-10

【出版社名稱】禾馬文化

【書系及編號】珍愛晶鑽BK237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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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楔子】

  ◎希望

  我閉上我的眼

  你卻釋放了我的心教會我一切所有 讓我想要變好

  變得和你一樣的好所以我全力狂奔 狂奔入暗夜之中 糾正我的錯誤

  贏得我立足之地

  我會做我必需做的事全力戰鬥

  對抗惡魔 我不會放棄

  我將生存下來

  希望能回到你身邊今夜

  我依然活著存在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2 10:34 PM 編輯

【第一章】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規律的敲擊聲,一再傳來。

  食物的香味,讓霍香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卻發現自己在一張床上。有那麼一陣子,她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眼前的一切有些朦朧不清。

  她躺在柔軟的枕頭上,小小的窗透著淡淡的光,照亮房間,她看著開始變得熟悉的床頭櫃和檯燈,才想起將近一年前的那雨夜,天快亮時,那個男人開了門,讓她上了船。

  他讓她睡在客房,教她如何過日子。窗外一片霧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

  她爬了起來,循聲走到船屋的前面,看見他站在中島料理台後,手拿菜刀,正在切菜。自從教會她做基本的料理之後,他就很少下廚了。

  半年前,他幫一位商人解決了一件案子,名聲慢慢傳了出去,開始忙碌了起來,所以船屋上的清潔打掃和煮飯都是她在處理。

  她並不討厭動手做這些事,她知道她做得還太少。

  他偶爾會讓她幫忙工作上的事,但她不擅長和人應對,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才不會得罪人,不知道如何分辨威脅和玩笑。自從她不小心出手太重,讓一位黑道大哥被送醫急救之後,他就不再讓她插手外面的工作,只讓她幫忙跑腿、收帳,和做內務工作。

  他教她使用電腦、整理文件,當然還有教她煮飯,那是他第一個月就教她做的事。

  他教她做沙拉、三明治,簡單的煎牛排、燉肉和去超市買菜,雖然偶爾會有人給他食物,但還是有些材料需要去買回來;她是過了好幾個月,才發現原來那些菜不是他買的,是他之前曾幫過一位老農夫,挽救了他被人騙走的農田,老農夫沒錢給他,他也沒和那老農夫收錢。

  但因為感激,從此那老農夫就會固定送食材過來。

  他教她用那些材料煮菜,發現她做得還可以之後,就幾乎沒再下廚過了。但有時候,在他有空也有那個心情的時候,他會自己費心思煮東西吃。像今天,像現在。

  她喜歡吃他做的料理,那些都是功夫菜,需要比較多的技巧。麻婆豆腐、紅燒獅子頭、蘿蔔糕、鹹湯圓……之類的中式料理。

  那些菜每一道都很好吃,是她從來沒吃過的味道,她以前的食物一直很簡單,人們給她吃什麼,她就吃什麼,那些餐點大部分都是三明治、沙拉和一些營養品,口味十分清淡簡單,不像他做的菜那樣好吃。

  他給她吃的東西都很好吃。

  她走到開放式的料理台邊,在高腳椅上坐下。

  他看了她一眼,停下手中剁雞的動作,從冰箱裡拿出來一盤米黃色像布丁一樣的東西,但看起來硬度又比較硬,她好奇的瞧著他將它們切成一個一個的小方塊,然後沾了粉,放進油裡炸。

  他很小心的炸著那些小方塊,然後將它們撈了起來,撒了胡椒鹽,遞了一盤給她。

  「趁熱吃。」

  她拿起叉子,他阻止了她。

  「用筷子。」他說。

  她乖乖換了筷子,她不是很會拿筷子,她比較習慣用刀叉,但在這裡他是老大。

  她試了幾次才將那被炸過的小方塊夾起來,發現它有點軟,外頭有點像炸過的豆腐,可是觸感更軟。

  「小心燙。」

  他開口提醒她,一邊繼續輕輕翻著在金黃油鍋裡滾動的小方塊們。

  她可以感覺到小方塊散發出來的熱度,他才剛炸好,那豆腐般的小方塊還冒著白煙,有著鹹鹹香香的味道。她張開嘴,對著它吹了兩下,才送入嘴裡,輕輕咬了一口,誰知還是太燙,她張嘴哈著氣,卻仍因為那入口即化的滋味張大了眼。

  她以為那是像豆腐一樣的東西,但是一入口,濃郁的滋味就在嘴裡化了開來,那不是豆腐的味道,也不是融化的起士,它外酥內嫩,又軟又燙又香又濃,她一時都不知怎麼形容它。

  難怪他不讓她用叉子,它感覺起來就是一塊被包起來的濃湯,叉子一叉下去,就會破了吧?

  「這是什麼?」她驚奇的問。

  「糕渣。」他咧開嘴,露出白牙笑著說。

  她很努力的忍著,但因為他沒有阻止,她還是忍不住夾了一個又一個熱燙燙的糕渣,將它們放到嘴裡。

  幸好他還在炸,而且炸了很多,他炸完那些小方塊,開始炸那些他剛剛在剁的雞,然後炸了魚塊,最後才關了火。

  她也喜歡炸雞和魚塊,但她最喜歡的,還是那些被叫做糕渣的軟嫩小方塊,它們好香好好吃,充滿了她不知該如何說明的味道。

  桌子太小了,放不下那麼多的食物,所以他把食物都炸好之後,就和她一起把那些炸雞、炸魚、糕渣都挪到地板上,和她一起坐在地板中央,配著啤酒將那些食物全掃光。

  那一天,她吃得好撐好撐,還忍不住打了一個飽嗝。他聞聲挑眉,看著她笑了出來。

  一瞬間,熱氣上湧,有些尷尬,全身上下都熱烘烘的。然後,他也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她一怔,只見他露出大大的笑容,讓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就在這時,白色的雪花飄了下來。

  先是一片,然後是另一片。

  她仰頭,只見紛紛的白雪,從天窗的開口片片飄落,有一些入了窗就融了,但仍有不少堅持的落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她伸出手,接住其中一片雪白的晶瑩,看著它融化在手心。

  「下雪了。」她說。

  「嗯,下雪了。」他說。

        她起身要去關天窗,卻見他在地板上躺了下來,兩手交叉枕在後腦上,仰頭看著那紛紛落下的雪花,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他看起來很放鬆,像是不介意那一點雪花。

  「我從小住的地方不會下雪,所以第一次看到下雪時,有夠他媽的興奮。」他扯著嘴角,笑道:「後來才知道,這東西看起來漂亮,卻能死人的。幾年前我和武哥去阿拉斯加,差點凍死在那裡。」

  雖然這麼說,他看起來還是很開心,他難得稱呼那男人武哥,通常都說姓韓的那傢伙。因為好奇,她跟著他一起躺下,從他所在的視角,看那些雪花飄落。

  它們真的很漂亮,小小的,輕飄飄的,落在臉上。

  開著的天窗,讓室內的空氣漸漸變得冷涼,讓兩人呼出的氣息,都化為白煙。船屋在水面上輕輕搖晃。

  「我不記得第一次看到雪的事情了。」

  她不知為何這話會冒了出來,但它們就這樣脫了口。

  她不記得那些許許多多第一次曾有的感動,就算記得,當時也因為藥物的關係,不曾有感覺。往日的記憶,總像無聲的黑白電影,少了許多該有的色彩、聲音,情緒與激動。

  望著那片片落下的雪花,她有些怔忡,甚至不記得自己曾經這樣仰望過雪花飄落。驀地,左手被一股暖熱包圍。

  那是他的手。

  她微微一愣,遲疑了一下,沒將手抽回,只任他握著。

  「忘了就忘了。」

  他的聲音淡淡響起,「有些事,不需要記得,忘了會比較快樂。」快樂是什麼?她不曉得。

  心頭,莫名緊縮。

  他沒再開口,她也沒有,但她能清楚感覺到他大手的熱度,溫暖著她。吃飽喝足之後,冷涼的空氣,讓她昏昏欲睡,眼皮垂了下來。

  驀地,不知為何,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熱。光影,在狹窄的細縫之外閃爍。

  白色的雪花,忽然變成了火星,船屋燃燒了起來,眼前的一切都燃燒了起來。可怕的熱火,焚燒著她,在身體裡流竄,好似她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她驚慌的想爬起身,卻動彈不得,好不容易轉頭朝他看去,卻發現他也著了火,被燒得如黑炭一般。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喘著、咳著,死命否認,痛苦的記憶卻翻滾奔竄,教熱淚奔流。他焦黑的身體被火焚燒著,在她手中炭化碎成黑色的粉末。

        劇痛化作吶喊從口中湧出,卻無法消除,世界繼續搖晃,喉嚨乾渴得像被人灌了一把沙,身體萬般疼痛,好像飄浮了起來,飛在現實與虛幻的血海夾縫之中。

  可她很清楚,這才是現實。

  疼痛一向是現實,而那殘酷的現實撕裂著她。力氣隨著鮮血離開指尖,疼痛也是。

  她再也不想感覺,不想記得,渴望、痛苦、憤怒、愧疚、悲傷,所有的一切。她讓那火席捲全身,讓意識渙散。   

  恍惚中,痛苦卻依然存在,在黑暗中張嘴大笑著、嘲笑著她的妄想。她不在乎了。

  隨便吧。

  阿萬死了,她也應該要死,早就該死。

  她早就壞掉了,像阿萬跳針的唱片,像被咖啡浸濕染黑的報紙,再也無法復原。

  她只是想要變好而已,她只是想要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她只是想要擁有待在他身邊的資格,她只是……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

  和他在一起……但他死了。

  因為她的愚蠢。

  我不是殺手,我是霍香。

  她這樣告訴他,他也這麼相信了,而她的妄想和愚蠢害死了他。

  熱淚一再泉湧,卻在瞬間就被蒸散,烈火熊熊燃燒,她閉上眼,不再掙扎,讓火焚燒吞噬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可當她往火海中墜落,一雙手卻牢牢的接住了她,拉住了她。

        霍香。

  男人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吸氣。

  他在她耳邊命令。

  我大老遠跑來,不是為了看你死掉,你最好他媽的為了我開始吸氣!

  她不敢相信,但他的聲音穿透了火焰,穿透了黑暗,灌進耳裡,壓迫著胸口。吸啊!

  他是那麼的憤怒,她嚇了一跳,張嘴嗆咳著喘了一口氣。可這樣他還不滿意,還要生氣。

  再一次!

  她再吸氣,感覺胸口好痛。睜開你的眼睛!

  她不敢,害怕他不在眼前,但他低咆威脅著。

        媽的!女人!睜開眼,看著我!

  他氣壞了,她聽得出來,驚慌中,她試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奮力睜開眼,只看見那男人近在眼前,他脫掉了她的防彈衣,兩手壓在她胸口上,一臉猙獰,兇惡如夜叉。

  看見她睜眼,他不再壓著她胸口,只伸手墊高她的脖頸,暢通她的氣管,再要求。「很好很好,就是這樣,吸氣,和我在一起。」

        眼前的男人灰頭土臉的,滿身都是泥巴和煙灰,額角還有著血跡,但他是阿萬沒錯。活生生的,惱怒氣憤的,額冒青筋的,用那大手撫著她的臉。

  淚水驀然再次上湧,模糊了視線,她顫顫再吸一口氣。

  「很好,你做得很好。」

  他稱讚著她,語氣和緩了些,一雙黑眸炯炯,聲音無比沙啞。

  「乖,把氣吐出來,再吸一口氣。」她聽話吐氣,再吸氣。

  「繼續呼吸。」他嗄聲要求著:「你可以做到嗎?」

         她試著點頭。

  「好……」他撫著她的臉,「很好。」熱淚滑落眼角,他以拇指替她拭去。

  她吸氣再吐氣,吸氣再吐氣,不敢相信他就在眼前,還活著。但他活著,握著她的手,撫著她的臉。

  「好了,沒事了,你可以閉上眼了。」他直視著她的眼說。

  她不想閉上眼,害怕閉上眼,但他抬手遮住了她的視線,握緊了她的手。

  「沒事的,乖,把眼睛閉上,別忘了呼吸就好。」

  她閉上了眼,但小手仍抓握著他。

        阿萬看著那躺在地上的女人,一顆心仍跳得飛快,像被人緊緊抓握著,被她緊緊抓握著。她的雙眼是血紅色的。

  他覆著她的眼,不敢讓她繼續睜著眼。

  在這一秒,他清楚知道自己動作要是再慢一點,就再也叫不醒她了。胸中的心急速狂奔著,彷彿要破胸而出。

  他及時抽出腰間的皮帶,將那炸彈綁在皮帶上丟了出去,知道皮帶的長度造成的離心力,可以讓那炸彈飛得更快、更遠。

  雖然他試圖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卻沒來得及,仍因爆炸的威力飛了出去,撞到頭,昏迷了過去,等他清醒過來,回頭再找她,才發現出了什麼事。

  那麼多的獵人,如螞蟻般上湧,但她活了下來,那可怕的反射神經和精準快速的動作,恐怖得讓人畏懼。許多獵人跑了,更多人命喪當場。

  但他知道她會死,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死,她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他拚了命的衝上前,替她掃除殘餘的獵人。

  他看見她清醒過來的那瞬間,看見那些獵人對她開槍,看見她將那印度男孩拉到身後,回身替那男孩擋子彈。

  他以為她會死。

  一瞬間,有些耳鳴,他不敢停下來,直到所有站著的獵人都倒地。當他來到她身邊,她已經昏了過去。

  他知道他不能留在原地,匆忙抱著她轉移陣地,但他很快就發現她在流血,鮮血從她的手臂往下滴落,他匆匆檢查她的身體,找到她左手臂內側出血的傷口和止血點,用最快的速度,翻出背包裡的止血繃帶替她止血。好不容易止了血,他卻發現她休克了,她做的那些事,那些快速的大量活動,那些不可能的動作,那些閃躲子彈,拿防彈背包擋子彈,除了需要過度的精神集中力,還需要大量的氧氣供給她的肌肉,才能做到那些高速的無氧動作。

  可是無氧的時間過長,會讓肌肉和細胞缺氧,進而造成休克,就像快速奔跑缺氧而昏倒一樣,雖然經過訓練,她的心肺功能和身體都比一般人強壯,只代表她能撐久一點而已。

  他慢了半拍才發現她休克,連忙幫她做心肺復甦術。幸好還來得及。

  跪在她身邊,看著眼前這像破布娃娃的女人,阿萬強迫自己深呼吸,感覺嘴唇和指尖都有些發麻。他伸手耙過汗濕的髮。

  因為缺氧,她雙眼的微血管才會破裂,才會讓她兩眼盡皆赤紅。幸好他媽的還來得及!

  一顆心,在胸腔裡用力的跳。他花了幾秒才鎮定下來。

  她的錶被子彈打壞了,那該死的手環卻還好好的,只有包著它的布被血染紅,他很清楚紅眼的人此時此刻什麼忙也幫不上。

  天上仍有煙灰在飛,他離爆炸現場還是太近,他很清楚獵人不會只有這些,兩人早上的行為,一定已經被傳送出去。

  一個早上,直升機在天上來回過好幾次。

  她惹火了許多玩家,引起更多玩家和獵人的興趣。她的情況還沒有穩定下來,這地方太危險,他必須帶她離開這裡。

        風起,雲湧,將煙灰帶得更遠。

  阿萬小心將她抱起,身後忽有動靜,他飛快拔出藏在靴子裡的槍,回身就要開槍。

  「是我!是我!」阿克夏見狀,忙舉手驚慌低喊。

  他眼微瞇,擰起了眉頭,槍仍舉著。

  「我可以幫忙,真的。」阿克夏白著臉,攤開右手,道:「看,訊號干擾器。」

  阿萬看著他手裡那個像魔術方塊的全黑小方塊,冷聲問:「你怎麼知道那是干擾器?」如果他沒記錯,這男孩應該沒見過這東西。

  「因為這個。」阿克夏旋轉方塊,露出有眼睛標記的那一面,睜著大眼道:「這是她說的紅眼,對吧?那個紅眼意外調查公司。」

  「你怎麼拿到的?」阿萬仍以槍口對著他。

        雖然霍香救了這印度男孩,不表示這男孩就會因此覺得感激。他很清楚,這是個人吃人的世界。

  「我撿到的。」阿克夏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舔了舔乾澀的厚唇,匆匆道:「你走了之後,日本老頭和那個拉丁裔留小鬍子的傢伙還活著,卻為了搶這東西打起來,結果被後來趕過來的獵人開槍打死了。它在混亂中滾到地上,我等那些獵人走了之後,才偷偷去把它撿起來。大概是那些笨蛋為了搶奪它時,開關意外被關了起來,那些獵人八成是因為這樣才找到他們的,我已經把它重新打開了,沒人跟著我,我確定過了。」

  他瞇著眼:「你為什麼跟著我?」

  「她救了我一命。」阿克夏說。

  他眼也不眨,冷聲開口:「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再給你一次機會。」

  男孩臉微微一白,坦承道:「遊戲系統在獵場周圍安排了自動偵側器,所有試圖離開獵場的人,都會被無人機和自動機槍狙擊殺掉,之前我被丟在另一個獵場,有幾個人試圖跑出去,他們每一個都被幹掉了。我知道就算我有干擾器,我也出不去,這東西干擾訊號的功率不高,有一定的範圍,對付不了無人機,我也不可能靠自己搞定那些獵人。當然我來找你是有風險,你可能會開槍殺死我,然後搶走它,但她說過,你們是好人,是來救我們的,會有人來接我們,那是假的嗎?」

  他挑眉,沒說話。

  見狀,阿克夏苦著臉,罵了一句髒話:「Shit!我就知道沒有這麼好的事!」  

     阿萬不信任這男孩,他知道他那嘴印度口音是裝出來的,有兩次,他忘了裝那印度口音,但他沒有別的選擇,他需要那個干擾器,還有這小宅男腦袋裡的訊息。

  他放下槍,重新替霍香穿上防彈衣。

  阿克夏鬆了口氣,看著那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女人:「她還好嗎?」

  「如果你要跟,就閉上你的嘴,保持安靜,否則我會幫你閉上。」

        聞言,阿克夏立刻閉嘴。

  阿萬抓起地上滿是彈痕、裝滿裝備的背包扔給他,他手腳俐落的接住。小心翼翼的,阿萬將霍香抱了起來,快速遠離爆炸現場。

  第一滴雨水落了下來。

  阿萬很清楚他不可能在她意識不清,傷口也還沒縫合的狀態下,平安帶她離開這座獵場,他及時找到了有遮蔽的過夜處,那是一棵搞不好活了上千年的大樹,它盤根錯結的樹根,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樹洞,裡面的空間雖然不高,要彎著身子才能進去,寬度卻足以讓人容身躺平,就像個小山洞一樣。

  樹根形成的樹洞有三個出口,洞口處仍很潮濕,但仍有稍微高起的地方是乾的。

  他讓她躺平,指使那皮膚黝黑的印度小子去收集枯萎的草葉,她體溫太低了,他必須讓她保持溫暖。

       「你想生火?」阿克夏瞪大了本來就很大顆的黑眼,「這種天氣怎麼生得起來?就算是枯葉也都濕了,而且要是有煙或火透出去,會害死我們的。」

  男人看他一眼,阿克夏瞬間噤聲。

  「外面有些蕨類,那些在下方垂下來的枯黃葉子,雨水會被上面的樹葉遮住,它們就算外表濕了,還是會比地上的乾。」阿萬告訴他,冷淡的說:「你如果害怕,可以不用回來。」

        印度男孩看他一眼,咕咕噥噥的出去了。

  他檢查霍香的情況,再次脫掉她身上的防彈衣,解開她的褲頭,還有她身上所有會阻礙血液運行的障礙物,再拿她的襯衫擦去她手腳上的血跡。

  她的襯衫註定毀了,他把自己的上衣給她穿,然後脫去她的鞋襪,擦乾她濕冷的小腳,拿掌心搓熱溫暖它們。

  他的背包之前被那些獵人拿走了,但她打倒了許多獵人,雖然來不及找回自己的,但他帶她離開時,隨手撿了其中兩個獵人的背包,要那男孩背回來。

  第一個背包裡東西不多,一個簡易醫藥包,一罐煙霧彈,一把備用槍,幾盒彈藥,乾糧、水壺……之類的物品。第二個背包裡的東西也差不多,雖然沒有煙霧彈,但裡頭還多了一張防水隔熱毯和手電筒。

  他將它拿了出來,墊在她身體底下,隔絕濕氣。乾枯的葉子很好,隔熱毯當然更好。

  他翻出醫藥包裡的針線,縫合她手臂內側的傷口。然後,那男孩回來了,帶著大把枯黃的葉子和蕨類。

  「不夠,再去拿。」他看了一眼,說:「順便撿一些枯木回來,濕的也沒關係。」

        男孩認命的將它們放下,轉頭再去尋找。

  阿克夏再回來時,看見他把那些草葉堆在地上,再把其中較乾的葉子撕成一絲絲的,弄成一團,就像某種草屑棉花一樣,然後他將那東西放在地上,用刀背和一根烏黑的鐵棒抵著它,擊打出火花,沒幾下就將那一坨乾葉團點著了。

  「Shit,那是什麼?」阿克夏瞪大了眼,一臉吃驚。

  「打火棒。」阿萬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乾葉火絨小心挪移到堆好的草葉上:「把枯木拿過來,放旁邊。」

  「為什麼?」阿克夏照做,卻還是盯著他手中的打火棒。

  「因為這樣就能烘乾它們。」

  阿克夏恍然過來,瞬間覺得自己真是跟對了人。

  那男人沒再看他,逕自熟練的生著火,很快就用那一小撮火星,點著了那堆枯葉,然後轉頭又繼續去照顧那個女人。

  看著那溫暖的火焰,阿克夏勤快的替它加著乾枯的草葉,雖然草葉表面有水氣,但如他所說,確實裡面還是乾的,比濕的更容易點著。不過,帶著水氣的草葉,讓火冒著煙,但那男人顯然事先就觀察過風向,那些煙全往他這邊的洞口跑,一點也沒熏著那個女人。

  發現這件事之後,他悄悄的挪動他的大屁股,換了一個方向坐,一邊偷看那個男人,和那個依然躺在地上的女人。

  他搞不清楚時間,外頭天色依然很亮,但他知道離早上手環報時,已經過了很久,手上的手環靜悄悄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雖然干擾器就在他的褲子口袋裡,他仍有些不安,忍不住拿出來檢查開關,害怕四點一到,手上的手環就會自爆。

  就在他提心吊膽的這個當口,卻聽到那個男人開了口。

  「已經五點了,它要爆早就爆了。」

  阿克夏呆了一呆,匆匆轉頭問:「你怎麼知道?」男人從口袋掏出一支手錶扔給他。

  阿克夏伸手接住,看見上面沾著血,他知道這錶一定不是這傢伙的,八成是從哪個獵人身上摘下來的;如果是他的,怎麼會放褲口袋裡?一定是戴手上。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表上顯示的時間,是五點十三分啊。

  他一看,激動得忍不住想要歡呼,幸好及時想到自身的處境,立刻將那到嘴的衝動壓了下來,只是無聲用力握著那表揮舞著。

  「太好了!」他壓低了聲音,轉頭看著那男,難掩興奮的說:「這干擾器真的有效啊!」

  阿萬沒有他那麼興奮,男孩手上的方塊干擾器雖然比她的手錶大,卻無法發出求救訊號,對他、對霍香來說,情況沒有太大改變。

  他握著她的手,感覺她的脈搏跳動總算比之前更加穩定,但體溫還是太低了,他將她移得離火堆更近一點,拿水壺裡的水小心清潔她染血的臉和手。

  遠處忽然傳來巨響,那震天動地的轟隆聲,讓阿克夏一怔,匆匆往樹洞外看去。

  「打雷嗎?」

  阿萬沒有回答他,這男孩清楚知道答案是什麼,因為他又安靜了下來,整個人縮在火邊,像是要把自己藏到影子裡一般,黝黑的膚色讓他那張緊閉著失去血色的厚唇,更顯蒼白。

  外頭天色漸暗,雨也越下越大。

  雖然覺得害怕,阿克夏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自從昨天被丟到這裡,他就沒吃過東西了,現在早餓得頭昏眼花,就在他想去弄點雨水來充饑時,男人扔了一小包東西給他。

  阿克夏反射性接住,才發現那是一包軍用口糧,他在上一個獵場裡,看獵人吃過。

  「謝謝。」他感激道謝,沒等那男人開口就匆匆把那口糧打開,狼吞虎咽的吃著,那口糧難吃得要命,他家的狗狗哈利吃得都比較好,要是在家裡,他早把它吐出來了。

  不過在他餓得頭暈眼花的現在,這東西簡直比麥當勞的漢堡還香。正當他吃得津津有味時,看見男人把打火棒收了起來。

  「那打火棒什麼做的?」阿克夏忍不住再問:「為何濕的葉子也能點著?」

  「人造鎂合金。」他看著那好奇的男孩,道:「這東西可以產生攝氏三千度的高溫。而且那些枯葉只是外面沾到水,怎麼樣都比還含有水分的植物好點燃。」

  聽著他解釋,阿克夏才恍然過來,他點點頭,一邊吃一邊用力咀嚼,因為那口糧太乾太硬,又吃得太快,還差點噎到。

  見他嗆咳起來,阿萬把水壺再扔給他。

  他嗆得眼淚鼻水直流,匆匆打開水壺灌了幾口,才緩過氣來,擦去鼻水,再次道謝。阿克夏把水壺還給他。

  「留著吧。」他抬眼開口,抓起背包轉了半圈給他看另一隻水壺,道:「我這還有。」

  「謝了,呃……」阿克夏一愣,面露感激的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啊?」

  「阿萬。」他淡淡的說:「你可以叫我阿萬。」

  阿克夏等著那男人自我介紹,卻沒等到下文,反而聽到他開口問了一句。

  「你做了什麼?」

  阿克夏愣了一愣,吸著鼻子,問:「什麼?」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在這個遊戲裡?」

  阿克夏抬眼看他,男人在剛剛將那女人抱了起來,讓她捲縮坐在他懷裡,靠在他身上,他很想告訴這傢伙,讓她躺平可能會比較好,讓血液比較容易循環之類的,不過當他看見女人蹙起的眉頭舒緩開來時,他聰明的沒有多嘴。
   
        這男人的語氣和表情都比之前溫和許多,他猜是因為那個女人的狀況比較穩定了,雖然他還是覺得那女人的臉白得像鬼一樣。

  他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是希望她活下來,還是就這樣掛掉。

  雖然她救了他,但在那之前,她可是像迦梨女神一樣大開殺戒,一想起來,他就有點頭皮發麻。他原本很確定自己這條小命就要掛在她手上了,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為何她會突然清醒過來,決定饒他一命,還救了他。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死了,這男人搞不好也會抓狂。

  所以她最好還是活下來好了。

  無論如何,和這傢伙套點交情,不是什麼壞事。如果他想活命,還得靠這男人呢。

  摸摸有點癢的鼻子,阿克夏嘆了口氣,道:「我是個駭客,還是個電玩高手。」

  阿萬挑眉,只見那男孩一臉無奈的說:「一年前,我在網路上聽說了這個遊戲,我本來以為只是都市傳說。你知道,就像有人出門玩遇到辣妹,以為是艷遇,結果第二天在浴缸裡醒來,有張紙條告訴你,你的腎被割掉了,快打電話叫救護車不然你就會死掉,那種很瞎的謠言。因為好奇,我就注意了一下,我很喜歡玩遊戲啊,如果有這種暗黑地下遊戲,怎麼可能我之前聽都沒聽過?但我上網找半天也沒找到相關消息,都是一些瞎唬爛的文章。」

  阿萬神色不動,他知道,狩獵遊戲的網路消息都會被人刻意清除掉,但韓武麒在過去一年多,讓阿震不斷在網路上放出消息,就是為了讓人散播流傳,引起人們的注意和討論,人是好奇的動物,總會注意到各種不尋常的事物,有時可能因為只看了一眼不覺得奇怪,卻會在事後回想起怪異之處。

  有人注意,就會有人討論,對方就容易露出馬腳。

  阿克夏嘆了口氣,道:「本來如果我把它忘記就沒事了,然後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若是真的有這種遊戲,一定需要很強大的伺服器主機和頻寬,因為它的流量一定很大,如果我可以找出異常流量的地方,或許就能找到那個地下遊戲。所以我就寫了一個程式,捜尋流量異常的場所。我只是無聊,試試看而已,結果卻發現我住的城市裡有一間藝廊的數據流量十分異常,超出了它應該有的規模,我一時好奇追査下去,事情更詭異了,那間藝廊竟然有第二層網路安全防護,而且等級更高,我一時技癢——」

  他苦笑的說:「也把它解決了,我一破解第二道防火牆,就看到了更多隱藏的資料,發現了下注的遊戲畫面,剛開始,我還以為那只是某個地下賭博電玩遊戲,沒將它和那個獵人傳說想在一起。它就像一般的電玩,但畫面更好、更真實,非但找了真人來扮演角色,遊戲獵場遍佈全球,還有媲美電影廣告的宣傳影片可以看。」

  阿克夏不自覺將雙手緊緊交扣在一起,環抱著膝頭說:「玩家可以擁有自己的獵人,選擇讓獵人到哪個獵場進行遊戲,還可以線上買賣裝備、槍枝、彈藥、空拍機、隱藏鏡頭、醫療用品、食物,甚至是交易購買獵人,系統還販售獵人訓練計劃,玩家可以購買計劃,讓系統訓練自己的獵人升級。」

  「幹!它遊戲等級越高,裝備就越好,甚至還有虛擬實境可以選擇耶!」他抱著胸,笑著咒罵,黝黑的臉看起來卻莫名有些蒼白,雙眼直視著前方的火熖,道:「一開始我真的看得津津有味,這東西真是太贊、太刺激了!我簡直想立刻加入會員成為玩家!直到我看到有個獵人把獵物開膛剖腹……」

  他停了下來,整個人縮成一團,一副快吐的模樣。

  他皺著臉,抖著腳,含淚道:「媽的,一般遊戲根本不會做到那麼絕,什麼腸子、內臟通通都跑出來,好像殺豬一樣,那獵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最扯的是,那些玩家還賭他要花多久才能將那人支解完畢。直到那時,我才領悟到自己在看的是那個傳說中的真人狩獵遊戲,那些獵人和獵物也不是演員,這根本是實況轉播,我吐得滿地都是,然後等我抬起頭來,就看見遊戲畫面出現我的大頭照,姓名、年齡,旁邊還有他媽的下注金額,另一個分頁畫面顯示著我家外面的街景。我嚇得屁滾尿流,立刻拔掉網路線和電源,結果當然他媽的來不及了,在我興沖沖的在看遊戲資料時,那些人早盯上了我,他們衝了進來,打昏了我。」

  阿克夏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抬起頭來,看著他說:「等我醒來,我就在這他媽的狩獵遊戲裡了,只是我不是玩家,也不是獵人,是個只能等著被追殺的獵物。」

  火焰散發著光亮,男人看著他,只開口說了一句話。「至少你還活著。」

        他一愣,乾笑兩聲,點頭同意。

  「是啦,至少我還活著。」只是,還能活多久呢?

  這問題,懸在心上,卡在喉頭。

  扯著嘴角,阿克夏重新注視著眼前的火堆,環抱著膝頭,終於沉默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2 11:05 PM 編輯

【第二章】

  她閉著眼,卻不敢真的放鬆下來,害怕他不見,消失在黑暗中。

  他一直在,就在身邊,她可以感覺到他,聽到他的動靜、聽到他和某個人交談說話的聲音,卻依然無法真的放心,每當他鬆開她的手,她都覺得恐慌,想要睜眼,他的大手就會覆上她的眼。

  然後,他將她抱了起來,讓她靠在他身上,喂她喝水。

  她感覺到火光在眼皮外閃爍,莫名有些驚慌,不自覺攀抓著他,心跳飛快,又想睜眼。

  「沒事。」

  他在她耳邊低語,又給了她一顆糖,大手再次覆在她眼上,遮住了火光。

  含著那顆涼涼的糖,靠在他濕熱的肩頭上,聽著他穩定的心跳,心又安了下來。她聽見他再次開口,和那個不知名的人說話。

  她不是很在乎那人是誰,也聽不太真切,唯一注意的,只有他,和他的心跳,還有維持他要求的呼吸。

  他遮著她的眼、握著她的手,拇指來回撫著她的手背,那動作安撫了她,就像他的心跳,就像他的吐息,都像無言的安慰。

  慢慢的,意識開始渙散。

  黑暗漸漸包圍,但他在,環抱著她,擁抱著她,將一切屏擋在外。

  蜷縮在他懷中,她抓握著他的手,幾乎覺得自己就像是在他倫敦的船屋裡,而外面正下著雨。淅瀝瀝……淅瀝瀝……

  身體,慢慢溫暖起來。

  她轉動腦袋,把臉埋進他懷裡,悄悄吐出了一口氣,終於讓全身的肌肉放鬆了下來。她在溫暖的黑暗裡漂流,可她始終能感覺到他。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回神,才發現說話的聲音早已停了。

  可他仍在。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而他的臉,就在眼前。黑暗中,光線不清,但有不知哪來的微光映照在他臉上。

  她看不清他被暗影籠罩的臉,只有隱約的輪廓,但那是他沒錯。

  他閉著眼,和她一起躺著,仍抱著她,溫熱的呼吸,穩定的拂過臉面。

        阿萬。

  她想著,重新將臉埋入他懷裡,深吸了口氣,感覺他的體溫、心跳和味道。

        是阿萬。

  他沒死,還活著。

  悄悄嘆了口氣,她貼在他胸膛上,安心的窩著,半夢半醒間,卻看見自己擱在他胸膛上,撫著他心跳的手。那是她的右手。

  她可以看見,裂開的食指指甲裡,卡著一小片乾掉的顏色。

  她抬起食指,挪到眼前,起初她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然後忽然領悟過來。是血。

  剎那間,猛地想起一切,想起她做了什麼。

  驚恐驀地上湧,她渾身緊繃,飛快抽手想起身,他卻在同時收緊了鐵臂,不讓她動。

  「噓……噓……沒事……沒事……你別亂動……」環抱著她,他悄聲在她耳邊安撫著說。

  沒想到他醒著,她一僵,恐慌更甚。

  「別動,沒事。」他告訴她,「天黑了,我們在樹洞裡。阿克夏,那個印度男孩,就睡在另一邊,他帶著干擾器。如果有人來,我會知道,你不要擔心。」

  聞言,她仍全身僵硬,沒有因此放鬆下來,呼吸依然急促。

  察覺到她的緊張,阿萬輕托著她的後頸,大手來回撫著她的腰背。

  黑暗中,他溫柔的動作,讓她喉頭一緊,既心虛又內疚,唇微顫的開口。「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

  「我沒有。」他啞聲說:「我不是鬼。」

     她知道他不是,她看不見他的臉,但能感覺他的唇就貼在她額角,感覺到他的吐息。她喉微哽,然後聽見自己說。

  「我殺了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來,她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曉得,但這句話就這樣冒了出來。她以為他會因此鬆開手,這男人卻仍懷抱著她,告訴她。

  「我知道。」

  沒想到會聽到這句,霍香一呆,微愣,有些怔忡。

 「那不是你的錯,他們想殺你,他們到那裡,就是為了要殺你,你不解決他們,那些人就會殺了你。」

  「不是……」聽著他的聲音,聽著他的心跳,她閉上眼,感覺自己心跳飛快,聽見自己啞聲開口:「我不是為了保命,我以為你死了,我好生氣,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我沒有辦法……我是個殺手……」

  「你不是。」他斬釘截鐵的說。

  她握緊了拳頭,道:「我差點連那男孩都……」

  他能感覺到她的瑟縮和顫抖,感覺到濕熱的液體流淌過胸膛,讓心緊縮。

  「但你沒有。」阿萬低下頭來,貼在她耳畔開口:「他還活著,你救了他,你替他擋了子彈。」

        熱淚泉湧,滾滾而落。

  「我看見了,我在那裡,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沒做什麼。」他撫著她蒼白淚濕的小臉,看著她痛苦氤氳的眼,重申。

  「你不是殺手,你是霍香。」

  聽見這句話,她小臉皺了起來,幾乎沒有血色的唇抖著、顫著,她吸氣,又吸氣,一聲哽咽依然溜出了嘴,她張嘴無聲哭了出來,那模樣就像個三歲的小孩。

  他伸出雙手,重新將她擁入懷中。

  她縮在他懷裡,哭到喘不過氣來,好像要把之前那些年沒哭的份都補完似的,有那麼一會兒,他真擔心她會因此缺氧,那些滾燙的淚,讓他心口一再緊縮,幾乎也快無法呼吸。

  幸好,在經過一陣發洩般的抖顫痛哭之後,她終於慢慢平息了下來。

     他擁抱著她,安撫著她,感覺她原本在胸前緊握成拳的小手,再次鬆了開來,貼平在他胸膛上。她吸著鼻子悄聲開口:「阿萬……」

  「嗯?」

  「有水嗎?」

  他伸手拿水壺過來,幫她坐起來,她忍著疼痛撐起自己,慢慢喝了幾口,才注意到身上穿著他的T恤,除了那件T恤就再沒別的衣物了。

  她不是很在意這個,她知道衣服是他脫的,她依然覺得冷,身體很痛。樹洞的中央有著殘餘的火堆,洞裡的微光,是剩下的餘燼發出的光亮。

  火堆旁,一個人影躺在那裡,背對著這裡,動也不動的,僵硬得像根木頭。

  她知道那男孩還醒著,她不再看他,只是把水壺還給了阿萬,在他的協助下,重新躺了下來。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讓她向右側躺,枕著他的手臂,才不會壓著左手。

  當她再次躺下,才發現他把她護在樹根與他之間,以自己的身體擋著風,擋著火堆,還有可能進來的敵人。

  「背對出入口是大忌。」她開口提醒他。

  「我知道。」

  他說著,卻依然沒有轉身,只是撫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那粗糙的拇指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撫過她的眼角。

  「沒事的。」他淡淡開口,大手覆住她的眼:「把眼閉起來,睡吧。」

  他的行為,讓她驀然想起自己的惡夢和驚恐,才發現他這樣躺,背對著洞口躺,冒著那風險,是為了替她遮擋火光,擋住可能飛來的子彈。

  霍香喉一緊,心又熱,開口道。「我閉上了,你轉過去。」他還是沒動。

  「轉過去。」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啞聲再要求。他收回了手,拿背包讓她墊著頭,這才翻了身。

  霍香聞聲,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一頭亂髮,粗壯的頸上、厚實的肩頭都是泥,連髮上也沾著髒污。從來沒有人試圖保護她,但這個男人在保護她、照顧她。

  好像她值得。

  情不自禁的,她靠近他,將額頭和手都貼上他溫熱的背,偎著。

  吸著鼻子,她只覺得累,感覺全身上下的痛,都浮現出來,可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些疼痛,她早習慣了身上有傷。從小她的傷就好得很快,如果好得不夠快,她就無法活下來,如果不能帶著傷行動,她也一樣無法活下來。

  她很快就學會辨別身上的傷,忍受那些不便的痛。它們不礙事,她也不在乎。

  縮在他背後,摸著他的背,她閉上眼,忍不住深深再吸一口氣,想著。是阿萬。

  而且……她是霍香……

*             *             *

  食物的香味在飄蕩。

  霍香幽幽轉醒,看見樹洞洞口透著天光。天亮了,火堆重新被人生了起來。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發過燒,半夢半醒間,阿萬曾餵過她喝水吃東西,讓她吞了抗生素,替她換了藥。

  中間他曾帶著她離開這低矮的樹洞,轉移了陣地,然後又回到這裡。

  她隱隱約約聽到幾次密集的槍聲,幾次爆炸的聲響,但她知道自己很安全。他和她在一起,他會照顧她,也知道該做些什麼。

  他是故意讓人找到樹洞的,獵人們搜過了這裡,以為他們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不敢再回來。一般人不會,但他不是一般人。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很清楚這個道理。

  於是,她安心的待在他懷裡,讓他照顧她、保護她。

  她失血過多,她知道需要恢復體力,所以她不讓自己思考太多,只是強迫自己休息,直到現在。她的燒已經退了,身體不再畏冷,那男人正蹲在火邊,手裡抓著兩根叉著魚的樹枝,正烤著魚。印度男孩不在樹洞裡,不知去了哪。

  她坐起身來,感覺左手依然疼痛,幾個小時前,他替她換了藥,她知道她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她舉起左手,旋轉,測試自己的手臂肌肉。傷口依然會痛,但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聽到她的動靜,他把魚在火上架好,起身拿水給她喝。

  「我睡了多久?」她啞聲問。

  「三天。」他說。

  三天,可以發生很多事。

  她知道這遊戲依然持續進行著,還沒有結束。

  「我聽到槍聲,外面還有人活著嗎?」她語音沙啞的問。

  「有。」他看著她,道:「大概是為了讓遊戲更精彩,除了新的獵人,他們還送了新的獵物進來。」聞言,霍香眼角微抽,抿緊了唇。

  「嘿,」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不是因為你,別急著把事情往自己頭上堆。不管你怎麼做,他們都會繼續這個遊戲。懂嗎?」

  她看著他,深吸了口氣,點點頭。

  「現在,把水喝了。」他把水壺遞給她。

  她接過水,喝了幾口,舒緩乾渴的喉嚨,看著他回到火邊,拿刀子切了一片魚肉下來,放到一個巴掌大的綠葉上。

  他想拿過來給她,但她自己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他沒有阻止她,不過還是在她試圖坐下時,伸手扶了她一下。

  「阿克夏在樹上,計算無人機多久會巡迴一次,還有它從發現獵物到正確攻擊目標需要多久的時間。那小子說他可以想辦法擴大訊號干擾器的功率,讓我們可以干擾地面上的自動機槍,我幫他收集了需要的零件,他已經弄得差不多了。」阿萬告訴她,「晚一點,等你情況好些,我們就離開這裡。」

  難怪地上到處都是被拆開的電子產品,有一些她勉強能辨識,手錶、夜視鏡、平板電腦、拐角槍、手電筒之類的,但大部分東西她已經看不出來它原來的樣子。

  「你打算怎麼對付那無人機?」她問。

  「我弄到了遠程的狙擊槍。」

  聞言,她沒再多說,只是低下頭來,乖乖進食。魚肉十分柔軟、容易入口。

  她慢慢吃著,他又拿來一個烤熟像地瓜的東西來,她沒有問那是什麼,接過手就吃了。他給她什麼,她就吃什麼。

  在食物這方面,他懂得比她多太多。

  不過,當她吃著他給的食物,還是很奇怪他為何在荒郊野外,還能把這些菜弄得如此美味?她再吃幾口,終於想到她會覺得這些東西好吃,是因為它們有味道,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你哪來的鹽巴?」

  他坐在她旁邊,和她一起進食,聽到她的問題,他指指一旁的背包,「醫療包裡有鹽塊。」   

        她聞言一愣,想起屠震曾和她說過,獵場位在世界各地,有時甚至會在沙漠地區,鹽分的補充是必須的,否則易引起熱衰竭。

  她再咬一口那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食物,一句話莫名從嘴裡冒了出來。「我夢到你做糕渣給我吃。」

        他挑眉。

  「我喜歡糕渣。」她說。

  他愣了一下,看著身旁的小女人,像松鼠一樣的吃著她手中的食物。她的眼,仍帶著紅絲,但總算不像之前那樣滿眼通紅。

  不知她是否察覺,這是多年來,她第一次主動的說出她的喜好。

  「我也喜歡。」他告訴她,他知道她喜歡吃糕渣,每次他炸那東西時,她都會迅速出現在料理台邊,滿臉期待,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樣。

  「糕渣是桃花做給我吃的,她說那是宜蘭的一種在地料理。」

        她知道桃花。

  紅眼的人都知道何桃花,那女人是屠家兄弟的母親,她在海邊開餐廳,有個怪物一般的丈夫,和樂觀開朗的性格。

  幾年前,桃花曾要她留下,但她做不到。那個家,太溫暖;那個女人,太善良。

  即便很想,她也很清楚,那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何桃花散發的溫暖光芒,讓她心底的黑暗無所遁形,教她快要窒息。她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事,清楚自己沒有資格被那樣對待。

  所以她走了,離開了那個溫暖又熱鬧的地方。

  那時,她只想躲起來,把自己藏起來,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武哥在門外等著她,給了她一張機票。去找阿萬,他可以幫你。

  那男人這麼說,她記得自己低頭,看到機票上,用筆另外寫了標示經緯度的數字。

  她不該找他的,可那時她無處可去,而即便幾個月過去,她依然清楚記得他,記得那個明知不可能,卻依然不肯放棄她的男人。

  她拿了那張機票。她想見他。

  她從來沒想過,事情會一路發展成這樣……

  「十五歲時,我爸生了病,死前帶我到台灣,把我託孤給他的老戰友,不久就死了。那一天,我有些恍惚,什麼也沒吃,半夜餓了爬起來被她發現了,她就炸了糕渣給我吃。」

  男人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聽到他的話,她一愣,沒想到他會和她說這個。

  可他看著眼前的火光,扯著嘴角,繼續說著,用那低沉的聲音,敘述著回憶,淡淡的回蕩在空氣中。

  「我吃了一口,覺得那真是我在這世上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把我的嘴和肚子都燙得又暖又熱,不知道怎麼回事,淚就掉了下來,那天晚上我邊哭邊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還是忍不住要吃。」

  他說著,輕輕笑了起來。

  「可能因為這樣,後來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桃花就會炸糕渣給我吃。我在老家住了幾年,後來才知道,雖然這東西叫糕渣,其實做起來不簡單,要熬高湯、熬雞腳,冷卻之後做成小塊的高湯凍,再沾粉下去炸,很考驗炸東西的工夫,費時又費工,但桃花總是會先做一些起來放在冰箱裡。我不好意思她花那麼多時間做糕渣,於是就和她學了作法。」

  說著,他再笑,一邊給了她另一顆抗生素和水,看著她吞下。

  「後來,我到了外地,偶爾心情不好就會做來吃。」

  「心情不好?」霍香一愣,每回她看他做糕渣,心情好像都很好啊。

         看到她不解的表情,他低低又笑,開口解釋。「因為作法太麻煩了,每回心裡有氣,等我耐著性子把它做好,再大吃一頓,氣也消了,心情也就好了。」

        她恍然過來,忍不住也揚起嘴角。

  可看著他輕鬆的笑臉,她心中再次抽緊,這男人的模樣看來比前幾天好了許多,但臉上和髮上還是有泥巴。她知道他一向不在乎外貌,但從來不曾像這樣狼狽。

  無法控制的,她伸手抹去他臉上的泥巴。

        他一怔,轉頭抬眼,朝她看來。

  這個動作太親昵,但她忍不住,而且她也不想縮手。

  他沒有阻止她,只是在那微光暗影中,看著她替他抹去臉上的髒污。

  她以拇指輕輕撫過他剛毅的臉龐,食指一點一滴的撫過他下巴上的鬍渣,中指和無名指抹過他濃密的眉毛,最後再用小指頭刮去他鼻頭上乾掉的泥巴。

  從頭到尾,他沒有動過,就只是坐在她身旁,垂眼看著她。終於,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好多了。

  她聽桃花說過,他是個混血兒,光他爸那邊大概東南西北五大洲都混過了一輪,因為如此,他有一個高挺的鼻子,黑色深邃的眼,濃密的眉毛,和如刀鑿刻的下巴。

  清楚立體的五官,讓他的臉十分鮮明,因為如此,他臉上的傷也更加清楚。小心翼翼的,她將沾黏在他額角傷口上的黑髮撥開。

  「我很抱歉。」輕撫著他額頭上的擦傷,她啞聲開口。

        他抬起手,撫著她的臉,她的唇。

  「這不是你的錯。」他告訴她,用那雙深黑的瞳眸看著她。

      她心頭緊縮,沒有和他爭辯,只是情不自禁的,傾身親吻他額上的傷口,舔去上頭的血漬。然後她低下頭來,吻了他,這一次,那熱燙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阿萬屏住了氣息,感覺到她柔軟的唇舌。

  她的吻,有些笨拙,卻莫名讓情慾更加洶湧澎湃,他差點失去了她,失去這個愚蠢、遲鈍的笨女人,他不該那麼在乎她,卻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將她帶到懷中,讓她跨坐在他身上,貪婪的親吻著她的唇,大手探進她的上衣裡。

  他抬起頭來,朝她看去,卻看見她額上的擦傷,看見那隻包著布條的左手,和她手臂上的繃帶。他僵住,瞬間清醒過來。

  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Fuck!

  他暗咒一聲,想要起身離開,卻發現那感覺實在太好,而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

  天知道,他幾乎想不起來,上次和女人在一起是什麼時候。

  幾年前被她撞見一次,明明她什麼都不懂,甚至之後還會自動自發的在有女人來時,上街消失,他卻莫名沒了興興致。

  現在回想起來,他知道自己在那時,就已經想要她、渴望她。

  所以才對其他女人提不起興趣,那些女人不是她,不是這一個一直用這雙黑眸凝視著他的女人,不是這一個會縮在他的沙發前等他醒來的女人。

  眼前的小女人喘著氣,一臉迷茫的看著他,像是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眼中的情慾、微微泛紅的臉頰、濕潤可人的粉唇,還有那因為喘息上下起伏的酥胸,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媽的,她什麼都不懂!

  她會有反應,只是因為被他挑起了慾望。不是因為她想要他,不是因為她渴望他。

  而且,就算他真的可以那麼無恥的利用她,有那麼一秒,他真的想就這樣不顧一切的繼續下去,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想在這裡,在她還受著傷,在外面還有人監視,在那些王八蛋隨時都可能闖進來的時候,和她在一起。

  他抓下她圈住他脖頸的小手,強迫自己翻身退開,大步走了出去。

  外頭仍在下雨,霍香微張著嘴,躺在地上喘氣,感覺全身發燙。

        她並沒有打算這麼做,她只是情不自禁,事情自然而然的就發生了。在那個當下,她無法正確的思考,發熱的腦袋裡只剩下他,只有他。她還以為……但他停了下來。

  這確實不是個好主意,即便她全身上下都還能感覺到他的唇舌、他熱燙的大手,迫切渴望他能再次撫摸親吻她,填滿身體裡那無以名狀的什麼,這依然不是個好主意。

  時間不對、地點不對。

  緩緩的,她坐起身來,抓起一旁的上衣,重新套上。或許對他來說,人也不太對。

  她知道她不像一般女人,懂得和男人調情、說笑,或者懂得討好誘惑男人的技巧。

  以前在暗影集團裡,有一群女人會被教導相關的事,但那些人也是被挑選過的,她們都擁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她們學習如何誘惑男人,再加以狙殺。

  她沒有被分到那一群A級生裡,她沒有漂亮的臉孔,沒有凹凸有致的身材,也不太會察言觀色。

  事實上,訓練她的殺手,在發現她不受教之後,在一開始就將她刷了下來,讓她當成其他人練打的對象,直到他們發現她很難被打倒,每次受傷也都比其他人還要好得快,然後下次就更難被打倒。

      她擁有快速的反射神經和敏銳的動態視力,還有迅速恢復的體力及能夠快速癒合的身體。他們教她武術和快速殺人的方式,她從來沒有學過誘惑的技巧。

  也許,她方才做錯了什麼,才讓他停了下來。她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反應。

  她不該介意煩惱這種事。她昏睡了三天。

  三天,可以發生許多事。

  她現在最需要做的,是確保他的安全,是打倒剩下的獵人。低著頭,她看著自己的雙手。

  它們看起來很乾凈,已經不再染著鮮紅的血,就連指甲縫裡,也早已沒有血跡。她知道他注意到她的驚慌,他替她再次洗了手腳,洗得乾乾淨淨的。

  他說她不是殺手,可她知道真相是什麼。

  之前,她不是很清楚心底那個驅使她來這裡的動力是什麼。可如今,在差點失去他之後,她明白那股動力是什麼。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答應韓武麒來參加遊戲,就是為了能夠和他在一起。

  她想要變成好人,想要贖罪,因為這樣一來,或許他就會願意讓她永遠留在他身邊。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不該妄想更多,也不會妄想更多,但當他那樣看著她、親吻她,用那種方式撫摸她,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無法自制的想要更多。忽然間,好希望自己知道該怎麼誘惑一個男人,懂得如何取悅他、滿足他。

        這真是她現在最不該想的事了。她把這思緒從腦海中推開,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三天可以發生很多事,她需要儘快搞清楚現在的情況。

        他想要帶她離開這裡,可是她知道,光靠一把狙擊槍,是不可能讓兩人一起毫髮無傷的逃出去的。他可以想得到,其他獵人或獵物怎麼會想不到?

  總是會有人想離開、想逃走。

  無人機不會只有一架,操縱這遊戲的那些人也不會只有這麼一道防護。她很清楚,他也知道這個道理,他想硬闖,是為了她。

  她受了傷,他想送她去醫院,去安全的地方。

  這個遊戲太危險,炸彈、獵人、無人機,天知道還有什麼東西會出現。

  過去,她太天真了,以為不弄髒自己的雙手就可以搞定一切,但那只是讓情況變得更糟。她不想殺人,但她不殺那些獵人,他們就會繼續狩獵,狩獵那些新來的獵物。

  狩獵他。

  即便是現在,她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爆炸的威力,和那迎面而來,燃燒一切的可怕灼熱。她不會讓這件事情再次發生,她不會讓他死在她面前。

  逃走是不可行的,至少在沒有紅眼的幫助之下,成功的機率太低,但三天過去了,如果紅眼的人有辦法進來接應,阿萬早就和他們取得連絡了。

  她懷疑紅眼的人出了問題。

  他們可能被發現,被抓了,甚至死了。

  這裡的獵人都不是普通角色,特種部隊、傭兵、殺手……殺手?

  她為何會想到殺手?她抓住思緒的尾巴,腦海裡浮現一道身影,一雙眼。那個女人,那個試圖活捉她的女人,驀然浮現腦海。

  那女人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雖然只是短暫交手,但確實感覺起來很熟悉,那身手,還有那雙咖啡色的眼。驀地,她想了起來,她見過那雙眼,那女人也是殺手。

  暗影集團的殺手。她渾身一震。

  那女人想要活捉她,她猜她知道為什麼。

  她的所作所為,引起了玩家們的興趣,那個女人成為了獵人,獵人是屬於玩家的,那個女獵人的玩家想要她,所以才要留她活口。

  這一秒,她知道自己必須找到那個女人。

  她要讓他活下去,她會讓他活下去,活著離開這裡。

  如果這意味著她要再次活在黑暗中,重新變成暗影的殺手,那就這樣吧。彎下身來,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樹洞,走入雨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12:15 PM 編輯

【第三章】

  她不見了。

  當阿萬讓自己冷靜下來,回到樹洞裡時,就發現那女人不見了,他告訴自己她可能去外面上廁所,但直覺告訴他並非如此。

  驀地,外面忽又傳來槍響。太近了。

  他暗咒一聲,飛快衝了出去。

  槍聲很快就停了,但他已辨認出方向,他壓低身子,藉由地形掩護,快速前時。沒多久,他就看見了開槍的獵人。

  三名荷槍實彈的獵人站在一起,中間還有一個血流滿地,倒在地上的黑髮女人。不是霍香。

  雖然女人的臉被獵人遮住了,他還是辨識出那不是她,她頭髮沒那麼長,也不是穿著白色的洋裝,阿萬悄悄鬆了口氣。

  下一秒,他看見了她。

  那女人蹲在一棵板根樹的樹根後,待在暗影之中,動也不動的,幾乎像顆石頭,若不是他刻意尋找,不會發現她在那裡。

  她兩眼緊盯著前方那些獵物與獵人,手上握著一把匕首。

        阿萬不動聲色的潛行過去,當他來到她身後,差點被她回身砍了一刀,幸好她及時看見是他,迅速止住了動作。

  她眨了眨眼,怔看著他。

  他怒瞪著她,在她被發現之前,及時把她高舉匕首的小手拉了回來,將她撲壓倒在板根樹粗大的樹根後的地面上。

  獵人們說話的聲音停了。

  他壓著她,沒有動,她也沒有。

  雨還在下著,穿透林葉,落在他身上。

  「怎麼回事?」

  「沒有,我以為我聽到聲音,大概是我搞錯了。」

  「所以,你們確定這女人不是那個P.H?」

  「不是。」

  「媽的,那女人到底跑哪去了?」

  「鬼才曉得。她沒參加那些獵物應該要參加的任務,我從來沒看過她出現在那些獵物裡。」

  「會不會已經死了?」

  「不可能。如果她死了,系統會顯示。」

  「如果她沒死,系統難道不會顯示她的位置嗎?」

  「那種資訊要花錢買,你看不到是因為你的主人沒付錢。」

  「狗屎,我們沒錢看不到就算了,你覺得克萊兒那妖女會看不到?她的玩家能得到她,就是因為有錢,但這幾天她的人也都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翻,我敢說那女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遊戲系統才無法顯示她的位置。」

  「你的玩家怎麼說?」

  「他希望我們繼續合作。」

  「我的也是。」

  「你呢?」

  「一樣。」

  「狗屎!我受夠了這他媽的雨林了——啊啊啊啊啊——」

  隨著那憤怒的咆哮,槍聲連續朝四方擊發,有幾顆子彈還擊中了霍香和阿萬所在的板根樹。木頭碎片和枝葉一起掉了下來,砸到他身上。

  見狀,怕他被擊中腦袋,她反射性伸手想替他遮擋落下的碎片和枝葉,卻被他抓住了手。他動也不動的繼續壓著她,一雙黑眸透著惱怒。

  霍香看著他,只感覺心跳飛快。

  他的心跳也很快,她能感覺到他身體散發出來的體溫。忽然,槍聲停了,如開始時一般突兀的停止。

  獵人們驚慌叫囂,槍聲再響,沒幾秒,一切又歸於平靜。雨還在下。

  他還是沒有動,她也沒有。

  「是她嗎?」女人冷漠的聲音,驀然響起。

  腳步聲輕響,一陣窸窣聲之後,一個男人開口回答。「不是。」

  女人冷哼一聲,「就憑這幾個白痴,我想也殺不了她。」

  「那女人受了傷,會不會已經死了?」

  「暗影殺手沒有那麼容易死。」女人冷冷道:「她還活著,只是躲起來了。」

         此話一出,霍香感覺到身上的男人微微一僵。

  「她真的是暗影殺手?」

  「你親眼看到她做了什麼。」女人冷笑一聲:「換做是你,你做得到嗎?」

        彷彿回想起當時的景象,現場一陣靜默。

  這下子,換她變得有些僵硬,但阿萬握緊了她的手,讓她不由自主的抬眼朝他看去,他凝視著她,黑眸裡有些什麼,她無法辨認,卻讓她心跳莫名加快,教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氣息。

  驀地,男人的聲音又響起。

  「就算她真的還活著好了,我們的玩家都買了最高級的資訊,照理說,第二級遊戲裡,系統應該每個小時整點更新一次獵物的位置,但那女人已經三天沒出現在系統上了。」男人說:「有沒有可能,她已經逃走了?」每個小時整點更新?

  霍香一僵,心頭猛地一跳,她看見阿萬朝她左手腕上被布包起來的手環瞥了一眼。該死,她沒想到他會跟著她出來。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就算了,但他在這裡。她不想讓他被發現。

  現在到底離整點還有多久?   

        忽然間,一陣心慌,但彷彿察覺到她的緊張,他再次握緊她的手。她一怔,只見他凝視著她,炯炯黑眸沒有半點慌張。他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看著她。這一秒,突然冷靜了下來。

  「逃走?」另一個低啞的男聲開口:「不可能,獵場外有無人機巡守,還佈了地雷。」

  「也許她順著河流游到下游去了。」

 「你新來的吧?那也是條死路,河裡佈了水雷,想從水路走,一樣會被炸翻天,昨天有個白痴試過了。」此話一出,現場一陣沉默。

  然後,低啞的男人再次開了口。「克萊兒,你怎麼說?」

  「名單上另外那兩個人呢?有消息嗎?」

  「系統顯示他們在東邊,他們聚集了一些獵物在做抵抗,那兩個獵物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俄國佬和蘇格蘭人已經被幹掉了,其他獵人正在附近觀望。」

  「Shit!你開玩笑?」

  「沒有,剛剛最新的資料更新,顯示那幾個以色列人也被宰掉了。」

  「我們要過去嗎?」

        「不用。」女人道:「那些人成不了什麼大事,先把這幾個白痴的裝備拆下,我們回營地,等天快亮時再過去撿現成的。」

  女人話聲一落,其他三個男人就動了起來,一陣窸窣聲之後,腳步聲開始遠離。雨仍在下,他還是沒動,她也就不動。

  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聲響,只剩下雨水落下的聲音。霍香等了一下,又等了一會兒。

  她以為他會起身,他沒有。

  她已經遠離了阿克夏身上的訊號干擾器,而根據那些獵人的說法,只要花錢購買,系統準點就會通報獵人所有獵物當時的位置。

  那表示他們隨時可能會發現她就在這裡。

  她想起來,立刻離開,那迫在眉睫的時間在心中越逼越近,但他沒有動,她知道他一定有他的原因——驀地,腳步聲又響起,她一怔,那聲音很輕,但確實存在。

  那很輕很輕的腳步聲慢慢的走著,繞了一圈,然後又一圈,有那麼一度,她知道那人很靠近,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變快,他的也是,但他還是沒動,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直到那腳步聲的主人終於放棄,開始遠離。雨還在下,一直下。

  雨水從他身上、從他臉上滑落,滴到她臉上。他全身都濕了,她也是。

  雨水在她身下蓄積,浸濕了她的背。因為冷,她開始發抖。

  終於,她感覺到他開始移動,從她身上移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他沒有說話,她也沒有。他緊抓著她的手,拉著她往回跑。

  她沒有試圖抽手,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怒火,她乖乖跟著跑。他跑得很快,她盡力跟上,她很清楚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位置隨時可能曝光。

     然後,那棵大樹終於映入眼簾,她看見阿克夏穿著用樹葉、藤蔓編織成的偽裝,臉色蒼白的縮坐在樹上,看見兩人出現,他大大的鬆了口氣,匆匆跳了下來,在他拉她進洞裡時跟了進來。

  「太好了,嚇死我了,我聽到槍聲,想說你去上個廁所而已,怎麼那麼倒——」

  「閉嘴!」

  阿克夏話沒說完,阿萬抓起狙擊槍背上,將地上的背包抓起來扔過去。「把你的零件和東西帶著,我們要離開這裡!」

  「咦?」阿克夏驚慌接住那裝滿零件的背包,一臉茫然。

  「動作快!」阿萬冷聲下令,拎起另一個背包,甚至沒費事掩去火苗,就抓著她往外跑。阿克夏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仍七手八腳的匆忙跟上。

  外頭大雨傾盆,視線不清,他穿著雨衣,戴著頭盔,背著背包,氣喘吁吁的跟著前方那男人左彎右拐不知多少次,好幾次差點跌倒,但總算勉強穩住,然後他腳下一滑,一個閃神,再抬頭,前面那兩人已經消失無蹤。不會吧?

  他喘著氣,在大雨中驚恐四顧,可除了在雨中扭曲的樹幹和藤蔓,他什麼也沒看見。驀地,幾記槍聲響起。

  他嚇了一跳,差點驚叫出聲,就在他以為自己死定時,一隻大手從旁摀住了他的嘴,將他拖到了暗影裡。他死命掙扎,然後才在混亂中看見霍香,他一愣,鎮定下來,知道身後的男人是阿萬。

  槍聲又響,啪啪啪的,聽起來像是有人連續踩破了被小孩子惡作劇吹飽的鋁箔包,他知道那意味開槍的人離他們有點距離,不過也不會太遠就是了。

  阿萬鬆開了手,阿克夏聰明的保持安靜,看見那男人再次抓著那女人,轉身離開。他學兩人壓低身子,小心跟上,這次完全不敢讓視線離開眼前那對男女。

  大雨變成了暴雨,就在他跟著爬上爬下、東奔西跑,覺得自己快要掛點時,那男人終於帶著女人停了下來。可等他看清眼前讓他們停下的事物時,他呆了一呆。

  「不會吧?」他毛骨悚然的脫口。鱷魚。

  那些本來應該要在河口出沒的龐然怪物,一條又一條的盤據在前方的雨林裡,它們動也不動的,就像石頭一般,但他脫口的話,讓那些本來動也不動的怪物,轉動了眼睛,朝他看來,嚇得他頭皮發麻。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點又尿濕了褲子。阿萬頭也不回的往後朝他舉起一隻手。

  「後退,退慢一點。」男人沉聲,緩緩開口。

  阿克夏聞言,立刻慢慢往後退,很慢很慢的往後退。鱷魚們用那邪惡的眼睛盯著他,但沒有動作。

  阿萬和霍香也跟著往後退,一步接著一步。

  一切本來很順利的,直到阿克夏踩到了一個積著水的泥坑,然後重重摔跌在地,無法控制的痛叫出聲。

  泥水四濺中,阿克夏看見阿萬將霍香送上了樹,然後那男人也飛快爬上了樹,那些有著強壯下顎、尖牙利齒的鱷魚們,好幾隻一起朝他衝了過來。

  他驚慌萬分,手腳並用的爬起,卻因為太過緊張,地上又太滑,還沒站穩瞬間又摔了一跤。

  他不應該往後看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回頭只見一張好大好大的嘴,裡面有著好利好利的牙,牙上還殘留著上一個倒霉鬼的肉塊。

  他驚恐的尖叫出聲,嚇得屁滾尿流。

  就在這時,一股力道猛然扯住了他的右手,有那麼一秒,他以為是另一隻鱷魚咬住了他的右手,世界在眼前旋轉,慘叫連綿不絕的從喉中竄出。他過了一秒才發現他人在半空中,當他的腳劃過鱷魚們的頭頂時,幾條鱷魚仰身奮力一躍,張嘴試圖追咬他。

  阿克夏嚇得連忙縮腳縮屁股,驚叫連連的就怕自己會被咬上一口,混亂中他抬頭查看,才發現右手被阿萬抓住,那男人抓著藤蔓,像泰山一樣,帶著他飛越半空。

  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阿萬就鬆開了他的手,他實在不想那麼沒用,但當他再次下墜時,尖叫再次如同他那三歲小妹一樣,竄出喉嚨。

  他的鋼盔從腦袋上脫落,一隻鱷魚騰騰張開大嘴,一口就吞了它。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霍香抓著另一條藤蔓盪了過來,抓住了他的手,接力將他盪了出去。

     當霍香放他落地時,他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鱷魚所在之處,但霍香仍在藤蔓上,他吃驚的看著她盪了回去,才發現阿萬會放開他,是因為那男人手上那根藤蔓斷了,他及時抓住了一棵樹的枝幹,懸掛在半空中,只是那根枝幹撐不住他的體重,已經開始斷裂。

  霍香盪回去時,他已經開始往下墜落,一隻鱷魚張開血盆大口撲了上去,那男人在半空中翻身,抓著斷掉的樹枝用力狠狠一揮,將那鱷魚打歪了腦袋,但另一隻鱷魚早等在一旁,見狀又朝他飛撲。

  就在那隻鱷魚想一口咬住他時,霍香抓住了他,唰地將他從鱷魚未來得及合起的大嘴中帶走。鱷魚落地,忿忿不平的在水中追了幾尺,然後和擋路的同伴扭打了起來,才沒有繼續追擊。阿克夏驚魂未定的看著那兩人飛越重重雨幕,來到眼前,落了地。

  那一男一女落地時,雙雙注視著彼此,他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男人就開始衝著她破口大罵。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你他媽的到底為什麼自己跑出去?」

    「讓獵人找到我,是讓我們可以最快了解現狀、掌握情況的方式,我需要弄清楚現在的情況,才能決定要怎麼做。」

  他怒瞪著她,火冒三丈的吼著:「現在的情況,就是我們要離開這裡!」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也聽到了,河裡有水雷,獵場外是地雷區,就算你能擊落每一架無人機,就算阿克夏能用你替他收集來的零件,擴大干擾訊號,讓自動機槍失去效力,我們也不可能穿越地雷區。」

  「你少轉移話題!」他怒瞪著她,在大雨中咆哮:「那個女人是個他媽的暗影殺手!你何時認出她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等你他媽的被她一槍爆頭的時候嗎?」

       「她不會殺了我,她知道我是誰,她的玩家想要我,所以才要留我活口,他們想要讓我當獵人……」大雨傾盆,當頭而下。

  有那麼一秒,阿克夏真的以為,那個額冒青筋的男人會伸手掐死那個超級冷靜的女人。

  「獵人?!你以為對方那麼蠢,會任你就這樣自由來去?你知道獵人都會在身體裡被植入炸彈,你現在是覺得手上這顆還不夠,想收集一串來玩嗎?」

  霍香臉色微白,握緊了雙拳,啞聲道。

  「我知道這有風險——」

  「這不是有風險而已!」他憤怒的咆哮:「這是自殺!」

  她渾身一僵,深吸口氣看著他道:「阿震和阿南移除過獵人身上的——」

  「你敢!」他氣到兩眼發紅,霍然抓著她的手臂,暴怒大吼:「你敢拿自己去換韓武麒想要的東西……」

  「不是為了武哥!」

  他的誤會,終於讓霍香也失去了冷靜,她開口打斷他,在大雨中吼回去:「我不是為了他!不是為了紅眼!是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要光明正大的活下去!想要正正當當的走在陽光下!我想要得到——」

  她吼到一半,猛然驚醒自己差點說了什麼,瞬間閉上了嘴。

        阿萬瞪著她,「想要得到什麼?」

  她僵住,匆匆轉身要走,卻被他拉了回來。

  「你是為了什麼?」

  「沒有,沒有為什麼。」她滿臉通紅,窘迫的飛快改口。

  她的反應,她眼裡激昂的情緒,她飛紅的雙頰,讓他心頭一跳。

  「你——」

  「什麼都沒有!」因為驚慌、因為尷尬,因為他那雙彷彿看進心底的眼,她匆匆低下頭,伸手推他,道:「我沒有為了誰!我只是為了自己!你放開我!」

        他沒有放開她,他捧著她的臉,強迫她抬頭看他。她反射性的抬眼,又驚慌匆匆垂下。

  一秒鐘。

  可他已再次看見,看見她曾經木然死寂,什麼也不在乎的黑瞳,此時此刻卻充滿了渴望、恐慌、羞窘,那萬般激昂的情緒,從她眼中滿溢而出,如此濃烈、那般洶湧,狠狠撞入他的心頭。

  突如其來的領悟,讓阿萬震驚的鬆開了手。她轉過身,要走,脫離了他的掌握。

  懷中,瞬間一空。

  還沒回神,雙手已自動伸出,將她攔腰撈回懷中。可惡!該死!媽的!

  她試圖掙脫,他卻不肯放手。

  「好了……好了……」他從後緊抱著她,張嘴啞聲安撫著。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喘著氣,淚如泉湧,「你才不知道——」

  「OK,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為了不讓她再掙扎,他順著她的話說,實際上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這話讓她冷靜了下來。他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壓著她的心口,在她耳邊沙啞開口。

  「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低垂著頭,壓下另一聲上湧的哽咽,終於不再試圖掙脫。

  這一秒,亂七八糟的情緒塞滿腦海,阿萬緊擁著懷中渾身濕透的小女人,一時間只覺心慌意亂。他一直以為她很遲鈍,他一直以為她什麼都不懂,他沒想到她會為了……就只是為了……

  一顆心,猛地被緊緊揪抓著。他不是笨蛋。

  他很清楚,她在很多方面都單純得像張白紙,所以他一直不敢對她出手,過去幾年,他不讓自己踏過那條線,因為他很清楚只要過了那條線,他就會變得很貪心,越來越貪心,直到他把一切都搞砸為止。

  他完全搞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他不想對誰負責,他不想太過在乎誰。

  他一個人很好,一個人就好。

  韓武麒那王八蛋卻把她塞給了他!

  她早就應該離開他的船屋,她卻一直沒有走;他早就應該趕她回去紅眼,他卻始終沒有這麼做。他一直告訴自己,反正時間到了她會自己走,反正是個免費的人手,不用白不用。

  他沒想過她會留下來,他沒想過她真的會想和他一起,待在那陰暗、潮濕又冷漠的城市。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傻、這麼執著。

  雨很大,但他能感覺到她的淚水滴落手臂,能摸到她的心在狂奔。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環抱著她,他聽見自己喑啞的聲音,從緊縮的喉嚨裡湧了出來,告訴她:「那都不值得。」

  她渾身又一僵,沉默著。

  然後,她在滂沱大雨中,緊抓著他的手臂,張嘴吐出一句幾不可聞的話。

  「只是一隻眼睛,我覺得很值得……」

  她說得很小聲、很小聲,那微弱的語音,幾乎被大雨淹沒,可他卻聽得一清二楚。他氣一窒,心頭又緊又熱,熱到發痛。

  「告訴我你不會這麼做。」

        她沒有說話。

  他收緊雙臂,掌心用力壓著她的心,啞聲要求。「告訴我。」

  淚懸在眼,和雨水交織融在一起,她張嘴開口承諾。「我不會……不會這麼做……」

  他深吸了口氣,貼在她耳邊,告訴她。「我不需要助手。」

  霍香渾身一僵,他卻在這時將她轉了過來,撫著她的臉,強迫她抬起頭看著她,啞聲說。

  「從來就沒有需要過。」

  她張著大眼,怔怔看著他,不懂他是什麼意思。阿萬低下頭來,在傾盆大雨中,吻了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01:57 PM 編輯

【第四章】

  雨還在下。

  她有點頭昏,有些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阿萬牽著她的手,在雨中前進,她愣愣的被他牽握著,傻傻的跟著他走,不太能正常思考。剛剛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試圖運轉她變得遲鈍的腦袋。他吻了她,她知道。

  他說他從來不需要助手,她知道。但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頭,看見那印度男孩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和她一對上眼,他尷尬的紅了臉,匆匆瞥開視線,結果差點又摔得狗吃屎。

  不知為何,男孩的反應讓她莫名也紅了臉,然後她慢半拍的想起來,剛剛那男孩一直就在旁邊,看著發生的一切。

  忽然間,清楚意識到被阿萬緊握的手,她回過頭,垂眼看著自己被他抓握住的手。他的手又大又熱,緊緊包覆著她的。

  她應該要抽手,但她喜歡他這樣握著她的手。

  她搞不清楚這男人在想什麼,只知道他要她承諾不能去當獵人。心,驀然又跳。

  忽然間,領悟他其實什麼也知道了,即便他說他不知道,縱然她沒真的說出口,也不肯承認,可他就是知道了。

  熱氣,又上了臉。

  反射性又想抽手,但他握得很緊,她的動作,只讓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他挑眉。

  「沒……」她看著他,明明應該要抽手,要告訴他,這樣抓著她很不妥當,那會讓兩人無法立即反應突然其來的危險,可不知為何,她張嘴卻只道:「我腳滑了一下。」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停下腳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她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你累了。」他大步往前走。

  她啞口,有些傻眼的看著他,「我可以自己走。」

       「你不行。」他從薄唇裡吐出這句話,大手將她的腦袋輕壓向他的肩頭。「把眼睛閉上,休息一下。」她想再說什麼,卻看見他緊繃的下顎、擰起的眉頭。

  不敢和他爭論,她閉上嘴,順從的將自己的腦袋擱上他的肩頭,卻看見跟在後頭的印度男孩瞪大了眼,害她臉又紅。

  她應該要下來自己走,但他的懷抱太溫暖,而且當他將她抱起來時,她才發現自己確實累了。很累。

  只是她的身體太習慣疲倦和疼痛,所以不覺得。直到他這麼說,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多疲倦疼痛。

  「把眼睛閉起來。」他沉聲又開口,她乖乖閉上眼,將世界隔絕在眼皮之外。大雨仍在下著,但她能感覺到他。

  體溫、心跳,熟悉的味道。一顆心,悄悄定了下來。   

*             *             *

  有那麼一瞬間,她陷入黑暗之中,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船屋裡,在水上漂浮著。

  她以為自己只是閉了一下眼,可當她再睜開眼時,發現天已經黑了,她才驚覺她剛剛竟然睡著了。他帶著她和印度男孩,找到了另一處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

  那是一個由岩石和大樹構成的天然山洞,中間上面當然還有空隙,但阿萬和那男孩脫下了雨衣,鋪在上面,再拿落葉、石頭將它壓好掩蓋起來,讓雨水不會落下來。

  阿萬還用藤蔓遮住了兩邊出入口,讓人不會一眼就看到這裡。雨還在下,他冒險生了火。

  看到火,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冷。

  她很冷,冷到一直發抖,四肢都像被泡到冰水裡一樣寒凍。她會醒過來,就是因為太冷了。

  他早已脫去她身上濕冷的衣物,拿隔熱毯包住她才去做那些事,但她還是冷,牙齒不斷打顫,她在毯子裡以雙手摩擦著自己的身體,卻還是熱不起來。

  然後,他回到了她身邊,脫去身上衣物,鑽到毯子裡,赤身裸體的將她摟在懷中,她在他懷中抖顫著,他以雙手摩擦她的背,讓她從頭到腳貼著他。

  他身上還有些濕,但他的體溫很高,比她高很多。她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好了,阿萬哥,水滾了,快讓她喝上一點。」

  男孩急匆匆的聲音響起,阿萬抱著她坐起來,她才在恍惚中看見那男孩縮坐在火堆旁,用乾淨的空罐頭把水煮開,拿濕衣服包著那空罐頭,把煮開的熱水弄了過來。

  阿萬接過手,沒有直接給她,只是放在地上,然後從他扔在一旁的褲子口袋裡,撈出了一罐東西。那是她的糖。

  她看著他撈出兩顆糖,將它用石頭敲碎,然後放進熱水裡,兌了一些水壺裡的冷水,才將那溫熱的水,湊到她嘴邊。

  「慢慢喝,小心燙。」他說。

  她一直在發抖,想快也快不起來,但溫熱的糖水一入喉,的確很有幫助。

  在這期間,他仍不斷在毯子裡摩擦她的心口,過了好一會兒,她的牙齒才終於不再咯咯作響,冰冷的身體也終於溫暖了起來。

  男孩靈巧的又遞來一根雜糧棒,她偎靠在阿萬懷裡,慢慢的吃著。

  那印度男孩像個小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遞熱水又遞食物的,讓她知道自己的狀況看起來真的很糟,吃雜糧棒時,她看見自己的雙手白得嚇人,指甲下方完全沒有什麼血色,她猜她的臉和嘴應該也差不多吧。

  當他再次拿來熱水時,她張開嘴,啞聲道。「謝謝你……呃……」

  她忘了他的名字,幸好身後的男人在她耳邊悄聲開口提醒她。

  「阿克夏,他叫阿克夏·辛格。」她鬆了口氣,把話說完。

  「謝謝你,阿克夏。」

     聞言,男孩吃驚的抬眼看著她,然後又想起她在毯子下什麼也沒穿,又趕緊把視線拉開,但他的黑臉依然在瞬間紅了起來,一邊忙搖著手道。「別這麼說,我才要謝謝你救了我。」

        聽到這句,她一愣。

  「謝謝你。」阿克夏抬眼看著低矮的天然屋頂,滿臉通紅,但真心誠意的說。

  因為不曾聽過別人對她這麼說,霍香眨了眨眼,不知該如何反應,身後的男人,再次悄聲提醒。

  「這個時候,你要說不客氣。」她乖乖的張嘴,開口照著說。

  「不客氣。」

  阿克夏紅著臉摸著鼻子道:「呃,總之,你放心好好休息,別想太多,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想到辦法解決地雷的問題。」

  他不提這還好,一提起這話題,她就感覺到身後的男人繃緊了身體。

  她知道他想起她原本打算做的事,所以即便她依然覺得,她去當獵人是最快且最有效得到資訊,甚至可能可以換得離開這裡的方法,她依然開口同意。

  「嗯,我相信我們可以。」

  阿克夏低頭衝著她笑,然後又不好意思的別開視線,摸摸頭回到火堆的另一頭,背對著這邊坐著吃東西。她很快發現,他背對著這裡,是為了讓阿萬可以不用顧忌的替她的手臂換藥。

  白天那一陣混亂,她手臂上的傷又被扯裂了,鮮血染紅了繃帶。阿萬將它拆掉,替她檢查傷口,重新上藥。

  她靠在阿萬身上,雙眼卻看著那個男孩。

  她知道,阿克夏其實很害怕,他比誰都還想離開這裡,她也知道這男孩曾有一度很怕她。

  在她半昏迷的那段時間,他一直不敢靠近她,好像她隨時會突然跳起來,狠狠砍他一刀一樣。她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想,也曉得他為什麼會怕她。

  這男孩見過她殺人,他看過她能做出什麼樣的事,若不是他喊了她的名字,她恐怕連他也殺了。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沒想到他會和她道謝,也沒想到他會希望她不要去冒險。

  不知怎,眼微熱。

  「為什麼?」她轉過頭,將臉埋進阿萬脖頸裡,困惑的悄聲問:「他應該要怕我。」

        阿萬胸口一緊,重新將她手臂綁上新的繃帶,低頭貼著她的額角,啞聲低語。「因為你是個傻瓜。」

  她哽咽的說:「我甚至都不是真的記得他的名字。」

  「相信我。」他扯著嘴角,用手指將她濕透的髮擰乾梳開,道:「那真的不是重點。」

  「那什麼才是?」

  他忍不住,吻著她微濕的髮,將毯子重新拉起,把她包好,撫著她冰冷的裸背,喑啞的說:「重點是你做的事,還有你打算做的事。重點是你即使虛弱成這樣,卻依然試圖犧牲自己,好讓我們能夠離開這裡。那孩子不是笨蛋。他在這遊戲裡活了這麼多天,看盡了人性的自私, 你大概是第一個沒有和他索取代價,卻願意犧牲自己拯救他的人。」

  聞言,她紅著眼,縮在他懷中,語音沙啞的悄悄說。「我只是做了你會做的事。」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阿萬一愣。

  「我只是想,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她悄聲說:「我只是照著你的方法做事,我以為你會同意我這麼做,你以前也這麼做過,幫武哥做臥底,取得情報,再從內部瓦解對方。」

  他微微一僵,他不知道她知道。

  「韓武麒告訴你的?」他真的很想用力狠踹那王八蛋的臉。

        她微微搖頭,聽著他的心跳,感覺他的體溫,包圍溫暖了她。

  「可菲說的。」

  阿萬呆了一呆,「小肥?」

  「她每個月都會打電話給我。」霍香小小聲的說。

  他知道她和小肥有在通電話,他看過幾次,甚至聽過幾次。

  沒有人會打電話給她,只有小肥會,她不會拒接,也不太回答,就只是靜靜的聽那嘮叨的女人說話。有時候,她會把手機開擴音,一邊做事,小肥也不介意,就一直繼續說。

  那女人說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家常八卦,所以他也沒多留意,他怎麼樣也沒想到小肥會和她說他的事。

  「我喜歡聽她說話。」她閉上眼,道:「說一些大家的事,雖然都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但感覺……很好……好像……好像……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像你也在那裡。」不自禁的,他啞聲脫口。

  「嗯,好像我也在那裡。」她點頭,說:「好像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他懂她在說什麼。

  他也喜歡聽,聽那女人說那些不著邊際的小事,說她今天煮了什麼菜,說換季了要洗衣洗毛毯,說阿震載她去補貨,說哪個孩子又跌傷了腦袋,哪個小朋友又得獎回來,誰又穿著靴子進門踩了一地泥,誰和誰打牌又輸了,誰拿老婆打賭卻被老婆發現了,說中秋節大夥兒上天台烤肉,說過年回老家被帶去上山下海,說颱風好大,說天晴天雨……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知道自己放任她開擴音,讓小肥的聲音回蕩在船屋裡,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那讓他覺得,他好像仍在那裡,在那棟老公寓。

  然後,才發現,原來他以為自己離開了,其實一直都在那裡。人是群居的動物,不可能一個人生活。

  韓武麒翹著腳,用大手支著那張俊臉,看著他說。

  荒野一匹狼是種幻覺,你只看到那匹狼,沒看到它身後森林裡那些同伴。男人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

  阿萬,發生在你父母身上的事,不一定會發生在你身上。

    當時他頭也不回的走了,他不想重複同樣的事,不想冒險重蹈覆轍,所以他從不讓自己對誰動心,對誰用情。

  他怎麼樣也沒想到會栽在她手中。輕輕的,她喟嘆了口氣。

  「你知道,那很合理。」她不死心的悄聲說:「我去當獵人,他們會給我食物和醫療,我也能拿到更詳細的資訊,瓦解這個組織,和你之前做的一樣。」

     火光在眼前搖曳著,懷裡的女人不知何時,伸出了手環著他的腰。她冰冷的肌膚溫暖了起來,他能感覺她的心跳,貼著他的跳。

  這個女人,如此嬌小、那麼勇敢,傻得可以。如果他早點趕她走,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吧?可事到如今,他已經做不到了。

  悄悄的,他收緊雙臂,告訴她。

  「那是不一樣的,你的想法是不可行的,獵人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被遊戲系統,被玩家監控著,無論你吃飯睡覺上廁所都一樣,就算你真的成了獵人,你也不會有機會做出不利於他們的事,只要有任何不對勁,那被他們裝在眼睛裡的炸彈就會爆炸。」

  他撫摸著她,啞聲道。「那就是為什麼那些獵人,至今沒有人逃脫成功的原因。即便被放出去執行任務,時間一到,指令一下,他們都還是會乖乖回來,不回來就得死,不聽令就會死。」

  他說著,扯了下嘴角。「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霍香一愣,抬眼看他。

  「那是條死路。」阿萬垂眸凝視著她,「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更不可能讓其他人活下去。」

  她沉默著,半晌,才道:「沒有偵測儀器,我們不可能靠自己穿越地雷區。紅眼的人沒有來接應,他們可能出事了。」 

 「路是人走出來的。」他聞言,只伸手再次將她腦袋壓到肩頭上,道:「把眼睛閉上,別想了,你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覺。」

  她沒有辦法不去想,她注意到他沒有否認紅眼的人出事的可能,她很清楚,這男人雖然離開了紅眼,跑到半個地球之外,但他的心一直在那棟公寓裡。

  那些人,是他不肯承認的兄弟,是他沒有血緣的家人。他比她還要關心在乎他們。

  她知道,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一定很擔心。

  她無法不去想,不去擔心,幾次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想不出任何可行的辦法。

     他被困住了,和她一起被困在這個遊戲裡,自顧不暇,無法幫上紅眼那些可能出了意外的人。她不知該怎麼做,只能如他所願,閉上了眼。

  他一次又一次的,用大手輕輕梳開她微濕的髮,揉按她緊繃的腦袋,直到她終於無法抵抗的放鬆下來。她知道他是對的,她必須休息,讓自己恢復過來,然後她就能……就能……

  思緒變得有些恍惚不清,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她會和他在一起,她會讓他安全的離開這裡。她會的……

*             *             *

  清晨,薄霧不知何時悄悄浮現。

  阿萬和阿克夏輪班守夜,為了以防萬一,身體都弄乾之後,他們早早就把火熄了,但這一夜平靜的過去了。

  說平靜,也不是真的完全無事,只是那些聲響都有些距離,離這兒很遠,聽不清。

     上半夜有一度,阿克夏很擔心那些聲音會越靠越近,擔心獵人會再次來襲,不過他們還是平安的度過了這一夜。

  晨霧穿越藤蔓,瀰漫了進來。

  大雨不知何時停了,阿克夏和霍香睡得正熟。

  世界變得很安靜,只剩下偶有殘存的水滴,答一聲、咚一聲,滴落地面或水窪的聲音。人類連續幾天的戰鬥紛擾,讓飛鳥走獸都驚跑了。

  阿萬套上衣物起身,穿越藤蔓,走在茫茫白霧裡。

  霧太濃了,什麼樣的電子儀器也起不了作用,沒有獵人會在這時出來亂晃,因為在這遊戲裡,獵人同時也是獵物,若沒加入同盟,你隨時可能被另一個獵人狩獵,奪取在你身上累積的獎金與分數。

  走在濕透泥濘的草地裡,他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雖然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他還是很快找到了昨日經過的一棵樹,那棵樹枝葉低垂,上面有藤蔓垂掛,藤蔓上綠葉之中,有一顆顆鵝蛋大小般,綠色與紫色的果實結實累累。

  百香果。

  他天生就擁有絕對的方向感、絕佳的記憶,他記得他走過的地方,經過的地理環境,只要走過一次,他就會記得。

        雖然只匆匆一瞥,但他看見了這水果,他抽出匕首,摘下那些紫色的果實,留下綠色的,他每一顆都多割了一小段藤蔓,將它們捆成一串,然後又走到不遠處,找到了幾棵野生的香蕉樹。

  大部分的香蕉都還是青綠色的,但他找到了幾根已經成熟,可以食用的香蕉。

  濃霧開始轉淡,不再伸手不見五指,但依然無法看到一公尺外的景物,他往回走,卻忽然聽到淙淙水聲。他一怔,考慮了一下,轉而往那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這個方向的地面比較沒有那麼泥濘,較多岩石,不會留下太多足跡。

  這裡他沒來過,雖然在飛機上看過大概的衛星畫面,但畫面也多是雨林裡的樹冠,沒有太詳細的資訊。這地方人煙罕至,所以才會被選為獵場。

  他放輕了腳步,穿過一整片的蕨類,下一瞬,他就看見前方有一窪藍綠色的水池冒著淡淡的輕煙。水池裡的水,清澈見底,藍綠的色澤美得不像真的。

  他來到水邊蹲下,放下手中水果,伸手觸碰泉水。是溫熱的。

  水裡有水草,還有魚,他沾了一點到嘴裡,發現這是一處碳酸溫泉,另一邊流入的溪水,讓水溫剛好得讓人想要下去痛痛快快的洗一場澡。

  這念頭才閃過,忽感覺身後有人,他猛地拔槍回身就看見霍香。

  「怎麼出來了?」

  見是她,他放下槍,割下一根香蕉,起身遞給她。

  「你出來之後,我就醒了,才要跟上,阿克夏也醒了。」

  她把匕首插回去,接過香蕉,邊吃邊說:「他說他擴大了訊號干擾器的範圍,現在應該有三百公尺,正好我要出來找你,他希望能順便試試看那兩台儀器。」

  「兩台?」

    「除了那個擴大器,昨晚他用你給他的那些東西,搞了一個接收器之類的東西,可以從一個小螢幕上看到出現的電子訊號,你知道他是MIT的學生嗎?」

  「知道,他前兩天說過,他跳級念的。」

  「MIT是什麼?」她吃完了最後一口香蕉,好奇的問。

       「麻省理工學院。」知道她對不感興趣的事都不會去注意,他告訴她:「總之,就是專門教人怎麼弄那些機器的。」

  「喔。」她應了一聲,「他要我盡量往外走,試試看他做的機器有沒有用,我聽到水聲,就過來看看。」見她已經吃完了香蕉,他用匕首切開手中的百香果,遞給她。

  她接過手吃了一口,雙眼微瞇。

  「很酸?」他問。

  「還好。」她說著,又吃了一口,然後說:「酸酸甜甜的。」

  「你覺得這裡有三百公尺了嗎?」

  「還沒。」她搖搖頭:「阿克夏說,如果他看到訊號出現,無論是我的,或其他人的,他會製造聲音警告我。」

  「我也覺得沒有。」說著,他脫掉了衣褲,露出精壯結實的身體。

        霍香看呆了眼,忍不住脫口:「你做什麼?」

  他頭也不回的下了水,潛入了水中,然後才從那碧藍色的水裡冒了出來,回身看著她說。

    「洗澡。」他伸手耙過濕透的黑髮,用那雙深邃的黑眸看著她,道:「這是溫泉,水是熱的。」

        她感覺得到,看得出來。

  晨霧依然濃重,可他沒有離得很遠,而這裡的溫泉十分清透,雖然水波蕩漾,她還是幾乎什麼都看到了。然後,他朝她伸出了手。

  「你要來嗎?」

     眼前的男人站在及腰的水中,全身赤裸,黑眸深深,嗓音低啞。她再傻,也知道他不是叫她一起洗澡,不只是洗澡而已。

  胸中一顆心,跳得飛快。

  這不是個好主意,他們仍在遊戲獵場裡,那些獵人隨時會出現。可男人站在水中看著她,朝她伸著手。

  明知不該,她仍是無法控制的放下了武器,在他的注視下,脫去了衣物,緩緩走進水中。清晨的空氣是冷的,但泉水很暖。  

  她一路走過溫暖的泉水,來到他身前,將手擱到了他手中。他低頭看著她,她抬頭仰望他。

  「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嗎?」

  「你說什麼,」她看著他道:「我就做什麼。」

  「獵人來了怎麼辦?」他再問。

  「有訊號阿克夏會發出警告。」她心跳飛快的回答。這個聰明的小女人,教他如何不在乎她。

  此時此刻,在這一分、這一秒,他們是安全的,暫時是。

  「這水,可能有毒的。」他提醒她。

  「有毒也沒關係。」她粉唇微張,沙啞開口。

  「為什麼?」他頭垂得更低,低到他的嘴幾乎貼到她唇上。

  「因為……」她呼吸著他的呼吸,吐出真心:「你在這裡。」

        他黑瞳收縮著,握緊了她的小手。

  「你真是個傻瓜。」他說著,張嘴吻了她。

  那個吻,無比溫柔,然後漸漸加深,他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她,和她唇舌交纏,讓心跳更快,讓體溫狂飆。她以為他會……她不知道……也許速戰速決之類的……

  他沒有。

  這男人慢條斯理的親吻她,舔吻著她的耳垂,她的下巴,她脖子上快速跳動的頸動脈,她赤裸敏感的胸口。她可以感覺到那在他唇下的皮膚,隨著他的吮吻一路燃燒,感覺在骨骼之下的心臟,因為他的唇舌用力跳動,幾乎就要破胸而出。

  這幾日,他下巴滲冒出的鬍渣,隨著他唇舌的移動,緩緩刮擦而過,挑動敏感的肌膚與神經。

  下一秒,他張嘴含住她的酥胸,他的嘴很熱,讓她不覺瑟縮,一股酥麻暖熱,為之而來,奔竄在血液中。然後她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將她抱了起來,她反射性的伸手攀著他的肩頭,張開雙腿環住他的腰。

  她可以感覺到他炙熱的男性,但他沒有做她以為他會做的事,他只是把她抬得更高,讓她比他還高,教她不由自主的低頭垂眼看他。

  他仰望著她,黑眸像子夜一般漆黑,卻反映著小小的她。

  他用唇舌、用雙手撫摸她的肌膚,清洗她的身體,動作緩慢又溫柔。她不懂得如何誘惑男人,但他懂得怎麼誘惑女人。

  他粗糙的大手、溫熱的唇舌,一再來回,讓她顫慄、喘息、呻吟。

  然後他讓她在他懷中轉身,撫摸吮吻她的背,她的肩頭,她的脊椎,她的腰窩,讓她在溫泉中,仍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

  霍香趴在他肩頭上,雙手仍環著他的脖頸,感覺他激昂的心跳,敲著她的心口。

  有那麼好一陣子,她完全不想動,她喜歡這樣感覺他,喜歡他這樣擁抱著她,喜歡和他這樣緊密相連,感覺他在她的身體裡,和她在一起,好像整個世界都不存在,只剩下他和她。

  好像他就是她的,只是她的。可是,世界是存在的。

  而這個男人,並不是真的屬於她。

  她可以看見白霧漸漸稀薄,可以聽見遠方有鳥兒在輕啼。太陽快要完全出來了,獵人也是。

  她強迫自己起身,有那麼一秒,卻感覺到他收緊了大手,但就那麼一秒而已,他鬆開手了,讓她站起來。她起身,一時間卻有些腿軟,他捧握住她的臀,扶住了她,她幾乎像是一屁股坐到他手上。

  然後讓她吃驚的,他伸手掏起泉水,清洗她濕滑的腿間。

     她抓著他厚實強壯的肩頭,感覺那私密之處因他的手指悸動了一下,她知道他也感覺到了,剎那間臉又熱了起來。

  他沒有抬眼,也沒有做得更多,只是在幫她清洗好之後,挪開了在她臀上的手,跟著站了起來。她不敢看他,轉身朝岸邊走去。

  她聽到水聲,知道他在清洗自己,她很想回頭,卻還是不敢,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燒灼著她赤裸的背。她知道她並不漂亮,沒有魔鬼的曲線,身上也滿佈疤痕。

  方才天色沒有很亮,霧也濃,可如今天要大亮,霧很快就會散去,讓她的身體一覽無遺。她上了岸,飛快套上衣物,遮住自己的身體。

  泡過泉水之後,那半濕不乾的衣服聞起來就沒那麼好聞了,但至少可以遮蔽身體。

  然後,穿好了衣,才注意到即便是在最激情的時刻,他依然沒弄濕她手臂上的繃帶,沒弄濕她的傷口,他始終讓她的手維持在水面上。

  心口,莫名微暖。他來到身邊穿衣。

  她放下了手,還是不敢看他,只蹲了下來,彎腰拿起那串香蕉,撿拾那被他用藤蔓綁成一串的百香果,再撿起方才被她遺忘的匕首和手槍。

  當她起身時,他已站在眼前,她能看見泉水從他胸膛上滑落,看見他帶著水光的乳頭微微挺立,她慢半拍的想起,自己方才幾乎處於被動的情況,她應該要懂得討好他,但她不知道怎麼做。

  也許下次,如果有下次的話,她該學他對待她的方式,照著做?他深吸了一口氣,讓那巧克力色乳頭上的水珠滴落了下來。

  忽然間,有些口乾舌燥。

  他咕噥了一聲什麼,她回過神來,反射性抬眼,只見他黑瞳炯炯的盯著她看,那雙眼,像著了火那般。

  小臉,莫名燒紅,她匆匆垂眼,卻只看見他長褲被他腿間的慾望高高頂起,讓臉更紅,她連忙把視線再拉高一些,盯著他強壯的小腹。

  可就連那兒,也有水光聚集,他的肌肉收縮著,讓水珠流動,然後他套上了衣物,遮住了他強壯矯健的身軀,只是衣物迅速吸了水,貼在他身上,不知為何也沒讓情況好點。感覺看哪都不對,她乾脆轉身往回走,他卻在身後開了口。

  「香蕉給我。」

  沒有想,她停下腳步,回身將那串沉重的香蕉遞給他。哪知道,他拿了香蕉之後,卻用另一隻手抓住她的手。

  她一怔,他在這時舉步往前走,她也只能抓著那一串百香果跟上。

  這真的不是一個在雨林裡恰當的前進方式,一點都不合理,昨天他抓著她,她還能理解,他怕她溜走跑去自投羅網,可今天她已經同意,不會去當獵人了,她不懂他為何還抓著她。

  雨林裡的霧氣雖然淡了,但還未完全散去,他走得也不快。

  「阿萬?」

  「嗯?」他應了一聲。

  「我不會去當獵人的。」她說。

  「嗯。」他再應了聲。

  「你不需要一直抓著我。」她忍不住說。聞言,他笑了。

  她不知他為何笑,但他沒有鬆手,只是繼續抓著她的手。

  「你笑什麼?」莫名的窘迫上了臉。

  「不是抓著,是握著。」他說。

  一瞬間,真的滿頭問號,忍不住再脫口。

  「這有什麼不一樣?」不是同一個意思嗎?他停下腳步,笑著示範給她看。

  「這叫抓著。」他鬆開她的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然後再次鬆開她的手腕,改而輕輕握住她的手,「這是握著。」

  他垂眼看著她,腦袋微微的歪著,薄唇微揚。

  「我牽握著你的手。」他說,黑眸透著笑意和讓她心頭一緊的暖意。

  「不是抓著。」

  小臉,莫名又一陣紅熱。

  「這樣不好行動。」她看著他,心跳飛快的啞聲說。

    「我知道。」他說著舉步又往前走,「你隨時可以抽手的。」他說的沒錯,他沒有握得很緊,她確實隨時可以抽手。

  她沒有抽手,只是在感覺小手快脫出他的掌握時,匆匆快步跟上,繼續讓他握著她的手。走了幾步,她又忍不住偷看他握著她的大手。

  他的手感覺起來真的很暖,粗糙、厚實,散發著溫暖。再走幾步,她偷偷收攏手指,悄悄也握住他的手。

  那小小的動作,讓阿萬喉頭緊縮,他沒有看她,只是繼續握著她的小手,在薄霧中,走回昨夜的臨時營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02:55 PM 編輯

【第五章】

  「媽呀!嚇死我了!」

  縮在洞內的阿克夏,遠遠看到兩人手牽手一起出現時,大大鬆了一口氣,立刻掀開藤蔓跑了出來,直道:「你們怎麼去那麼久?我都忍不住要出去找人了,那是香蕉嗎?」他說著一眼就看到阿萬手裡那一串蕉,大眼頓時發亮。

  「我看到了一些野生的水果,所以去摘了一些回來。」

  阿萬將香蕉遞給他,率先進了洞裡,在地上盤腿而坐,霍香跟在他身後,坐在他身邊,把那串百香果也放到地上。

  阿克夏一拿到香蕉,就狼吞虎咽的吃著。   

  「你的儀器做得怎麼樣?」阿萬等他吞完了一根,才開口問。

  「柱當希……」阿克夏邊說邊將香蕉吞下肚,一邊翻出一顆柚子大小的球狀物。

  霍香愣了一下,看阿克夏掀開其中一片金屬,才發現那裡面是原來高毅和阿震他們做出來的方塊,就是那個訊號干擾器,但被阿克夏加了一堆有的沒有的東西,弄成一個更大的球形了。

  阿克夏硬吞下香蕉,喝了一口水,忙匆匆道:「這東西真的太厲害了,一般防偵測的東西,基本上就是在電子材料上塗上防偵測的塗料,那些用奈米碳管之類的做的塗料可以吸收電磁波,或是利用電磁波吸收體,防止電磁波互相干擾,或利用共振抵消——」

  「我是問你成效如何,不是問你製作過程。」阿萬抬手打斷他,道:「你說了也沒人聽得懂,說重點。」

        阿克夏張著嘴,一時啞口,他研究這東西好幾天了,實在對製作這東西的人有滿腔的佩服與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崇拜,但他也知道重點要先講清楚,到頭來只能吸口氣,把那滿口的話給吞回肚子裡,改口道。

  「OK、OK,說重點,總之這應該是行得通的,我剛剛完全沒有看到霍香的訊號出現。」說著,他看向霍香,「你知道你走了多遠嗎?」

  她還在試圖估算,阿萬已經開口。

  「我們繞了一下路,不過直線距離大約兩百五十公尺。」

  阿克夏撫著胸口,黑白分明的大眼直轉了一下,咧開嘴笑道:「那非常好啊,我完全沒看到有訊號出現,不過你們去那麼久我真是小小驚了一下,還好只是去摘水果。」

  阿萬聽了,沒多說,只道:「既然這東西能干擾訊號,你怎麼有辦法接受到訊號?」他一聽,雙眼一亮,深吸口氣將憋了滿腹的話,大吐特吐:「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眼看他又要開始滔滔不絕,想起前幾天霍香昏迷時,這小子口若懸河,深夜仍要碎念那些鬼話,阿萬忙又抬手。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阿克夏張著嘴,黑眼大睜,瞬間一口氣堵在胸中,臉孔頓時扭曲起來,這有話不能說,有滿腹他好不容易想出來的點子不能炫耀的那個感覺,簡直就是憋死他啦。

  他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雙手大張在身前,低聲哀號。

  「老大,你能不能就聽我說那麼一次?一次就好!你讓我說啊!我求求你,一次就好——」

  「你現在說了也沒人聽得懂。」阿萬見他那臉憋屈的模樣,這才道:「等事情結束後,我介紹你和製作這東西的高毅認識,你到時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一聽到高毅這名字,阿克夏瞬間停止抱頭,瞪大了眼,激動的道:「等等!高毅?你剛剛說這東西是高毅做的?那個幫巴特醫療做出生化機械手的高博士?是同一個人嗎?你說的是同一個人吧?」

  「你知道高毅?」阿萬挑眉,他記得高毅的名字在對外的檔案幾乎都不曾公開過。

  「知道啊!」阿克夏激動的說:「我當初看到那機械手,真的超震驚的,那些技術真的太了不起了,巴特醫療竟然沒公開主要研究人是誰,所以我就駭進去看了。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阿萬聽了臉上三條線,但還是不得不佩服這小子。

  「是。」阿萬看著他,道:「同一個人,他和屠震合作做出來的,我相信到時他會很樂意聽你把這些事從頭到尾說上一遍。」

  「真的?你說真的?你要介紹我和高毅博士認識?」

  「真的。」

  他話聲方落,就看那小子一時太過興奮,雙手一張,竟然一副要撲上來抱他的模樣,他劍眉一挑,冷眼一瞪。

  「站住。」他瞇眼抬手。

  「你再走一步就當沒這回事。」

  「OK、OK,我站住。」阿克夏舉高雙手立馬止步,但傻笑仍在臉上,「阿萬大哥,你千萬別忘啦,一定要記得啊,你不知道,當我發現這裡面竟然是用——」

  「夠了,安靜,閉嘴,我不想聽。」阿萬邊說邊翻著白眼道:「你再說一句,也當沒這回事。」

  阿克夏瞬間舉起手,捏住食指和拇指,在嘴邊拉了一條線,把嘴緊緊閉上,卻還是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扭動著他勁瘦的身子。

  那大男孩是那麼興奮,一副中樂透的模樣,霍香見了,不禁輕笑出聲。阿萬側頭看著她,湊到她耳邊說。

  「這傢伙現在就一副鬼上身的德性,你猜如果讓他知道阿震是傳說中的駭客,他會變成什麼模樣?」

        霍香一聽,忍不住又笑,搖著頭說。「不知道,不過我猜他已經很久沒那麼開心了。」說著,她驀然領悟一件事,看著他道:「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他沒有否認,只道:「這小子太緊張了,需要放鬆一點。」

  她不自覺握緊他的手,看著身旁的男人問:「所以,我們現在要離開這裡了嗎?」

  「本來我是這麼想的。」他扯了下嘴角,道:「不過昨天那些獵人說的話,讓我改變了主意。」她一怔,想起那些人的對話,卻不知哪裡有蹊蹺。

  「怎麼說?」

  他看著她,說:「我當初進來時,嵐姊本來要我等到晚上,進行夜間跳傘,比較不會被看見,但我等不及,堅持要立刻過來,阿震和高毅研發出來的訊號干擾器幫了忙,小飛機上有個比較大的,所以無人機沒有射擊我。」

  她還是不懂,一臉困惑。「跳傘必須從高處往下跳,我們不在飛機上,這裡也沒有更高的地方。」

  「我不是說跳傘能逃出去。」他輕笑出聲。她更茫然了。

  他噙著笑,說:「我的意思是,要出去很難,但要進來卻不是沒有辦法。你進來了,我也進來了。」她眨了眨眼,突然醒悟。
  「你是說,紅眼的人在這裡?」

  「有可能。」他道:「韓武麒那傢伙不可能沒有備案,你也聽到那些獵人說了,後來的獵物裡,有兩個很難搞,他們集合了其他的獵物在對抗獵人。」

  「可是……」她擰起眉,不是懷疑他,只是不了解:「如果他們已經進來了,為什麼沒有和我們連絡?」

  「你的錶壞了,我身上沒有帶任何可以追蹤的東西,他們找不到我們。」他自嘲的再扯了下嘴角。而他,因為她受了傷,亂了方寸,根本沒想到紅眼會再送人進來。

  「紅眼的人知道出了意外,他們找不到我們,所以乾脆到處搞破壞,那就是為什麼這幾天那些獵人很少在我們附近出沒的原因。」

  聞言,她眨了眨眼,一瞬間想要起身,卻發現這男人仍握著她的手,一點也沒有要鬆手或起身的意思。

  「我們不去找他們嗎?」

  「要,不過不是現在。」他看著她說:「要等晚上。」

  「我可以——」

  「你不行。」他凝視著她,道:「先不提他們不一定是紅眼的人,就算是,那些獵人們顯然監視著他們,我們在白天過去也只會引起太大動靜,幫倒忙而已。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再睡一下,睡到飽。等到晚上,視線不清時,我們再過去會比較好行動。」

        聞言,她領悟過來,沒有堅持。

  他是對的,他們沒辦法確定對方究竟是誰,晚上行動,比較保險。雖然有些獵人有紅外線望遠鏡,有些高級的獵人的那隻眼,甚至有熱感應裝置,或者可以接收到遊戲系統傳送的資料與訊號,但不是每個都有。

  晚上行動,確實比白天保險。

  霍香坐在原地,看著之前活像嗑了藥的阿克夏已經冷靜了下來,因為飢餓,他抱著那串香蕉開心的大吃特吃,還不忘分了她和阿萬各一根。

  她慢慢的吃了那根香蕉,跟著忍不住再問身旁男人。「你覺得,進來的人是誰?嵐姊嗎?」

        聞言,他揚起嘴角:「應該不是。」

  「為什麼?」

  「她脾氣不好,韓武麒需要更多的時間搜集資料,放嵐姊進來,如果她一火大,很有可能直接就把這地方炸了,她沒有那個耐性和這些獵人不乾不脆的耗著。」

  說的也是。

  依她多年來從小肥口中聽說到的八卦,封青嵐確實有能力也有技術把這地方夷為平地。

  「屠勤呢?」

  阿萬再扯了下嘴角:「如果是他,現在已經找到我們了。」她點點頭,不再多問,卻忍不住想著。   

  紅眼的人真的進來了嗎?

  如果他們進來了,會是誰呢?

  黃昏時分。

  阿萬給了阿克夏一把槍。

  他看著那把槍,有些尷尬的道:「呃,我不會用。」

  「那你之前怎麼活下來的?」

  阿克夏僵了一下,才握著槍,悶聲道:「我做了汽油彈。」

  阿萬再看他一眼,說:「這裡的獵人都是殺人犯,很多人在外面早已被判決處死了,只是被人偷天換日弄到這地方,你不需要良心不安。」

  男孩苦笑,但眼裡仍有陰霾。

  阿萬不再多說,只指著他握在手上的槍,道:「這裡是保險,準星,用準星對著你要打的地方,開保險,用準星瞄準,扣板機。」

  阿克夏專心的聽他說明,乖乖點頭,神色仍有些抑鬱。

  「這只是給你防身用的,你待在這裡,只要沒有意外,也不會用到。」

  阿克夏點點頭,深吸口氣,道:「你確定你們真的要直接這樣出去?雖然你們聽說有些人聚集在東邊,但那也是昨天下午的事了,經過一整天,他們不一定還在那裡。」

  「他們聚集人在那裡聽起來有一陣子了,還解決了不少獵人,表示那地方一定有易守難攻的天險,我認為他們還在那裡。」

  「可是霍香身上的手環,一出這個範圍就會傳送訊號,引起獵人的注意的。」

  「我知道。」阿萬看著這大男孩,告訴他:「但這個訊號干擾器覆蓋的範圍太大,無論我們怎麼做,遲早都是會引起注意的。」

  「我做了開關。」阿克夏試圖掙扎的道:「可以將干擾範圍的大小做調整,也許我可以和你們一起過去。」之前這小子還萬般不想和人湊在一起呢。

  在這蠻荒的雨林裡,人才是最可怕的動物,他能活到現在,也是一路躲逃,遠離了人群,才能存活下來。阿萬看著他年輕的臉龐,道:「太危險了,那些人引起了獵人的注意,那裡到處都是獵人,一旦有狀況,屆時我們很難隨時顧及到你身上。」

  阿克夏臉微白,他知道這是真的,上回霍香為了救他,差點就掛掉了,他們讓他留在這裡,是為了他好。

  「我們離開十分鐘後,你把干擾訊號縮到最小,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天亮前就會回來。」

  「如果你們天亮後還沒回來呢?」阿克夏語音乾啞的問。

  「那你就帶著這兩台儀器和背包過河,偵測器能讓你躲開獵人,干擾器能在獵人朝你靠近時,隱匿你的存在,還能讓你躲開邊界的自動機槍和無人機,你親自計算過它們來回的間隔時間,只有你一個人目標比較小,也比較容易成功。」

  阿克夏不安的提醒他:「但獵場外還有地雷區,我不可能穿越地雷區的。」

  「所以你不要穿越它們。」阿萬眼也不眨的說。

  「啥?」阿克夏一愣,呆看著他,「不穿越我怎麼出去?」

  「你帶著我們剩下的糧食,那些夠你吃一個星期了。」阿萬告訴他,道:「邊界和地雷區中間不會有獵人,只要你夠小心,不要被衛星拍到,你在那裡就很安全。」

  阿克夏皺著眉頭,「但食物也只夠吃一星期啊。」

        「所以這一星期,你要做出一個裝置,讓你能用信號彈在相反的距離引發大火,只要火夠大,為了不引發森林大火,控制這遊戲的人一定會派人從外面來救火,你躲起來看他們走哪裡,記起來,刻在你的腦子裡,等他們離開,你就能出去了。」

  「你覺得製作這遊戲的那些變態會在乎引發森林大火?」阿克夏很努力的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不會。」阿萬看著這一臉不以為然的小子,道:「但他們不想被人發現這裡,若引發了森林大火,政府機關會派人來滅火,或試圖控制火勢,不讓野火焚燒的範圍擴大。所以如果他們還在這裡設置遊戲獵場,就會派人來滅火,如果他們棄置了這個地方,森林大火也會引來其他人,到時無論如何,你都可以離開這裡。」

  阿克夏恍然大悟,再問:「那為什麼你們不和我一起,這樣我們就可以出去啦。」阿萬抬眼,看向站在一旁,正在收拾武器和裝備的霍香。

  他知道她聽到了他和阿克夏的話,她停下了動作,抬眼朝他看來,有那麼一秒,她雙唇微啟,但她什麼也沒說,可能也不知要說什麼。

  那雙黑眸裡,有著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明白的情緒。可他知道,他明白。

  他走過那條路。

  他看著她,告訴阿克夏,也告訴她。

  「因為,我們要結束這個遊戲。」聞言,她屏住了氣息,看著他。

  「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結束這個遊戲。」他凝視著她說。

  然後,才將視線從她身上拉回來,看著阿克夏,拍著他的肩膀,道:「我們會結束這個遊戲,而你會活下去。」

  這男人說得是如此篤定,讓阿克夏喉頭微哽,他點點頭。

  「好,我在這邊等。」

  「等到早上。」阿萬看著他,道:「然後你就離開。」阿克夏再點頭,卻難以遏止熱氣上湧。

  阿萬又拍了下他的肩頭,這才轉身朝霍香走去。那女人看著他,啞聲問。

  「你確定要這麼做?」

  「我確定。」

  「我從來不想把你拖下水。」她仰望著他,黑眸盈著水光。

     阿萬低垂著眼,看著她說:「你沒有拖我下水,我是莫森在戰場上幫忙接生的,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就算沒有你,我還是會來。韓武麒知道,為了莫光,我一定會來,你才是被拖下水的那一個。」

  霍香愣看著他,在這之前,她不知道他想出了穿越地雷區的辦法,那或許有風險,但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你之前說是為了錢。」她啞聲開口。

  「相信我,我真的和韓武麒那小氣鬼收了錢。」他扯著嘴角說,朝她伸手:「防彈背心。」

  她相信他收了,可她也知道不只是因為這樣,不只是因為他收了錢,不只是因為他和莫家的關連。在這一刻,在這一分,在這一秒,她想要他離開這裡,想提議兩人和阿克夏一起走。

  可是,她知道,他會留下,是因為他知道她需要完成這件事。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結束這個遊戲。

  他這麼說,看著她說。

  他告訴她,莫森和他的關連,也只是要讓她曉得,他不會走的。他讓她知道,不是為了她。

  可她卻也在同時清楚曉得,就是為了她。為了她。

  她啞口無言,胸中的心卻無比熱燙,燃燒著血液,教身體都熱了起來。這個男人要陪她,和她一起,做完她該做的事。如果是在五年前,她一定無法理解他這麼做的涵義,不能了解在他話語之後的真相。但這麼多年來,她早已太過熟悉這個男人。

  他不要她有罪惡感,他不會讓她一個人留下來,他會和她一起解決這整件事,而且他不會讓任何人阻止他。看著眼前的男人,喉頭與心口一起緊縮著,她無法阻止他,只能把防彈背心給了他。

  「把你的也穿上。」他穿著背心,開口要求。

  她乖乖穿上,看著他俐落的檢查手槍和彈匣,將多餘的彈藥放到了褲子口袋裡。

  但除此之外,兩人為了方便行動,什麼也沒有多帶,把剩下的食物和裝備都留給了阿克夏。

  「嘿,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

  阿克夏的聲音響起,她回頭朝那黝黑的印度男孩看了一眼,他黑白分明的大眼有些泛紅,厚唇微微輕顫。她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道。「你要活下去。」

  那大男孩擠出一抹笑,看起來卻像是要哭了。

  跟著,她便不再多說,轉身朝洞外走出去,她能聽見阿萬跟在她身後。當兩人走出這遮蔽處時,她忍不住在洞外停下,看著他,開了口。

  「阿萬?」

  「嗯?」

  「等我們回去之後,你可以教我嗎?」他挑眉,只聽她悄聲道。

  「做糕渣。」

  阿萬能感覺到她聲音裡的緊張,他知道她為何想學,他知道他想教她。

  「好,我教你。」

  她眼微濕,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主動上前,昂首親吻他。

  他低頭回應著她,和她唇舌交纏,然後在下一秒,霍地箝握住她偷偷握著刀柄舉起的手,奪下了她手中的刀。

  她一驚,輕喘了一口氣,往後退開寸許,他垂眼注視著她,道。「你應該知道,就算你成功擊昏了我,也不可能阻止我太久。等我醒來,我一定會去找你,就像如果我這麼做,也不能阻止你來找我一樣。」

  她啞口無言。

  有那麼一秒,她真的以為她可以成功。她沒有。

  她也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他也沒有。

  眼前的男人,只是將那把從她手上奪下的軍用匕首,插回她在腰帶上的刀鞘裡,告訴她。

  「你可以試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但你不會成功的。」

  她不懂他為何知道她會做什麼,為何會發現她想這麼做?可她清楚他說的沒錯,那確實無法阻止他太久,可她不能不試試看,她不想讓他一起去送死。

  看著她眼裡的神情,阿萬忍不住伸手撫著她的臉。

  「霍香,你相信我嗎?」

  她喉頭一緊,但仍點了點頭。

  他看著她,語音沙啞,但堅定的說:「我們會結束這個遊戲,我會教你做糕渣,然後我們會一起吃掉它們,你相信我嗎?」

  她眼眶一熱,心頭緊縮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再點頭,喑啞開口。

  「我相信。」

  「很好。」他凝視著她的眼,撫著她的臉,告訴她:「沒事的。」

  她不知道他哪來如此堅定的自信,她以前從不知恐懼為何物,可如今她懂了,她生命中終於有人、有事物有了意義,如此重要,如此不可或缺,讓她驚慌失措,恐懼得無以復加。

  不曾擁有,所以不懂得怕。

  擁有了,才了解什麼叫害怕,知道什麼叫恐懼。她不想失去他。

  即便眼前的女人說她相信他,阿萬仍能看見她眼裡藏不住的恐懼。這些年,她從不害怕的,不懂恐懼為何物。

  如今她懂了。因為他。

  萬般的柔情湧上心胸,他輕握著她的後頸,在她額上用力印下一吻。

  「告訴你一件事,」他看著她,道:「你來了之後,我的偵探社才開始收到錢,那是為什麼我把偵探社取名為幸運偵探社的原因。」

  她愣了一愣,驚訝的看著他。

  他揚起嘴角,道:「你是我的幸運女神。」

        她眼睜得更大,呆看著他。

  「所以,別擔心。」他撫去她眼角滑落的淚水,道:「我們一定會一起親手和韓武麒那小氣鬼收到尾款。」

  一顆心,因他的話悸動著。

  「不收到我不甘心。」他故作不爽的說。這話,讓她含淚笑了出來。

  他撫著她嘴角的笑,溫柔的看著她。

  「來吧,讓我們一起把這件案子解決掉,然後回家大吃一頓,好嗎?」霍香深吸口氣,點頭。

  「好。」

  他這才帶頭舉步,潛入黃昏的雨林之中。這一次,他沒有握著她的手。

  她知道,那是因為獵人隨時可能會出現,他和她需要用到四隻手來對抗所有可能的攻擊。深吸口氣,霍香快步跟上。

  天色幾乎完全暗了下來,紫紅的霞彩只在天上,照不進雨林裡。

  她看見十數隻的蝙蝠在空中飛舞而過,那些黑色的動物,拍打著翅膀,穿越樹林,試圖尋找食物進食,讓世界看來更加黑暗。

  她不怕黑暗,也不怕蝙蝠,她只怕會害死眼前的男人。這一生,從來不曾有人這麼為她。

  霍香握緊手槍,看著他的背影,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全力保護他。

*             *             *

  黑夜降臨。

  空氣裡有著潮濕的味道,雖然雨已停了一整天,腳下的地踩起來依然泥濘,因為如此,讓阿萬更容易找到人的足跡。

  獵人整點會收到獵物所在的訊息,他從某個獵人身上摸來的手錶很高級,除了顯示時間,可以防水,有碼錶功能,還有指南針和燈光,他假設這支錶的時間是正確的,所以和霍香在下午六點十分時離開阿克夏待的營地,一路朝東邊前進。

  月光在夕陽餘暉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爬上了樹梢。

  淡淡月華,被茂密林葉遮蔽、過濾,到了地面上,已幾不可見。可對阿萬來說,只要有一點光,就已足夠。

  他在黑暗中,更加自在。

  他帶著霍香快速穿越雨林,小心注意周遭的環境與動靜,有那麼幾次,那些頭戴夜視鏡的獵人近得就像是在眼前,可他還沒靠近就已經發現他們,就像他遠遠就能發現森林裡的動物一樣。

  事實上,他們甚至比動物還要顯眼許多。

  那些獵人以為戴上了夜視鏡就無往不利,反而讓其他的感知都鈍掉了;因為看得到,所以安心動作,即便發出聲音也不在意。

  他則不同,他從小就生活在必須時刻警戒的環境中,他的父親知道太過依賴機器,到緊要關頭時,會因此而丟掉一條小命。

  當那男人帶他進森林裡時,從來不讓他帶那些看來方便的東西。

  在父親的訓練下,從小他就能看得很遠,聽得很遠,察覺最細微的動靜。他不想被發現,所以悄悄繞過那些獵人。

  身後的女人,保持著安靜,悄無聲息的跟著他,讓他幾乎完全不用擔心身後會遭到獵人攻擊。

  五十分鐘的時限快到了,兩人已經往東前進了好幾公里,他幾乎不用特別尋找,就能看到獵人的蹤跡,那地方不時就會傳出零星交擊的槍聲,然後又安靜下來。

  一群又一群的獵人聚集在那附近。

  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帶著她穿越獵人那麼密集的地區,但他一開始就沒打算這麼做。他不是要偷偷穿越進去找人,他要做的,是製造混亂。

  等整點一到,立刻會有獵人注意到霍香在這裡。

        如果那兩名獵物是紅眼的人,他們不可能沒有訊號干擾器,所以變成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們故意把那東西關掉,好吸引獵人過來,另一個是那東西意外壞掉了。

  既然獵人們說他們聚集了獵物,他敢說後者的可能性更大。那是為何這小女人明知危險,仍堅持要過來的原因。

  這些人需要幫忙。

  無論他們是不是紅眼的人,他們都需要援手。

     兩人白天時討論這件事時,幾乎在瞬間,她就知道他想做什麼,他也知道她會怎麼做。她收拾裝備時,拿了這幾天他收集到的煙霧彈和閃光彈。

  當他停下來時,她來到他身邊,將其中一半的煙霧彈和閃光彈交給了他。

  她手上的手環會傳送影像與聲音,影像可以用布條遮住,但聲音不行,所以從離開訊號干擾範圍之後,兩人之間就再沒說過話。

  因為如此,更深知這女人對他有多了解。不用說,就知道。

  如果可以,他不想拿她當誘餌,不想讓她冒險,可就如武哥所說,如果真的非不得已要做這件事,她是最好的人選。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讓她全身而退。

  看著眼前的女人,他伸手指出獵人群所在的幾個方位,指著煙霧彈,比了一個數字,再指著閃光彈,又比了一個數字。

  她點點頭,示意她曉得。

  該死的,即便他知道她有多厲害,也見過她能多厲害,在這一秒,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想保護她的慾望,無法不為目前的狀況感到惱怒。

  可是,幾乎在同時,他也不得不慶幸是她。事實上,幸好是她。

  幸好過去那五年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她,幸好過去這幾天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她。如果有誰能在這混亂之中活下去,必定是她。

  因為這幾年,因為這些天,他知道他可以完全信任她。

  阿萬將一罐的煙霧彈拉開插梢,往前一跨,朝前方用力扔了出去。煙霧彈在空中旋轉著,穿過了林葉,他沒有等它落下,她也沒有。

  兩人各自往相反的方向散開,以之字形前進,分別朝那些獵人聚集的地方投擲煙霧彈,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衝刺。

  煙霧彈落地,噴出濃煙。

  兩人一前一後的衝進煙霧裡,同時再往前投擲更多的煙霧彈。槍聲響起,密集且激烈。

  獵人們騷動起來,咆哮、怒吼著。

  那些叫嚷之中,透著恐懼,他們已經發現了她就在這裡。

  黑夜裡,濃煙密佈,伸手不見五指,當那些獵人透過夜視鏡捜尋她的存在時,阿萬早已來到他們身後。她的位置會被暴露。

  她是餌,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他們,下手沒有半點遲疑,毫不手軟。

  當獵人與玩家們發現周遭的敵手一個一個的倒下,一群一群的被解決,他們想起了前幾天那場殺戮,想起她有多可怕。   

  她是那個女人。

  那如同死神一般的女子。

  當天那恐怖的影像仍歷歷在目,想起來就讓人打從心底發寒。

  幾乎在同時,被圍捕在其中的獵物發現了這裡的騷動,同時發動攻擊。

  有錢的玩家仍不願放棄,但有些沒錢的玩家,不想損失獵人的玩家,開始命令手中的獵人進行撤退,於是那些合作的同盟開始瓦解。

  裝備高級的獵人仍堅守著,想要試圖逮到她,但沒有人真的來得及看到她。

  就像之前死去獵人傳送回電腦的影像一樣,她的動作太快,雨林裡又太暗,而此時此刻,又是黑夜,加上濃煙,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即便有紅外線夜視鏡的人,看到的也模糊不清。

  然後下一瞬間,眼前有白光炸裂開來。

  閃光彈造成的瞬間強光爆閃,讓獵人們咒罵連連,紛紛拆下夜視鏡,這些人還沒回神,已經倒地不起。

  但還有那些直接花錢和人買機器眼的遠紅外線資訊的人,不過阿萬早就料到,這些人在這一瞬,勢必也會反射性的閉上雙眼,抵擋強光。

  他沒有讓自己回頭去查看她,兩人下午就講好,他在前,她在後。獵人必定以她所在的位置為目標,不會想到他已來到身邊。這個他和她刻意製造出來的距離與時間差,就是兩人的優勢。不過,他知道還是會有人不會受到影響。他比誰都還要清楚,那些特種部隊、那些傭兵、那些殺手,如果沒有一點本事,早就已經死了,不會留到現在。

  一定會有人和他一樣,知道不能依賴機器。

  果然,在他解決另一個獵人時,一顆子彈疾射而來,削過他的髮,只差一點就會擊中他的腦袋。他眼也不眨的開槍回擊。

  那傢伙躲開了,他知道,能感覺到,他不知對方為何能準確知道他在這裡,但他沒傻到留在原地等對方開第二槍。

  槍響,再響,又響,跟著他的動作開槍,明明在煙霧之中,仍知道他在哪裡,他閃躲著,藉著地形和樹幹掩身,但只要他試圖移動,對方就會開槍。

  驀地,他突然領悟,是熱感應裝置。

  煙霧雖能遮掩視線,但熱感應裝置能追蹤熱源。

  霍香就在他身後,很快就會靠近這裡,他知道自己必須解決這傢伙。

  幸運的是,他看過紅眼給的資料,他早就料到遲早會遇見這種人,他從胸口抽出那張可以摺疊的隔熱毯罩在身上,然後趴在地上,迅速匍匐爬到幾公尺外。

  當他再起身,沒有子彈飛來。

  他逆時針繞了小半圈,當他看見那戴著頭盔的傢伙時,那獵人還盯著他剛剛躲的那棵樹,驀地對方察覺他已來到身旁,轉身開槍,他一腳踹飛那傢伙手上的狙擊槍,收腳時順道用腳跟踢狠擊對方右臉臉骨。

  他可以感覺到骨頭碎裂的聲音,聽到鋼盔狠狠撞到岩石上,他沒有等這傢伙反應過來,換腳再踹,正中胸口。

  他沒有彎腰檢查對方的死活,他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這人就算還活著,也不能做什麼了,所以他轉身解決下一個。

  煙霧快散了,他必須在那之前清空這地方。

  他在濃煙之中神出鬼沒,只讓那些獵人對霍香更加膽寒,他們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她無比可怕,曾一人幹掉一整群獵人,如今又彷彿神鬼一般,出入於無形。

  摸不清的情勢,讓更多人開始撤退,最後只剩幾名獵人打死不退。

        有那麼一度,槍聲更加密集,那些人試圖亂槍打鳥,他差點為她分神,然後那些槍聲開始消失。當煙霧散去時,他看見兩個男人仍在打鬥。

  一個一身黑衣,一個穿著灰色T背,兩人身手都很好,幾乎不分上下,他們沒用槍,他猜是因為槍在戰鬥中被打掉了。

  黑衣男沒有戴鋼盔,但綁著黑色的頭巾遮住了他的髮,他招式狠毒,動作又狠又快,人體所有最脆弱的地方他都攻過一遍,眼耳鼻口、喉頸、下體,無一遺漏。

  T背男也沒有客氣到哪裡去,什麼刁鑽歹毒下流的招式都沒錯過,下手出拳招招致命,沒有半點遲疑。兩人的動作沒有丁點多餘,一個才箝制住對方,另一個就立刻掙脫,打得難分難解。

  若早個幾十秒,煙霧還未散去時,光以出手完全不留情這點來看,實在無法分辨哪個是獵人、哪個是獵物,也有可能他們都是獵人。

  但此刻煙霧已逝,雖然月光微弱,他仍看見了那兩人的臉。

  黑衣男臉上和所有裸露在外的手腳與皮膚都塗了黑色的油彩,在阿萬看清他那張黑臉的瞬間,對方察覺到他的存在,朝他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他左邊的眼底反射出機械的光芒。他是個獵人。

  阿萬知道自己的存在讓他分了神,T背男趁機踢了他一腳,黑衣男往旁飛了出去,在地上翻滾一圈,竄進林子裡,跑了。

  顯然,這獵人判斷以一對二沒有勝算,所以乾脆當機立斷的溜了。

  他曉得那傢伙沒有真的被踢中,雖然他看似被踢飛,實際上卻及時抬手擋下了那一腳,借力使力的翻了出去。

  T背男沒有追上,只是迅速回身面對他,在看見他時,那傢伙一愣,然後咧開那張嘴,露出一嘴白牙。

  「我就猜是你。」T背男笑著問:「那個女人呢?」

  幾乎在同時,他感覺到霍香的存在,他回首,看見她從樹林中走了出來,顯然也是因為聽到打鬥聲才過來。她的小臉又髒了,但走路的姿勢很正常,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她對著那傢伙舉起左手,指了一下手腕上被布遮掩的手環。

  「我知道。」T背男朝她頷首點頭。

  阿萬看著她來到他身邊,黑眸如他看她一般,在他身上、臉上捜尋著,跟著確定他無恙後,才把視線挪回那男人身上。

  T背男挑起了眉,又笑。

  那笑,讓他的眉眼都彎,白牙在黑夜中更加明顯。阿萬擰起眉,瞪他一眼。

  T背男還是笑,就像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一副爽朗開心好少年的模樣,十幾年過去,他仍是這德性,即便出招下手如此狠絕,他還是能笑得像拍牙膏廣告一樣開心。

  就像那個男人一樣。

  這傢伙只比他小兩歲,境遇和個性卻大不相同。

  年少時,他曾想過,如果他們交換了生長的環境,如果他爸當年也決定和耿叔、屠叔他們一起離開戰場,是否他也能和這傢伙一樣,隨時隨地都能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多年後,他偶爾還是有這種念頭。

     不知為何,他忍不住又看了身邊的女人一眼,她正低著頭,偷偷擦著自己手上的血。他握住了那隻染血的小手。

  她一怔,抬眼看他,想抽手,小嘴囁嚅了一個字,沒吐出來。他知道她想說什麼,只是更加握緊了她的手。

  他沒開口,她沒再抽手,只是悄悄回握住他的手。

  如果換做是別的女人,恐怕早就死了,或者跑了,誰還來這兒自投羅網呢?就她這傻瓜。

  「來吧。」T背男看著眼前雙手交握的兩人,用下巴朝某個方向點了一下,噙著笑:「我那兒雖然不見得有多好,但至少能遮風避雨,還有不少寶貝呢。」

  說著,他不忘撿拾掉落在地上的背包。

  事實上,他接下來一路上邊走邊撿,遇到從昏迷中醒來的獵人,還不忘一拳打昏對方再說抱歉,然後照樣嘻皮笑臉的搶劫那傢伙的裝備。

  雖然說兩人之前也是這樣拿裝備的,但也沒像他拿得這麼誇張,不過兩人確實也曉得這些裝備很有用處,所以還是順手也拿了幾包。

  幾分鐘後,阿萬和霍香看到了另一個同樣手上大包小包的男人。

  和眼前這多話的傢伙不同,那傢伙十分擅長保持沉默,霍香自然而然的和他走在一起,方便阿萬和那穿著T背的男人交換情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03:57 PM 編輯

【第六章】

  那是一座由好幾顆巨大岩石和大樹堆疊而出的小丘。

     那些岩石十分龐大,不知從哪而來,它們經過多年風吹雨打日曬雨淋,風化、碎裂,累積沙塵的地方,被風送來了種子,在上頭長出了好幾棵大樹,盤根錯結的樹根包住了岩石,糾纏在一起,凹陷的地方累積了更多的沙塵泥土,長出了草葉、藤蔓。

  這地方,其實和他們這兩天住的地方有點像,只是無論是岩石或大樹的數量與體積,甚至裡面的空間都大上好幾倍。
   
        幾個高大的男人,甚至可以在裡面直立行走。

  阿克夏和他們待的那裡比較像個隧道,這裡則像是個巨大的山洞。簡言之,它沒有第二個出口。

  岩洞裡還有別人,其他被送進來當獵物的人。

  十一個人,這些人和霍香之前遇過的大同小異,有男有女,人種不同,差別在於,他們體能看來都很不錯,雖然灰頭土臉,個個都被戴上了內含炸彈的監控手環,但他們並沒有因此驚慌失措,也沒有一看到她就急著上前開口說話。

  他們生了火,正在烤肉。

  那些肉很大塊,太大塊了,看起來不像老鼠肉也不像蛇肉,她很快領悟到那是鱷魚肉,那些巨大的爬蟲類是她來這裡看到的少數大型動物。

  因為有火有食物,所以他們看來還算鎮定。

  她猜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紅眼這兩個男人。

  身邊沉默寡言的這個男人叫做屠鷹,他五官立體,膚色黝黑,看起來像南美洲那兒的人,但他和身為白種人的屠震,還有黑髮黃皮膚的屠勤是兄弟,如果她沒記錯,他們還有一個叫屠肯恩的弟弟是白人。

  屠家是個很特別的家庭,這些男人都是屠海洋和何桃花這對夫妻領養的。

  屠鷹性格沉穩,不愛說話,但做事很有條理,而且武術高強,她記得以前在紅眼時看過他和其他人對練,這男人從來沒有被打倒過。

  至於那個穿坦克背心,愛笑又愛說話的男人,是耿叔的兒子,耿念棠。

        那男人皮膚一樣黝黑,看起來帥氣又爽朗,她知道他很能言善道,深得韓武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真傳。

  不過就是因為如此,她猜韓武麒才會讓他和屠鷹一起來。

  看著那仍站在洞口外面的阿萬和耿念棠,她知道耿念棠和阿萬一樣,懂得怎麼說話,也知道該如何隨機應變,所以眼前這些人才能如此鎮定,他知道該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說明情況,安撫別人。

  思及此,她忽然也領悟,韓武麒也是這樣看她和阿萬的。她不懂得說話的技巧,但是阿萬懂。

  那男人,說真的,實在不得不佩服他。

  岩洞外。

  阿萬和耿念棠站在一起,一邊說話,一邊觀察四周地勢和情況。

  這地方的地勢比其他地方高,加上上頭有大樹,只要派人在上面守衛,就能輕易看得很遠。

  而且這附近的樹都被燒了,讓人清出了一塊空地,獵人若想靠近就無處可躲,勢必要暴露在這個沒有任何遮蔽的地區。

  阿萬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邊開口問。

  「我以為韓武麒說,不能送紅眼的人進來。」

  「情況有變,霍香的訊號消失了,你也沒有消息,他只好再讓我們進來。」

        「你們怎麼會被當成獵物?」他沒有在這兩個男人手上看到獵物手環,表示他們並不是被抓進來的,是潛進來的。

  聞言,耿念棠挑眉,笑了出來。

  「咦?所以,我和二哥現在是獵物嗎?」他雙手叉腰,開心的說:「難怪這幾天我出去時,老遇到有人和我打招呼,我還想說我怎麼變得這麼受歡迎呢?那我現在身價是多少?」

  「不知道。」阿萬沒好氣的看著他說:「我又不是獵人,我只是聽到有人在談論你們。」

  「嘖,可惜。」耿念棠摸著下巴,嘻皮笑臉的說:「下次找個獵人來問問好了。」

        不想和他瞎扯,阿萬直接再道:「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阿震哥找到對方系統的伺服器主機了,正在循線追查所有玩家,但有些人還沒上線,他需要我們再想辦法拖延一點時間。」

  阿萬點點頭,表示了解,再問。「你們的干擾器呢?」

  「在救人時,被打壞了。」耿念棠說:「你們的呢?」

  「在一個印度男孩那邊,他叫阿克夏,這兩天他設法擴大了干擾訊號,我得回去找他,那小子腦袋不錯,他駭進對方電腦才被抓來這裡,也許可以幫得上阿震的忙。」

  「他擴大了干擾訊號?」耿念棠雙眼一亮,「太好了,我們正好能派上用場。」

        阿萬聞言,挑眉問:「我以為所有人都知道你們在這了。」

  「沒錯,但我們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裡。」耿念棠看著阿萬,道:「我把人都集中到這裡是有原因的,你知道這些獵場都是古遺跡嗎?這裡也是。」

  阿萬愣了一下,反問:「這裡也是?我知道澳洲有些原住民,但不知道澳洲有什麼古文明。」

  「我本來也不知道。」耿念棠點頭,扯了下嘴角:「但前幾天有個獵人被玩家當做棋子在那邊爆炸了,那名玩家操縱著三個獵人,想藉犧牲一個,逮到我和二哥,幸好肯恩見過他們自爆,知道在那之前對方眼睛會發紅,我們才及時躲開。」

  他邊說邊朝左側那裡點了一下頭。

  阿萬可以看見那邊確實有個巨大的坑洞,難怪這附近都燒掉了,原來是發生過爆炸。

  「總之,我過去查看,發現那邊的土地和雨林被炸開之後,下面的岩石意外的平整。那些岩石上還有些淺淺的浮雕,雖然被爆炸破壞了一些,可邊緣還是看得出來那是人為的圖案。這裡的地下有東西,我看了一下四周,才發現了現在這個地方,你看這裡地勢比較高,對不對?」

  耿念棠聳著厚實的肩頭,道:「當時我也不知在想什麼,但這裡看起來太奇怪了,如果把旁邊這些樹砍掉,這地方就會很突兀,因為它和附近相較起來太高了,像是天外飛來的小山,我忍不住爬上來看,當時這些石頭都被藤蔓和雜草遮住了,我把它們拉開,泥土跟著掉了下來,然後我就看見下面的岩石上也刻了圖案,雖然因為風化模糊了許多,幾乎看不清楚,但那是人為的圖案,當我把更多的藤蔓拉下來,我就發現了這個洞。現在太黑看不到,但白天時,可以清楚看見上面的紋路,這是三塊巨岩組成的石門。」

  阿萬愣了一愣,回頭再看,發現雖然因為風化有所磨損,但那確實是個由岩石堆起來的石門。

  「它不偏不倚的朝向正東方。」耿念棠指著天上的月亮:「只有神廟或神殿會這麼做,那是太陽和月亮升起的地方。」

  他一怔,轉頭看向身旁男人,擰眉問。「你是說,這下面有座神廟?」

  「對,想想也是,這地方這麼大,既然有人,怎麼可能沒有古文明?這世上許多文明都曾興盛後又滅亡,直到再次被人發現。為何這塊大陸上不會有?當我找到入口下去查看時,發現裡面同樣有銜尾蛇的圖案,那個無限循環的莫比烏斯帶。」

        耿念棠噙著笑說:「這座石門是個入口,而且它有個出口,因為如此,我們才把人都集中到這裡。」

        阿萬黑眼一亮,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打算送這些人出去?」

  耿念棠點頭:「只要我有干擾器,我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們送出去。」

  「你確定下面這座神廟沒人進去過?」嵐姊在來的途中,和他提過高毅他們上次在埃及發生的事。

  「我確定。」耿念棠搔了搔這幾天滲冒出鬍渣的下巴,道:「我發現這下面是座神廟之後,我就想到了一件事。」

  阿萬挑眉,「什麼事?」

  「這些人,我是指操縱這個遊戲系統的幕後黑手,為何老是挑古跡下手?遊戲主之前的獵場都是在一些古文明的所在地。若只有一個,那就有很多可能性,兩個可能是碰巧,三個是個人喜好,但超過三個,就不會只是個人因素了。」

  「你認為他們挑這些古跡是有原因的?」阿萬思索著,道:「他們早就知道這裡有座神廟?」

  「沒錯,這個人,或者說這個組織,獵人們稱他們為遊戲主。我認為,他們把這些地方當成獵場,確實是想要破壞它們,因為這些遊戲主已經在這些神廟裡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了,所以才把這些地方當成獵場,一來這些地方大多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剛好拿來做這些獵人遊戲,二來是因為他們要徹底的毀壞這些地方,好湮滅證據。」

        耿念棠說著,賊笑著道:「他們找到了那些不為人所知的神廟,拿走他們想要的東西,才讓那些地方變成獵場,但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他們找不到這一座神殿。他們知道它在這裡,大概是有線索,但那線索沒有明確的指示和位置,也可能是損毀了,總之他們知道神廟在這座雨林,可是這些雨林他媽的太麻煩了,衛星拍下來只有一堆樹,他們找不到它,乾脆直接把遊戲獵場設在這裡,因為要找東西最快的方法,除了一把火把整座雨林燒掉,就是讓這些獵人和獵物在裡面到處亂逛瞎跑,如果這神廟真的在這座雨林裡,一定會有人發現它。」   

  阿萬看著眼前這傢伙,突然領悟過來。

  「你在神廟裡發現了他們要的東西。」

  耿念棠咧開嘴來,笑得更開心,「沒錯,而且我們要帶著這些人,一起把它送出去。」

  阿萬挑眉:「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你知道那幕後黑手,不用多久就會發現這底下有東西吧?他們會想辦法讓玩家集體派獵人攻過來的。」

     「我知道。」耿念棠看著他,道:「所以我們天亮前就要移動這些人,幸好我已經找到神廟的出口,在東邊一公裡外。」

  「那還是在獵場內,獵場外有地雷區。」阿萬告訴他。

  「我聽說了。」耿念棠笑著說:「但你知道武哥為什麼讓二哥一起來嗎?」

        阿萬一聽,猛然領悟過來。

        屠鷹不只武藝高強,還是個特異功能者,他有念動力,不用接觸就能移動物體,他隔空就能引爆那些地雷。因為屠鷹本人很低調,也不特別彰顯這件事,事事都愛自己動手,所以即便知道的人,也常常會忘了這件事。想起這事,阿萬當機立斷。

  「我去帶阿克夏,馬上就回來。」說著,他便轉身朝霍香走去,湊到她耳邊悄聲低語。大概是交代他要自己去帶那印度男孩,要她留在這裡。

  耿念棠看著那面無表情的女人身體微微僵了一下,他可以感覺到她的不情願,但她還是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她身上的手環,會顯示她的位置,和他一起行動,只會引來一堆獵人,她留在這裡,至少那些獵人會有所顧忌。

  這幾年,偶爾他會經過倫敦,也曾到阿萬的船屋去過幾次,以前每次去,這兩人從來不曾觸碰過彼此,沒有表現過丁點親密的行為,就只是一個單純房東與房客、老闆和助手的關係。

  顯然,情況已經改變了。 他看見阿萬方才握住了她的手,也看見霍香在阿萬靠近時,就會不自覺傾身靠近阿萬。也該是時候了。

  不然再拖下去,他都要覺得武哥難得有看錯眼的時候。然後,阿萬轉身朝他走來。

  「需要我一起去嗎?」耿念棠問。

  「不用,你這裡更需要人手,那些獵人很可能趁夜再來襲。」

  「我知道,二哥和我在附近做了一些手腳,有人靠近我們一定會發現,所以你回來時,記得走原來這條路,其他地方可能有些……嘿嘿,你知道的……」他聳著肩頭,賊笑道:「我爸教的那些不那麼討人喜歡的驚喜。」

  耿叔的驚喜,的確是會讓人很頭大。

  「你哪來的火藥?」

  耿念棠挑眉再笑:「你以為我為何要收集那些彈藥?」

        阿萬領悟過來,點頭表示了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霍香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他,一張小臉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緊握成拳的小手,透露出她的情緒。耿念棠一掌拍在阿萬的肩頭上,打斷他的凝視,笑著說:「雖然我不是那麼有用,但有二哥在,你放心,包你回來時,她一根頭髮也不會掉。」

  阿萬很清楚,雖然言語搞笑,這卻也是他的承諾。

  他知道,就算出了事,這兩個男人也會將她的安全置於自己之上。於是,阿萬轉身走了,潛入黑暗,消失在雨林中。

  耿念棠看見那小女人直到阿萬的身影消失,才挪開了視線,當她和他對上眼時,他朝她露出微笑。她沒有回以禮貌的微笑,只是如同過去那些年來那樣,面無表情、沉默安靜的把視線移開了。

  嘖,他明明比阿萬帥多啦。

        可每次這女人的反應,都會讓他很想拿鏡子出來檢查一下,看看自己的眼睛鼻子有沒有哪裡長歪了。

  霍香不喜歡阿萬自己一個人離開,但她清楚自己現在是個明顯的目標,所以即便擔心,她仍待在他要她待的地方。

  他離開後,她在靠洞口的地方坐下,沒有和那群人聚在一起。

  她本來就不擅長和人相處,之前是不得已,現在既然有人可以負責溝通,她寧願自己一個人待著。只是,仍覺得時間過得無比緩慢。

  驀地,屠鷹走了過來,給了她一份烤肉串。

  她剛剛進來時,那些人就在烤這些肉串,聞起來很香,那些人狼吞虎咽的吃著,讓她了解為何屠鷹和耿念棠撿起裝備一點也不手軟。

  來攻擊他們的獵人大多組了聯盟一起合作,有人手留守營地,因此不會帶太多的裝備和糧食在身上,所以他們真的是能拿多少是多少,畢竟他們有七張嘴要喂。

  她並不餓,稍早出發前阿萬和她就吃過了,於是搖頭拒絕,他沒有勉強她,只是把肉拿給了仍守在洞外的耿念棠。

  那兩個男人低聲交談了一陣子,大多是耿念棠在說,屠鷹在聽。不久之後,屠鷹走了回來,蹲了下來,伸手在沙塵上寫字。

  除了這些人,我們還需要送東西出去,等阿萬回來,我們就出發,我在前開路,你次之,阿萬會和阿棠墊後。

  她一怔,抬眼看他。

  就在這時,這男人把一個東西從口袋裡拿出來,遞給她。

  霍香注意到,他用身體刻意遮掩了其他人的視線,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把東西給了她。她不想接,這不是她在這裡的原因。

  她伸手也在地上寫了一行字。

  我是獵物,他們可以追蹤我,你才是最適合的人。

  他看了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用那雙有如巧克力般的溫暖黑眸直視著她,把東西放到她掌心裡,然後合上她的手心,收回了手。

     她張嘴試圖和他爭辯,他卻微微搖了搖頭,讓她警醒她不能也沒時間在這裡和他爭論這件事。

  她閉上嘴,他則揚起嘴角,站了起來,失去了他的遮掩,霍香不得不迅速把那東西塞進自己的口袋裡。看著那走開的男人,她忍不住轉頭去看那個在洞外的另一個傢伙。

  彷彿察覺到她的視線,耿念棠回頭朝她揚起嘴角。

  她知道,他們把東西交給她,又讓她待在隊伍中間,是為了保護她,可這不合邏輯,屠鷹有老婆孩子,耿念棠的父母都還在,她身上有追蹤器,又是獵人的頭號目標,她才是那個該和阿萬一起墊後的人。

  阿萬和她,沒有家人,沒有負累,兩人如果死了,也不會有人太過傷心,她很清楚,這也是為何韓武麒優先考慮要找她和阿萬的原因。

  屠鷹和耿念棠不一樣,他們有家人,但這兩個男人,還是把那個需要送出去的東西交給了她。她也曉得,他們把東西給她,是試圖保護她。

  她並不需要保護,他們應該都知道,她曉得紅眼的人都清楚她的情況,她曾在那裡待了半年,也曾和其中幾人一起接過案子,他們知道她的能力,可是這些人還是試圖保護她。

  她真的不懂他們的邏輯。

  她起身試圖把那東西還給這兩個男人,卻找不到機會,然後那些被綁在牆上的鐵罐子突然被扯動,洞裡的人們驀地紛紛抬頭,屏住了氣息,面露恐懼。

  下一秒,外面傳來了槍聲。

*             *             *

  阿克夏縮在黑暗之中。

  阿萬和霍香走了之後,他就不敢再生火了。

  他照阿萬的指示,等過了十分鐘,才縮小了干擾訊號的範圍,打開了偵測儀器,他可以看見霍香的位置,看著那個小點迅速的移動著,越走越遠。

  說他不害怕,那是假的。

  他不想一個人活下去,可他很害怕。看著螢幕上的光點,他焦慮的啃咬著自己的指甲。

  阿萬和霍香不是他被抓到這遊戲之中,遇到的第一個好人,但好人不長命,他遇到的好人都死了。他留在這裡才是對的。

  照著阿萬所說,利用這些儀器和裝備,他可以讓自己活下去,他可以脫離地雷區,他知道他做得到,他甚至想到利用活體動物觸發那些地雷的方法,只是他沒有說出口。

  他能在遊戲中活到現在,是他媽的有原因的。

  他能活下來,就是因為他懂得明哲保身,懂得閉上他的嘴,懂得不要和人靠得太近,懂得該在何時說什麼謊。

  雖然方才一時衝動,說要一起過去,但他還是害怕,即便和他們兩個在一起,內心深處他還是恐懼會被殺死。

  到時情況一混亂起來,誰也顧不了誰。

  況且,聚在一起的人群是最好的目標,把獵物聚在一起簡直蠢得要命,就像是在黑夜裡亮著紅燈一樣鮮明,他不知道這麼做的人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所以阿萬拒絕他時,老實說他鬆了一口氣。   

  他關掉了偵測儀,不再看著它,減少被人看見光源的機會。

  是的,即便儀器顯示獵人們此時此刻都離他很遠,即便他已經縮在洞裡,他仍害怕被看見,被發現。在這沒有人造光源的地方,光線在黑暗中可以傳得很遠很遠,只要有一絲微光,都有可能引起注意。可是,就算關掉了螢幕,他仍忍不住在黑暗中,繼續啃咬著指甲。

  周圍一片漆黑,他依然能在黑暗裡,看見霍香的臉,看見阿萬的臉,看見他們義無反顧轉身離去的模樣。他能幫得上忙的,他知道,但他是個自私鬼。

  他想要活下去。

  保命的本能對他來說大於一切。

  他爸能賺那麼多錢,讓他這個富二代爽爽過日子,就是因為他爸是個無良商人,無良商人的兒子一樣無良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因為有個超級有錢又無良的老爸,他不是第一次被綁架,但他從來不害怕,因為他爸真的他媽的無敵有錢,當然也請得起保鑣保護他,找得到人質救援專家救他回來。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那些保護他的保鑣,都死了、掛了,被宰掉了。

  至於人質救援專家?要不是他誤打誤撞,也找不到這個遊戲,最好他們是找得到這遊戲!最好他們是找得到他!

  都已經他媽的過了好幾個月了!

  媽的,這些人根本沒打算放他走,他猜他們也從來不曾和他爸談判過!能搞出這種狩獵賭博遊戲的人,他媽的根本就不在乎那點小錢!

  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恐懼,所以他假裝自己在印度長大,操著一口搞笑的印度口音,讓人降低防衛與戒心。

  他知道阿萬其實看出來了,但那男人什麼也沒說,甚至沒要他把偵測儀和干擾器交出來,即便那些材料若沒有阿萬,靠他自己根本收集不到,那男人大可以要他交出其中一樣,好保全他和霍香的安全,卻沒有這麼做。至於霍香,那個女人真的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恐怖,卻也是同一個女人,救了他兩次。

  你要活下去。

  她看著他說,他知道她是真心的。

  等他發現,他已經忍不住又打開電源,來回查看獵人們的蹤跡,查看霍香的蹤跡。然後他才發現他已經無法分辨霍香與其他人的訊號。

  Shit!

  他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聲髒話,緊張得想要找出來她與其他人的差別,卻分不出來。媽的,他忘了手邊能用的東西不多,不夠他做出分辨獵人和獵物訊號差異的機器。一瞬間,火大得差點將那台機器摔了。

  怕自己一時衝動,真的把它給摔爛,他匆匆放下它,卻還是忍不住緊盯著螢幕看。

  就在這時,阿克夏發現一個更讓他抓狂的景象,那些光點,全都開始朝一個地方聚集,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不敢相信的瞪著看。

  Shit!Shit!Shit!Shit!Shit!Shit!

  他沒看錯,它們真的全都開始朝東邊聚集,而且是全部!所有的人!

  他將雙手交叉在胸前環抱著自己,無聲喃喃咒罵著,焦慮的抖著腳,甚至忍不住前前後後的搖晃著身體。沒事的,沒事的,他們很厲害,霍香根本是迦梨女神,阿萬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這兩個高手哪需要他擔心。

  再說他過去能幹嘛?

  他一不會打,二不會開槍,還不就只是增加他們麻煩?但他有訊號干擾器。

  事實上,這干擾器根本就是阿萬和霍香他們的。

  可他撿到了它,是他把它撿回來的,不然鬼才找得到這東西。

  恐懼緊緊揪抓著心頭,他握緊雙拳,告訴自己,他有在這裡等他們到早上已經很仁至義盡了。光點繼續聚集著,一個又一個,一群又一群,彷彿被糖蜜吸引的蒼蠅。

  一瞬間,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他應該趁這時離開,趁這些人忙著追捕其他獵物時,趁他們全都聚集到東邊那裡時,他應該要趁機離開,這是最好的機會。

  他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我們會結束這個遊戲,而你會活下去。阿萬這麼說。你要活下去。霍香這麼說。

  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光點,他死白著臉,牙一咬,戴上頭盔,背上背包,抓起干擾器塞到口袋裡,然後撿起在地上的偵測器。

  那從拐角槍上面拆下來的螢幕,清楚顯示著即將發生的屠殺。他含淚緊抓著那偵測器,轉身走出洞口,開始拔腿狂奔。

  他想活下去,真的真的他媽的想活下去……

  聽到槍聲時,阿萬才走到一半。

  響亮的機關槍噠噠噠的擊發聲,穿透黑夜和雨林,讓人心頭一震。一連串的連擊之後,是回擊的槍響。

  交錯的槍聲太密集,聲音又是從他來時的方向傳來,他用膝蓋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獵人們再次發動了進攻。

  有那麼一秒,他停下了腳步。

  接二連三的槍聲在夜空中回蕩著,讓他幾乎忍不住想轉身衝回去,可若回了頭,也許就無法來得及找到阿克夏,無法來得及在天黑前將所有人撤離這裡。

  阿克夏也許已經離開了營地。

  阿萬很清楚,那小子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為求自保不擇手段是人性,他可能還得花時間找到他。他比誰都還清楚,現在回頭,只是浪費了這段時間。

  而現在,時間分秒必爭。

  他必須信任他們,他必須信任她。那地方有別的出口。

  這輩子,他信任的人不多,但他相信耿念棠和屠鷹,他們擋住了之前的攻擊,至少還能再擋一陣子。真的不行,他們也能從別的地方退出去。

  他越快將阿克夏帶回去,就越快能確保所有人的安全。

  阿萬深吸口氣,握緊雙拳,在槍聲陣陣回蕩的黑夜中,再次舉步往前飛奔,跑得比之前更快,誰知道跑沒多久,卻聽見了匆促的腳步聲。

  他轉頭看去,就看見了那個跑得氣喘吁吁、臉色發白的印度男孩在幾公尺外的樹林裡,和他錯身而過。讓他驚訝的是,那男孩不是急著開溜,竟然是往霍香所在的東方跑去。

     阿克夏將身體壓得很低,但跑得很快,若不是他視力很好,聽力也很好,絕對會因此錯過他。

  阿萬愣看著那個男孩,然後在他消失前,迅速轉向追了上去,當他伸手抓住他時,阿克夏嚇得驚叫一聲,差點對著他開槍,但他及時奪下了他的手槍。

  等看清是他,那男孩撫著胸口,喘著氣,壓低了聲音匆匆道:「阿萬哥?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們被獵人包圍了,霍香呢?」

  「你在這做什麼?我不是叫你留在營地?」

  「我也想,我他媽的真的想啊……」阿克夏大眼含淚,啞聲說:「但我看到了獵人們在聚集。」

  阿克夏將手中的小螢幕給他看,白著臉,抖著唇,用那雙飽含恐懼的大眼看著他,說:「我想過要跑的,趁機逃走,然後我想到你說,你們要結束這場遊戲。你知道,就算我真的跑出去,我也不能回家,他們還是會找到我的,他們能綁我第一次,就能綁我第二次……」

  他哭笑不得的說:「等我發現,我已經往這邊跑了。你們會結束這個遊戲,對吧?」

  阿萬看著眼前驚恐不已,卻仍鼓起勇氣來找他們的男孩,斬釘截鐵的開口。

  「對,我們會結束這個遊戲。」

        阿克夏擠出了一抹顫抖的笑,從口袋裡掏出干擾器,交給他道:「那就讓我參一腳吧。」遠方的戰鬥還在持續,槍聲響徹雲霄。

  阿萬把槍和偵測儀還給這男孩,告訴他:「你留著吧,把干擾訊號開到最大,那些人是我的同事,我們找到了出口,會把你和其他人一起送出去,但我們得先闖過那些獵人,你可以嗎?」

  阿克夏收起儀器,抓著槍,含淚深吸口氣,用力點頭。

  「可以。」

  「跟我來。」

  說著,阿萬轉身往那槍鳴不停的戰場飛奔。阿克夏壓下恐懼,咬牙跟上。

  前方那男人跑得飛快,他死命跟上,氣喘吁吁的跑著,交戰的槍聲越來越近,他也越來越害怕,然後眼前的男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阿克夏彎著腰以雙手撐著膝頭喘氣,壓下想吐的衝動,悄聲問。

  「我們……我們要……怎麼穿過那些獵人?」

        阿萬看著他,道:「你帶了信號彈嗎?」

  阿克夏再點頭,邊喘邊從背包裡掏出來拿給他。

      「很好。」阿萬握著那信號彈,悄聲道:「前面那裡是一座小山丘,周圍都沒有遮蔽物,等一下我會點燃信號彈,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我們的人在附近設了陷阱、埋了炸藥,當我點燃信號彈時,所有的人都會往我這看,到時你就頭也不回的往前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只要拚命跑上去就對了,不要擔心其他獵人會對你開槍,上面會有人掩護你。」

  「他們怎麼知道我不是獵人?」他抹去一臉汗問。

  「因為霍香在那裡,她認得你。」阿萬拍拍他的肩頭,告訴他:「而且他們有夜視鏡,放心,沒事。」阿克夏安了心,再點頭。

  「準備好了?」阿萬問。

  他吞了下口水,舔著厚唇,深吸兩大口氣,「好了。」

        阿萬對他舉起一根手指,「留在這裡,等我信號。」

        他蹲下,看著那個男人抓著信號彈消失在黑暗中。

  前方槍聲仍持續不停,像是就在身邊,阿克夏屏息以待,幾次都覺得有流彈從身邊擦過,嚇得他把自己縮到了最小。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紅色信號彈的亮光,那一秒,他立刻爬起身來,死命的往前衝刺。

  他衝過樹林,衝過滿地的野蕨,衝進了那片空曠的焦黑之地,乍一看到眼前的空曠,他反射性的差點停下,但他想起阿萬的交代,他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衝,槍聲在空中交錯,然後身後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響,阿克夏嚇得要命,卻仍沒有停下腳步。

  一顆又一顆的子彈從他身邊飛過,擊中他腳下的焦土,他拔腿狂奔,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另一聲爆炸又在身後響起,然後是第三聲、第四聲——

  他既驚又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那連續不斷的爆炸,轉移了那些試圖射殺他的獵人的注意。當他踏上那小山丘,還是怕上面的人會開槍打他,忍不住邊跑邊大聲喊著。

  「我是阿克夏!別殺我!別開槍!霍香!霍香!」

  他喊得聲嘶力竭,下一秒,他就摔了一跤,而且身後樹林裡那些獵人們又開始朝他開槍了。不會吧?不要啊!是有沒有這麼倒霉啊?!他都已經爬到一半了啊!他還是處男啊!他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自己在槍林彈雨中,就要滾下山坡,過往人生的風景和無數吶喊秒速在他眼前閃過,他嚇得屁滾尿流,就在他身體飛到半空,鞋下泥土飛濺,世界上下顛倒的那一瞬間,那宛如鬼神一樣的女人霍然出現在眼前,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經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在半空中轉了半圈,猛力一扯,將他抓拉上去,一手扶著他的後腰,讓他落地時,兩腳不偏不倚的站在地上。

  他驚魂未定,一顆小心臟在胸中噗通噗通的跳,還沒回神,就聽到她道。「別停下!繼續跑!」

  她沒有看他,她看著他身後,那一秒,爆炸的火光映照著她的臉,讓他嚇得半死,那是那天他看到的臉啊!但,就那一秒,她已和他錯身,消失在眼前,往山丘下衝了出去。

  他回頭,終於還是忍不住因她而回頭看了一眼,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他簡直傻眼到不行。

  他身後的雨林,在夜空下燃燒著,火勢不知為何,明明在雨林中,卻竄燒得極快,瞬間燒了一大片,讓山丘下宛如人間煉獄。

  熊熊火光中,那女人義無反顧的往下衝去。

  他知道,她是去找阿萬,可眼前這情況,下去是去送死啊!

  「霍香——霍香——」他喊著她的名字,但那女人沒有回頭,子彈又來,逼得他只能轉身繼續往上跑,到了上頭,才發現那裡有一個山洞,兩個男人手持遠紅外線狙擊槍,趴在岩石上開槍,穿著坦克背心的男人看到他,立刻起身,火速抓他進洞。

  「阿克夏?」

  「我是。」他淚流滿面的點頭。

  「阿萬說你有干擾器?你擴大了訊號?」他哭著再點頭。

  「做得好。」男人給了他一支打開的手電筒,抓著他到山洞的最裡面,按下一塊磚石。忽然間,石牆滑了開來,讓阿克夏吃了一驚,發現那裡有一個通往地下的樓梯通道。

  男人告訴他:「其他的人已經下去了,我在每一個需要轉彎的地方,都在地上用白色的石頭做了記號,你帶大家跟著它走,不要停留,不要回頭,能跑就用跑的,不能跑用走的也沒關係,懂嗎?」

  他再點頭,淚水不斷的流。

 「嘿,嘿,看著我,很好,看著我。」男人輕拍著他的臉,直視著他的臉道:「你想活下去,對吧?阿萬說你是個聰明的傢伙,你不會有事的。我會留下來斷後,我二哥屠鷹很快就會跟上你們,你很快就能出去了,了解?」

  「了解。」阿克夏抹去眼淚。

  「很好。」男人朝他露齒一笑,「放心,沒事,我們有秘密武器。」

  在這麼危急的時刻,這傢伙真的以為「秘密武器」這種騙三歲小孩的話會有用嗎?可不知為何,眼前男人的笑臉,卻讓人莫名安心。

  或許就是因為在這種時候,在外面戰火衝天的時候,他竟然還笑得出來,還能用如此鎮定的口吻交代事情,還能自信滿滿的要人放心。

  「阿萬和霍香……」

  「他們不會有事的。」男人眼也不眨的說著,拍了下他的背:「去吧。」然後,那男人轉身走了。

  他知道,他回去外面幫忙。

  阿克夏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洞外火光熊熊,他來這裡是想幫忙,可在這裡他幫不上什麼忙,直到這時他才知,阿萬回來找他,是為了讓他能夠利用訊號干擾器帶其他人出去,所以他才讓他繼續拿著干擾器。

  那男人早在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和他一起穿越獵人的封鎖線。

  他無法理解他為何有辦法這麼做,就像他不了解霍香為何能夠頭也不回的衝下去。她再厲害也是個人,不是鬼,不是神。

  他知道她也會受傷,會流血。

        但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增加他們的負擔,讓自己活下去。他清楚知道,如果他能活著走出這場遊戲,全是因為有他們在。

  淚水又湧了出來,阿克夏伸手抹去眼淚,深吸口氣,抓著手電筒,轉身跑下那黑暗的地道。他會活下去的,努力活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04:36 PM 編輯

【第七章】

  屠鷹真的沒想到霍香會衝下去。

  他把東西給她,就是為了讓她有所顧忌,在事到臨頭時,會不得不乖乖照著他們的安排,和其他人一起先走。

  誰知道,那個女人竟會在看到爆炸時,抓著一件防彈背心當盾牌,就頭也不回的衝了下去,為了不讓那男孩被子彈擊中,他來不及拉住她,連念棠也沒來得及。

  他們兩個都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在那一瞬間,屠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抬手用自己的異能,幫她和那印度男孩擋開所有飛來的子彈。

  下一秒,他就看見她在救了那印度男孩時,順手把東西塞到男孩的口袋裡,她甚至回頭看了他一眼,確定他看見了。

  屠鷹怎麼樣也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反將他一軍。

  在她繼續頭也不回的往下衝時,他只能繼續替男孩和她擋下那些子彈,然後幫她開路。

  子彈的體積太小,速度和強度都太快,加上他要分神顧及印度男孩,無法及時改變所有子彈的飛行方向,只能盡力把那些可能會擊中她的挪開一些。

  即便如此,縱然有幾顆子彈就這麼從她身邊擦過,那女人依舊沒有停下腳步,不怕死的往山丘下飛奔。

  他不認為她知道他有異能,霍香之前只在紅眼待了半年,阿萬也不是那種會說三道四的男人,但她依然奮不顧身的往前衝,他很快就發現是為什麼,那個女人有著可怕的動態視力和足以配合的反射神經。他聽說過,但他從來不曾真的看過。

  印度男孩淚流滿面的跑了上來,念棠帶著他離開,他沒多看一眼,只全力協助那個女人。

  朝她開槍的人太多了,加上距離太遠,即便他有異能,能讓子彈偏離,難免也有錯失的時候,但她總能以些微之差,閃過那些子彈,閃不過的就用抓在手裡的防彈背心擋住,她跑得越快,朝她射擊的人就越多,但也越散亂,準頭越來越差。

  那些獵人怕了,急了,她越靠近,他們越害怕、越驚慌。

  衝天的烈焰清楚照亮了她的身影,屠鷹知道,他們一定也看見自己擊發的子彈一再錯過了她,彷彿她真的刀槍不入一般。

  轉眼,她已到了平地,穿越了大半空曠的地區,可他只能在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幫她,只要她一入了林子,他就無能為力了。

        有那麼一秒,他考慮用異能將她強制拉回來,現在他不用分神顧那男孩了,雖然要費點工夫,但他知道他可以做得到。

  他下顎緊繃,抬起了另一隻手,可幾乎在同時,他發現獵人擊發子彈的次數在減少,有人在樹林裡狙擊他們。

  是阿萬。

  他領悟過來。直到這時,才知道為何她執意要冒險衝下去。

  她知道她的出現能轉移那些獵人的注意力,讓阿萬有機會剷除他們,然後他才有機會活下來,才能有機會活著走出這座雨林。她的出現,讓阿萬停留在雨林裡狙擊那些獵人,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知道要讓她活下去,最快的方式,是殲滅所有獵人。

  領悟到這件事,屠鷹停下了動作。

  她在下一秒衝入林子裡,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只希望他沒有做錯決定。

  念棠去而復返,重新抓起狙擊槍幫忙,但他知道他和他一樣,很難確定那些在火光中的人影,到底誰是誰,他聽到那小子罵了幾句髒話。

  如今,他們只能等。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二哥,你該走了。」念棠冷靜的聲音響起。

  他知道,但他希望能給那兩個人更多機會,他若在這裡,當他們出來時,才有更高的存活機會,在空地中,就是個鮮明的靶子,比在林子裡更加危險。

  「你知道那些人比阿萬和霍香更需要你。」念棠再道。該死,這小子是對的。

  屠鷹沉著臉,暗咒一聲,不得不起身,轉身往岩洞入口跑去。

*             *             *

  阿萬並不想死。

  他並非抱著要犧牲自己的念頭,才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送阿克夏上去。

  但以他自身做誘餌,並點燃阿棠以收集來的火藥製作的炸藥,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他本來打算趁爆炸時,也找機會衝上去,真的不行,至少阿克夏安全了,那些被當成獵物的人安全了。還有霍香。

  他本來就和耿念棠說好,他們兩人負責斷後。

  他將這些人在這裡多拖上一刻,她和其他人存活的機會就高上一分。

  所以他找到了耿念棠的陷阱,那沒有花他太多的時間,對其他人來說,可能難以察覺,但他的少年時期,是住在耿叔家的,那男人教過他許多東西,加上他父親從小對他的訓練,讓他清楚知道該看哪裡,該找什麼地方。

  更別提,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年兩人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由耿念棠製作陷阱,然後他去把它找出來,一開始只是因為耿叔稱讚了他,然後那傢伙不服氣,就去附近田野裡做了一個陷阱,然後又一個,再一個,他把每一個都找了出來,那傢伙不服氣,讓事情簡直沒完沒了,但他也不願意就此認輸,於是那年夏天,他們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做同樣的事情上面。

  如同以往一般,他很快就找到了那男人設置的陷阱。

  他猜他在上面看到,應該還是會氣得牙癢癢的,但他還是想也不想的就以信號彈將它們點燃了。事情如他所想的那般,獵人們在他點燃信號彈的那一秒,就看到了他,開始獵殺他。

  爆炸讓火光衝天,他撲到大樹後,藉由地形和樹幹遮掩身形,同時進行反擊。

  大火看似讓一切無所遁形,但卻並非真的如此。有光,就有影。

  他很清楚,太過熟悉這種情況。火光、暗影、烈焰、煙硝、槍火——

  這是他經歷過無數次的情況,這是他生長的環境。

  他早已料到,他算準了時間,第二個炸藥爆了,他藉機衝出去,然後再一個,他再換位置,一次又一次的爆炸,讓他得到了喘息和轉換位置的機會。

  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在於大火也同樣讓那些人無法利用夜視鏡和熱感應器,而且他知道他要面對什麼。現在,他和他們的立場一樣了。

  火勢隨著耿念棠的安排瞬間延燒,熊熊燃燒的烈焰將雨林分隔成兩半,形成了一個弧形,雖然看不見其他地方,但他知道,這道弧形火牆一定是個圓,包住了山丘,就像一道真正的防火牆。

  好一個耿念棠!

  見狀,他實在不能不佩服那傢伙,看來他將耿叔的絕活全學了。

  這道高大的防火牆,替他擋掉了一部分的獵人,至少將他們隔絕在火牆之外,也遮擋了他們的視線。

        他快速的在火牆之中的雨林中移動著,解決了幾個人,不讓他們有機會專心去對付阿克夏,或衝到山丘上,但剩下的獵人依然不少,也逼得很緊,槍林彈雨中,他幾乎無法動彈,而他的彈匣,幾乎已快消耗完畢。就在這時,情況突然改變了。

  那些本來在襲擊他的人,將槍口轉向,獵人們大聲撕吼咆哮著,燃燒的烈焰中,他聽不清那些字句。但他知道他們分了神,用不同的語言彼此吼叫著。

  然後,他看到了她。

  那個讓獵人們為之膽寒的嬌小女人。

  火光映著她的身影,照亮了她那張冰冷無情的小臉,將她飛揚的黑髮染紅,使她全身明亮也如燃燒的紅火。她一手抓著防彈衣,一手握著一把匕首,宛如烈焰女神一般,一路狂奔而來。

  好似真有神明護體,每一顆射向她的子彈都失去了準頭,即便有所遺漏,也被她以些微距離閃躲或擋開。那嚇壞了他們。

  眼前的景像也他媽的讓他為之膽寒。

  霎時間,他無法呼吸,宛如胸中所有空氣再次被人猛地奪走。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冒死衝了下來!

  那個傻瓜!

  恐懼與惡寒驀然湧現,遍佈四肢百骸。

  他不敢讓自己再多加思考,他知道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好讓她也能有機會活下去。

  他比誰都還要清楚,她不是有鬼神護體,是屠鷹在幫她,但屠鷹的能力有限,一入了林子裡,被樹林阻擋了視線,那男人就無能為力了。

  想也沒想,他手腳並用的竄上大樹,抓住藤蔓,用力一躍盪了出去,從上方開槍襲擊所有他觸目所及的獵人。

  他成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然後在那些人轉身回擊時,鬆手落地,翻滾一圈之後開始奔跑。他用光了所有的子彈,但他還有刀,然後他搶了一把槍,跟著又一把。無數顆子彈如影隨形的追擊著他,劃破了衣服,削過了皮膚,但沒有一顆真正擊中他。他並沒有真的在思考,所有的一切都是反射動作。

  流在他身體中沸騰的血液,存在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很清楚,此時此刻,唯一要做到的一件事,就是活下去。

  千百年來,他們這一族,為了生存,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那所有的一切,都留存在他的身體裡,刻在他的DNA之中。

  當他夠專心,當他夠快,時間就會像是被拉長,所有的事物都像是被放慢了動作。

  落下的煙灰、飛灑的汗水、飄零的落葉都停滯在空中,燃燒的火焰徐徐晃動,獵人的瞳孔因驚恐而收縮,子彈慢慢旋轉而來。

  世界在他眼中,變得如此緩慢。

  他知道,這就是霍香當時看到的世界,他會知道是因為他從小就能做到。他可以很快,非常快。

  比她還快。

  身體要做到很快的動作,需要大量的氧氣和強壯的肌肉與骨骼,太過激烈的動作會損傷肌肉,讓不曾經過訓練的身體無法負荷,有時就連訓練過的身體也不能負荷過激的動作。

  但他可以,戰鬥的本能,流在他的血液裡,存在他的細胞之中。他從來不曾和她說過謊,他的父親是獵人,很好的獵人。

  他父親的父親也是,再上一代、上上一代,甚至上上上一代都是。只是,他們狩獵的對象,一直是同類。

  他們是最好的獵人,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經在——獵。人。

  他閃過一顆又一顆的子彈,解決掉更多的獵人。電光石火間,她已衝入林中。

  他沒有停下來,他知道他一停下,就會讓那些人有機會對付她。

  他知道她會看到,他知道她會領悟這件事,領悟到他是什麼,這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事。也許他早就應該讓她知道,或許她就不會做出這種傻事。   

        下一秒,他對上了她炙熱的眼。驀然間,領悟,她還是會。

  即便知道,她還是會。她是個傻瓜。

        鮮血在四周飛灑,烈焰狂燒猛燃,焚燒著整個世界。她的動作很快,更快,幾乎和他一樣的快。

  像風,似火,若雷,如電。

  這是戰場,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高大的樹木開始倒下,火焰越來越靠近,但她一點也不畏懼,身體動作和他一樣精準而快速。

  這一刻,明明相距仍有一段距離,他卻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呼吸,就像她也能清楚感知他的吐息,他知道她會做什麼,就如她曉得他想怎麼做。

  不用看,就知道。

  兩人默契十足,身在兩地,卻宛若一心同體。他與她,所向無敵。

  然後她來到了他身邊,他來到了她身邊。

  兩人沒有看對方一眼,卻幾乎在同一時間,一起退到了雨林邊緣,他替她解決了一個獵人,她為他處理了另一個,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一人開槍,另一人就防守,她子彈沒了,他就為她補上彈匣,完全沒有任何時間差。

  但阿萬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火已到眼前,他與她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裡,而且她的能力仍有極限,他可以看見她的眼睛已經開始變紅。

  他知道自己必須賭上一把,賭耿念棠那傢伙還留了一手。

  阿萬雙手持槍掃射,連開數槍,逼得那些獵人不得不閃躲,製造出一個短暫的空檔,然後抓著她轉身,衝出焚燒的雨林。

  這行為很危險,雨林外是空地,一出去就是個活生生的靶子,但當他這麼做時,她完全沒有遲疑。這女人真是該死的信任他!

  阿萬鬆開她的手,和她一起拔足狂奔,但子彈緊接著而來,幾乎在兩人衝出雨林的那瞬間,後方突又傳來轟然巨響。

  那爆炸震動大地,熱浪從後席捲而來,讓兩人腳下不穩,像被人從身後用力推了一把,她沒站穩,差點摔倒,他伸手拉了她一把。

  黑色焦土上,點點星火被熱風吹揚而來,那些燃燒著的星火煙灰很燙,貼在肌膚上,落在頭髮裡。可她沒伸手將它們拍去,他也沒有,兩人頭也不回的往前衝。

  阿萬與霍香都知道,這場爆炸製造出來的時間有多寶貴,他們停也沒停,一路往前衝,衝過了空氣,衝上了山丘。

  子彈仍零星射來,但已經不再密集。

  雖然有獵人追了上來,不過都被山丘上的傢伙解決了。

  當阿萬衝上山丘時,看見耿念棠一手抓著狙擊槍,一手拿著一隻遙控引爆器,對著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兩人衝進山洞裡時,耿念棠跟著退了進來,扔了一支手電筒給霍香,一邊和他顯擺的追問。

  「怎麼樣?這次算我一分吧?」

  霍香一溜煙的鑽進了地下道,阿萬跟在她身後,聞言只和身後那傢伙道:「如果你記得留一些火藥拿來封住這個入口的話,就算你一分。」

  「當然。」耿念棠手腳俐落的抓起一隻背包,也進了地道,「我可不想有人把我挺翹的屁股當靶子打。」他邊說邊從背包裡撈出一個炸彈,黏在地道入口上方。

  地道裡很暗,但霍香打開了手電筒,她沒有先走,反而在下面等著他。

  阿萬握住她的小手,和她一起往前跑,耿念棠很快的追了上來,當炸藥爆炸時,三人已經衝出了一段距離。不過,地道依然因為震動而落下不少沙塵,有那麼幾秒,它們晃得實在太厲害,一副隨時要坍塌下來的樣子,下一秒,它們真的坍了下來,接二連三的,從身後崩落。

  在那地動山搖之中,三人一路狂奔,最後在一個轉角,他被迫停下來將她拉到旁邊一處看來較為堅固的角落,把她壓在自己與岩壁之間,護在懷中。

  然後,那被帶起的崩塌終於停了下來。

  他鬆了口氣,低頭只看見她抬眼看著他,不知何時她伸手環住了他的腰,緊抱著他,帶著血絲的瞳眸裡沒有丁點恐懼。

  這傻瓜。

  他知道,如果剛剛這神殿真的塌了,她也不會怕。不是不懂得害怕,她已經懂了,他知道。

  但和他在一起,就不怕。會死也不怕。

  熱氣瞬間上湧,情難自已的,他低頭親吻懷中這一頭一臉滿是煙灰沙塵的小傻瓜。她張開小嘴回應他,阿萬忍不住收緊雙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就在兩人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忘了身在何方,更忘了今夕是何夕之時,一道刺眼的光芒上了眼。

  「抱歉,我真的真的真的很不想當電燈泡。」

  話是這麼說,耿念棠那傢伙卻還是直接拿手電筒對著兩人的臉照著,一邊嘻皮笑臉的道:「但是,雖然那些獵人暫時進不來了,可阿克夏手上的干擾器是有距離限制的吧?我們真的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否則那些獵人和幕後的遊戲主們,就能從霍香的手環追蹤到我們的位置了。」

  抬眼看著那活生生的電燈泡,阿萬擰起眉頭,不得不將懷中的小女人放下,卻還是忍不住握著她的小手,邊往前跑邊回嘴。

  「你火藥分量會不會放太重了?我還以為我會死在這裡。」

  「什麼太重,是剛剛好。」耿念棠小跑步跟在兩人身後,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我事先檢查過它的結構,知道它能撐得住一點小震動。」

  「你稱那叫一點小震動?」

  「咳嗯,它只是年久失修,所以稍微晃得比較厲害一點。」

  「我聽你在放屁。」

  「沒錯,就是屁大點的晃動,我放個屁都比它響,是男人就快承認你剛只是想藉機揩油——」

  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聲,回蕩在像迷宮一般的地道裡,霍香從沒見過阿萬和哪個人說過這麼多的話,但他似乎就是忍不住要回嘴。

  兩人的對話越來越幼稚,讓她聽了都忍不住想笑。這裡空氣很不好,虧這兩人還能大氣不喘一下的邊跑邊講話,若不是她也在跑,如果只聽說話聲,真的會以為這兩人是坐在車上閒聊。

  「喂,你是認得路嗎?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迷路了怎辦?」

  「迷路?那是你才會幹的事。」說是這麼說,阿萬還是碎念了一下:「你不是說這是座神殿?這根本迷宮吧?」

  「大哥,現在是逃命,你以為是逛大街啊?要是有時間,我一定好好幫你和霍香從頭到尾導覽一遍,再拍個幾張紀念照,若是有那麼多美國時間,你要想在這紮營探險我都沒意見,但現在我們正在逃~命~啊~~~」耿念棠最後這句搞笑的鬼叫,回蕩在地道裡,讓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他們的鬥嘴聲中,這迷宮似的地道終於到了盡頭。

  三人先後鑽出地道,外面夜空仍有煙灰。

  霍香回頭看去,看見那場包圍住山丘的大火仍在燃燒,三人已經在火圈之外,但站在這裡,仍能感覺到熱氣。

  熊熊火焰照亮夜空,也照亮了一部分的雨林,那些火星煙灰甚至飄到了這裡來,幸好雨林裡十分潮濕,火勢擴散也有限。

  在那衝天火焰中,她看見有幾架空拍機在上面徘徊。她很清楚,那些玩家和獵人們還沒有放棄。

  阿萬握住了她的手,她轉頭看他。

  「走吧。」他說。

  她看著他,點頭,回身和他一起往前跟上先走的耿念棠。

  阿萬和耿念棠也知道干擾器是有距離限制的,帶著干擾器的阿克夏可能已經超出了該有的距離,她手上的手環會被偵測到,就算影像被遮住,也能傳送聲音回主機,所以那兩個男人還沒到洞口就不再說話了,出來之後,更是安靜,連走路也無聲了。

  三人入了林子裡,最前面的耿念棠跑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連阿萬也停住了腳步。

  霍香一怔,再一看,才發現前方有人。那人,不是別人,是阿克夏。

  他不是一個人,他被人抓住了,腦袋上還抵著一把槍。

  抓住他的,不是別人,是那個和她一樣,曾是暗影殺手的女獵人,還有那些和她合作的一隊獵人。

  「別動。」那冷酷的女人說:「誰動我就開槍,相信你們都很清楚我是說真的。」確實,這女人說到做到,她上回眼也不眨的就宰了同伴。

  阿克夏鼻青臉腫的跪在地上,黑白分明的大眼腫了起來,嘴角和高挺的鼻子都在流血,他跪在地上,雙手被迫高舉放在腦後。

      霍香沒有看到其他在山洞裡的人,也沒看到屠鷹,她不認為他們在這裡,當她朝阿克夏看去,很快就發現他為什麼單獨一個人在這。

  他的口袋裡擱著那台干擾器。

  阿克夏和她說過,這干擾器經他改造過後,能達到方圓三百公尺最大的干擾範圍,他若在中間,就可以有最長六百公尺的極限距離,所以他才單獨留在這裡。

  他在等她。

  明知她生死未卜,卻仍試圖等她。

  這領悟讓她心頭一緊,幾乎忍不住就要衝上去,但像是知道她想做什麼,阿萬握住她的手。

  霍香愣了一下,發現他只握了一下,就鬆開了,又不是完全鬆開,看似還握著,卻只是輕攏著。驀地,她察覺到他不是要阻止她,他是要她等一下。

  幾乎在同時,耿念棠開了口。「所以你抓了這個傢伙又怎麼樣?」

  耿念棠看著她,姿態輕鬆的噙著笑問:「先別說我們和這小子非親非故的,就算真的有親有故好了,這裡——」

  他話沒說完,突然有人開了一槍。

  阿克夏聞聲,嚇得腦袋一縮,緊閉上了眼。

  這聲槍響,來得如此突然,完全不在現場所有人的預料之中,但念棠和阿萬、霍香沒有錯過這個機會,耿念棠突然就往旁飛撲,並抬手朝那女人開槍,阿萬幾乎同時發難,他一鬆手,霍香立刻如箭一般衝上前去。克萊兒開了槍,但沒有打中阿克夏,因為那一聲槍響擊發的子彈,打中了克萊兒手中的槍,讓她的槍飛了出去。

  但那女人動作很快,隨即以另一隻手再拔出手槍,但這回卻不是朝著阿克夏,是對準了她。霍香手上沒有槍,她的槍在神廟地震時就掉了,但她還有刀。

        即便這女人表現得如此無畏,霍香仍知道她會怕,就像她離開暗影集團這麼多年,終於懂得什麼叫恐懼一樣。

  暗影殺手不懂得恐懼,沒有七情六慾,所以不怕死。

  這女人如果依然不怕死,就不會在這裡,因為不想死,所以才會變成獵人,所以才會在這裡,被人植入機器眼,當成人偶來操縱。

  她會怕。

  所以上次她失控時,這女人就跑了,她怕死。

  這一秒,霍香可以看見她眼中的恐懼,嘗到那恐懼的味道。女人對著她開了槍,霍香身子一側就閃過了。

  她再開一槍,霍香早已料到,她閃電般舉起匕首,子彈擊中傾斜的刀面,當的一聲往旁彈開。

  克萊兒還想再開槍,霍香已來到她身前,匕首唰的劃過黑暗,女人往後退閃,隨即抬腳朝她踢來,並試圖再次朝她開槍。

     但兩人已經太過靠近,霍香抬手抓住她持槍的手,抬腳踢掉她左手揮來的刀,同時右手匕首在手裡一翻,有那麼一瞬,她幾乎就要讓手中黑色的匕首,劃過女人雪白的頸項,可下一秒,女人眼中的恐懼,讓她改變了主意,她旋轉手腕,以刀柄猛擊她的太陽穴。

     克萊兒轉頭閃掉了,但霍香抓著她的手腕,一個過肩摔,將她摔倒在地上,奪去她手上的槍,直抵著這女人的腦袋。

  女人僵住,不敢再動,然後才發現四周一片沉寂。

  跟著她來的獵人,全都已經被另外兩個男人打倒在地。她才剛意識到這件事,下一秒,眼前的女人就握拳打昏了她。

  霍香確定她昏死過去,才將她翻過來,抽下她腰上的皮帶,將她反手綁了起來。

        跪在地上的阿克夏,沒再聽到槍響,身上也沒感覺到被槍擊中的疼痛,這才敢睜開眼,發現自己大難不死,他激動得淚都飆飛出來。「Shit!我以為我死定了!剛剛那槍到底誰開的?」

  這問題,也是每個人心中的疑惑。

     霍香聞言,起身才發現阿萬站在她身後,耿念棠人卻不知跑哪去了,她想尋找開槍的人,忽然間又聽到爆炸聲響。

  聲音來處,是耿念棠曾說過的前方獵場邊界所在處。這個領悟,讓她心頭一驚。

  阿萬抓住了她,在連番不停的轟然巨響中吼著。

  「快走!屠鷹引爆地雷了!阿克夏!快起來!」他吼著,抓著她就往爆炸聲來處衝去。

  霍香聞言回神,阿克夏也連忙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立刻跟上。地雷被引爆的那瞬間,就會引來更多的獵人。

  屠鷹會沒等他們就引爆地雷,只有一個可能,已經有大批獵人來了,而他要顧的人太多,不能再等。三人衝得飛快,當他們衝出雨林時,只看見眼前是一片沼澤地,再過去才是地雷區。

  而此刻屠鷹帶著那群人火速衝過被引爆過的地雷區,那地方跟火場沒兩樣,但他們仍奮不顧身的衝上前去,因為身後有一群獵人在追殺他們。

  屠鷹待在隊伍的最後面,他擋下了所有的子彈,但看不到的地方,他就無法顧及,而一群獵人,從左手邊衝了出來。

  霍香和阿萬,拔槍上前幫忙。

     阿克夏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腦袋一定壞掉了,是只有他看到沼澤裡有鱷魚嗎?為什麼每個人都不害怕?這念頭才閃過,他就萬分驚恐的看著其中一個獵人被一隻鱷魚一口咬住大腿,拖進了水裡,旁邊那些獵人忽然驚覺這裡是鱷魚大本營,卻還是有人堅持抓著樹藤盪了過去。

     有人中途跌落水裡,有人直接開槍襲擊鱷魚,但還是有不少人,趁落水的同伴被鱷魚搶食之際,衝過了沼澤區。

  阿克夏掙扎再掙扎,最後仍硬著頭皮,拔出阿萬給他的手槍,吶喊著咬牙衝了上去。就在一陣槍林彈雨的混亂之中,天亮了。

  說真的,阿克夏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跑過滿是鱷魚的沼澤區,又是怎麼穿越獵人聚集的地雷區的。可能是因為之前落水的獵人散發出的血腥味,吸引了所有的鱷魚,加上那群獵人亂開槍,分散了鱷魚的注意力,所以那些鱷魚沒有來追咬他。至於逃過獵人的追殺,他相當確定,阿萬和霍香是他還活著的最主要原因。那兩個人吸引了大部分獵人的注意。

  他雖然開了槍,但他真的沒膽將子彈打在人身上。

     就在他衝過屠鷹身邊,跑過地雷區時,其實腦海裡滿是,就算他們出了獵場又如何?那些獵人若追過來,還不是一樣要被追殺?

  他千算萬算,做了干擾器,弄了偵測儀,有個屁用?

  他們還不是被獵人發現了?所以他到底是跑什麼跑?還跑什麼跑啊?乾脆放棄投降,讓人一槍斃命早死早超生算啦!

  偏偏他的雙腳就是不肯放棄,偏偏他的身體有自己的意志。

  於是他連滾帶爬,一路往前飛奔,衝出了獵場,衝過了地雷區。然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無人機的引擎聲。

  他轉過身,看著那架武裝無人機,看著那東西飛速而來,而且下方的機槍對準了霍香和阿萬所在的地方。媽的,好人果然不長命!

  他喘著氣,一時火上心頭,明知扔不中,就算扔中了也不會有用,他還是抓起口袋裡的球形干擾器,奮力朝那無人機扔去,一邊憤怒狂吼。

  「去死啊啊啊啊——」

  當然,那干擾器連邊都沒碰到無人機,它軟弱無力的在空中劃了一個小小的半圓,然後掉了下來。下一秒,他眼睜睜的看著那無人機底下的機槍活動起來,轉而對準了他。

  有沒有搞錯?!

        他一陣傻眼,但一股火仍在心頭,反正死都要死了,他很清楚那些人、那些玩家,一定在無人機上裝了鏡頭,於是他萬分不爽的舉起雙手,對那無人機比出兩根中指。

  「Fuck!」張嘴吐出一句髒話,他大聲的咆哮著,吼道。

  「我才不怕你們!要來就來啊!你們這些只敢躲在電腦後面的魯蛇——」他話聲未落,無人機的機槍已經上膛,就在子彈即將發射,他已準備好要慷慨赴義的那瞬間,忽地一顆飛彈不知從哪疾射而來,正中那架無人機。

  轟!

  巨大的火花,伴隨著巨響炸了開來。

  阿克夏看得目瞪口呆,下巴整個掉了下來。哇靠!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有那麼一秒,他還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兩根凸出的中指,以為自己突然有了不知哪來的特異功能。

  跟著下一瞬間,他就看見一架直升機閃電一般從他後方的天空出現,他仰頭看見那架黑色的直升機,越過他的正上方,引起一陣強烈的旋風,撕扯著他的黑髮和破爛的衣裳。

      在那一秒,他看見一個男人扛著一管火箭炮,整個人有一半懸在機身外,猛地又發射了另一顆飛彈,炸飛了一群追擊屠鷹的獵人,然後那架體積龐大的直升機,以一種很神奇的空中過彎甩尾技術,讓那男人用機關槍,朝另一群正在對付霍香與阿萬的人掃射。

  那陣掃射,打趴了一堆獵人,讓霍香與阿萬從其中脫身,黑色直升機又掃射了第二次,將那些獵人阻斷在一陣距離之外,這才迴轉機身,重新越過他腦袋上方,停在後面一處狹窄的空地上。

  阿克夏還在發呆,屠鷹已從他身邊飛奔而過,還不忘拍了下他的背,叫醒看得出神的他。

  見那男人指著那架直升機,剛剛那扛火箭炮的猛男,從直升機上下來,朝那些跑在他前方的獵物們招手,用英文、中文、西班牙文等多國語言重複喊著。

  「快上來!」

  阿克夏猛地回神,瞬間清醒過來,領悟到這直升機是來接人的,他立刻再次拔腳狂奔。那架直升機空間很大,他越靠近越覺得駕駛的操控技術實在太神奇。

  當他上了直升機,就看見其他人已經全都擠了上來,他跟著擠了進去,屁股還沒坐穩,霍香和阿萬已經趕到,那個高壯的猛男見了,拉開戴在頭上的耳機,大聲開口問。

  「阿棠呢?」

  「他去追人了!」阿萬搖頭,滿頭是汗的喊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霍香跟著搖頭,表示不知,阿克夏也沒看到他跑哪去,先走一步的屠鷹當然更不知道,一樣只能搖頭。高壯猛男濃眉微擰,當機立斷,戴回耳機,對著麥克風道:「我們走,晚點再來接阿棠!」

  直升機的駕駛聞言,立刻起飛。

     這一刻,阿克夏簡直不敢相信,有那麼幾秒,他還一直覺得這好像是假的一樣,好像作夢似的,他甚至等著另一架無人機會尾隨出現。

  這念頭才閃過,他就看見窗外出現了一個黑點,然後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變成了無人機的模樣。媽的,他這個烏鴉嘴,他只是想想而已啊啊啊啊——

  剎那間,阿克夏只想抱頭大聲尖叫。

  然後,那高壯的猛男抬起了火箭炮,探出機身,對準了那架無人機,射出另一顆炮彈。

  直升機因為後座力,搖晃了一下,但很快又在駕駛的操控下回穩,可剛剛晃得那麼厲害,阿克夏本來不抱希望,覺得不可能打中,那顆飛彈卻神奇的擊中了無人機。

  他的下巴再次掉了下來,然後看見屠鷹放下了手。阿克夏忍不住瞪著他看,那男人也看著他。

  不會吧?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不敢相信,但那個男人在這時,對他揚起了嘴角。不知為何,淚水突然奪眶。

  就在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哭的這個時候,霍香忽然驚呼出聲。

  「阿萬!」

  阿克夏吃了一驚,匆匆抬眼看去,只見那男人不知何時坐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的看著她,霍香則驚慌的伸手壓在他不知何時,早已染滿鮮血的腰腹上。

  「你中槍了?怎麼會?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霍香驚慌的跪在他身邊,話出口的同時,就已領悟了過來。

  「克萊兒……我擊倒她的時候……是其他的獵人……你替我擋了一槍……」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那時他就站在她身後,她在對付克萊兒時,有那麼一瞬間,猶豫了一下分了神,沒有注意身後,他一定當時就已經受傷了,所以他才會要她和阿克夏立刻過來屠鷹這裡,所以剛剛他呼吸才會變得比較急促,動作才會沒那麼俐落,她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卻因為戰況混亂沒有想太多。

  淚水,瞬間飆飛出來。

  「沒事,你別擔心……」阿萬抬手撫著她驚恐淚濕的小臉:「不會有事的……」

  話是這麼說,他的臉色卻越來越白,而他臉上她原以為是奔跑才冒出的熱汗,全是冷汗。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霍香看著眼前臉色蒼白,出氣多入氣少的男人,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你雖然是傻瓜……」阿萬撫著她的臉,啞聲道:「但你是我的傻瓜啊……我還要教你做糕渣呢……」

  這話,讓她更加淚如泉湧。

  「放心……沒事的……別哭……」阿萬白著臉,抬手遮住她赤紅的眼,「我休息一下就好,你把眼閉上,陪我躺一下就好,陪我休息一下……」

  「不要……現在不是休息的時……阿萬……你別遮我的眼……」霍香慌得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即便他這麼說,就算他遮住了她的眼,她仍不敢鬆開壓在他傷口上的雙手,抖顫著唇哽咽要求:「我會陪你一起,我會和你一起,但別遮著我……別遮我的眼……我們等一下再休息好嗎?拜託你撐著,再一下就好……」

  一旁的屠勤看了,立刻翻出了醫藥箱,上前幫忙,一邊對著嘴邊麥克風和開飛機的封青嵐告知情況,屠鷹則火速把敞開的直升機門拉上,然後轉頭開了金口,大聲嘶吼道。

  「抓穩!」

  他話聲未落,直升機已經用全速開始往前衝。金色的朝陽在雨林盡頭緩緩升起。

  直升機的暴衝,讓阿克夏的臉貼到了窗玻璃上,他看著那金色的朝陽,再回頭看著眼前上次阿萬出事時,抓狂宰掉了一整群獵人的霍香。

  她的眼又變紅了啊!

  阿克夏在這一秒,再次淚流滿面。阿萬哥!你別死啊!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不想死啊!

  老天爺,禰為何這樣玩弄我啊啊啊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05:00 PM 編輯

【第八章】

  封青嵐將直升機直接開到了醫院。

  紅眼的天才外科醫生曾劍南,早已經等在那裡。

  因為失血過多,阿萬下直升機時,意識已經有些渙散,霍香一直壓著他腰腹傷口上的止血點,她一路跟進手術房,直到阿南告訴她,如果她不鬆手,他就不能替阿萬動手術,她這才鬆了手。

  她看著他被推進了手術房,有那麼一秒,這世界變得如此令人難以忍受,她想要跟進去,她無法忍受他消失在視線之中。

  但她清楚自己進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她滿手是血、雙眼赤紅的站在原地,臉色蒼白的盯著那道門。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永恆一般。

  萬千恐怖的思緒在腦海裡奔竄,恐懼在胸腹中糾結成一塊堅硬的石頭。也許是因為她的模樣太可怕,沒有人敢上前和她說話。

  直到阿克夏鼓起勇氣,拿著一瓶礦泉水過來。

  「霍香,呃……」

  她沒動,還是盯著那道門。

  「你要不要喝點水?」阿克夏看著眼前活像雕像,一臉面無表情的女人,見她沒有反應,他吶吶把遞上的礦泉水放下,雖然有些害怕,還是忍不住開口啞聲道。

  「你別擔心,剛剛屠勤,就那個扛火箭炮的猛男,他和我說,幫他動手術的醫生叫阿南,是天才外科醫生,很厲害的,阿萬不會有事的,很快就會出來了。」

  她還是動也不動的,就連眼也沒眨。

  阿克夏看了,真懷疑她已經沒在呼吸了。

  「所以,你要不要去把自己洗一洗?等一下阿萬哥出來了,你才可以陪著他。」這話,終於讓她動了。

  她一動,他反而還驚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忍住後退閃躲的衝動。

  但她甚至沒抬手,也沒轉頭,只是張開了那張不知為何也沒血色的唇,吐出了一句話。

  「在那裡面的應該是我……」

  阿克夏心頭一緊,道:「沒有人應該在那裡面,沒有人應該挨那顆子彈,無論是阿萬或你都一樣。」

  「他流了好多血……」

  「他們會幫他輸血的,沒事的。」

  聞言,霍香轉過頭來,用那雙赤紅的眼看著他。

  「你不怕我嗎?」

  看著她蒼白冷酷的臉,赤紅嚇人的眼,阿克夏啞口,然後張嘴坦承道。「當然怕,但我知道你和阿萬哥,和那些獵人不一樣。」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嗄聲開口:「哪裡不一樣?他們殺人,我們也是。」

  「當然不一樣!」這一回,阿克夏想也沒想,就道:「阿萬哥和你是為了救人,他們不是!你和阿萬哥是好人,他們不是!」

  「我不是好人。」霍香看著他,含淚啞聲道:「阿萬才是。」

     「你是的。沒有你,我早就死了,我現在能站在這裡,都是因為你。」阿克夏直視著她,斬釘截鐵的說:「霍香,你是個好人。」

  這話,讓一行清淚,驀然滑落她血紅的眼,教阿克夏也為之鼻酸。

  「所以,你快去把自己洗一洗吧,不然阿萬哥出來看你這樣,會擔心的。」霍香聞言,只把視線拉回那道手術室門上,沙啞但堅定的說。

  「我會的,等他出來,我就去。」

  知道阿萬沒出來,她不會願意去休息,阿克夏只能重新再把礦泉水遞上。「那你至少喝口水吧?」

  她沉默的盯著手術室的門,半晌過後,才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礦泉水。

  見她願意妥協了,他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本來還想提議到旁邊的椅子去坐下來,不過想想他就算問了應該也只是浪費口水,於是只能沉默的陪她一起站在這裡,等人推開那道門。

*             *             *

  又是夜,月上枝頭。

  手術成功結束了,但他打了麻醉藥,所以沒有馬上清醒過來。

  當他被推出來時,確定他還有心跳呼吸,她就去把自己洗乾淨了,然後她就蜷縮在他床邊的小床上,握著他的手,不肯再離開。

  恍恍惚惚中,她意識到阿克夏和屠鷹陸續為她送來了食物,但她沒有胃口,只隱約記得阿克夏嘮嘮叨叨的不知說了什麼和獵人有關的事,記得阿南拿來一個機器,替她拆掉了手上內含炸彈的金屬手環,替她檢查了手臂上和身上的傷,然後和她解釋阿萬沒醒是因為麻醉藥未退的事,要她不要擔心。

  她無法不去擔心,即便每個人都和她保證他不會有事,她依然感到恐慌。然後,半夜兩點時,他握緊了她的手。

  她瞬間抬眼,只見阿萬睜開了眼,看著她,乾澀的雙唇微啟。她立刻湊上前去,卻只聽到他啞聲開口,吐出一句。

  「上來……」

  病床不大,身材高大的他躺在上面之後,已經沒有太多空間,但她依然爬了上去,蜷縮在他沒受傷的那一側,盡量不讓自己擠著他。

  他伸手環過她的後頸,用手掌再次罩著她的眼。

  「把眼閉上……」心口,莫名一熱。

  這一回,她乖乖含淚閉上了眼。

  「阿萬……」

  「嗯?」

  「你別死……」

  「好……」

  熱淚再次滾落她的小臉,浸濕了他的手,阿萬深吸口氣,再慢慢吐了出來。

  暗夜寂寂,他聽著她的呼吸,感覺從她身上輻射而來的體溫,緩緩也閉上了眼。

  霍香再睜眼時,床邊站著另一個男人。

  他不知何時而來,竟沒讓她察覺,她吃了一驚,反射性握住匕首,然後在下一秒,看清了他的臉。韓武麒。

  她看著他,沒有動。

  那個男人也看著她,也沒打算叫她起來。

  「他醒過了?」韓武麒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問。

  「嗯。」她應了一聲。

  看著床上的阿萬,和那個蜷縮在他身邊的女人,韓武麒道:「如果他再醒來,我想他或許會想知道,我們已經找到伺服器主機了,但對方將它毀了,不過阿震將資料下載了大半,我們拿到了大部分玩家的資料,已經在處理他們了。」

  「所以,遊戲還沒有結束。」她平靜無波的聲音,淡淡的,回蕩在空氣裡。

  這女人果然不是笨蛋,一問就問到重點,韓武麒扯了下嘴角。

  「還沒。」

  「耿念棠呢?」

  「在玩。」

  簡言之,他還在那個地方。

  霍香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說這兩個字時,嘴角微揚,眼裡卻沒有任何笑意。

  「為什麼?」

  「阿克夏說,你們遇難時,有人開槍救了你們。」韓武麒深吸口氣道:「我猜那小子覺得那人是阿光,所以才會不顧一切追上去。再說,事情還沒結束,我需要有人繼續這場遊戲。」

  「他有家人。」她語音沙啞的道。

  韓武麒聞言,冷硬的黑瞳,瞬間變得柔軟。

  「你也有的。」

  霍香一愣,只見眼前的男人看著她,告訴她。

  「阿萬就是你的家人。」

  她呆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

  韓武麒笑了起來,真的在笑,笑聲低低的回蕩在病房裡。

  然後,他轉身拉來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看著床上那因為麻醉未退,昏睡不醒的傢伙,開口道。

  「我找你來,就是因為我知道他會跟著你的屁股後面來。」

     他就這樣坐下,她一怔,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阻止他,跟著他就講起了讓她沒辦法趕他出去的話題。

  「你知道阿萬是在戰場上長大的嗎?」她一怔,搖頭。

  「阿萬他父親和耿叔、屠叔、莫森當年是在戰場上認識的,他們是傭兵,莫森是CIA的探員。」這個八卦,讓她一愣。

  霍香知道耿叔他們三個身手很好,但耿野和屠海洋曾是傭兵?

  「他們是傭兵?」

  「嗯。」韓武麒點頭,說:「他們是傭兵,後來耿叔和屠叔一起退休了,本來他們曾問過那男人要不要一起,但那時他已經愛上了阿萬他母親,一個出生在和平國家,卻飛了千萬里,跑去戰場當無國界醫生的女人,他為了那個女人,留在了戰場上。不幸的是,阿萬的母親在生下他的第三年就被害死了,他母親的死亡,擊垮了那個男人。」

  說到這,他伸手拿來床頭櫃上的水壺和杯子。

  「阿萬家的祖先,從許多年以前,就是殺手、是刺客。」這幾句話,讓她一怔。

  「他父親也是。」

  韓武麒說著,半點也不客氣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開始,是某個朝代的皇帝組了一支護衛隊,後來護衛隊演變成明衛與暗衛,明衛登記在冊,暗衛則徹頭徹尾的藏在暗影裡,做的當然也不是什麼能公諸於世的事情。」

  他倒了水,也沒喝,只是看著手中裝了水的玻璃杯。

  「為了讓這支暗衛能有最好的效率,那些人挑選天生體能極佳的孩子,從小讓他們互相競爭、訓練、淘汰。」

  他抬眼看著一臉震驚的霍香,扯了下嘴角。

  「這一段,聽起來很熟悉?沒錯,暗影集團做的事,很多年前就有人在做了。只是他們用的方法比較費時,也比較土法鍊鋼,為了維持這支暗衛,擁有更好、更多,隨時可以為自己赴死的暗衛死士,那些在上位者,除了會從外面抓來男孩,也會給予那些暗衛挑選過的女人,用配種的方式,讓那些女人生下體能更優良的孩子。」

  這最新的資訊,讓霍香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她從沒想過,原來在她之前,還有別人有同樣的遭遇。

        眼前的男人,喝了一口水,繼續道。「他們是在上位者握在手中最好的矛,也是最好的盾。」

  他垂下眼,又開始旋轉手中的玻璃杯,嘴角噙著一抹諷刺的笑。「很可笑的是,無論是哪一個朝代,無論是到了哪一個國家,在上位者,只要有錢有權,就會想要保有權勢,就會怕死,所以即便改朝換代,即便他們遠走他方,他們這一族依舊存在,被用不同的手段控制、要脅、利用。似乎無論他們怎麼做,都無法掙脫那個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伽鎖,總是會有人想要利用他們。」

  說到這,韓武麒再抬眼,笑了笑,自嘲的說。「就像我。」

  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沉默。

  「他們是最早的超級士兵,世世代代都是刺客,是殺手,是獵人。」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那頑固的傢伙,韓武麒伸手耙過一頭黑髮,嘆了口氣。

  「獵人的基因,早已存在他的血液裡。一代又一代,他們擁有良好的身體基因,與代代相傳的格鬥術,卻也始終被控制,於是這些男人漸漸相信,他們手上染了太多的血,以至於他們深愛的女人都會早死。」

  他往前傾身,把手肘擱在膝頭上,雙手握著水杯,看著杯裡的水,苦笑。

  「阿萬的母親因此而死,他的父親從此變成行屍走肉,有錢他就拿去買酒,沒錢他就帶著阿萬上戰場,他訓練阿萬,帶著他出生入死,在最惡劣的環境裡,火裡來水裡去。直到他生了病,快死了,才把阿萬送到耿叔那裡去。」

  直到如今,韓武麒依然清楚記得第一次看到阿萬時的情景。

     他是個孩子,但又不是個孩子,那雙眼完全沒有一點稚氣,不帶任何笑意,和年紀差不多的阿棠,完全不一樣。即便在耿家待了幾個月,他依然隨時保持警戒,無論到哪身上都帶著刀,不敢放鬆下來,走起路來無聲無息的,出入都像鬼一樣安靜。

  「那一年,他十五歲。」

  把玩著手中的水杯,韓武麒開口告訴她。「阿萬的母親死後,他爸就深信上一代告訴他的事,認為他們這一族的男人,因為造的殺孽太深,不可能得到幸福。他告訴阿萬,不要愛上任何人,因為那只會讓他害死他所愛的人。即便我覺得這樣的想法太過荒謬,卻也不能否認,他媽確實是因此而死。」

  韓武麒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忽然話題一轉,瞅著她說。「你知道五年前,他為什麼在紅眼待得好好的,突然想離開嗎?」霍香搖了搖頭。

       「他在他的辭呈上寫說,因為他不想結婚。那張辭呈上的理由就五個粗黑大字『我不想結婚』,我這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又不是紅娘婚友社——」

  說到那「凡入紅眼,必被套牢」、「要娶老婆,快進紅眼」的業界傳說,他額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拜託,那根本謠言好嗎?阿峰待了那麼多年,還不是沒娶到老婆?後來那小子想結婚,還特地和他遞了辭呈跑去相親耶!

  忍住滿腹牢騷和不爽,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說:「總之,那時他連一個看對眼的對象都沒有,突然就丟這句出來,你覺得是為什麼?」

  她不解,再搖頭。

  韓武麒揚起嘴角,露出白牙,又笑。

  「因為有一個女人,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才拔腿落跑。」心頭莫名一揪,她忍不住脫口。

  「誰?」

  「你啊。」

  霍香呆看著他。

  「我?」

  說起這八卦,韓武麒心情就好了起來,想當年,他可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想通這件事呢。

  「沒錯,就是你。阿萬這小子害怕重蹈先人的覆轍,他並不想繼續那樣的惡性循環。所以打從一開始,這小子就不曾想過要結婚,當然也不和女人交往,以免不小心就被套牢。因為如此,他從來就不接近那些良家婦女,或是任何一個讓他有好感的異性。」

  韓武麒開心的看著她,噙著笑說:「他不讓自己靠近她們,通常他都做得很好,直到遇見你。」

        霍香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對他來說,你是個最糟的選擇,他知道他不能喜歡你,可他卻做不到,他誤打誤撞的把你救了出來,你的遭遇,你的反應,還有你靠著自己的意志力,掙脫了那個控制你、操縱你、將你洗腦的暗影集團,擺脫了那個命運加諸在你身上的伽鎖,那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無法輕易把注意力從你身上移開。」

  霍香呆看著他,她從沒想過,沒注意到,當時阿萬有在注意她。

  「當他和我提離職時,我真的是猜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小肥和我說,她打電話去找阿萬時,那傢伙誰都沒問,就問了你的情況。」韓武麒露出潔白的牙,笑著說:「他忍不住。」

  聽到這裡,她更呆了。

       「當然,你是他救出來的,問上個一兩句也沒什麼,但之後他每次都會忍受小肥的碎念,讓她把所有人的近況都說上一遍,直到她提起你的近況,他才會掛她電話。」韓武麒好氣又好笑的說:「百試百靈,聽完立刻就掛。」

  怎麼可能?

  可是,眼前的男人說得如此斬釘截鐵。

  更讓她驚訝的,是她可以感覺到身旁的男人繃緊了肌肉,感覺到他的心跳開始加快。他醒了,不知何時,就已經醒了,只是沒睜眼。

  熱氣,莫名的上了臉。

  「所以,我才讓你去找他。」

  韓武麒溫柔的看著她,道:「我說他能幫你是真的。」

  「阿萬會加入紅眼,除了因為他需要工作,也因為他無法繼續待在耿叔和屠叔那裡,他和你有同樣的問題,他認為他不該、不值得過那樣安穩的日子,所以他來幫我,但我想連他自己也沒想過,他會來找我,是因為他其實渴望繼續留在那裡,希望能和某個地方、某些人能有些連結,但他又害怕因為自己的原故,讓身旁的人遭到變故。」

  身旁的男人,不自覺將手緊握成拳。她知道,武哥說中了他心中的想法。

  「但在紅眼沒有這個問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紅眼的人都很年輕,各有專長,而且有自保的能力,如果有什麼意外,我們也反應得過來。所以他當年才留在那裡,直到你出現在他面前。」

  韓武麒嘆了口氣,一口喝掉水杯裡剩下的水,站了起來,看著眼前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的男人與女人。

  「我讓你去找他,是因為我知道他可以幫你,我知道你可以幫他。」

        她喉頭一緊,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家人,不一定要有血緣關係的,我和我老婆就沒有血緣關係。」那將機關算盡的男人看著她,揚起嘴角。

  「事實上,紅眼裡大部分的人,都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是家人,就像耿念棠是我的小弟一樣,阿萬也是,我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外人。」

  他是看著她說的,可這一刻,霍香忽然領悟,這男人其實早就知道阿萬醒了,他的話,也是說給阿萬聽的。

  「紅眼永遠都是他的家,也是你的家,無論何時,只要你們想,隨時都可以回來。」男人說這話時,嘴角噙著笑,黑眸裡透著暖意。

  然後,彷彿察覺了她的思緒,他微笑再道。

  「做人,有時候要無恥一點。」他看著她,笑著說:「像我一樣。」

        她又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轉身把椅子挪回原位。

  「晚了,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然後,他將手上空掉的水杯,放回了床頭櫃上,走了出去,輕輕的合上了病房的門。

  病房外,一身勁裝的女人已在門旁,倚著牆,等在那裡。

  韓武麒看見她,微微一愣,卻仍不覺揚起嘴角,朝她伸出了手。

  「說完了?」

  「說完了。」

  女人看著他眼底下的黑影,和他下巴上滲冒出來的鬍渣,轉身走進他懷中。

  「什麼都說了?」她問。

  「什麼都說了。」他說著,將心愛的老婆抱在懷裡,幾乎有些耍賴的把沉重的腦袋靠在她的肩頭上,喟嘆了口氣。

  「你有沒有想過,阿萬可能不想讓霍香知道?」她開口問。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韓武麒抬起頭來,看著她道:「你別看他好像很粗枝大葉,那小子其實想很多,他爸從小把他洗腦十幾年,他媽又死得那麼慘,他真的是怕哪天他要是愛上了誰,會害了對方。」

  韓武麒握住老婆的手,一起走向出口,再道:「暗衛刺客殺手的傳說,一直都沒有停過,一直以來始終有人對他們緊追不放,到他爺爺那一代,都還曾被抓去做實驗。」

  「不是說都沒記錄在案嗎?」

  他笑了起來,「老婆,這世上,是沒有永遠的秘密的。」封青嵐一愣,想想也是。

  兩人走出了出口,上了一輛廂型車,拉上門前,她抬眼看向醫院阿萬病房的那扇窗,還是忍不住說:「你知道,你把他算計成這樣,他不會因為你說你是為了他好,就乖乖回來的。」

    「我知道。」一上車,韓武麒就歪倒在老婆腿上,閉上了眼,笑著說:「但做人總要懷抱希望。」

        這男人,有時她都不知該說他什麼。

  看著他疲倦的臉,她沒再吵他,只是伸手替他遮住了眼,為他擋住螢幕散發出來的光。廂型車裡,水凈戴著耳機低聲和在中南美洲的人交談,靜荷飛快敲打著鍵盤。

  幾台螢幕同時亮著光,顯示著身處世界各地的紅眼員工,肯恩、嚴風在暴風雪裡前進,屠鷹和屠勤回到了雨林裡追蹤那些離開的獵人,阿浪和力剛在城市中飛奔,霍香和阿萬仍躺在醫院病床上。

  坐在這裡,她同時也能看到阿震、阿南、帕哥、娜娜、阿磊、阿峰、肯恩、屠歡、傑克……等等所有紅眼在外奔波的人,除了阿棠那小子之外,每一個人她都知道他們身在何方。

  若說她不擔心這小弟,那是假的,可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能應付,就算不能應付,他也知道要怎麼落跑。

  枕在她腿上的男人在眨眼間就已睡著。   

        他很累,這陣子,他沒有睡上多少時間,但他很懂得要抓緊機會補眠。

  這個男人哪……

  這麼多年來,他大可以兩手一攤,什麼都不管的。

  這些,真的都不關他的事,可為了她,他全將事情攬上了肩。

  外人都覺得他小氣、愛算計,不懂紅眼的人,為何個個都願意為他賣命,還傻得幫他數鈔票。

  那些人不知道,他提供的,不只是薪水,不只是友情,不只是肝膽相照的兄弟之情,是一個隨時可以回來的家啊。

  悄悄的,她拿來一件外套蓋在他身上,這才拿起耳機戴上,一邊注意著阿萬與霍香病房內外的情況,一邊低聲和在遠方的夏雨和高毅連絡,和他們交換最新的情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05:18 PM 編輯

【第九章】

  夜深,人靜。

  病房窗外的夜空裡,星星一閃一閃的,悄悄挪移。

  霍香縮在阿萬身邊,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在她的手心下依舊跳得飛快,肌肉仍然緊繃。她沒有動,他也沒有,一聲不坑的。

  武哥的話,言猶在耳。

  莫名的,讓她想起五年前那個雨夜。

  那一夜,她拿著武哥給她的機票,到了倫敦,找到了他,卻不敢走上那艘船。她看見了他在船艙裡,她知道他看見她了,他沒有理會她。

  那一夜,她在雨中,看著他在那艘船裡,在那一個又一個小小的舷窗中移動,自顧自的做他的事。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過去,她應該走開的,他知道她在岸上,他擺明了不想讓她進去。

  但那又圓又小的舷窗,透著溫暖的光芒。

  「那一夜,我無處可去。」

        她沙啞的聲音,悄悄的浮現在黑夜裡,讓阿萬心頭抽緊,他張開嘴,吐出乾啞的字句。

  「我知道。」

  病房裡,只有床頭的夜燈,還亮著微光。

  「你想要我走開。」

  她悄悄再說,然後感覺到,他抬手覆握住了她的手,張嘴承認。

  「我希望你走開。」

  阿萬清楚記得那一個晚上,記得她在雨中,站了多久。他記得那一夜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以為不理她,她就會走。

  整個晚上,他都在等她走,她沒有。

  他喝了一罐啤酒,吃了一塊牛排,做完了一套重量訓練,刷了牙,洗了澡,吹乾了頭髮。她還是在那裡,一臉面無表情的,在那又濕又冷的茫茫雨夜中,吐著氤氳的白煙。

  然後,他狠著心關上了燈。

  「你關了燈,我應該走開……」她沙啞的聲音,悄悄響起。

  「是的,你應該。」

  他說著,卻更加握緊了她的手。

  恍惚中,她彷彿還能看見,他在黑暗中隔著那小小的舷窗,手裡拿著一杯熱茶,慢慢的喝,喝給她看。那一個雨夜,她能清楚感覺到他的拒絕,但他沒有趕她,沒有真的趕她。

        一個小時再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關了燈,卻沒有去睡,只是站在那裡,隔著窗,喝著茶,看著她。

  「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裡……」依偎在他身邊,她小小聲的說著。

  阿萬心口緊縮著,張開了眼,看著病房的天花板,啞聲開口。

  「跟著我,並不會比較好,不會比在紅眼好。」

  所以那一夜,他強迫自己狠著心,看著她在寒夜中,淋著雨。誰知道,她就這樣在雨中站了一整晚。

  「你應該要走開。」他說。

  「你應該去睡覺。」她說。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即便是在當時,在她什麼都還不清楚,還不知道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他的掙扎。那一夜,他是她在這茫茫人海中,唯一能攀住的浮木。

  她死命的抓住了,厚著臉皮的攀著。

  她與他,都還清楚記得那一個下著雨的夜晚。他在船上,她在岸上,他在門裡,她在門外。

  「你開了門,讓我上了船。」

  「因為你無處可去。」他說。

  「嗯,因為我無處可去。」她知道,一開始就知道,他收留她,就只是因為她沒地方去了,世界那麼大,卻沒有她可以立足的地方,所以才無法動彈,沒有辦法移動她的雙腳。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男人曾注意她,早在當年,就將她放在了心上。她沒有想過,他不讓她上船,是因為怕害了她。

  「你已經不再無處可去了。」阿萬深吸口氣,覆握著她在他心口上的小手,強迫自己開口,提醒她:「你聽到韓武麒說的了,你隨時可以回紅眼。」

  撫著身旁男人的胸口,摸著他的心跳,霍香能清楚感覺到,他的緊張。她也緊張,很緊張,但她想起武哥說的話。

  做人,有時候要無恥一點。

  那個男人,溫柔的笑著和她說。像我一樣。

  心底的渴望,再壓不住,驀然脫口而出。

  「我想和你在一起。」話出口,更緊張,一顆心在胸中噗通噗通的跳,恐慌在腹中糾結成塊,害怕他又拒絕她。可身旁的男人,只是側轉過身,垂眼看著她。

  「再說一次。」

  他的眼黑又深,他的手仍覆握著她的手,壓在他的心上。

  霍香看著眼前的男人,雖然緊張,依然舔了舔唇,沙啞但堅定的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再問,忍不住問。

     「我知道。」她看著他,撫著他狂奔的心,告訴他:「我答應武哥來這裡,是因為我想要變好,我想要變成好人,變得更好的人,變得和你一樣的好。」

  阿萬凝視著她,低頭抵著她的額,瞳眸收縮著,乾啞的說。「我不是好人。」

  「你是。」她抬起另一隻小手,撫他粗擴的臉龐,「你救了我,沒有放棄離開,我知道你不會趕我走,因為你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我想變好,好到可以……和你在一起……」

  那沙啞渴望的話語,熨燙著心頭,如她的小手。這輩子,他不曾想過,能和誰一生一世。

  他總告訴自己,他讓她留下,只是暫時,只是因為無處可去,因為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可是,在內心深處他知道,那一夜,他掙扎那麼久,就是因為他其實很清楚,讓她進門,會改變許多事情。當他打開了那扇門,就已經改變了她與他一生的命運。

  他不該開門的。

  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被人操縱控制的血腥人生。

  他不一樣,媽會死,就是因為有人認出了爸,才綁架了她,害死了她。

  從小,他就被迫浸在鮮血裡,這輩子都不可能脫離逃開,可霍香不一樣,她靠自己爬了出去,掙脫了命運的伽鎖。

  可是她在那裡,就在那裡,看著他。

  他不該開門的,跟著他的女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她在那裡,吹著風、淋著雨,而他忍不住,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那扇門。那麼多年來,他一直忍著,看著,卻不碰她,不敢碰她,不讓自己陷落進去。他告訴自己,她很快就會走,很快很快……

  他等著,等她走,卻在她萬分寶貝的抱著他給的薄荷糖時,揚起嘴角,在看見她對來訪的念棠不苟言笑時,莫名得意;在沙發上睡醒發現她蜷縮在他身前時,覺得安心。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漸漸習慣她的存在,習慣回來時,窗裡會亮著燈火,爐上會熱著食物,衣櫃裡有乾淨燙好的衣。

  習慣她,就在他的船屋裡,幫他做好所有的事情。

  然後,她跑了,被拐去參加那該死的遊戲,他才發現,這些年,他的心早偷偷溜到了她身上。不該開門的,應該趕她走的。

  但他做不到,始終不能。

  如今,她來到了他懷中,說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不是依賴,不是因為無處可去,就只是因為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想變好,好到可以……和你在一起……

  他並不是個好人,他的雙手沾滿鮮血,他們世代都背負著無數條人命,他不會比她好上哪裡去。可她不這麼想,即便知道了真相,依然渴望和他在一起。

  凝視著眼前的小女人,他能清楚看見,她眼中那萬分脆弱又無比堅毅的神情,如此矛盾,卻又那般鮮明。這一刻,真想將她就這樣揉進身體裡。

  撫著她小小的臉,情不自禁的,他將她攬進懷裡,低頭親吻她柔軟的唇。她悄悄抽了口氣,眼睫輕顫,然後生澀的張開小嘴,回應著他。

  懷裡的小女人,是如此可愛,那般惹人愛憐,他喜歡她熱情的反應,喜歡她因他的唇而瑟縮顫慄,喜歡看她沒有表情的臉,因他而染上情緒,喜歡看她的身體,因他的撫觸,他的吮吻,潮紅發燙。   

  「阿萬……」

  她嬌喘著,抓住了他掀開她上衣的大手。

  他沒有停下來,只是張嘴含住她挺立的嬌嫩,喚來她一聲喘息。但她沒有就此屈服,只是伸出另一隻手,遮住他的嘴。

  「你的傷……」

  他舔著她的手心,讓她臉更紅,差點抽手,但她堅持著,摀著他的嘴。

  「你需要……需要休息……」他擰眉瞪著她。

  該死,她是對的。

  他的新陳代謝很快,比一般人快很多,麻醉藥已經退了,腰腹上的傷口,早在韓武麒來之前,就開始疼痛起來,他應該要停下來。

  「而且,阿南哥為了以防萬一……」她紅著臉,提醒他:「在病房裡裝了攝影機……他擔心那些獵人循線找上門來……」

  這真的澆了他一頭冷水。

  他無言看著她,一秒迅速拉好她的衣服,遮住她裸露出來的身體,這才認分的翻身躺回枕頭上,不過他沒鬆開手,順勢將她摟在懷中。

  霍香怕壓到他的傷口,想起身,但他一點也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她只好乖乖趴在他身上,只能盡量不要觸碰到他身體的那一側。

  他一聲不吭的,她可以感覺到他的不爽。

  「阿萬?」

  「嗯?」

  「你在生氣嗎?」

  他沉默了一下,才回道:「不是因為你。」這個答案,讓她微微一愣。

  「我只是希望我們在一個,沒有任何一台該死的攝影鏡頭的地方。」他的口氣真的很差,不知為何,卻讓她忍不住揚起嘴角。

  「你真的需要休息。」

  他的嘴唇,還沒有什麼血色呢。

  「我知道。」

  他說著,聲音聽起來有點悶,然後她聽見他嘆了口氣,大手來回撫摸著她的背,那輕柔的撫觸很舒服,讓她悄悄也喟嘆了口氣。

  夜很深,很靜,只有他徐緩的呼吸,他規律的心跳,在她耳裡。兩顆心,慢慢的靜了下來,跳動的節奏,在夜裡,合而為一。

  她看著窗外的夜空,他盯著病床上的天花板,卻清楚感覺對方的存在。深夜裡,兩人依偎在一起,然後幾乎在同時,閉上了眼睛。

*             *             *

  她一直陪著他,和他一起吃,一起睡。

  他恢復得很快,傷口也癒合得很好,好到讓她都嚇了一跳。短短幾天,他已經能站能走,嘴唇也不再蒼白沒有血色。今天一早,武哥又來了。

  水壺裡的水沒有了,護理師在忙,她出去倒水,回來時,遇見了阿南,那男人給了她這份醫療報告。

  病房裡沒人,武哥已經走了,阿萬在浴室裡,他沒有完全把門關上,她瞄到了他的身影,聽到水聲在響,她到床頭櫃前放下了水壺。

  她不該看他的東西,可那份報告裡的文件,在她走動時掉了下來,她彎腰撿起它時,看見了上面的數字。那些數字很不正常,遠遠高於一般的水準。

  阿南告訴她,阿萬的身體和普通人不一樣,但是當她看到那些數據,還是小小吃了一驚。

  她的體質已經非比尋常,但他復原的速度,比她更快。

  她的能力,有一部分是被現代科技強化過的,但他不是,他天生就是這樣。然後她想起,武哥說過的事。

  他們這一族,一直以來都是被挑選過的,千百年來的挑選和演化,讓他們的身體異於常人,骨骼、肌肉都十分發達,他的心肺功能更是可怕。

  要是有人拿到了這份報告,他一定會被抓去抽血做實驗。暗衛、刺客、殺手……

  超級士兵。

  當她放下那張數據報告時,抬眼就看見他,不知何時他已經走了出來,站在浴室門口,隔著一整個病房的距離,看著她。

  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她不知道,武哥剛剛到底和阿萬說了什麼,可她能從他的表情裡,從他此刻的服裝中,看出了端倪。他已經不再穿著病人服了。

  眼前的男人刮掉了鬍子,身上的穿著很簡單,黑色的T恤、墨綠色的卡其褲,還有一雙登山靴,若是其他人看了,可能以為他只是打算去野外露營釣魚。

  可她知道不是。

  他手腕上有一支男錶,而他從來不戴錶的。霍香很清楚,那不只是支錶。

  心口,驀然抽緊。

  她握緊了手上的報告,他眼角微微抽緊。霍香能看見,他黑色的瞳眸收縮著。

  為了什麼?

  她不知道,但她曉得一件事,只曉得一件事。

  她放下那張顯示他已經復原的文件,繞過那張病床,走上前去,走到他身前,抬頭仰望著他。他沒有動,只是在她移動時,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屏氣凝神的看著她。

  霍香抬起手,撫著他剛硬的臉龐。

  他有一張融合了東方與西方的臉,一雙深邃漆黑的眼,高挺的顴骨,有些扭曲的鼻樑,和方正的下巴,還有一張不說話時,看來有點嚴厲的嘴。

  她的手指滑過那緊抿的唇,拂過他服貼在腦側的雙耳,探進他粗硬的黑髮之中,將他拉了下來,吻了他。她呼吸著他吐出的氣息,將唇瓣貼在他冷硬的唇上,直視著他的眼,啞聲告訴他。

  「我要一起。」

  他凝視著她,黑瞳更深。

  「不管你去哪裡,我都要一起。」她認真的、堅定的說著。

  「我是個怪物。」他提醒她。

  「我也是。」

  她眼也不眨的回答,讓他心跳飛快。

  「那是個殺戮戰場。」他粗嗄的說。

  她知道,比誰都還要清楚曉得,所以更不想讓他一個人去。

  他說他不是好人,他一直告訴她,不需要被武哥操弄擺佈,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回去,打算回到那場遊戲裡。

  遊戲還沒結束,耿念棠還在那裡,莫光也是。因為結束那個遊戲,是正確的事,是對的事。所以,他才要回去。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霍香看著眼前的男人,撫著他的唇,凝望著他。

  「如果你要救人,我幫你救人。如果你要殺人,我替你拿刀。我會成為你的盾,我會成為你的矛,就像你是我的一樣。如果要活,我不要一個人活,如果要死,我們也一起,死了不管是上天堂,或下地獄,我們都一起。」

  剎那間,無法呼吸。

  如果可以,他只想將她藏起來,包起來,裝箱寄到月球去,只要能保護她的安全就好。可她不會肯的,這女人是個傻瓜,才會挑了他,選了他。

  哪個不好,就要他。

  再忍不住,阿萬伸出雙手,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她不驚不嚇,只是低頭親吻他。

  他抱著她上了床,脫掉了才剛剛穿上的衣。

  她可以看見,他的身上也有傷,新傷舊痕都在其上,她忍不住傾身親吻他。

  阿萬和她唇舌交纏,伸手一把拆掉了裝在床頭的監視器,扔到了窗外,然後脫掉她身上的衣服,低頭親吻她的身體。

  現在上才午,不到十點,陽光透窗而進,將一室照得通透明亮。

  霍香可以清楚看見他,還有自己赤裸身體上所有醜陋的疤痕,她忍不住想遮掩它們,卻被他拉開了手。

  他用那雙炙熱如火的黑眸看著她,低頭親吻她身上那些傷疤,他一路吮吻、舔舐著它們,留下一道又一道炙熱的火焰,讓她感覺自己整個燃燒了起來,燒得她頭暈目眩,無法思考,不能反抗。

  他一路往下,脫掉了她的褲子,將她剝個精光。她有些驚慌,這裡很亮,太亮了。

  他和她緊緊糾纏在一起,直到一切都熱到融化,亮到發光。在這一刻,他知道,他再也不會放手,不會放開她。

  躺在床上,霍香久久無法回神。

  窗外陽光在天上閃耀,她胸中的一顆心,還在激烈的跳。

  然後,阿萬將她抱了起來,走進浴室,和她一起洗澡,一起擦乾身體,吹乾頭髮,再重新穿上了衣服,一起整理行李,吃了東西。

  阿萬在拿行李時,看見她撿起那張早被他忘記,已掉在地上的文件。她把它們撕成小小的碎片,拿到馬桶裡沖掉。

  跟著,她朝他走來,握住了他朝她伸出的手。

  他還是想將她打包送到月球上,或任何能讓她安全無恙的地方。可是他不曾再試圖阻止她,或試圖說服她。

  沒有用的,他早該知道。

  二十分鐘後,當他握著她的手,一起出現在機場時,他沒有理會韓武麒那錯愕驚訝的表情。那男人還沒張嘴,他已經搶先吐出一句。   

  「閉嘴。」

  那識相的傢伙,聰明的揚起嘴角,緊緊閉著他的嘴,沒有提及早上自己堅持要求將她打包送回紅眼去的交換條件。

  他想要保護她,比誰都想。

  可是,當他朝她伸出手,當她握住他的手,一切都顯得再正確不過。

        人生,他媽的就是一坨狗屎。

  但只要有她,他可以忍受它。

  看著眼前這嬌小的女人,他知道,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不管此行前去是生是死,這個女人都會和他在一起,無論上天下地,都一起。

*             *             *

  多年後

  阿萬在夜半中醒來。

  當他睜開眼,可以看見小小的舷窗透著街上昏黃的燈光。枕邊的人已不在,他能聞到熟悉的香味飄進房裡。

  他從床上坐起來,推開門走出去。

  船艙裡,女人站在那開放式的廚房中,拿著一雙長長的筷子,熟練的翻著油鍋裡的炸物。手上的銀鈴因她的動作,低低的輕響著。

  回來之後,他又給了她一串鈴鐺手鏈,她毫不反抗的戴著,只是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發現她拆了其中一顆銀色的小鈴鐺用皮繩綁起來,套在他手上。

  他沒有拆下來,即便後來耿念棠看到之後,曾取笑過他男人戴什麼鈴鐺,他還是沒有拿下來。他知道為什麼她要讓他戴著鈴鐺,理由和他的一樣。

  他希望她不需要再有取下它的時候,她希望他不要再遇到危險。

  倚在一旁,阿萬看著她動作俐落的將那些炸好的糕渣撈起來,濾掉熱油,擱到廚房紙巾上吸去殘油,再挪到盤子上。

  她的頭髮剪短過,又留長了,此刻正盤在腦袋上,但仍有些許髮絲溜了出來。看見他,她不自覺揚起嘴角。

  心頭驀然一暖。

  她不是對誰都會笑的。

  那麼多年過去,她面對人時,還是常常面無表情,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已經習慣了這樣,但她會對他笑。他走上前去,關掉了火,端起那盤糕渣,牽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縮坐到沙發上,吃那盤糕渣。

  他沒問她為何半夜醒了,他知道為什麼,她作了惡夢,又不想吵他,所以才幹脆起來弄吃的。做這東西讓他心情好,她一直記得,然後不知何時,她也養成了這習慣。

  她沒有開大燈,偌大的空間裡,只有料理台上亮著微弱的燈光。

  阿萬和她擠在老舊的沙發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著那外酥內軟的糕渣,很快就將它一掃而空。忙完了,吃飽了,她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昏昏欲睡的枕在他肩頭上。

  寒冷的空氣,從敞開的天窗透了進來,他抓下她披在沙發上的織毯,罩住她和自己,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薄荷糖,喂到她嘴裡。

  含著那甜甜涼涼的糖,她嘆了口氣,小手環上了他的腰。

  「阿萬?」

  「嗯?」

  「我吵了你嗎?」

  「沒有。」他伸手拿下她頭上的簪子,讓她盤著的髮散落下來。「我餓了,正想起來弄點吃的。」男人的話,讓心口微暖。

  這些年來,他沒和她說過什麼甜言蜜語,他不是那種會把情話掛在嘴上的人,可他做的總是比說的還多。他伸手探進她的黑髮裡,用手指梳開她的長髮,輕輕揉按著她緊繃的腦袋,讓她更加昏昏欲睡。

  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著。

  她好奇抬眼,只見他噙著笑,垂眼看著她說。

  「我以前睡在沙發上時,每次醒來看見你,都很好奇,你的頭髮,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她一愣,不知他曾這樣想過。

  「什麼感覺?」她忍不住問。

  「好軟,比棉花還軟,像雲一樣。」這話,莫名讓臉熱了起來。

  他低下頭來,親吻她,偷了她嘴裡的糖。

  那讓她臉更紅,但他沒有更進一步,只是繼續摟著她,和她一起蜷縮在有點太小的沙發上,靜靜的待著。她知道,不是他不想。

  是因為她這幾天不方便,他才忍了下來。

  這個男人,對她的身體狀況瞭若指掌,有時連她自己也忘了,他卻記得比她還要清楚。有一陣子,她覺得他是怕她懷孕,怕有了孩子,會遺傳他的能力。

  可最近,她又覺得,好像不是那樣。

  他知道她月事來的日子,也知道可能讓她懷孕的危險期,他從來沒有特意避開那段時間,或做過任何避孕的動作。

  他只是在她不舒服的那幾天,避免做一些會讓她更加不適的事情。

  「阿萬?」

  「嗯?」

  「你想要孩子嗎?」

  他停下了幫她按摩後頸的動作,她抬眼朝他看去,眼前的男人黑眸深深的看著她。

  「你不怕嗎?」

  「怕。」她老實坦承,看著他道:「我不知道怎麼養小孩。」這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讓他心頭緊縮。

  他還以為,她是怕那孩子會遇到不好的事情,會有悲慘的遭遇。可她不是,她只擔心她不知道怎麼養孩子。

  阿萬撫著她的小臉,啞聲說:「如果有了,就生下來,我們可以一起去問耿叔他們,那幾個老頭,都養大了那麼多個,一定知道該怎麼做。」

  「所以,你希望有孩子?」她再問。

  他坦承道:「我不知道,我以前覺得這世界很糟,但現在又覺得其實也還好。」她將臉偎到他掌心裡,悄聲又問:「如果我一輩子都生不出來呢?」

  在暗影集團時,她被強迫吃過、打過太多的藥,她知道,那或許是她為何至今沒有懷孕的原因之一。

  「生不出來……」他說著,低頭又吻她,以唇瓣摩挲著她的唇,悄聲道:「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一顆心,莫名暖熱。

  情不自禁的,她朝他伸出手,跨坐到他身上,攀著他的脖頸,和他唇舌交纏。

  她能清楚感覺他腿間熱燙的慾望抵著她,但他一直忍著,她不方便,可她已經不再是當年什麼都不懂的女人了,她伸手解開他的褲頭,握住了他,然後滑到了地板上,跪在他腿間,用雙手和嘴取悅他。

  他強壯的大腿緊繃著,大手抓握著她的肩頭,想要阻止她又做不到。沒有多久,他就顫抖著呻吟著釋放了出來。

  當他伸手將她拉到懷裡時,他的心仍在狂跳,一雙眼黑得像無月的夜,又像有火在燒。她喜歡自己可以這樣影響他,她喜歡他用這樣火熱的眼神看著她。

  「誰教你的?」

  「紅紅,還有娜娜。」她看著他,說:「我問她們要怎麼讓你好過一點,她們拿了幾本小說和書給我參考。」

  阿萬擰起眉頭,卻又在瞬間鬆了口氣,至少那兩個女人不是給她有影像的東西,他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她看著別的男人,學習這樣的知識,即便受惠者是他。

  「下次……」他收攏鐵臂,抵著她的額,粗聲道:「別問她們,你問我就好。」

  「噢,好。」她乖乖點頭,頓了一下,才說:「你沒讓我這麼做過,我以為你可能不知道。」

  阿萬瞬間臉冒三條黑線,他黑臉微紅,好氣又好笑的啞聲道:「那是因為,如果你這麼做,會讓我太快就失控。」

  「噢。」她應了一聲,才恍然過來,跟著小臉慢慢也紅了起來,然後又重複應了一聲,「噢。」她難得羞澀的模樣,讓他再次揚起嘴角。

  「我比較喜歡和你一起。」他撫著她濕潤的唇,親吻她,告訴她,「兩個人,比一個人好,感覺更好。」霍香聞言,心更暖熱。

  是的,兩個人,比一個人好,感覺更好。

  以前,她的人生就像黑白老片,除了黑與白,沒有色彩,可這個男人將她從那灰暗的世界中拉了出來,他為她開了門,讓她上了船,替她的世界染上顏色。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遇見他,她很可能也會和克萊兒一樣,就算終於知曉了七情六慾,也會屈服於恐懼之下,變成另一個獵人。

  因為他,所以她才能繼續當霍香,一直是霍香。情不自禁的,她伸出雙手環抱著他。

  這個世界這麼大,但她只想待在他懷裡,聽著他逐漸放慢的心跳。阿萬將這傻得無比可愛的小女人,緊擁在懷中。

  敞開的天窗,在這時飄落了白色的片片雪花。

  「下雪了呢。」她縮在他懷中,悄悄說。

  「嗯,下雪了。」他點頭,微笑。

  兩個人,誰也沒起身,沒去關窗,只是相擁在一起,靜靜看雪花飄落。這一生,他與她,不求更多,只求一起。

  一起生,一起死,魂魄也相依……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3 05:38 PM 編輯

【老子我就不是那樣的人 黑潔明】

  親愛的各位朋友大家好。

  好久不見啦,我是小黑,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因為這兩年身體不適,只好乖乖調養身體,努力運動,用力睡覺,哈哈。

  總之,「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第六對,終於被我給搞定啦,尋找阿光的紅眼眾人來到這本,終於正式進入了那該死的狩獵遊戲中啦。

  說到阿萬,是的,他和阿峰一樣,是另一位紅眼的轉職者,是在那個小肥正傳到紅眼系列的十年裡,曾經在紅眼裡工作過的人。

  他會離開的原因,書中都有寫了,哈哈,所以偷看後記的人,快點翻回前面看正文啦。(笑)

  開始寫起阿萬大爺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這傢伙這麼難搞,本來我以為他是搞笑男主角,可以咻咻咻的寫完他,結果他不是啊,他一點也不配合啊!

  這傢伙脾氣又臭又硬,簡直就是糞坑裡的臭石頭啊!

  每次我和他商量,他大爺就會露出一副「老子我就不是那樣的人,你腦袋是有什麼問題」的模樣,高高在上的用鼻孔鄙視我。

  所以,咳嗯,如果有人被我之前在臉書上發的文誤導,以為他是搞笑男主角。很抱歉,他不是。

  他是一個性格彆扭的傢伙,當然他會這樣的原因都是來自於他的出生環境。

  當初要寫他時,本來是想給他一個活潑開朗的女主角,結果怎麼寫他大爺就是不肯就範,後來霍香出現,他才甘願了,我才恍然是為什麼,像他這樣的傢伙,需要的不是什麼開朗善良光明的人啊。

  他要的,就是霍香這樣,可以和他攜手站在一起,對抗這個世界的靈魂伴侶。別的人,他不要,因為很快就會死翹翹。(囧)

  至於霍香,雖然她身手很厲害,簡直是超人,但平常生活時,她其實很單純,不會去想太複雜的事,就有點呆呆的,這一點大概和她之前的遭遇有點關係,她總是很專心的去做一件事,在某方面和屠鷹還滿像的,所以她和屠鷹還滿合得來的,要不是屠鷹早就娶老婆了,阿萬應該沒辦法撐那麼久。(笑)

  話說回來,若不是霍香對三八念棠沒反應,韓武麒應該會很無恥的叫阿棠去色誘霍香,好讓阿萬早早投降,哈哈。

  是說武哥真的是個小心眼的傢伙。(偷偷說)

  我其實寫一寫都覺得,對遊戲主來說,韓武麒根本就像是「睡美人」裡的壞女巫,因為沒有受到邀請,所以無所不用其極的自己跑來參加,還卯起來搞破壞。(笑)

  雖然這本出版時間和《困獸》隔了一陣子,但其實《獵人》和《困獸》、《獵物》是在同一年發生的事,事實上,這幾本的時間線有些是有重疊交錯的喲。

  再來聊聊書名,應該有不少人看到書名,會以為《獵人》是在講阿光墮落變成「獵人」的事,哈哈。

  其實我也不想誤導大家,事實上,我幾度想換書名,但如果不叫《獵人》,就要叫《超級士兵》,或《最強殺手》了,所以想一想,還是叫《獵人》好了,畢竟阿萬真的是個超級獵人啊。

  然後,看完的人應該都知道,這一本一點都不搞笑,但為何我之前會覺得這應該是一本搞笑的男主角呢?這真是我自己也想不透的事,明明當時在我腦海裡就有出現搞笑男主角叢林大冒險的畫面,到底為何沒出現?

  等我寫到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耿念棠的錯。

  那傢伙竟然還在我發現這件事時,猛地跳進我腦海裡和我勾肩搭背的說:「唉喲,搞笑的那一個是我啊!哈哈哈哈——」

  害我飯吃到一半差點噴出來,好想拿拖鞋揍他。不過,看完這本書,應該也有很多人會想抓狂。等一下?這就完啦?

  耿念棠那小子呢?

  在森林裡開槍的人是誰?

  阿光呢?阿光呢?阿光呢?阿光呢?阿光人到底在哪裡啊啊啊啊啊——想知道?

  敬請下回待續啊,喔呵呵呵呵呵——(叉腰大笑)

  如果有人感覺我很欠揍,那完全是因為耿念棠上身的錯,不過下一本是不是他呢?究竟這個遊戲是怎麼回事呢?神殿古跡裡的東西是什麼?到底武哥有沒有辦法把幕後黑手挖出來呢?

  讓我們繼續看下去吧。(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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