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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黑潔明-【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之七】獵愛(下)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魏小滿

出門上街撿到寶,
緣分?巧合?運氣好?
明明這男人,
無恥、變態、不要臉,
她卻不知不覺被賴上。
愛就愛了只能認,
誰知一切竟是他亂搞!
人生可以有多衰?
此生此刻這一秒,
她只想施展無、影、腳!

王八蛋,如果再讓我看到,
我一定要親手掐死你啊——

【出版日期】    2107/9/15

【出版社名稱】禾馬文化

【書系及編號】珍品晶鑽BK24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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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10:15 AM 編輯

【第十章】

  那王八蛋開了槍。

  阿棠不敢相信,但在那千萬分之一秒,他可以看見那黑黝黝的槍口,可以看見子彈擊發的槍火,可以看見那顆子彈旋轉疾射而出,朝鏡頭而來,朝他而來。

  下一瞬,畫面驀地一黑,讓他的眼前也黑成一片。

  有那麼一秒,他不能動作,無法呼吸,巨痛在胸中爆開,好似那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誰在耳邊說了什麼,他聽不清,眼前閃過無數畫面,全是她。

  你真的很變態耶。

  你最好不要死在我床上。

  你的胃是無底洞嗎?

  她對他翻白眼,她在電話裡咕噥著,她在餐桌對面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我也很想你……她說,透過手機,羞怯的和他吐露思念。

  她坐在床邊的大椅上照顧他,她在陽光下牽握著他的手,和他一起在花圈中跳舞旋轉放聲大笑,她撐著那把黑傘,抬手撫著他的臉,柔情萬千的看著他,告訴他。

  我想等你。

  她一次又一次的傳簡訊給他,每一次,都是同一句話。

  日日平安

  金屬球從他指間滑落,重重摔落在地,每一記聲響都像榔頭一樣,狠狠敲入他的心。

  日……日……平……安……

  她低頭翻看書籍,她躺在他的身邊,她伸出雙手擁抱他。

  她穿著大白,在寒風中抬起頭來,對著他笑。

  對他笑。

  地板在他腳下晃動,黑暗吞噬了一切所有,他無法思考,只覺得痛,全身上下都痛到像是隨時要裂開一般。

  嘿……阿棠……你還在嗎?

  該不會……魏小滿……擊中……死了?

  老天,真不敢相信我得處理這個……

  耿念棠,注意聽,魏小滿沒死。

  沒死?

  這關鍵字,將他猛地從旋轉的黑暗中拉回了神智,看見阿震哥沒好氣的看著他,對著他彈手指。

  「什麼?」

  屠震見他回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直接開口對電腦下令。

  「Red,重播槍擊畫面,分析彈道與擊發角度。」

  螢幕瞬間重播方才的畫面,但這次多了幾條直線分析彈道方向與擊發角度,顯示了擊發與射入點,還很貼心的放了慢動作,並標示出她眼鏡上的鏡頭,和她應該所在的位置。

  他在電腦跑完畫面之前,瞬間領悟了過來。「他移動了槍口。」

  那男人在開槍前偏了一下,只是幾不可見的偏了一點,但那一點點的移動,就足以造成極大的落差。

  「對,只是發訊器被打壞了,所以才沒有畫面。」屠震擰眉看著他,說:「老天,如果她真的被子彈擊中,畫面依然會繼續傳送。我們失去眼鏡的畫面,只是因為那傢伙瞄準了她的眼鏡邊框,他特別瞄準了那裡,這傢伙知道我們在鏡架裡裝了東西,他知道我們在看,想讓我們以為她死了。」

  「你怎能確定?」他很想相信他的說法,但那角度依然很近,靠得太近了,她還是有可能被子彈擊中。

  屠震挑眉,這小子很少質疑他,但他可以了解他的恐懼,所以他拿出最大的耐性,吐出一句。

  「Red,切到衛星畫面。」

  電腦驀地一閃,切回衛星空拍畫面,鏡頭從上方再次拍攝現場。

  他看見她倒在地上,那三個男人,兩個站著,一個蹲在她身邊看著她,是那個他媽的酤髏頭。

  然後下一秒,她動了起來,抬起左手摀著左耳。

  一顆心,驀地大力跳動起來。

  骷髏頭起身走開,另外兩個男人朝她靠近,她飛快站了起來,對他們說了什麼,然後在他們靠近她之前,自己走回了那棟水泥建築。

  從頭到尾,她的手一直摀著左耳,沒有放下來。

  但她活著。

  還活著。

  他往後癱坐回椅子上,全身瞬間冒出一身冷汗,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突然上湧,他低下頭來,將腦袋壓在雙腿之間,遏止想吐的衝動。

  就在這時,好像嫌事情不夠多似的,他還沒喘過氣來,電腦又突然傳出另一聲輕柔的聲響,嚇得他渾身一震,猛地抬頭,原以為她又出事,誰知卻聽到阿震哥罵了一句髒話,飛快敲打著鍵盤,電腦螢幕閃了又閃,害他差點以為這台讓他們窮到脫褲的超級電腦被人入侵,然後才發現那些畫面一直閃是阿震哥在操作電腦的關係。

  他火速在其中一台螢幕裡找到剛剛那水泥建築,它被移出了主螢幕,縮小到了一旁,但整棟還好好的,空地上的武裝直升機也沒有起飛,到處一片平和,沒有任何異狀。

  但阿震哥前方的那幾台螢幕裡就不是這回事了。

  衝天的火光與濃煙充塞其中,無數的子彈、黝黑的匕首、飛灑的鮮血高速閃動著,即便他動態視力很好,那些畫面看起來也有些模糊,那高速旋轉晃動閃現的畫面讓他更加想吐,然後驀地,一切又再次消失。

  屠震十指齊飛,試圖從衛星畫面去抓地面情況。

  衛星畫面一幅又一幅的飛速閃過、切換,但那裡的森林太過茂密,除了偶而飛出林葉的空拍機,和那被炸藥炸出的驚人大洞,以及熊熊燃燒的林木和濃煙,他們什麼也看不到。

  「他媽的現在又是怎麼回事?」見狀,他忍不住低吼追問。

  屠震沒有理他,只是敲下鍵盤,連絡人在遠方的老闆。「武哥,我們失去了霍香的訊號。」

  聞言,耿念棠頸背寒毛直悚,一顆心如浸極地冰海之中。

        「阿萬呢?」韓武麒冷靜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阿萬人在哪。」屠震停了一秒,才啞聲道:「訊號消失前,霍香的發送器一度有傳送畫面,可能是誤觸打開的,她站在一個爆炸的大洞邊緣,我有看到她的手,我相當確定爆炸的不是她的獵物手環,但那些獵人在追殺她——」說到這,他又一頓,才繼續道:「她動手了。」

  shit!

  阿棠聽了這才曉得方才阿震哥在試圖捜尋阿萬和霍香。

  而最後那些畫面,是霍香手上的手錶傳出來的影像,那女人大開殺戒了,那幾乎表示,阿萬的情況不妙。

  擴音器那頭的男人一陣沉默。

  屠震深吸口氣,開口問:「要我通知屠勤和嵐姊,進去獵場把阿萬和霍香撤出來嗎?」

  「你有霍香最後的位置嗎?」

  「有。」

  「小嵐和屠勤離她多遠?」

  屠震微微一僵,才道:「二百公里,他們在安置上一批救出來的獵物。」

  男人再沉默,電腦室裡的兩個人幾乎都像是能看見那男人臉上的苦笑了。他們人手不夠,遊戲的獵場不是只有澳洲這一個,紅眼的每一個人都在忙。

  二百公里,嵐姊就算用飛的,趕到現場也只能去收屍了。

  「不用麻煩嵐姊和勤哥了,等他們趕到,阿萬和霍香若還或者也也不會留在原地。」耿念棠站了起來,粗聲開口道:「我去吧,小滿在澳洲,就在那附近。」

  「他們不一定會送她進這座獵場。」屠震抬眼,提醒他:「只要一入雨林,他們若改變路線,我們就無法追查,衛星無法拍攝雨林裡的情況。」

  「他們一定會送她進去,從英國到澳洲要飛越半個地球,沒人會無聊到把一個歷史學家綁架到那麼遠才殺掉。」

  冷靜下來之後,他腦袋轉得飛快,不斷在腦海裡重複方才那每一個畫面,快速審視她被綁架前後的每個細節,啞聲道:「那骷髏男是故意的,故意將她拉到空地裡,讓我們接收到畫面,他知道我們藏了發訊器在她的眼鏡鏡框裡,他想讓我們以為她死了,就算暴露位址,也要讓我們以為她死了,因為他們需要她,不希望我們再追著她跑。」

  「小滿放在辦公室的紙箱裡都是那些銜尾蛇的圖騰。」他將視線從螢幕上那棟水泥建築拉回來,看著屠震,啞聲說:「她在幫她的指導教授研究那些圖騰,我認為她不知道她的指導教授在幹什麼,銜尾蛇的人在綁架她之前也不知道我們和她的關係,如果他們在這之前就知道她和我在一起,知道她的教授寄了資料給她,絕不會任由她把那些資料就這樣放在辦公室裡,就這樣用紙箱裝著,放在任何人都會看到的地方。」

  過去這幾天,他一直想不透其中的蹊蹺,直到骷髏男搞了這一出,他才確定了這件事。  

  「他們不知道路德維格•海恩在利用她,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利用她,直到他們發現海恩做了什麼,才讓海恩去綁架她。他們掃描檢查了她的行李,找到了備用眼鏡裡的發訊器,或許還詢問了博物館的內鬼,所以才發現她有一個男朋友,才知道我的存在,我這幾個月幾乎參加了她所有的社交活動,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我的照片。」

  「你認為她同時被海恩和你挑上,就只是巧合?」阿震問。

        「不是巧合。」他扯了下嘴角,道:「她被海恩看上是因為她在考古、歷史上的天分與才能,武哥和你選了她,不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海恩需要一個歷史研究人員,我們也是。這一切不是巧合,她就只是不幸認識了海恩,剛好又認識了我,才會被牽連在其中,她就只是他媽的運氣不好而已——」

  深吸口氣,他要自己冷靜下來,抬手耙過滿頭亂髮,粗聲道:「銜尾蛇的人會帶她去那裡是有原因的,我們至今發現的每一座獵場幾乎都是古蹟,我認為澳洲那裡也有,也許她從那些圖騰之中看出了什麼,所以他們才需要她。」

  「我從來沒聽說過澳洲有什麼古文明。」屠震擰眉開口。

        「我也沒有。」耿念棠看著那聰明絕頂的男人,道:「但在阿波菲斯的神殿被發現前,也沒人知道它在那裡,就在撒哈拉沙漠底下。」

  確實,屠震不能否認這件事。

  「他們會帶她進去那座獵場,一定會。」他篤定的說著,然後對著那擴音器道:「武哥,我要去澳洲,我會找到阿萬和霍香,還有小滿。」

  「你的假設可能是錯的。」韓武麒開口警告他:「你要知道,那裡可能就只是轉運魏小滿的中途點,等你飛到澳洲,她或許早就被轉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武哥的提醒,讓他心頭一緊,教恐懼又上心頭。

  他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但他也沒辦法繼續待在這裡空等。他很清楚,紅眼的人手有多吃緊,之前他還可以一直坐在這邊試圖追蹤小怪獸的行蹤,是因為他們都覺得對她的安危有責任,是他們把她拖進這場渾水裡的。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阿萬失蹤,霍香失聯,其他每一個紅眼的人都在世界各地出生入死,他不可能繼續待在這裡看一切發生。「我知道。」

  他抬眼盯著那台顯示著她走入的水泥建築的螢幕,深吸一口氣,道:「她會被帶去那裡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是對的,我會找到她,就算我錯了——」他嘴唇發乾,心跳飛快,喉緊聲啞的說:「如果我錯了,他們既然現在還沒殺她,短期內也不會馬上殺掉她,在他們利用完她之前都不會。」

       「阿震,屠鷹還在馬來西亞嗎?」韓武麒問。

  屠震道:「對。」

  「叫他撤出那裡,和阿棠到澳洲會合。」武哥說完,切掉了通訊。

  屠震連絡二哥,留下訊息之後,才發現身旁那傢伙不知何時離開了,他從螢幕上看見那小子去了車庫,可菲也在那裡,及時在他騎車離開前,塞了一個超級大便當給他。

  那女人剛剛八成在電腦室外面偷聽了好一陣子,才知道要飛奔去二樓裝那超級大便當。

  小王八蛋這幾天少吃了幾碗飯,讓她擔心得整天在他耳邊碎念,念到他耳朵都快長繭。

  好像一餐只吃兩碗飯是有多不正常一樣——

  好吧,對那小子來說,真的是很不正常。

  不過,他知道這次阿棠會乖乖把那個超級大便當吃掉,吃得一乾二凈。現在他吃得下了。

*             *             *

  魏小滿還活著。

  她的耳朵在流血。

  小滿可以感覺到左耳隱隱作痛。被子彈擊中之後,她的左耳血流不止,即便她死命壓住,鮮血還是不斷從指縫中滲出。

  回到她的牢房之後,有個男人拿了抗生素和碘酒給她。

  沒有紗布、沒有剪刀,當然也沒有鏡子。

  那牢房裡沒有鏡子,她看不見自己,不知道她的耳朵還剩多少,滿手的血因為開始凝固變得有些濃稠,讓觸覺變得遲頓,讓她的左耳摸起來就是一塊破碎的爛肉。

  在那個當下,她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恐懼。

  槍聲響起時,她以為她死定了,然後她覺得她一定是聾了,但那骷髏男走到她身邊和她說話,她聽不清,整個人像是被悶在水裡,然後聲音才開始傳入耳裡。

  「你的男人以為你死了,被剛剛那槍打死了,沒有人會費心來救一個死人,特別是那男人從一開始就只是在利用你接近海恩,查探我們。如果我是你,我會乖乖合作,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

  她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有那麼幾秒完全反應不過來。

  然後他起身走開,那兩個男人想靠近她,她飛快跳了起來,張嘴開口說她自己會走。

  她摀著疼痛的耳朵,自己走回那間牢房,在他們給她碘酒和抗生素之後,自己利用飲水清洗了染血的耳朵,再用碘酒消毒,為了避免感染,她吃了那顆抗生素。

  他們要她活著,腦袋清醒的活著。一個死掉的歷史學家對他們沒有半點用處。

  除了抗生素和碘酒,那些人還給了她一副全新的眼鏡。

  她留在房間裡的大白,讓人割破翻開檢查,裡面的羽絨飛得到處都是,他們將它扔在地上,活像一隻被宰殺後剝了皮的兔子。

  她蹲下身來,撿拾那件變得萬分扁平的大白,淚水驀地掉了下來。這外套是外婆在她去美國念書時送她的,她一直很小心的維護它,沒想到竟然最後會被人這樣破壞。

  雖然它的毛都沒了,感覺上就只剩外面那層薄薄的纖維,她還是哭著將它收折好,將那薄薄的布料收得小小一包,塞到褲子口袋裡。

  然後,有人送來了水和食物。

  這一次,他們沒再下藥,當她冷靜下來,一口一口的把它們吃完之後,骷髏男走了進來,手上拿著平板電腦。「海恩用電腦分析了所有的可能性,他失敗了。」他冷冷的看著她,說:「現在,證明你比海恩更有活下去的價值。」

  小滿看著眼前那恐怖的男人,接過那台平板電腦。螢幕上是一幅森林的衛星地圖,她認得這個地方,是她找到的那個殘缺座標。

  忽然間,她確定她人在澳洲,就在這座標附近。

  座標數字有缺,意思是這附近方圓一百多公里範圍內都有可能,更糟的是,這一百多公里全是無人的荒郊野外、深山野嶺,最近的城市離這裡有幾十公里遠,那還是說如果她待著的這座水泥建築是中心點的話,如果更偏深山,上百公里都有可能,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怎麼會以為她來這裡會有機會活下去。

  地圖被分成了九塊,每一塊上頭都放著一個資料夾,她點開來看,發現裡面全是照片,這座澳洲森林裡的照片。

  她快速的滑過一張又一張的照片,尋找所有的可能性,緊張讓手心再次汗濕。「我需要時間。」她頭也不抬的啞聲開口。

  骷髏男看著她,冷聲道:「你有一個小時。」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她忍住咒罵他的衝動,把時間省下來尋找線索。

  海恩真的盡力了,他試過所有的可能,他利用衛星成像光譜儀拍攝了大量的奈米級高光譜影像,清楚的辨識了每一座山頭,每一處峽谷,每一條河流,所有的森林與沼澤,這科技非常先進,甚至能辨識地質、礦物、森林樹種。

  每一處看起來有可能埋著古蹟神殿的地方,他都找過,他甚至派人在那茂密的雨林裡用土法鍊鋼的方式帶著金屬探測器,走遍了雨林裡每一寸土地,但只找到幾架二戰掉落的日本軍機,一座廢棄的煤礦小鎮,一堆被人遺棄的機器,還有不知何年何月迷失山林死在其中的登山客。

  電腦上顯示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忽然間,她知道她不能只看這些細節,細節是沒用的,就算之前有人留下什麼記號,也都被那些無止境的藤蔓演沒了。

  她閉上眼,撫著額,懷疑自己這次真的會死在這裡。

  骷髏男說阿棠在利用她,而且他以為她死了。她不知道那傢伙說的是真是假,但她很清楚自己再找不到線索,證明她有那個價值,她就真的死定——

  有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死定了。男人帶笑的聲音忽地在耳邊響起,教她心頭一緊。

  不過我家老頭把我踹到海裡時,教會了我一件事。

  她記得那天夜裡,他和她躺在床上閒聊,她撫著他胸腹上被鱷魚咬的傷疤,好奇的問。「什麼事?」

  他躺在床上看著她,露齒一笑。只有當我真的放棄時,我才真的死定了。他抓住她的手,拉到嘴邊親吻。

  我爸教我不要放棄,不放棄,就有希望。

  噢,還有,如果我不要那麼害怕,冷靜一點,就會發現其實他踹我下海時,也扔了救生圈下來,就在我手邊,只是我太驚慌了,所以根本沒注意到。

  他笑看著她說。

  從此之後,我遇到事情一定先告訴自己冷靜下來,看看旁邊是不是有我的救生圈。

  小滿睜開眼看看旁邊,然後因為自己這個愚蠢的動作含淚苦笑。

  這裡沒有任何可以讓她利用的東西,她醒來時就檢查過了,這裡所有東西都是被固定在地上的,唯一能移動的東西,是那瓶碘酒和床上的床單。

  碘酒是用塑膠瓶裝的,沒有任何傷害性,至於床單,她伸手去拉它——一個模糊的念頭倏地閃過。

  她停下動作,看著床單上像山脈一般的皺褶,看著那像山谷一樣的凹陷,看著那個剛剛被她一拉就消失的床單山脈和峽谷。

  忽然間,小滿想起一件事,匆匆把視線拉回眼前的螢幕,關掉了資料夾,看著那個可以縱觀全局的衛星地圖。

  一萬年前的氣候和現在不一樣,當時全球各地都很潮濕多雨,那表示有些地方當時可能是湖泊與沼澤,根本不能居住。

  因為人總是傍水而居,所以海恩之前找的地方,大多是在河流附近。但是如果當時常常降雨,河流一定比現在要大、要寬,河道也有可能因這一萬年的氣候而改變。

  她叫出地形圖,把所有太低的地形全都拿色塊遮住。

  那改變了許多事。

  她針對那些地區的照片檢查再檢查,剔除所有不可能的地點,再標出幾個可能的地點。

  骷髏男在這時走了進來,她鎮定的把平板遞給他。「我需要到這些現場,才能確定剩下的事。」

  骷髏男接過平板,在看到她圈起來的地點時,擰起了眉。「這些地方什麼都沒有,而且離水源很遠。」

  「離現在的水源很遠。」她指著其中一處地點,道:「山谷這裡的照片,顯示這裡以前有條河,但乾枯了。這條河的上游是廢棄的礦坑,對吧?礦區裡的人以前一定曾經為了取水,炸山改變過河道。否則山谷的這邊地勢較低,水應該會往這裡聚集,而不是礦區那邊。」

  骷髏男一愣。「就算如此,你標出的地點離原來的河道也有一段距離,太遠了。」

  「當時的氣候和現在不一樣。」她再次提醒他:「雨水比現在還要多,你們之前找的地方,在當年都是湖泊或沼澤地,根本不可能蓋地下神殿。雨下太大造成土石流山崩是很正常的事,現在的河道不一定就是當年的河道,經過那麼多年時間,山川是會移位的。」

  骷髏男聞言,抬眼看她,半晌,才道。「你最好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說完,他彈了下手指。

  兩個男人走了進來,帶著她從另一扇門離開了那裡,直接走進了森林之中。

  當她離開那棟水泥建築時,天還是亮的,但在那茂密的森林裡,她幾乎什麼也看不到,在進入森林深處前,她看見七八個全副武裝的迷彩男,他們頭戴鋼盔,腳踏長靴,臉上還戴著像小型望遠鏡的東西?,後來她才發現那些是夜視鏡。

  那可惡的骷髏男也在其中,身上的裝備一樣不缺。

  他是這些人的頭頭,所有人都聽他指令。

  進入森林之後,天色越來越暗,然後最後一絲天光也完全消失,有好幾次她因為視線不清跌倒在地,引起幾聲不滿的輕哼和嘲笑、咒罵。

  在她第五次摔倒之後,骷髏男受不了她的笨拙,給了她一副夜視鏡。那讓情況改善了一些,但那個晚上,她還是摔倒了十幾次,將她的膝蓋和雙手都磨掉幾層皮。

  經過彷彿無止境的急行軍之後,他們終於停了下來。

  她看見自己身在一處營地。

  墨綠色的帳篷,更多的男人,更多的槍枝。

  那些男人在發現她時,紛紛騷動起來,有個人還抬起雙手,擺動髖部,對她比出了淫穢的動作,引起一陣邪惡的淫笑,不過沒有人主動靠近她。

  她被骷髏男關進了帳篷裡,她很累,卻不敢睡覺,害怕有人會闖進來。她聽到有人在問,她是不是給他們的獎品?

  這個問題引發了另一陣低級的笑聲。

  她沒有聽到骷髏男的回答,她忙著找防身的武器,但這該死的帳篷裡什麼都沒有,她只能曲膝環抱著自己,驚恐的瞪著門口那看起來一點也不保險的拉鏈。

  林葉的陰影在帳篷上緩緩輕移,那些男人們在周圍走來走去,讓她心驚膽顫的,每當她因為太累打起瞌睡,就會再次被那些聲音驚醒。

  就這樣,她恐懼的度過了幾個小時。

  中午時,骷髏男給了她超難吃的乾糧和水,還有更多的抗生素,然後又拖著她走了七八個小時,到了第二個營區,那裡有著更多的男人,更多的武裝。

  因為疲倦,她連害怕都沒有力氣,一進帳篷,吃完麵包,喝完水,她幾乎瞬間就睡著了。

  半夜她睡到一半,有個男人爬到了她身上,試圖脫她的褲子,她驚醒過來,又踢又端又尖叫,死命的掙扎著,但她的力氣太小,那王八蛋抬手揍了她一拳,然後又一拳。她倒地不起,感覺自己的上衣被扯了開來,她想伸手推開他、抬腳踹開他,卻抬不起手腳。

  恍惚中,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被拖到了帳篷外,有些男人就站在旁邊看,臉上掛著邪惡的笑容,嘴裡說著淫穢的字句,有幾個也伸手解開了褲頭。那些傢伙,看起來就像妖魔鬼怪。

  就在那噁心的像伙,再一次伸手脫她褲子時,突然停下了動作。

  她神智不清的看著那男人睜大了眼,額頭上多了一個血洞。

  下一秒,那被爆頭的傢伙毫無預警的倒在她身上。

  周圍的男人騷動了起來,連聲咒罵地舉槍對著那個開槍的傢伙。「Fuck!你做什麼?」

  「史卡利說過,她不是獎品。」

  小滿驚慌失措的奮力推開身上那被爆頭的像伙,抬頭就看見一個包著黑布頭巾,把臉也用油彩塗黑的男人杵在眼前。

  他拿著一把手槍,姿態輕鬆的站在那裡,像是完全不在乎有十來把手槍正對著他似的。

  「她不是獎品,史卡利要她在這裡,是有原因的。他給她抗生素、食物和水,是為了要讓她活下去。等他回來,發現她死了,或瘋了,你們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這句話,讓現場所有人一凜,有幾個人放下了槍。

  但還是有幾個仍舉槍對著他,其中一個人不死心的怒目低咆。「只是他媽的讓老子爽一下,有什麼不可以?」

  頭巾男挑眉,道:「沒什麼不可以,只要你確定你爽完之後,還有命留下。遊戲的規則,可不是我們在訂的。」

  此話一出,憤怒的咒罵聲紛紛響起,但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槍。

  人群慢慢散開,那把臉塗黑的頭巾男走到她面前,冷聲道:「把你的衣服穿好,回帳篷去。」

  她看著他,看見他左眼也有著像蛇一般的瞳孔。

  緊抓著被扯開的襯衫,小滿搖搖晃晃的爬站起身,手腳並用的跑回了帳篷裡。

  看著那個女人倉皇逃走的背影,男人冷笑一聲,低聲道。「好了,她活下來了,我希望你贏了更多的賭金。」

  左眼前方出現兩個電腦字。

  是的。

  男人轉身走開,另一行字跳了出來。

  謝謝你。

  這句感謝,讓他無言。

  他舉步繼續往前走,離開了營區,藏身到樹林裡。若不是接到指令,他不會去多管閒事,在這鬼地方,每個人都自顧不暇。

  「那個女人是誰?」坐在樹上,看著那明亮的營區和那些蠢得以為待在營區裡就不會有事的白痴,他忍不住開口問。

  我不知道,我只是無聊。

  他瞪著那串字,擰起了眉頭,然後閉上了眼。 

*             *             *

  槍擊聲不斷響起。

  小滿蜷縮在帳篷裡,緊摀著嘴,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

  她被綁架到這座森林,已經好幾天了,這些天她被拉到一個又一個她標出的地點,檢查那些可能隱藏神殿的地區,但是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她唯一的發現,就是這裡根本是座殺戮戰場,是個可怕的無間地獄。

  她這輩子從來沒看過那麼多的屍體。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那些在森林裡戰鬥的人始終在別的方向、其他地區,每天她前往的地方,除了押著她的這群可怕男人,她從來沒有遇過其他的活人。

  但她知道有其他人,就在附近,互相殘殺,或獵殺彼此。一路上她到處都能看見死掉的人,斷肢殘骸在這座雨林裡到處都是,她踩到過好幾顆彈般,還看見好幾個彈炸出來的大洞。

  她沒真的看過那些槍戰,但她聽得到那些密集的槍擊聲和爆炸聲,到了夜裡,那些聲音更加鮮明,每每讓她嚇得心驚膽顫。

  她已經幾天沒睡覺了。

  自從那次被人從帳篷裡拖出去,她就再也不敢真的合眼。每天晚上睡覺時,她一定把之前塞在口袋中變得超扁的大白再次拿出來穿上,那些人雖然將它從裡面割破,掏出了羽毛,但它勉強還是能穿,即便穿著它,讓她常常熱得渾身冒汗,她還是把它像第二層皮膚一樣的穿著,不敢輕易將它脫下來。

  多一層,是一層。

  她很清楚雖然是在骷髏男的管轄下,那些人也會突如其來的殺死彼此,毫無理由、沒有原因,旁邊的人看到了,也完全無動於衷,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好像有人在身邊被爆頭,是很正常的事。

  她很快就發現,骷髏男並不能真正控制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左眼像蛇一樣的傢伙,她隨時可能被他們拖到一旁先奸後殺,有些人看著她的樣子越來越可怕,好像他們已經八輩子沒看過女人。

  沒有真的休息到讓她的腦袋越來越不清楚,發炎的傷口無法好好癒合,她很清楚自己在發燒,她也很清楚情況正在惡化。

  這天晚上,東邊那裡的森林不知怎地失了火,衝天的火光將夜空都照亮。爆炸聲整個晚上轟隆作響,小滿驚慌不已,聽見外面男人們的大聲咒罵,聽見骷顱男在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憤怒的咆哮。

  「你他媽的不能讓那些玩家轟炸那裡!那地方是最有可能的地點之一!」

  「什麼叫你沒有?你當我是白痴嗎?這麼大的爆炸不是那些獵人會是誰搞出來的?所有的獵人都跑去了!他媽的每一個都去了!」

  「要是他們毀了那座神殿,你最好希望上面的人不會曉得是你開啟了轟炸許可權!立刻把他們撤離那裡,把所有他媽的獵人全都撤走!什麼叫你辦不到?!那東西要是毀了,我發誓會親自挖出你的——」

  他的咆哮威脅還未說完,槍聲突然響起,這一次,那聲音聽起來好近,像是就在眼前。

  忽地,一顆子彈擊中了帳篷,打在她的腳邊,嚇得她連忙縮腳。

  骷髏男不再在她的帳篷外面咒罵,只是咆哮著要其他手下一起開槍回擊。

  小滿慢了半拍才意識到這處營區被人攻擊了,而且那些左眼怪怪的男人們都不在營區裡,他們不在這裡,跑去其中一處她標出的區域了,剩下的那些黑衣制服男全忙著在反擊不知從哪跑來的攻擊。

  她應該要趁機逃跑。

  就是現在。

  這些人是瘋子,她很清楚不管他們在做什麼,都不會只是為了找到這些神殿古蹟而已,他們是為了收集神殿裡的東西。她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裡,她盡力拖延了時間,想找到機會逃跑,現在這就是她的機會。

  她知道自己不能從帳篷的門口出去,就算沒人守在門口,也不會離得太遠。但那天差點被強暴之後,她在路上跌倒時,撿了一顆銳利的石頭,後來又從一具屍體身上偷拿了一把匕首。

  她飛快抽出藏在衣服裡的匕首,割破帳篷後方連結地面的那個部分,從那邊鑽了出去。

  帳篷外,火光連天,到處都有子彈在飛。

  很不幸的,她跑得真的很慢,而且她真的是個運動白痴,她懷疑自己能活著跑完一百公尺而不跌倒。

  或許逃跑不是個好主意。這念頭才閃過,忽然間,另一陣爆炸再次響起。

  這爆炸極為猛烈,讓地動山搖,她被震得幾乎站不住腳,看見東方的天空完全亮了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那好似天崩地裂的一秒鐘,連槍聲都停了,每一個人都在看那衝天的火光。

  此時不走,她就真的太蠢了。

  小滿鼓起勇氣,藉著帳篷的陰影跑了出去,誰知道她才跑沒幾公尺,就看見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男人。

  是那個頭巾男,他舉起手槍,指著她。

  她嚇得停下腳步,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那男人卻還是開了槍。

  小滿驚恐的看著子彈朝她而來,她以為自己會被打中,那顆子彈卻從她右肩上方削了過去。

  後面傳來重物倒地聲,她匆匆回頭,看見另一個男人倒在地上。她錯愕地回過頭來,看見頭巾男已來到眼前,從她身邊竄過,卻抬起了右手掌心對著她。滿天的火光,照亮了他掌心上用鮮血寫下的英文字。

  RUN

  她驚訝萬分,卻不敢多想,只能拔腿就跑。

  槍聲一響再響,她不敢回頭,一路往前飛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心不讓自己跌倒,最後卻還是失足滾落了山坡,撞到了她的腦袋,昏迷過去。

  頭巾男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這麼的笨拙。

  那個女人跑得有夠慢,而且最後還摔落了山谷,他不知道她死了沒,他沒有多看一眼,他不讓自己特別注意她,不讓視線焦距對著她,只讓自己看著眼前的其他獵人。

  當那群獵物弄出那巨大火圈之後,他就沒繼續留在那裡。

  那些獵物裡有高手,他方才和其中一位T背男交手,沒佔到丁點便宜,那傢伙甚至讓他損失了一把槍。

  頭上有天價賞金的女獵物更不是簡單的角色,更別提和她同行的不明男人。那幾個人,很明顯是一道的。

  他知道那些獵物在聚集,八成是那T背男搞的鬼,現在那位把半數獵人嚇得半死的女獵物和她的同伴也在那裡,系統更十倍提高了在她腦袋上的獎金。幾乎所有的獵人都跑去了,就像蒼蠅看到大便一樣的興奮。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更別提,他們這些獵人只是玩家利用炸彈控制的傀儡。玩家要他們往東,沒人敢往西去。但是,操縱他的玩家雖然對那女獵物很好奇,卻並不執著。

  他的玩家,比較好奇身為遊戲系統人員的史卡利在搞什麼鬼。

  這幾個獵人的玩家也是。所以他回到這個營區,卻好死不死遇到這女人超白痴的越獄大逃亡。他應該讓她死了算了,但他只是解決了眼前的其他獵人,增加那操縱他的玩家賺到的獎金。

  守衛護送史卡利,可以換取醫療優先權,還可以賺錢,所以他的玩家才會讓他來做這件事。等級不到的玩家和獵人,還收不到這條資訊。

  他看著前方仍在熱戰的營區,把染滿雙手的鮮血擦掉,等著玩家要他上前幫忙,或去查看那逃跑的女人,卻沒等到命令。

  營區裡最後一盞燈光被人打滅,但東方的天空依然燒得熱紅。

  他轉身走開。

  經過那女人摔落的山坡時,他沒有轉頭去看,能不能活下去,是她的命。

  你要去哪裡?左眼再次跳出一排字。

  他眼也不眨的開口回答。「我是獵人,我需要狩獵能得分的獵物。」這個女人不是獵物,也不是獎品。

  他頭也不回的往那燃燒的天空走去。

  當他再次來到那些獵物聚集地之後,他看見火圈裡的小山丘被炸塌了,附近樹林的火光依然熊熊燃燒著,將天空照亮。

  有些獵人冒險爬上了半塌的山丘,但他懷疑他們能在其中找到什麼。他抬起頭,看見幾架空拍機。他小心的待在鏡頭之外,然後注意到有一架空拍機掉了頭,單獨飛往相反的方向。

  他從樹上跟著那架空拍機,沒多久就看見克萊兒和那些以為和她結盟就可以獲得保障的傻蛋們。  

        闇影殺手沒有心。

  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江湖道義。那女人和她的結盟者抓到了一個少年,少年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高鼻大嘴,還有一頭微卷的黑髮,看起來像印度人。

  印度少年被揍得鼻青臉腫,克萊兒讓他跪在地上,高舉雙手抱著腦袋,他可以看見那傢伙的手上戴著一隻獵物手環。

  有趣的是,整點剛過不久,他卻沒在系統通報上看見這少年的資料。就像那名頭號女獵物過去那幾天一樣。

  這激起了他的興趣。這少年手上一定有裝置可以攔截訊號。

  你必須得到那男孩。一排字出現在左邊的視角。

  幾乎在同時,T背男和另外一個男人,還有那頭號女獵物出現了。

  克萊兒拿槍指著那印度少年,對那些人說了些什麼,女獵物試圖上前,被她身邊的男人握住了手。

  T背男舉起雙手,嘻皮笑臉的張嘴說話。

  救他!

  他舉槍,瞄準,開槍。

  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克萊兒的手槍,那女獵物閃電一般衝上前去,T背男和另一個男人擊倒了其他蠢蛋,他們確實身手高強,T背男沒有因此漏掉開槍的他,那傢伙幾乎在第一時間轉頭和他對到了眼,用最快的速度打倒蠢蛋三號之後,那男人頭也不回的朝他衝了過來。

  他轉身跳下樹,落地後開始奔跑。

  T背男緊追在後,即便在叢林裡依然速度飛快,他真的有幾次差點被那傢伙逮到,但他佔了地利之便,而且那男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活逮他,所以沒有一次真的直接對他開槍。

  他將他引到了那白痴女人摔落的山坡地。那女人沒死,她醒了過來,滿地摸索著她掉落的眼鏡。T背男看見了她的動靜,如他所料的被吸引了注意。

  他回身舉槍,在那T背男的注視下,瞄準那位找到了眼鏡,正試圖把它戴回臉上的女人。

  T背男瞪著他,咒罵一聲,放棄追逐他,瞬間改變方向,轉而衝下山坡,選擇拯救那個運動白痴。他扣下扳機,子彈從槍口疾射而出,穿越林葉。

  在那千鈞一髮之際,T背男撲倒了那才剛爬起來的傻瓜學者,帶著她滾落更深的山坡底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10:44 AM 編輯

【第十一章】

  耿念棠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

  那個跪在落葉裡,滿地找眼鏡的小傻瓜。

  他不敢相信他真的看見了她,但那是她,他知道,雖然她身上的大白消了氣,扁到不行,還變得有些骯髒,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下一秒,那傢伙回身把槍口轉向那個小女人,無以名狀的恐懼霍地攫抓住了心,沒有想,他一扭身,立刻往她的方向飛撲過去,及時抱著她閃過了那顆要命的子彈。

  他知道他不能停下來,那王八蛋還在原地,還有可能再開槍,他抱著她往山坡下翻滾,直到兩人遠遠離開那傢伙的視線和射程,他才停了下來。

  她幾乎在他停下的那瞬間,就要張嘴尖叫,他急時摀住了她的嘴。「噓噓噓,小怪獸,是我,別叫。」他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不想挨子彈吧?」

  她沒有叫,只是心跳飛快的喘著氣,超級識相的在他懷中保持安靜。

  「OK,你還好嗎?手腳有哪裡斷掉了嗎?」

  她沉默著,然後在黑暗中搖搖頭。

  「好極了,現在,我會把手放開,你盡量把身體壓低,跟著我走好嗎?」

  她點點頭。

  他鬆開手,不再摀住她的嘴,小心的往旁邊移動。

  一開始,他還有聽見她跟在後面,每一步都發出嚇死人的聲響,正當他覺得兩人隨時會被發現時,她卻停下了腳步,安靜了下來。

  他一驚,怕她出了事,趕緊回身找她,卻見那女人像鵪鶉一樣的蹲在原地,眼睛像貓頭鷹一樣睜得老大,整個人一動也不動的。

  他回到她身邊,伸手輕觸她的手臂。「你在做什麼?」

  她吃了一驚,抽了口氣,轉頭查看,卻轉錯了方向。

  他好笑的伸手輕點她的臉。「在這。」

  她轉了過來,方向還是有點不對,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直到他聽見她開口。「我……看不見……」她小小聲的說:「太暗了……我的眼鏡被你撞飛了……」

  她極力保持鎮定,但聲音依然有些微抖。

  東方的天空已經不再亮如白晝,火勢被人控制了下來,雖然仍有些微光,但雨林即便在白天都顯陰暗,遑論是晚上,更別提她視力本來就不好。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

  她的手又冷又濕,微微的輕顫著。

  「跟我來。」他說著,牽著她的手,壓低身體小心移動。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悄悄跟上。

  好吧,也沒有多悄悄,但她盡力了,他知道。

  那對她開槍的男人仍在山坡上方,他聽見有人在和他說話,她也聽見了,那讓她害怕的又停了下來。

  他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繼續往前。

  她不敢,她沒有動。

  他可以理解她害怕被發現,但他們真的不能繼續待在原地,天快亮了,而且他剛剛才從上面那些男人的對話中,發現這些傢伙的營地就在附近。

  說真的,他很想上去,靠近一點,看清那把臉塗黑的獵人,看清楚他的臉,可他不敢拿她冒險。

  這幾天,他到處找那些獵人麻煩,專挑他們的營區下手,卻到處都沒有看到她,只救了一大堆倒楣的獵物,若不是屠鷹在,若不是那些無辜的人和她一樣需要幫助,若不是阿萬和霍香依然下落不明,需要他的幫助,他早就抓狂了。

  有好幾次,他懷疑自己錯了,懷疑她根本不在這裡,懷疑她被送到了其他地方,懷疑他終究還是害死了她。他不敢讓自己深想,只能卯起來狂捅馬蜂窩,大肆破壞獵人的營區,搞得整座獵場雞飛狗跳。如果她在這裡,若是她真在這裡,那些人會忙得沒空去騷擾她。

  她真的在這裡。

  當他終於看見她,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現在緊握著她的手,他還是有點害怕自己出現了幻覺。為了確定,他更加用力握緊她的手。

  她沒有不見,就在他手裡。

  很好。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他絕對不會再搞丟她。

  這雨林裡到處都有攝影機和空拍機,還有一堆獵人,這裡又離對方的營地太近,說不準何時兩人會被發現,只要一引起注意,立刻就會被包圍。

  老實說他不知道上面那傢伙,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把小怪獸和他滾下山坡的訊息說出來,這一點讓他更想衝上去,看清那男人的臉。

  但她很害怕,他能感覺到她的恐懼,她的手一直在發抖。他不想讓她再待在這裡,他必須冒險帶她離開。深吸了口氣,他從屁股後方掏出一顆金屬球,把拇指壓了上去,感覺到它輕震了一下,才一個跨步將它朝反方向扔出去。

  金屬球穿越無數林葉,落地後轟地一聲,炸了開來。驚人的巨響和火球瞬間四散,讓周圍的雨林燃燒起來。

  山坡上的人咒罵連連,開始往失火的地方飛奔,他同時抓著她往另一邊跑,跑沒兩步他就發現她差點跌倒,那讓他想起來她有多笨拙,當機立斷乾脆將她整個人扛抱了起來,一路拔腿狂奔。

  這一區他不熟,但他清楚記得自己剛剛往哪個方向來的,也許他應該依原方向回去,但剛才他追著黑臉頭巾男離開時,聽見屠鷹引爆了邊界的地雷,那表示所有的獵人都會往那裡趕去。

  他知道他不能帶著她過去那地方,即便嵐姊可能已經駕駛直升機過來接人,就算那是可以立即離開這裡的唯一選項也不行。

  來不及的,他知道。

  他和小怪獸距離接人的地點太遠了。

  所以他眼也不眨的扛著她往來時的反方向跑去,跑進雨林的深處,在天色大亮之前,藏進更加陰沉黑暗的叢林裡。

  天亮了。

  小滿發現自己漸漸可以看見正在搖晃的世界。

  垂掛著的藤蔓、參天的大樹、牆一般厚實高大的樹根、到處都是的青苔,還有滿地的落葉,巨大的野蕨和那穿透茂密樹冠、層層林葉的天光——

  說真的,她還滿佩服自己能用模糊的視力在他快速的奔跑中,辨識出這些東西,即便扛著她,這男人跑起來仍是速度飛快,好像她只是他肩上一袋五斤的紅豆。她的體重當然不只五斤,五十五公斤還差不多。

  但他扛著她,依然可以在這濕滑悶熱的叢林裡上蹦下跳,像是從小生長在其中的猩猩一樣。

  有一次,他竟然還抓著一根粗大的藤蔓盪過了一條溪流,她嚇得臉色發白,只能緊緊攀抓住他,害怕自己會掉下去。

  然後,他帶著她竄進另一座黑幽幽的雨林裡,鑽進一大片從樹幹上垂落,宛如綠色瀑布的層層綠葉垂簾中,這才將她放了下來。

  她腳一沾地,就跪在地上吐了出來。

  「嘿,你還好嗎?」

  她沒辦法回答,另一股胃酸上湧,她只能低頭繼續把昨夜完全沒有消化的食物都吐了出來。

  這一次他沒有再問,只是在她終於停止嘔吐時,用不從哪摘來的巨大葉子,裝了清水給她。

  她拿那水漱口擦嘴,把葉子還給他。

  「好點了嗎?」

  她臉色蒼白的點點頭,然後她才抬眼看他。

  天已經完全亮了,兩人的上方只有些許的林葉和藤蔓交錯著,形成自然的遮蔽,一道天光悄悄從層層的林葉藤蔓中穿透、灑落,將他照亮。眼前的男人整個人跪在地上,就在她前方,膝蓋抵著她的膝頭,他抬手輕撫她的臉,對著她微笑。

  「嗨,小怪獸,好久不見。」

  他靠得很近,她可以清楚看見他骯髒的臉,和在臉上溫柔的笑容。

  方才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眼鏡,才剛戴上,什麼都還沒看清,一股巨大的力道就從旁衝來,將她撞倒,讓她再次滾下山坡,讓再戴回臉上的眼鏡瞬間又飛了出去,即便後來聽到他的聲音,被他扛在肩上狂奔,她都還沒有太大的真實感。

  直到現在,直到他就在眼前,一派輕鬆的笑著和她說那一句。

  好久不見。

  淚水,驀地奪眶而出。

  她說不出話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有熱淚不斷的奔流。

  他伸手將她擁在懷中。

  「沒事的,沒事了……」他語音沙啞的撫著她的背心,在她耳邊道:「你瞧,我不是找到你了嗎?」

  他身上的卡其長褲和坦克背心滿是泥巴和草葉,而且他好臭,滿身都是汗臭味,但她一點也不介意,她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他,沒想到真的有機會再看到他,再擁抱他。

  她忍不住伸手用力緊緊抱著他,感覺他的體溫和心跳。

  他親吻她的額頭,有那麼好一會兒,她感覺到他也收緊了雙臂,在她額角嘆了口氣。

  「噓,乖,你別怕,叢林是我的地盤呢,亞馬遜流域我都跑過八百遍了,至少這裡的河裡還沒有食人魚呢。」

  這話,讓她含淚笑了出來。

  聽見她的笑聲,讓心頭莫名一鬆,他再接再厲的道:「下次,你要是半夜睡不著,別隨便跑那麼遠,我坐飛機都坐到屁股痛了。」

  她又笑,淚同時又冒湧,硬咽開口。「他們說你不會找我,沒有人會來救我……」

  聞言,一股火上心頭,他壓下心頭火,笑道:「傻瓜,我可是專門做意外調查的調查員呢,你還在牆上留了那麼大一個999,我又不是瞎了。」

  「你看到了?」小滿吸吸鼻子。

  「當然,那個有胸部的辣妹不見了,我怎麼會沒看到。」他鼻子翹了起來,忍不住抱怨一下:「一看還以為是血,嚇得我一顆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

  「那口紅是粉紅色的,才不像血。」他搞笑的言論,讓她破涕為笑。

  唉,他的小怪獸真的好可愛。他忍不住更加收緊雙臂,再親了她小腦袋瓜一下。「別擔心,我會帶你出去的,帶你離開這個遊戲。」

  她吸吸鼻子,點點頭,把滿是淚水的小臉埋在他懷中,過了兩秒才回過神來,抬起頭困惑的看著他問。「什麼遊戲?」

  「你不知道?」這話一問出口,他就領悟了這問題的答案:「shit!你不知道。」

  她呆看著他:「不知道什麼?」

  他垂眼看著懷中滿身狼狽,眼角仍有淚滾落的小女人,張嘴就想說謊,然後想起來她有多敏銳,這地方又有多危險,還有他上次瞞著她,發生了什麼事。

  他閉上嘴,深吸口氣,才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澳洲。」

  「你知道你為何會被帶來這裡嗎?」

  她看著他,然後往後退開一點,啞聲說:「因為海恩教授。」

  「你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吧?」他看著她,道:「你的指導教授。」

  她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之前不知道,他綁架我之後,我才發現,他在找一座——」

  「神廟或神殿。」

  她話沒說完,他就開口打斷了她,小滿驚訝的抬眼看他,只見他瞅著她,道:「阿波菲斯、庫庫爾坎、舍沙……世界各地的拜蛇文化,反正就是那類的東西,對不對?」

  「你看了我的文件?」小滿更加吃驚。

  「我去了你的辦公室。」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他不再拖延,直接開口說:「海恩請你幫他做研究,因為他在找那些拜蛇文化,他搞不定,所以才來找你,因為過去幾年,一直都是你在幫他,對吧?他尋找那些古文明是需要資金的,他後面的金主是一群壞蛋,超級大壞蛋,他們利用賭博遊戲籌措資金,所以路德維格•海恩,才有錢在全世界到處挖洞。」

  「賭博遊戲?」她瞪著他,一臉呆滯:「賭什麼?」

  「人命。」他真的不想嚇她,但他必須讓她知道現在的處境,才能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他開口直言:「他們把人抓到獵場,將他們當成獵物,然後派獵人狩獵追殺他們,整個遊戲過程都可以讓人在網路上參與和下注。」

  聞言,她臉色瞬間刷白。小滿很不想相信他說的話,但這幾天,她看見也聽見很多事,槍聲、屍體、被炸出來的坑洞,還有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男人。

  史卡利稱他們「獵人」,她聽過好幾次,甚至見過那些人自相殘殺。

  她雙唇微顫,結結巴巴的問:「你是說……我們現在……在……」

  「在那個狩獵遊戲裡。」他抬手撫著她的小臉。

  「所以,我、我是……獵物?」

  「不是。」他看著她,解釋:「獵物手上會有獵物手環,他們利用安裝了炸彈的手環發出訊息,監視控制獵物。過去一年多,我們一直在追查這件事,我們知道這遊戲的存在,所以追查不正常的大筆金額的流向,發現有人利用藍斯•巴特的私人博物館洗錢。」

  「我們博物館裡有人洗錢?」聽到這裡,小滿一愣。

  「嗯,幫那遊戲洗錢。」他點頭:「巴特博物館曾有不明大筆金額進出,我們需要查出來誰是那個內鬼,那可以讓我們找到幕後的遊戲主,那時我剛認識你,我給了你一張機票,記得嗎?那機票是要報帳的,武哥看過那帳單,他記得我和他說過你是歷史學家,他剛好需要一個和紅眼完全沒有關係,學經歷上又夠資格的人到那博物館裡工作,好讓我們可以藉此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等一下!等等!你什麼意思?」她鬆開了擁抱著他的雙手,不敢相信的瞪著他:「你是說我會收到博物館的工作邀請,是因為你安排的?」

  「不是我,是武哥。」看著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忙舉手再道:「我發誓我是在華盛頓聽你說之後,才知道他做了什麼,在那之前,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只覺得一陣頭昏:「我到博物館工作為什麼可以讓你們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博物館的內部電腦沒有連線上網,我們需要博物館員工的電腦許可權,但他們會調查新進員工的身家背景,當時紅眼已經曝了光,對方有紅眼每一個人的資料。」他耙著頭髮,擺出最無辜的表情,看著她說:「但你進去工作時,我們之間,唉,還沒有任何關係。」

  還沒有。

  這三個字,讓她震驚的瞪著他,瞬間領悟過來。

  「老天……你問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為……」

  「嘿,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糟——」他試著再解釋,但她已經聽不進去。

  「因為要利用我……」她整個人從他懷中退了開來,臉色白得像紙:「那骷髏男說你只是在利用我,我還以為他胡說的……」  

         可惡,他就知道事情會這樣發展。

  「不是我,是武哥。」他一臉冤枉,再次強調:「我真的是在華盛頓之後才發現,而且一開始情況沒有那麼複雜也沒那麼危險,你只是個煙霧彈,讓我們可以透過你的電腦許可權去調查監視博物館的內部電腦,看看是誰在搞鬼,我們以為沒幾天就可以解決,誰知道對方一直沒有動靜,幾天變成一個月,又變成三個月,等到超過半年都還沒有搞定時,武哥告訴我,他需要一個人當你男朋友,進入博物館員工的社交生活圈,查出內鬼到底是誰。」

  她傻眼,一臉瞠目結舌。

  「不是我就是別人,」他試圖解釋給她聽:「而我發現,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她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完全不能相信過去這一年,自己的生活一直被人操控監視利用成這樣。

  「那三個月……所以你消失了三個月,你根本……」她恍然過來:「你本來不想再和我連絡……」

  「老天,不是這樣,小怪獸,你聽我說——」

  「不要,別再說了……」她舉起雙手,擋在兩人之間,不想再聽他說話,喃喃道:「天哪……我真是個白痴……」

  小滿死白著臉,因為太過震驚,只想著要起身走開,卻被他伸手拉住。

  「嘿,嘿,你要去哪裡?」

  「出去……離開這裡……」她沒辦法留在這裡,和他繼續待在一起。

  可惡,她沒聽進去他的解釋。

  「你不能出去。」他告訴她。

  「放開我……」她試圖掙脫他的手,卻掙不開,「我要吐了……」

  這句話,讓他瑟縮了一下。他很清楚她不是想吐,她才剛剛吐過,胃裡早就沒有東西。她只是不想和他在一起,無法忍受和他在一起。

  「抱歉,我不行。」他繼續蹲跪在地,握著她的手臂,提醒她:「天已經亮了,外面到處都是獵人,這座森林裡被裝了很多監視器,天上還有空拍機,雖然你沒被戴上獵物手環,但一出去還是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喚,可惡,她忘了這件事。她回身含淚怒瞪著他,「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恥?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做?」

  他粗聲道:「因為我對你是認真的。」

  「認真的?」她無法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你一直在對我說謊,你還敢說你是認真的?」

  「我沒有說謊。」他直視著她:「我只是沒有告訴你全部的事實。」

  她瞪大了眼,張大了嘴,一把火轟地燒了起來。「沒有告訴我全部的事實?沒有告訴我全部的事實?什麼叫做你沒有告訴我全部的事實?!」她彎腰伸手戳著他的胸膛,火冒三丈的說:「你只是為了要查洗錢的內鬼,才問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這就叫說謊!」

  「你要我別說謊,不能說的,我可以不說,但不要對你說謊。」他忍不住還要辯解:「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謊。」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拿她說過的話對付她。小滿此刻怒火豈止只三丈,簡直熊熊直竄三千丈!「我那麼說,是因為我以為你有難言之隱,而不是正在欺騙我的感情!我喃喃道:「天哪……我真是個白痴……」希望你可以信任我,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和我說!」她怒氣衝天的對著他咆哮,然後因為想起人在何方又壓低了聲量,憤怒又痛心的咬牙,戳著他的胸膛低吼。

  「你可以告訴我真相!你可以要我幫忙!但你沒有,你只是爬上我的床,欺騙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把我騙得團團轉的,讓我像個白痴一樣,以為自己真的找到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靈魂伴侶!」

  聞言,他一怔,仰望著她。「你愛我?」

  小滿一僵,火速改口。「不是你,是那個從來沒有對我說過謊的男人,但那個男人不存在!」她含淚怒目瞪著眼前的王八蛋,如果可以,她真想伸手掐死他。「他從來就不存在!如果你是他,就會知道應該要信任我,而不是欺騙我!」

  「該死的!我瞞著你,只是為了保護你!老天,我當時只有兩個選擇,讓武哥派別的人來找你,或者我自己過來,我不能坐視別的男人騙你——」

  她氣到想尖叫:「你不能讓別人欺騙我?所以你就自己來騙我?這什麼神邏輯!你腦袋有洞嗎?!」

  他聞言,火氣瞬間也上來了,想也沒想脫口就道:「老天,女人,我說過一百遍了,我對你是認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沒有欺騙你的感情,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鬼打牆?」

  鬼打牆?她鬼打牆?!這一句,讓小滿倒抽口氣,最後一根理智瞬間斷了線,想也不想她抬腳狠踹他胯下一腳。

  shit!有沒有搞錯?耿念棠悶哼一聲,痛得彎腰趴地,在這之前,蹲跪在地上的他完全沒想到她會攻擊自己,一整個被踹個正著,但他依然沒有鬆手。

  「放開我!」小滿怒氣衝天的低斥。

  他一手摀著倒楣的小弟弟,一手仍緊抓著她,臉孔扭曲的抬眼看著那氣瘋的女人,額冒青筋的堅持道:「你不能出去。」

  「我知道。」她臉色蒼白的瞪著他:「我不是笨蛋,我不會出去,但你要是再繼續抓著我,我發誓我會開始尖叫,叫到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在這裡。」這是氣話,他知道。

  她剛剛還自動壓低了聲音,她那雙漂亮的黑瞳裡雖然有淚,但其中已不再如方才那般茫然震驚,只有熊熊燃燒的怒火。

  她很生氣,但她沒有失去理智,她不會跑出去。

  不過,他相當確定如果他再不放手,她會試圖再踹他一腳,或者伸手挖出他的眼睛。

  他鬆開了手。

  她沒有跑走,只是用雙手環抱著自己,縮坐到這塊隱密空地的另一邊,離他離得遠遠的,背對著他。

  生他的氣。

  可惡,他就知道他該在她開始歇斯底里時,閉上他的嘴。但她剛剛那樣否認兩人的感情,真的讓他壓不住那股火氣。什麼叫他欺騙她的感情?他沒有好嗎?他從頭到尾都是認真的!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好嗎?

  握緊雙拳,他努力忍住到嘴的咒罵和爭辯,反正現在無論他怎麼說都只會讓她更火大。

  無論如何,至少她如今是在他的視線之中。他早就知道她會生氣,他只希望她不要氣太久。

  他吸氣,再吸氣,然後抽出靴子裡的匕首,開始挖洞,掩埋處理她留在地上的嘔吐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11:18 AM 編輯

【第十二章】

  起風了。

  一滴雨水落了下來。

  小滿抬頭,看見烏雲密佈。

  雖然她頭頂上方有茂密的林葉遮蔽,一時還沒有讓她淋成落湯雞,但她知道她再不想點辦法,變成落湯雞是遲早的事。

  所以她站了起來,開始撿拾地上的枯枝、藤蔓,還有大片的蕨葉,試圖在自己頭頂上方弄出一個簡易的遮雨棚。

  那應該不難,冷靜下來之後,她發現自己人在三棵倒塌橫長的老樹之中,它們不知在何年何月倒了下來,像被推倒的骨牌,雖然她不知為何它們會變成這樣,可能是被雷劈過,但它們都還活著,上方橫向冒出了枝芽,還有寄生的植物,綠色的藤蔓爬滿其上,多到垂落下來,進出都要穿過它們。

  那製造了一個高約四五公尺、寬七八公尺的三角形的半封閉空間。

  她原本可以躲到倒塌的樹榦下,但很不幸的,靠她這邊的樹幹下方,有著巨大的石頭,幾乎塞滿了所有的空間。

  她所能做的,就是拿藤蔓把枯枝綁到頭上的枝芽上,再脫掉身上那件羽絨衣的皮掛上去,然後拿大片的蕨類,脫落的大片樹皮和落葉把那些空隙補滿。

  另一邊那個王八蛋,也在做同樣的事,她不想理他,不想和他說話,但眼角總會瞄見他的動靜。

  他的動作很快,他沒有羽絨衣,但他有一把匕首。她也有,本來也有,卻不知跑哪去了,她到處都找不到,八成是在他扛她來的途中掉了。

  可惡。

  更讓人生氣的是,他那邊的樹幹下沒有石頭,而且他還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塊防水布,把它撐了開來,製造了更大的空間。

  跟著,他開始生火。  

  她低咒出聲,不讓自己再注意他的進度,只瞇著眼專注在手邊的事情上,把怒氣都發洩在拔蕨類、拉藤蔓、綁樹枝、堆樹皮和落葉,可她真的很不擅長體力活,加上這幾天都沒睡好,讓她全身忽冷忽熱,沒幾分鐘就累得氣喘吁吁、頭暈腦脹。

  小滿可以感覺他在看她,她知道他想等她放棄,找他求救,和他示弱,但她對他的欺瞞和操控實在太生氣了,她不回頭就是不回頭,而且不過是做個小小的遮雨棚,她當然可以做到。

  她繼續把樹皮和葉子往上堆疊,終於及時在大雨落下來之前,弄出了一個遮雨棚。她縮坐了回去,仰頭看著自己的成品,感覺十分滿意。

  下雨了,但她沒有淋到雨。

  哈!去他的男人!去他的豬頭!去他的——

  閃電驀地劃過天際,天空打了一記響雷,下一瞬,大雨傾盆而下。

  事實上,那根本就像是密集的雨彈,突如其來的雷雨大到她甚至看不清其他地方,聽不見別的聲音,她那臨時搭建起來的小遮雨棚當然更擋不住這可怕的攻擊,開始漏水。

  她心驚的抬頭,幾乎在同時,那小小的棚子連著樹皮、落葉和藤蔓、大量的雨水一起坍塌了下來,直接往她身上砸,她驚呼出聲,慌忙起身連連退跌。就在她要摔得四腳朝天的那一秒,他及時趕到,第一百零一次拯救了她可憐的小屁股。

  小滿驚魂未定,還沒喘過氣來,他已經在滂沱大雨中扛著她往他的地方走去,然後把她在火邊放下,瞪著她低咆。

  「0K,你很厲害,很了不起,真的他媽的有夠聰明,但現在你要待在這裡,把衣服脫掉,在火邊把自己烘乾,我飛了大半個地球,不是為了要看你逞強得肺炎死在這裡!」

  「我——」

  她才張嘴,他就開口打斷她。

  「快點脫,」他咬著牙,皮笑肉不笑的說:「不然我會幫你。」

  她瞪著眼前這可惡的男人,好想再次抬腳踹他,但她知道他是對的,雖然才短短幾步,但雨太大,兩人早已淋成落湯雞。

  她怒瞪著他,他也怒瞪著她。

  在流了滿身大汗,又吹風又淋雨之後,她早就已經開始發抖。她很清楚,如果她不脫衣服,很快就會感冒。

  然後他低咒一聲,轉身不再理她,開始脫他的衣服。

  可惡,天知道,在這種荒郊野外,她真的沒有本錢鬧脾氣。她知道他是對的,只好轉過身去脫自己的。當她脫掉濕透的鞋襪、襯衫和長褲之後,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胸罩和內褲也要。」

  她生氣的說:「我不覺得這有必——」

  話沒說完,她就發現他伸手解開了她胸罩的暗扣,她驚呼一聲,伸手抓住胸罩,他卻單手攔腰抱起了她,另一手瞬間就拉掉了她的內褲。

  「你做什麼?!」

  她再驚呼,慌忙再抓內褲,他順勢就把她的胸罩從她手臂上拉了下來。

  「耿念棠——」

  她試圖搶救它們,但兩邊都沒救成,眨眼間她就被脫得精光。

  她又羞又氣,還沒開口咒罵他,那男人已經在她耳邊咆哮,一邊把她的貼身衣物扔到大雨中。
  「拜託,你臉色白得像鬼,還抖得像隻落水的小老鼠,這兩塊濕布什麼都遮不住,只會讓你越來越冷,它們一點幫助都沒有,你還不如趁機用雨水洗乾凈,趕快把自己和它們烘乾,到時你想怎麼穿就怎麼穿!」

  說著,他放開了死命掙扎的她。

  「你這王八蛋——」小滿怒急攻心,伸手遮著自己,轉身想要咒罵他,卻發現他早一步走了出去,大步走進了那傾盆大雨之中,一下子就消失在雨幕裡。

  搞什麼?!

  她蹲在地上,又氣又惱,想知道他跑哪去,卻怎樣也看不清楚,雨下得太大了,她模糊的視力也沒有半點幫助,她甚至看不太到剛剛她待的那棵樹,只能惱火的伸手撿回自己的內衣褲。

  它們濕到不行,全都在滴水。

  可惡,他叫她把衣服脫掉,自己還不是還穿著長褲!

  拎著那濕透的內衣褲,她不得已只好繼續裸著身體,一邊發抖一邊把它們擰乾,然後拿樹枝將它們架在火堆邊,抖著手把濕透的長髮也擰乾。

  天上閃電又打雷的,他一直沒有回來。

  該死,那豬頭到底跑哪去了?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但真的開始擔心,就在她忍不住開口試著喊他時,一道人影出現在雨幕中,她蹲縮在地上,一時間不知該快點穿上濕衣服,還是抓起地上的石頭以防萬一。

  下一秒,她選了石頭,將其緊握在手中。然後,她看見了他的臉,小滿鬆了口氣,放下了石頭,生氣的問。「你跑去哪?!」

  「去拿這個。」他將手中的防水背包扔到她身前的地方。

  「這什麼?」她蹲在地上,伸手環抱著膝頭,把自己遮得密密實實的,瞪著他問。

  「獵人的背包。」他站著解開褲頭,一口氣脫掉長褲及內褲,注意到她臉紅的瞥開了視線。

  「我來時看到的,裡面有很多補給品,乾糧、槍彈、水,運氣好的話,裡面還會有衣服。」

  聽到最後一句,她火速伸手去撈那迷彩背包。

  裡面沒有衣服,但有一小包手掌大小銀閃閃的東西。

       「隔熱毯。」像是看出她的困惑,他開口吐出一句。

  她把它攤開來,發現它雖然很薄,但很大一片,總比什麼都沒有好,雖然覺得這樣自己會很像太空怪客,她還是轉身拿那隔熱毯把自己包起來,然後才再次蹲縮在火堆邊,果然感覺好多了。

  「別靠火太近,它遇到火還是會燒起來。」

  聞言,她往後縮了一點,但還是忍不住把腳伸出來,湊到火堆邊,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有點冷,她的頭髮依然是濕的。

  小滿試圖從毯子裡伸出一隻手,把濕透的長髮撥鬆,那有點困難,她必須用一隻手抓住毯子,它才不會從她身上掉下去,而且要是她太用力,那毯子還是會被扯破,她試了幾次,才找到一個比較方便又不會春光外洩的姿勢。

  在這之中,他很識相的保持著沉默,只是坐在火堆的另一邊,把背包撈了過去,從裡面翻出乾糧,扔了一包給她。

  她反射性的伸手去接,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她雖然接到了,身上的隔熱毯也掉了下來,讓春光外露,她又羞又氣,飛快將它再抓回身上包好,惱火的瞪他一眼。

  「抱歉,不是故意的。」他嘻皮笑臉的說著,打開自己這包乾糧啃了一口,邊吃邊說:「你最好把你那包吃掉,它雖然不好吃,但那是食物。」

  她以為她會吃不下,她才剛吐完,但她很冷,進食能增加熱量。

  小滿撕開包裝,咬了一口。

  這口糧是一堆穀物做的,甜得要命,她吃了兩口就覺得想吐,可她需要食物,她強迫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它吃掉,但反胃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她再也吃不下一口。

  注意到她停了下來,他抬眼看她,卻發現她臉色比剛剛還蒼白,嘴唇更是失去了血色,而且依然在發抖。

  「怎麼了?」他開口問。

  小滿抬眼看他,卻發現視線比方才還要模糊,她依然覺得頭暈。

  「我……吃不下……」她說著,放下了口糧,因為喘不過氣來,她想起身,但才站起來,眼前就開始布滿黑點,等她發現想重新坐下,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整個人軟倒在地。

  察覺情況不對,他飛快起身來到她身邊,及時在她的腦袋撞上地面前,將她撈進懷中。「小怪獸,你還好嗎?」

  她不想理他,但她好不舒服,牙齒冷到打顫,她知道自己眼睛是睜開的,但她看不見。「不好……」她驚恐的試圖抬手,卻做不到,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有辦法吐出虛弱的字句:「我不好……我看不見……我看不見了……」

  他拉開她的隔熱毯,讓她整個人坐在他腿上,靠在他身上,用掌心快速來回摩擦她冰冷的裸背和心口。「沒事,沒事的,別害怕,你只是有點貧血,加上太緊張又冷到,起身太快血液打不上來,所以才會缺氧昏倒。」

  她沒有昏倒,她還有意識,可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我沒……沒……」她試圖說話,卻只能發出氣音,她甚至感覺不到發麻的嘴唇在動。

  「我知道,我知道你覺得自己沒昏倒,但這就是要昏倒的前兆,你別急,別說話,別緊張,把眼睛閉起來,深呼吸,慢一點,給你的身體一點時間。」她好害怕,又驚又恐,還冷得要命,但他的話安撫了她。

  她閉上什麼也看不見的眼,跟著他的話做,試著吸氣,保持呼吸。

  「對,就是這樣,慢慢來,不要急,別害怕。」

  她可以感覺到他抓起她冰冷的小手,擱到他的脖子上,帶著她躺在隔熱毯上,讓她緊貼著他。

  「乖,我知道你在生氣,但你先抱著我,一下就好,幾分鐘就好,你可以等一下再生氣,等你好了再繼續生氣。」

  雖然他的頭髮仍有些微濕,但他的身體已經乾了,而且散發著舒適的溫度,感覺起來好溫暖,讓她放鬆下來。

  他讓她的心口貼著他的,一邊快速的繼續摩擦她的裸背和手腳,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一邊開口安撫:「你好乖,你最乖了,繼續呼吸,等一下你就會覺得好一點了,馬上就會好一點了,我會陪著你,我會照顧你,就算你真的昏過去也不用擔心,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

  他溫柔且堅定的保證,驅走了恐懼,讓淚水驀地奪眶而出。

  那滾燙的淚水滴落他的肩頭,讓他一顆心猛地抽緊。「嘿,沒事的,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擁抱著她,他啞聲開口。

  那些字句,鑽入耳裡,熱了血、暖了心。

  她喉頭微硬,在他懷中瑟瑟發抖,顫聲說。「你好……可惡……」

  「對,我好可惡,我很可惡,我知道……」他低頭親吻著她的額角,粗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很抱歉……」

  淚水一再滾落,但他不斷的親吻著她,說話安撫她,鼓勵她,要她繼續呼吸,然後不斷來回摩擦她的背,直到她冰冷的身體慢慢溫暖起來。緊張急促的心跳,慢慢徐緩了下來。

  當她再睜開眼,發現眼前不再一片黑暗。

  她可以看見綠色的藤蔓,看見外面的大雨,看見燃燒的火光。

  還有他。

  耿念棠。

  他凝視著她,撫著她的臉,揚起嘴角。「看,好多了吧?」

  淚水驀然再次上湧,她說不出話來,只是將淚濕的小臉埋回他肩頭上。「沒事,只是貧血、貧血而已。」

  環抱著那終於不再發抖的小女人,他親吻她的小腦袋瓜,悄悄鬆了一口氣,雖然她沒有說什麼,可他看見她的雙瞳再次有了焦距,失去血色的雙唇也總算有了些血色。

  瞧她臉上那一對媲美熊貓的黑眼圈,他就知道她這幾天被綁架,一定嚇得沒有睡好,他真應該早點注意到這件事,但他懷疑在他把真相說出來之後,她會讓他幫忙。

  天曉得,她甚至賭氣自己搭了個遮雨棚。要不是這場雷陣雨太大,她那用樹皮藤蔓搭起來的臨時雨棚搞不好還真的能撐上那麼一陣子。

  懷抱著這小女人,他把隔熱毯拉起來包住她,避免她再次失溫。

  雖然這地方的隱蔽性很高,現在還在下大雨,為了避免被發現,他還是不敢把火生太大,那些用枯枝、落葉生的火,很快就變小,不久就會完全熄滅。她悶聲埋在他肩頭上哭了一陣,然後終於不再抽泣。

  他低頭查看,發現她竟然睡著了。

  是睡著了,不是昏倒了。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很規律正常,體溫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偷偷的,他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將她半乾的發往後撥開,就在這時,他看見她受傷的左耳。

  他大手一僵,一顆心瞬間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揪抓住。

  是他的錯,他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他在她眼鏡裡動了手腳,他們不會發現她和他的關係,不會這樣傷害她。

  它沒有被好好的包紮處理,仍在發炎,紅得嚇人,雖然結痂了,卻又不知怎地被扯了開來,微微滲流著血水。

  他伸手把那背包拉了過來,翻出簡易醫療包,結果裡面的東西幾乎都被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沾了血。

  他放棄那醫療包,小心讓她躺好,起身走進雨中,他不敢走得太遠,幸好他很快就找到要找的藥草,他弄了一些回來,用刀柄搗成泥替她敷上。

  她瑟縮了一下,但沒真的醒過來。

  他沒有聽見附近有槍擊交火的聲音,那些獵人八成都已經被屠鷹帶著撤離的獵物們吸引過去,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悄悄的在倒塌的大樹外圍四周動了一些手腳,拿半乾的背心把自己擦乾,再晾回去殘火餘星上烘乾,才又回到她身邊躺下來。

  她很快的又縮回他懷裡,雖然明知她沒有意識,這只是取暖的本能,他還是開心的揚起嘴角,將她好好的摟在懷裡。

  幸好他是對的,還好他真的是對的。即便他和武哥、阿震哥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這幾天他還是很怕自己錯了,錯估了所有的情勢,錯估了她所在的位置。

  但她在這裡,就在這裡。

  唉,這小怪獸,真的是……閉上眼,他擁著她,聽著那嘩啦啦的滂沱大雨,感覺著她的心跳,悄悄的嘆了口氣。

  嚇死他了。

*             *             *

  小滿再次驚醒過來時,雨已經停了。

  一開始她不是很清楚自己人在哪裡,然後她看見他就在眼前,閉著眼、抱著她,結實強壯的身體散發著宜人的溫度。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伸手輕觸他的臉。他還在,沒有消失不見。他下巴滲冒出來的鬍渣有些扎手,強而有力的心跳噗通噗通的貼著她的心口跳。

  然後,緩緩的,他睜開了眼,看著她。

  她心頭一跳,知道自己應該要把手抽回來,她記得自己早上如何指責他的欺瞞,但她也記得她快昏倒時,他如何照顧她,記得他說的那些話。

  我會陪著你,我會照顧你……

  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

  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那些承諾,好似仍在耳邊回蕩,像是映在他凝視著她的黑瞳裡,讓心口莫名熱燙。

  驀地,遠處又有槍聲響起,那聲音很小聲,感覺有點遠,但她還是緊張的轉頭查看,畏懼的縮手。

  「別怕,別害怕。」他抬手輕觸她的下巴,示意她看他,道:「那很遠,還很遠。」

  「我知道……」她張嘴,吐出的聲音幾不可聞,另一記槍響驀地又起,她整個人又再次瑟縮,緊張的悄聲問:「你確定還很遠?」

  「我確定。」他揚起嘴角,無聲輕笑。

  他堅定的口氣和笑容,讓她不安的心稍稍穩定了下來,但又一記槍響傳來時,恐懼去而復返,教她驚慌屏息,無法控制的簌簌顫抖。

  他握住她顫抖的小手,以指背輕撫她的嘴角,黑陣帶笑的悄聲告訴她。「沒事的,笑一個。」

  「笑一個?」他帶笑的語氣和話語讓小滿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撕聲道:「在外面槍林彈雨,還有一堆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到處跑來跑去的時候?你有沒有搞錯?」

  「沒有。」他又笑,告訴她:「害怕的時候,要笑一笑。」他撫著她的臉,她的唇,噙著笑,悄悄說。

  「恐懼是大腦避免你陷入危險的機制,但要是太過緊張,我們的肌肉會僵硬,讓身體無法正確反應,所以這時你要笑一笑,欺騙你的腦袋,當你在笑,你的腦袋就會稍微放鬆下來,等笑完之後,你就會發現,好像其實也還好。」

  她瞪著他,無法否認他的說法,只能緊張的道。「我笑不出來。」

  「你當然可以。」他瞅著她,說:「假笑也行的,像這樣,嘻嘻嘻。」說著,他一邊咧嘴假笑示範給她看,一邊慫恿她。「來啊,試試看,嘻嘻嘻。」

  小滿覺得這實在太荒謬了,所以諷刺的跟著咬牙露齒咧嘴假笑。「嘻嘻嘻——」

  「沒錯,就是這樣,再來一次。」他看了超樂,跟著她一起擠眉弄眼的咧嘴:「嘻嘻嘻——」

  她本來只是要證明這一點用也沒有才跟著假笑的,可眼前這男人那模樣實在太搞笑,害她不小心真的笑了出來。

  他撫著她揚起的嘴角,笑著悄聲說。「看,沒那麼可怕了吧,你的手已經不抖了。」

  她一怔,發現自己真的不再發抖了,心跳也不再跳得那麼快。

  她不敢相信這招有用,但它真的有用,她還是緊張,還是怕,但肌肉不再繃得那麼緊。然後她意識到,是他讓她轉移了注意力,真的笑了出來,所以她才不再那麼驚慌。

  跟著,她注意到,遠處的槍聲不知在何時停了,只剩下他和她的呼吸聲。眼前的男人,握著她的手,對著她微笑,好像兩人仍躺在那百年老屋的大床上,而不是在荒郊野地某棵不知名的倒塌大樹下。

  冷靜下來之後,她對他欺瞞的行為不再那麼生氣火大,即便欺騙了她,但在和那些殘暴可怕的獵人相處幾天之後,她也曉得他欺瞞的行為或許情有可原。

  而且,他找到了她,沒有拋下她不管,即便她在暴怒中踹了他,他也沒有掉頭離開。

  就在這一秒,她忽然領悟一件事,她之所以敢對他發脾氣,會對他發脾氣,就是因為她知道他是可以讓她發脾氣的對象,即便他騙了她,他和那些恐怖的獵人,和那骷髏男、海恩教授完全不一樣。

  本質上就不一樣。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我?」她聽見自己開口問,然後她知道她真的必須搞清楚這一切,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他和她都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所以他才會在找到她之後,那麼迅速的把事情全都攤開來講。

  看著眼前臉色雖然蒼白,但已經冷靜許多的小女人,他坦承道:「我不想破壞你的生活,而且為了你的安全,你不知情是最好的。」

  她緊抿著唇,眼角微抽,但沒有再次發飆。

  這是個好現象,知道她開始把話聽進去了,他悄悄鬆了口氣,張嘴解釋。「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扯,但有時無知是最好的防備,你若不知情,遇到內鬼就不會緊張害怕,也比較不會有穿幫的危險。而且我當時真的以為這事很快就能解決,巴特博物館這條洗錢的管道太好用,我不認為對方只會用那一次。」他說著,停頓了一下,才啞聲道:「我不想這麼做,我們都不想這麼做,但幾個月前除了確定巴特博物館裡有人和遊戲有關,我們沒有別的線索,唯一確定的,是這場狩獵遊戲一直在進行,還有幕後的玩家每一個都有錢有勢。」

  「你怎麼知道幕後的玩家每一個都有錢有勢?」她是研究歷史的,她很清楚人們聚在一起時,可以多麼愚蠢殘忍,那有時真的和有沒有錢無關。

  「因為我們抓到了一個,迪利凱.史托,他是史托家族裡的人。」

  「史托家族?」小滿一怔,吃驚的問:「你是說,那個富可敵國的史托家族嗎?」

  「嗯。」

  她睜大了眼,一個念頭飛快閃現。

  巴特家和史托家一樣都是富可敵國的家族,如果史托家的人牽扯在其中,誰知道巴特家是不是也有問題。

  雖然她在巴特家的私人博物館工作,這家博物館的立意似乎也很良善,但除了在電視新聞上,她從來不曾真的見過藍斯•巴特這位大老闆。

  小滿忍不住脫口:「你們怎麼能確定,藍斯•巴特沒有問題?你知道博物館是他的吧?」

  她這問題,讓他揚起嘴角。

  「噢,我們當然知道,但你以為是誰請我們調查洗錢內鬼的?」

  她呆了一呆。

  「藍斯•巴特是你們的僱主?」

  「不是僱主。」他露齒一笑,「是顧客。」

  「既然如此,為何不讓他直接安排你們的人……」她話沒問完就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可惡,因為那個內鬼知道紅眼。」

  「對。」他點點頭,道:「對方可能有我們公司人員的名單。」

  「那你還要我當你女朋友?這不是很快就會被發現嗎?」問到這裡,答案突然閃現腦海,小滿瞪大了眼,倒抽口氣。

  「你把我當餌?!」

  「不是你,是我。」怕她又歇斯底里起來,耿念棠飛快開口:「對方會直接找上我。」

  他看著她說:「在這之前,沒有人知道我們認識,那內鬼看到我出現,也只會以為是我想利用你來查探,你只是個幌子,我才是那個會被當成目標的靶子。自從去年我們逮到迪利凱•史托之後,他們一直在找機會對付我們,那些變態熱愛把礙事的人扔到遊戲裡當獵物,特別是像我這種,對他們來說,落單的我是最好下手的對象,既可以打擊紅眼的士氣,還能夠看我在遊戲裡被追殺玩弄。」

  聞言,小滿一雙眼在瞬間瞪得更大。「所以你後來才到處和我參加聚會?」說著她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胸膛一下,惱怒低斥:「耿念棠,你瘋了嗎你?!」

  雖然又挨了揍,但這回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唉,小怪獸擔心他呢。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他瞅著她,一臉委屈的說:「抓到迪利凱時,我們才發現我們一直以為多年前落海失蹤的阿光,可能人在那個狩獵遊戲裡。」

  「誰是阿光?」

  「你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爸有兩位好友嗎?」

  她記得,他提過,「莫森和海洋。」

  「嗯,莫森和海洋,他們就像我的另一位父親。」他告訴她:「莫森和他的老婆如月,生了一對雙胞胎,阿光和阿磊,他們年紀比我大一些,雖然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是兄弟。」

  小滿聞言,想起這就是他之前說到一半就打住沒再提的話題。

  他頓了一下,瞳眸收縮著,沙啞重申。「我們是兄弟。」

  他握緊了她的手,小滿可以看見他眼裡的感情,當他提及他的家人,提及他的父親時,都有同樣的情緒,如此濃烈,那般真摯。

  「比親兄弟更親。」想起當年,他扯了下嘴角,啞聲開口。

  「阿光、阿磊和我,我們三個從小就混在一起,我媽常說,我們三個男生湊在一起,屋頂簡直就要翻天,再加上屠歡屠愛的話,只要是個人都會崩潰,然後有一年颱風天,阿光掉到海裡,我們以為他死了,我以為他死了,直到去年,我們抓到了迪利凱•史托,那傢伙是個變態,是遊戲裡的玩家,喜歡把遊戲過程錄起來,因為如此,我們才發現阿光當年沒死,他不知怎麼變成了狩獵遊戲裡的獵物。」

  小滿震驚的看著他,有那麼幾秒,完全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他握緊她的小手,啞聲開口:「我真的很抱歉,但當時除了利用你,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必須阻止這些人,想辦法進入這個遊戲,揪出那些玩家,破壞它。」

  看著眼前的男人,小滿這才發現,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想要進來這個瘋狂的狩獵遊戲。

  他不是瘋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可惡,哪個人沒事會往這種恐怖的獵人遊戲裡頭跑?是她嚇都嚇死了,哪還可能主動要進來?但這就是他會做的事。

  耿念棠會做的事。

  她第一次遇見這男人時,他就在和恐怖份子作對。

  這整件事,不只是他和她之間而已,還牽涉到他的家人,他那比兄弟還親的兄弟,和所有被抓來當獵物的人們。

  他無法作視不管,因為他還有良心,還沒有麻痹。

       「你不該騙我的。」她看著他,啞聲開口。

  這回,他聰明的不再和她爭辯,只苦笑吐出一句。「嗯,我不該騙你。」

  說著,他抬手輕觸她受傷的左耳。

  有那麼一瞬間,她沒有意識到他在做什麼,然後才想起來她的耳朵被打爛了,她反射性的往後縮,伸手遮住自己殘破的耳。

  滾下山坡之後,她全身都在痛,忘了自己的耳朵現在看起來有多糟、能多醜,它搞不好還在流膿。

  她畏縮的反應,讓他一僵,黑眸微暗,語音低啞的道。「我以為我可以保護你的安全,我在屋子裡裝了安全系統,在你眼鏡裡裝了發訊器,這本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你是藍斯•巴特的員工,那男人不是好惹的,只要動了他的人,即便是個小員工失縱,他都會要人徹查到底,不管是誰,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想為自己製造像藍斯•巴特那樣的敵人。」

  他扯了下嘴角,道:「我真的沒想到路德維格•海恩牽扯在其中,沒想到他一直在利用你替他做研究,如果我早點和你坦白,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她能看見他眼中的愧疚和自責,能感覺到他輕觸著她覆耳的手。

  「對不起。」他凝視著她,大手整個覆上了她遮耳的小手,嘎聲道:「我很抱歉,我從來不想傷害你,或害你受傷。」

  熱氣,氤氳了眼眶。「不是你的錯。」話出了口,她才發現這是真的,只是她之前太驚慌、太生氣,才不想承認這件事,或許也是因為她不想承認自己竟然這麼愚蠢,接二連三的被人這樣操縱欺瞞還沒發現。

  「不是你害的,是我自己的錯,」小滿苦笑,粉唇輕顫的坦承:「就算我不認識你,海恩也會來綁架我。就算他們沒發現發訊器,也會為了讓我找出神殿,對我開槍。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被牽扯進來了,海恩騙了我,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幫他整理研究的是以前的舊文件,但那不是。我早就應該發現了,可我被能接觸到那些不曾公開的考古資料沖昏了頭。」

  淚水湧上她的眼,教他心口抽疼,他抹去她滑落眼角的淚水。

  「傻瓜,你不可能知道他在幹嘛,那傢伙是個高明的騙子,他瞞騙了所有人,他甚至瞞過了銜尾蛇的人,他之前一定是讓他們以為是他找到的線索,而不是你。」

  「你怎麼知道?」她硬咽的看著他。

  「因為如果他們知道是你,早在幾年前你就會被帶走了,不會等到現在,還讓你把那些資料就這樣大刺刺的堆在辦公室裡。」

  小滿聞言,這才覺得好過多了,感覺自己沒有那麼蠢。她吸吸鼻子,問出心中的疑惑:「你怎麼曉得他們在找的是神殿?」

  「因為過去這兩個月,我們終於有了進展,我們找到了兩位曾待過遊戲的獵物,發現了一些被遺棄的獵場。」他邊說邊小心的替她把黑髮挪到受傷的耳後,道:「它們每一個都有相同的記號,無限循環的莫比烏斯帶,纏繞成數字8的銜尾蛇,那些場所大多都是古代遺蹟,神廟、神殿、祭壇之類的。」垂眼看著眼前鼻子紅紅的小女人,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這一次,她沒有抗拒。

  他心口一鬆,忍不住低頭親吻著她頭頂上的髮旋,當她放下遮耳的手,也伸手環抱著他時,他偷偷揚起嘴角。

  唉,他的小怪獸啊,真的是超可愛的。

  「噢,還有,我前幾天在這裡也找到了一個。」

  小滿把臉埋入他懷中,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兩秒後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你什麼?!」她猛地抬起頭來,卻撞到了他的下巴。

  耿念棠閃避不及,被撞個正著,悶哼一聲,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對不起,你還好嗎?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你剛剛說了什麼?你是不是說你在這裡也找到了一座神殿?它在哪裡?是在東邊那裡嗎?它狀況還好嗎?裡面也有蛇圖騰嗎?你怎麼找到它的?」

     她連珠炮的話語毫不間斷,接二連三的追問著他,一句比一句大聲,小手還不停的輕拍他的胸膛要他快點回答,要不是他沒穿衣服,她八成已經揪抓住他的背心死命搖晃他了。

  他翻身將她壓到身下,好笑的伸手遮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張嘴悄聲提醒。「噓噓噓,小怪獸,你太大聲了,雨已經停了,聲音可以傳得很遠。」她瞬間僵住,一雙眼睜得好大好大。

  「然後,沒錯,我找到了神殿,裡面也有蛇圖騰,我會找到它是因為我和二哥聚集了一些獵物,有位獵人被玩家引爆,試圖殺死或逮到我們。對了,獵人的機械眼裡裝了炸藥,被引爆前,他們的眼睛會亮紅光,你記得下次看到就要快點跑或就地找掩護好嗎?」

  她一雙黑瞳瞪得更大,小臉更白。

  「總之,炸彈爆炸之後,我發現被炸開的地面是岩石,上面還有人工雕刻的浮雕圖案。他們找不到神殿,所以才把那些獵場設在這,大概是想亂槍打鳥,或者內部有紛爭,我不知道,總之這一招還真有效。至於它在哪裡?」他垂眼瞧著她,揚起嘴角。「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她擰起了眉,試圖拉開他的手,但他沒有抽手,只笑著道。

  「嘿,別急、別生氣。」他好笑的說:「我知道你想過去看看,但那地方的入口被炸掉了,還有你沒忘記外面有一群裝了炸藥的變態殺人犯在找我們吧?」剎那間,她又安靜下來,靜得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很好,現在你要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讓自己的體力恢復過來,然後我們再討論那座神殿在哪裡,OK?」

  她不是很能接受他的條件,她想要馬上知道它在哪裡,但她也很清楚他是對的,她需要進食和休息,才有力氣做更多的事。

  小滿點點頭。

  見她同意,他這才把手挪開,笑著低頭親了她小嘴一下。

  她吃了一驚,小臉飛紅,還沒開口,他已經翻身去拿背包裡的口糧補給品。

  大雨之後,空氣變得無比潮濕。

  即便雨已停,還是有殘留在林葉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

  之前那甜得要命的雜糧棒她吃不下去,他換了一包餅乾給她,這包口味比較清爽,雖然也甜,但至少是她可以接受的味道。
  她在吃餅乾時,他把她吃剩的雜糧棒全都吃掉,又從背包裡翻出了牛肉乾和兩條巧克力棒。

  她吃了一點肉乾,拒絕了巧克力,他沒有勉強她,只是要她把巧克力棒收在一旁。

  「等你餓了再吃。」他說。

  她這幾天因為驚嚇過度都沒什麼胃口,不過她還是聽從了他的話。

  吃完肉乾後,她伸手把衣褲撈回來試圖穿上,但他阻止了她。

  「還是濕的。」他抓著她的手,看著她說:「你穿了會感冒。」

  「我會冷。」她說著,還要伸手去拿。

  他挑眉,然後咧嘴一笑,將她拉到雙腿之中,摟抱進懷裡。「抱著我就不冷啦。」

  小滿又羞又窘,面紅耳赤的抬眼,只見他笑得超開心。「別鬧了,要是那些獵人突然跑來怎麼辦?」她輕拍他的胸膛,擰眉憂慮的瞪著他說:「我才不要光溜溜的被逮到。」

  想到之前半夜被拖出帳篷的遭遇,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沙啞重申。「我不要……」

  感覺到她的輕顫,又見她臉色再次刷白,瞳眸中透著恐懼,他瞬間領悟了過來,但臉上仍掛著笑。

  即便他仍笑著,她看了出來他的領悟,她能看見他的黑瞳,在瞬間閃過一抹黑暗的情緒。

  可他很快的將其壓了下來,抬起手,撫著她的小臉,柔聲開口。「我在附近用藤蔓設了陷阱。」他凝視著她,「相信我,如果有人靠近這裡,我會知道。」

  她能感覺他粗糙的大手就在臉上,溫柔的捧著她、暖著她。

  因為他靠得太近,她能清楚看見他的臉,看見他的眼。

  「相信我。」他說,語音沙啞但堅定。

  心頭微顫,熱淚無端又上眼。

  她閉上淚眼,點點頭。

  他將她攬進懷裡,讓她靠在他身上,帶著她再次躺下。

  「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他的大手撫著她的髮,低沉的嗓音在耳畔輕響,莫名安撫了她。

  小滿縮在他懷中,聽著他的聲音、他的心跳,她知道自己應該要試著睡覺,但她不認為自己真的能睡著。

  那一夜的驚恐,仍在心底徘徊,在腦海裡重演。

  她睜開眼,看著自己蜷在胸前微顫的雙手,然後她聽見自己說。「他們沒有……沒來得及對我做什麼……」

  聞言,他心頭一緊。

  她的聲音很小聲很小聲,有如蟻語一般。「有個人開了槍,提醒他們我的價值……」

  他環著她的腰,撫著她的髮,沒有阻止她說下去,他知道她需要說出來,把事情說出來,才能讓它過去。

  「那個男人……那個把我拖出去的男人,就這樣死了……他倒在我身上……我嚇呆了……後來我就睡不著了,沒辦法真的睡著……」

  難怪她會突然看不見,難怪她剛剛會哭到睡著又突然驚醒,難怪她臉上會掛著一對媲美熊貓的黑輪。

  這女人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睡覺。萬般心疼的,他低頭親吻她的小腦袋瓜,啞聲道。「你先把眼睛閉上,休息一下也好,有狀況我會叫你的。」
 
     她聽話閉上眼,一顆心卻還是怦怦亂跳。

  可他一再的撫著她的背,大手輕輕按揉著她緊繃的後頸。

  慢慢的,她變得沒再那麼緊張,他規律的呼吸、沉穩的心跳,緊貼著她的皮膚散發的溫度與味道,都莫名讓她安心。

  微風悄悄溜過,遠處有蟲在鳴叫。

  「阿棠……」

  「嗯?」

  「你必須……帶我去……那座神殿……」

  「為什麼?」他悄聲問。

  她沒有回答。

  他垂眼,看見她已經再次睡著。

  小心翼翼的,他抹去她頰上的淚,低頭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悄聲道。「睡吧,我的小怪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1:34 PM 編輯

【第十三章】

  暗夜,寂寂。

  雨林裡的夜,黑得嚇人。

  她可以聞到青草與泥和腐葉的味道混在一起,偶而還會聽見小小的蟲鳴,但不知為何,那連著幾天幾夜,忽遠忽近的槍響和爆炸聲都不見了。

  可這麼安靜,反而讓小滿有些心驚。是身前男人的存在,才教她不至於慌得亂了手腳。

  白天時,她睡睡醒醒的,在惡夢中掙扎,可每次驚醒,他總也會在,抱著她,看著她,哄著她,對她微笑。一次又一次,她漸漸的越來越安心。

  幾個小時後,她真的完全睡翻過去,再醒來天已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在這裡,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貼著她的胸口,慢慢的跳。她不敢相信自己在這危險的處境之中,竟然還能睡著,可她真的睡著了,睡了好幾個小時。

  是因為他,她知道。

  夜很黑,她縮在他懷裡,卻莫名心安。

  這真是一點邏輯也沒有,先別提他說的瘋狂獵人遊戲,光是想起史卡利那骷髏男正到處在找她,她就應該要嚇得半死。

  但是當她躺在這裡,和他一起蜷縮在寂靜的黑暗之中,感覺好像全世界都被擋在他強壯的臂彎之外。她靜靜的躺著,聽著兩人的呼吸,撫著他的心跳,他溫暖的皮膚。

  驀地,她感覺到他硬了起來。

  這一秒,意識到,他一直醒著。

  心跳,漏了一拍。

  她應該要停下來,這時機、這地點,一點都不恰當。可是,他感覺起來好溫暖,聞起來好舒服,她不自禁的又貼得更近,幾乎像是在磨蹭他。他低下頭來,溫熱的呼吸撫過她的臉。

  她昂首,看不清他,卻仍感覺到他正在看她。胸中的心,急急的跳著。她不該這麼做,可她無法控制自己。她想要,需要,感覺更多。

  黑暗中,小滿緩緩抬手撫摸著他結實的胸膛,感覺他也加速的心跳,不能自已的,她撫著他的鎖骨,小手慢慢往上,探向他粗壯的脖頸,張嘴舔吻他頸上的脈動。

  他深吸了口氣,側過頭來,親吻她的臉,她的唇。

  她能感覺到他的大手滑到了她的腰上,再往下撫摸著她的臀,她的大腿,讓她的腿跨到他身上。

  然後他探了進來,她輕顫瑟縮著,在他唇邊悄悄抽了一口氣。他舔吻著她的唇瓣,捧握著她的臀,慢慢的、慢慢的和她廝磨著。她攀著他,唇微啟,無聲輕喘。

        他的肌肉緊繃,皮膚既熱且燙,動作卻無比徐緩而溫柔。這感覺很好,他感覺很好,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淚水,不由自主的再次湧現。她都不知自己為何會流淚,但他捧著她的臉,吻去了她的淚。他用他的身體無聲安慰著她,那百般的溫柔透過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手指,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一舉一動,傳達過來。

  他一直忍著,強忍著,直到她再無法承受,只能緊緊貼著他,抱著他,顫抖地越過了那感官的極限,然後他才釋放了自己。

  暗夜裡,一切都好安靜,只有她和他的心跳與呼吸在回蕩。他擁抱著她,讓心貼著心。他一句話也沒說,她也沒有。

  她靜靜的環抱著身前的男人,和他躺在一起,聽著風吹,聽著蟲鳴。過去幾天在她腳下分崩離析的世界,莫名再次安定了下來。

  有那麼片刻,一切的紛擾彷彿遠在千里之外。然後,他鬆開了手,退了開來。

  她微怔抬眼,看見他的臉近在眼前,他嘴角噙著教人心動的溫柔微笑,指指她身後,示意她轉身。

  她翻過身來,才發現她能看見他,是因為有一束月光,斜斜的穿透了林葉,灑落在中間的草地上。

  只是一束淡淡的月光,但它將世界照亮。

  空地裡的青草如茵,垂落的藤蔓如翠綠珠簾,每一片小巧的青草綠葉上的水珠都因此亮了起來,它們反射著月光,讓整個空間,閃閃發亮。

  眼前的景色,如夢似幻,美得不可思議。

  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之前逼得她快要崩潰的同一座雨林。

  身後的男人伸手重新將她環抱拉回懷中,貼在她身後,大手覆在她的心口。情不自禁的,她抬手覆著他的手,感覺淚濕眼眶。

  他低頭親吻她的髮,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和她一起看著那束月光,緩緩輕移。每當微風溜過,光影就會跟著變幻,讓水珠閃耀著,有些因風落下,像透明的水晶落地,有些仍留在葉子上輕晃散發著不同的光彩。

  人的一生中,總有些片刻,有些風景,一輩子都會記得。

  她知道眼前這一幕就是,那個她將來回想起這恐怖的遭遇時,也會同時想起的美好片刻。

  月華淡淡,悄移,然後又慢慢消失了。世界再次暗了下來,可她知道她不會忘記那不可思議的風景。

  他讓她看到的景色,讓她知道的美好,奇異的給了她勇氣。「阿棠。」

  「嗯?」

  她深吸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對他。

  黑暗中,眼前的男人再次只剩下不明的輪廓。「你必須帶我去那座神殿。」

  這女人睡著前,提過同樣的事,他摸摸她的小臉,提醒她。「你知道,他們已經發現它的位置了。」

  「我知道。」她點點頭,啞聲道:「他們會找到那裡,是因為我,是我幫他們標出了幾個可能的地點。這幾天史卡利帶著我一個一個排除了其他地方,東邊那個點,是剩下幾個最有可能的地方,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獵人都跑去了,史卡利非常憤怒,他怕那座神殿會被發現、被毀壞,那接二連三的爆炸讓他氣壞了,我聽到他打電話阻止某些人轟炸那地方。」

  他笑了出來,「欸,我想對方辦不到。」

        「你怎麼知道?」她微愣。

  「因為爆炸是我搞出來的。」他笑著說:「不是那些獵人和玩家。」她一怔,想起他說神殿入口被炸壞的事。

  「你昨晚在那裡?」

        「嗯,我在那。」他點頭。

  「老天……」小滿心頭一驚,不自覺慌亂的伸手摸索著他的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好嗎?受傷了嗎?你怎不早說?」

  他低頭抵著她的額,抓握住她驚慌的小手,笑了。「我沒事,爆炸是我安排的,都在我的計算之中,而且我要是受了傷,還能扛著你到處跑,對你毛手毛腳嗎?」

  也對。

  這話讓她小臉羞紅,但也因此鎮定了下來,卻還是難以想像他怎能從那麼驚天動地的爆炸中生存下來。無論如何,至少他人還好好的,好手好腳的。

  他親親她的鼻子,輕描淡寫的問:「史卡利是哪個?是不是臉頰凹陷,長得像骷髏頭的那個?」

  「對。」小滿沒多想,只告訴他:「他們綁架我,就是想找到這座神殿,或許還有下一座,但是這些神殿不是重點,我看過海恩的研究資料,我認為他們想找的,是在神殿裡的東西。」

  「噢,如果是那個,」他開心的輕笑:「我猜那死骷髏頭也要失望了。」

  「為什麼?」話一出口,她就領悟了過來,他提過入口被炸壞了。「你進去過?你拿走了嗎?東西在你這?」

  「不在我這,我讓人送出去了。」他告訴她:「所以,如果你是想找神殿裡祭祀的主體,你不需要再去那裡。」

  「我不是要找那東西,不是說它不重要,但我想去神殿,是因為我需要看看那地方。」

  「為什麼?」

  她舔了舔乾澀的唇,悄聲道:「這些神殿不止一座,你知道吧?」  

  他知道,然後領悟過來,「你想找到下一座?」

  「如果有下一座的話,我可以……應該能找到,但我需要到現場去。」即便在說出口的現在,她還是覺得自己瘋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說真的,她很害怕,還是很害怕,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對的事,小滿深吸口氣,心跳飛快的說:「它是圓形的球狀物,對不對?你拿到的那個祭祀主體。」

  耿念棠一怔,看著眼前緊張的小女人。「你怎麼知道?」

  「我看過海恩的紀錄影片,他們把拍到那些主體的所有片段都剪掉了,但是神殿裡大部分的纏繞之蛇或銜尾蛇都描述它們追逐著一顆球,或環繞著一顆球,特別是在主殿之中的,更是如此。我本來以為那是太陽或月亮,後來發現那不是。那是主要被祭祀守護的主體,而且我認為,它們一共有十二個。」

  她緊握著他的手,說得又急又快:「銜尾蛇自古以來就是鏈金術士的符號,纏繞之蛇在各地神話傳說中都有出現過,我認為史卡利在收集它們,這些人尋找神殿,就是為了收集那些被祭祀的主體。我找到了其中六座神殿的座標,這裡是第七座,但在這之前那些人或許曾找到過其他座神殿。」

  小滿臉色蒼白,手微抖、唇微顫的道:「那些人,那個人,他們不正常,不管他們在做什麼,想做什麼,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我不能讓這件事發生,你懂嗎?是我給的座標,是我找到這些神殿的,我不能讓他們收集到全部的東西,我不能……我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盡力多畫出幾個地點……」

  聽到這裡,他才赫然發現一件事。「你這幾天一直在試圖拖延時間嗎?」

  小滿點頭,含淚啞聲道:「如果他們拿那些東西做了什麼,那會變成是我的錯。你懂嗎?會是我的錯。我需要去神殿裡看看,我必須比他們更早找到下一座神殿。」

  看著眼前的小女人,他只覺心口緊縮。

  「你知道,雖然我把入口炸了,但只要靠近,就能看見那些人工斧鑿的痕跡,現在那裡八成已經被那叫史卡利的骷髏男的人包圍佔據了,就算是這樣,你還要去嗎?」

  想到史卡利和那些可怕的獵人,她不自禁微顚。說真的,她很想逃走,跑得越遠越好,可是——「我研究這些纏繞之蛇和圖騰很多年了,你知道它們有些已經存在上萬年了嗎?」她深吸口氣,告訴他:「這些神廟、神殿,不是我們所知的文明,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一時說不清楚,但如果我能進去那座神殿,或許能看得更明白。你說入口被炸掉了,對吧?我認為他們重新挖掘入口還需要一點時間,那些神殿通常不會只有一個出入口,只要我知道大概的地點,我可以設法找到其他入口,在他們挖通之前,到裡面看看。」

  耿念棠看著她,他能清楚感覺到她的害怕,她甚至不自覺又微微顫抖起來,但她還是堅持要去。他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然後他知道這就是為何當初她會吸引他的原因。她很勇敢,聰明又勇敢,她知道什麼是對的事。

  知道一件事是對的,和真的敢去做一件對的事,這完全是兩回事。

  可這女人比誰都還清楚明白回去要面對什麼,她並不只是一時衝動,她想過了,她還是要去做。

  做對的事。

  雖然他其實比較想把她快點帶出這個地方,遠離這些獵人,可他也很清楚,她是對的。他親眼看過其中幾座神殿,這一座他更是比誰都還要早進去。

  他見過那被祭祀的主體。

  那顆小小的球。

  他偷走了它,因為即便當時他不曉得前因後果,也很清楚那就是他們在找的東西,那些狩獵遊戲的幕後主使者真正想找的東西。當他看見那顆球時,他和她有同樣不祥的預感,那是他偷它的最主要原因。

  暗夜中,他伸手撫著她蒼白的小臉,告訴她。「好,我帶你去。」

  她沒有因此放鬆下來,只是更加握緊了他的手。

  「別緊張。」他親了她的額頭一下,微笑開口:「你甚至不需要花時間尋找另一個入口,我知道它在哪。」

  小滿一愣,「你知道?」

  「沒錯,我知道。」他笑著悄聲道:「找到你之前,我才剛從那裡出來呢。」

*             *             *

  明月在雲中忽隱忽現。
 
 小滿穿上了自己的衣物,在他的帶領下,小心翼翼的穿越黑暗的雨林。她本來想再穿上大白,但他告訴她那太顯眼了,所以她小心的把它再次收折好,收到口袋裡。

  要在這漆黑的森林裡走路,比待在原地讓她更加驚慌,至少縮在那裡時,有任何動靜她都聽得到,可是在移動時,她真的覺得她踩下的每一步,都發出好大的聲音,嚓嚓沙沙的,聽起來活像有一百分貝,讓她一路上都心驚膽顫的,聽到任何聲音都嚇得要死,雖然有大部分聲音都是她自己發出來的,她還是有如驚弓之鳥。

  然後,她開始覺得現在如果來場大雷雨就好了,至少雨聲和雷聲會掩蓋掉所有聲音,至少是她發出來的聲音。

  偏偏天公不作美,天上是有雲層,但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要下雨的意思。讓人意外的是,一路上兩人竟然沒有遇見其他人,倒是曾看見幾架空拍機從空中飛過。

  每次它們還沒靠近,他就會先發現,拉著她躲到一旁樹影裡,等它們飛過去。

  有一次,她還踩到一個被破壞的監視攝影機。那東西嚇了她一跳,然後她抬頭注意看才發現有不少樹上被架設了這些東西,只是它們大多都被破壞掉了。

  他輕捏她的小手,她回神看見他對著她賊笑。

  「你弄的?」她悄悄問。

  「我不喜歡被人偷看。」他笑著挑眉,「而且破壞這些王八蛋的昂貴設備,讓我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她無言,卻發現自己揚起嘴角,心情莫名的放鬆了些。

  沒有多久,小滿就發現,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在這漆黑的雨林裡熟門熟路的,即便沒有指南針,還是能辨識方向。

  當他帶著氣喘吁吁的她爬上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坡,指著幾天前她才待過的其中一處營區,告訴她那裡已經被廢棄時,她才意識到,他會這麼熟悉,是因為他真的到過這些地方。

  那處營區被燒掉了,旁邊還有一個被炸出來的大洞。

  她會認得那裡,是因為那是她標出來的其中一處可能的地點,但她離開時,這營區還好好的。
  
        一架空拍機亮著紅燈飛過,他迅速將她拉到暗影裡,用自己的身體遮住她。她的衣服是白色的,即便已經被弄髒了,還是有些顯眼,但他的背心是灰黑色的,皮膚顏色也深,他完完全全的遮擋住她,緊貼著她,讓兩人就像是黝黑樹幹的一部分。

  除了眼前的男人,她幾乎什麼也看不到,直到空拍機往左邊飛離,她轉頭看去,才從他的手臂上方看見它朝著一處夜空明亮的方向飛去。

  一開始,小滿無法理解那裡的天空為何比較亮,然後才意識到,那裡的雲層比較亮,是因為雲層下方的地面有燈。那地方燈火通明,讓那邊層層的雨林樹冠從這裡看去非常明顯。

  在那明亮夜空下方的地勢,比附近都還要高,幾乎和兩人所站的山坡差不多高,他們和那裡之間又被炸出一個大洞,視線幾乎沒有遮擋,以至於剛發現這件事時,她反射性的想蹲下來,想藉灌木叢擋住自己,怕那空拍機有三百六十度的攝影鏡頭,但他阻止了她。

  「別動。」他悄聲說。

  她忍住想蹲下朝反方向狂奔的衝動,心跳飛快的看著那漸漸遠去的空拍機。

  她一直很怕那空拍機突然折返,可它只是直直的往前飛向那明亮的樹叢,她注意到有好幾架空拍機都在夜空中飛往同一個地方,但有一些在半途就停了下來,不知為何只是停懸在空中。

  驀地,她看見了探照燈的光束掃過雲層,下一秒,那幾架停在空中的空拍機忽然在同一秒,一起從空中墜落。

  她沒有聽到槍聲,它們就這樣失去了電力,原本亮著的紅燈全都消失,毫無預警的往下掉進樹冠之中。

  小滿心頭一跳,忽然間領悟過來。  

  「就是那裡,對不對?」她口乾舌燥的說:「神殿的入口。」

  「對。」看著遠方將近兩公里之外的燈火通明處,他確認道:「就是那裡,所以他們才不讓那些玩家的空拍機過去,不過那邊大半都塌了。」

  「但史卡利不想冒險被人知道他在做什麼。」

  「嗯。」他盯著那遠方的空拍機,道:「他大概是在空中設下了封鎖線,許可權不夠的玩家,空拍機要是太靠近就會被奪走電力。」這件事證明了他的想法,那些玩家和這場狩獵遊戲,只是整件事的冰山一角。

  小滿看著那少數繼續往前飛的空拍機,和那往空中來回掃動的探照燈,緊張的悄聲問:「你認為他們要花多久才能挖通?」

  「如果用大型機具和炸藥,或許不用太久。」

  「他們不會用炸藥。」她告訴他:「史卡利怕傷到神殿,他需要所有的線索來找到下一處座標。」

  他聞言,笑了。

  「那他有得挖了,下面的地道至少塌了三百公尺。」

  這是個好消息,那給了她更多的時間。

  確定那些空拍機已經離得夠遠了,他帶著她離開那處高地,鑽入叢林之中。

  接下來的路途和之前一樣崎嶇,但偶而從雲層中探頭的月光,讓她多少能看見一點地面,不過她還是走得十分辛苦。

  到了後來,她真的走得上氣不接下氣,即便手腳並用,還是覺得自己的肺快爆掉,雙手和雙腳也快失去知覺。

  當她又一次差點跌得狗吃屎時,他順手將她抱了起來,然後就乾脆直接抱著她前進了。到那時,她早已失去了抗議的力氣,也完全不想抗議。天知道,現在就算史卡利出現,拿著槍比著她的頭,她大概也爬不動一步。

  可同樣的距離,他扛著她移動,比她自己走還要快上好幾倍。

  這真是太誇張了。

  如果他平常的工作都像這樣,難怪他身體那麼強壯結實,胃口還好成那樣,她之前還奇怪他吃那麼多怎麼都不會變胖,結果他根本把那些熱量全都消耗掉了。

  這男人平常的運動量,八成有她的一百倍。

  當他再次將她放下來時,小滿發現自己在另一棵大樹底下,這棵樹有無數條氣根像垂簾一樣的垂落地面,有些甚至就這樣成了枝幹,他牽著她的手,撥開那些氣根,鑽了進去,然後跪在地上,撥開層層的落葉。

  落葉下是被人刻意交叉橫放的蕨葉與枝幹,他將它們挪開,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一根螢光棒。

  當螢光棒亮了起來,她才看見他前方有一個往下傾斜的坑洞,那斜插入地的洞是被人挖出來的,她可以看到洞穴牆上冒出的樹根被人用刀砍斷,坑洞的寬度大概只能讓一人通過,但在洞穴底部,有個被樹根纏住的石門。

  石門上,雕著纏繞之蛇。

  他咬著發亮的螢光棒滑了下去,從半開的石門中鑽了進去,然後又從中探出頭來,從下往上的看著她,朝她伸手,笑問。「你要來嗎?」

  開玩笑,她當然要。

  小滿蹲了下來,動作笨拙的順著那泥巴坑道往下滑,然後跟著那男人擠進了半掩的石門內。

  「小心,裡面有三公尺的落差,這裡只是這扇門的上面。」他在她滑下坑道時,在那高大的石門下方提醒她。

  那扇石門很大,她探頭進去看,才發現門沒辦法完全被打開,除了因為遭土石掩埋之外,也因為它很大。

  那男人已經一溜煙到了下面,在底下等她。

  她小心的踩著門上的浮雕往下爬,那有點可怕,但他伸手幫了她。

  小滿注意到,這裡的走道沒有什麼土石,只有在門邊地上有個小土堆,讓她有些驚訝。

  「你發現這裡時,門是開著的嗎?」

  「不是。」他告訴她:「這些土還是我開門時,挖洞出去弄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這裡是門?」她從這裡看,那石門看起來根本就像是石牆。

        他露齒一笑,指著前方走道兩邊的牆,道:「因為前面牆上有畫啊。」走道比外面那坑道寬敞許多,是個往前方下降的徐緩坡道,她驚訝的東張西望,看著牆上的精美浮雕,都沒注意到他把螢光棒塞到了她手裡。

  他站在她後面,看著她雙眼發亮的拿著螢光棒,照著牆上的浮雕,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上面那些和巨大鱷魚搏鬥的小人、翻騰的水波、船隻,還有岸上的大樹。

  雕刻的工匠,精準的抓住了人們臉上的表情,身體的肌肉線條,甚至是飛濺的水波,鱷魚身上的紋路、嘴裡的利牙,都沒有遺漏。

  他忍不住告訴她:「這浮雕在刻畫人們深受巨鱷的襲擊困擾——」

  「但在大蛇的幫助下,他們贏得了勝利。」她往前走,很快的看了出來:「所以人們建造了這座神殿,供奉祭祀蛇神。」

  「對。」他點點頭,跟著她往前走,「這是其中一個出入口,但外面可能經過洪水沖刷,加上又被那棵榕樹長到了上頭,土石越積越多,所以整個被埋到了土裡,若不是我是從裡面往外找出口,應該也不會從外面發現這地方。」他瞧著她,笑著說:「不過我認為這邊其實才是正門,另一邊只是望遠的高塔,你看這裡,這邊是這座宮殿,前面這裡就是我們進來的地方,中間是主殿,後面這個最高處的高塔,就是我之前發現的入口。」

  「這地方你全都看過了?」她邊看邊頭也不回的問。

  「只是大略看了一下。」

  她快步往前走,一邊告訴他:「這些神殿,都是因為差不多的原因被建築起來,巨蛇幫助了人們,它對抗惡靈,賞善罰惡,教導人們如何耕作、製造工具,中國的傳說裡,甚至講到人面蛇身的伏羲女媧創造了人類,埃及神話中也有蛇首人身或人面蛇身的神。各地有太多證據指向蛇神擁有智慧教導了人們,即便聖經裡都說伊甸園裡的蛇誘惑了夏娃,給了她——」

  「一顆蘋果!」這個他知道,立刻開心的舉手發言。

  他那麼強而有力的回答,讓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智慧之果,那條蛇給了她一顆智慧之果。」

  「那不就是蘋果嗎?」他挑眉。

  「事實上,那比較可能是橘子。」她笑著說:「不過重點不是什麼水果,而是它的名稱,智慧之果。」

  「所以這些蛇神,是智慧之神?」他笑問。

  「對,但到了後來,因為各種原因,人們對蛇神的敬畏有了轉化,蛇神在歷史之中淡出,常常演變成地府的冥神或者邪惡的代表,但我認為他們一開始是好的。」

  「他們?」他挑眉。

  「我認為他們是一群人。」她順著那些浮雕壁畫往前走,它們和走道一樣,一路往前延伸下去,「一群高知識份子。」

  「外星人嗎?」他開玩笑的說。

  她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轉頭看他。「說真的,我不曉得,但我比較傾向於在最近這一萬年以來的文明之前,曾經有過上一個文明。」

  「上一個文明?」

  「你聽過大洪水傳說吧?」她看著他,道:「洪水傳說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到處都有洪荒淹沒土地的上古寓言。日本的《古事記》中說,高天原是飄浮在海上的孤島。台灣的阿美族自稱Pangcah,意思是平坦的台地,發音也類似同文的舟,象徵從海外行舟至此的人。這些都是倖存者留傳下來的洪水傳說。無論你去希臘、印度、中國、北歐,甚至去詢問美洲的印地安人,都可以問到洪水滅世的傳說。在這之中,最著名的,就是聖經裡的大洪水與諾亞方舟,還有一個就是柏拉圖寫的亞特蘭提斯。」

  他挑眉:「我以為那只是傳說?」

  「如果是真的呢?」她邊說邊拿著螢光棒繼續往前走,「智人在二十萬年前就在非洲演化成形,我們現在的文明,只花了一萬年就從新石器時代演化到可以上月球,還能帶著手機在太空中做直播,你覺得智人在演化到一萬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中間那十九萬年,人類一直在用石頭做石斧,完全不可能有更早的高等文明曾經發生過?」

  她的說法,讓他愣住了。  

  「你知道智人的腦容量和我們幾乎沒有什麼差別,尼安德塔人的腦容量甚至比我們現代人更大嗎?二十萬年,還只是我們目前挖到的智人骨頭來推斷,說不定有更早的,只是還沒被人發現。」

  小滿順著那走廊前行,繼續往下走,喘了一口氣,說:「亞特蘭提斯只是柏拉圖對學生說的寓言故事,我本來也這樣覺得,但海恩教授不這麼認為,當他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當那些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找到這些神殿,和被供奉在裡面的東西時,我回想經手的所有研究資料,開始覺得他可能是對的。」

  前幾天她因為太過害怕,完全睡不著,那些神廟、神殿的影像,纏繞之蛇的圖騰,那些各個民族描繪、雕刻出來的壁畫、浮雕,不斷在她腦海裡放送,讓她重新檢視海恩所說的可能性。

  「沉沒的亞特蘭提斯。」她吸了口氣,說:「如果那就是上一個文明,如果他們有著極高的文明,卻又遇到不可抗力的因素造成世界全面性的洪水,那些人或許想辦法在洪水中活了下來,他們也許無法拯救所有的人,但他們在洪水之後,找到活下來的其他人類,幫助他們、教導他們,所以人們開始崇拜他們,把他們變成了神。因為這些人或者神,以纏繞之蛇、銜尾蛇當做符號或標記,所以人們就認定他們是蛇神。」

  她在岔路停下來,一時無法決定往哪走,但他給了她方向。「左邊。」他告訴她:「右邊那裡坍掉了。」

  她往左轉,沒有多久身後的男人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小心,前面是樓梯。」

  她一怔,轉頭就看見他伸手推了旁邊牆上一塊石磚,石磚順著他的力道往內退縮,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小巧的LED手電筒,放了進去。

  下一秒,周圍就漸漸亮了起來。

  她吃驚的轉頭看去,發現前面是一個極為寬敞的大廳,這廳堂如此之大,大到幾乎可以容納一整座足球場,讓她嚇了一跳。

  大廳的周圍都是水,正中間有著一座圓形的平台,平台中央立著一根散發出柔和光芒的巨大白水晶圓柱,十二條通道石橋從中間的平台呈放射狀往十二個不同的方向散了開來。

  她所在的位置,是在大約三層樓高的地方。

  而且他說的沒錯,她的前面有一座三公尺寬的樓梯,如果他沒拉住她的話,她就會失足一路滾下去。

  「這種燈槽在這裡有好幾個,燈槽上方有管道和水晶,他們利用水晶強化折射光線,只要在這裡點一盞燈,就能照亮整座大廳。」

  他看著那目瞪口呆的小女人,微微一笑,指著周圍鑲嵌在牆上,散發出光芒的水晶,告訴她。「所有的管道都和牆上那些水晶燈互相連通,管道轉角都有打磨過的水晶折射光源,只要在其他牆面找到同樣的燈槽,再多點一盞燈就能控制燈光強度,白天的時候就更不用說了,這裡看起來會更亮,建造這地方的人大概有從好幾處引光進來,我是說真正的陽光,我沒空細看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大概也是用管道和水晶折射光線,那些光讓水面下長滿了水草,白天它們會行光合作用,製造氧氣,所以這裡的空氣才會比較好一點。」說著,他牽握住她的手,帶著她走下樓梯。

  她帶著敬畏的心,和他一起下了樓,踏上那十二座橋之一。

  石橋地上繼續刻畫著圖案,交代著過去的歷史,她可以看到大水,看見船隻,還有那個看起像孤島的巨大紅色岩石,她知道現在這岩石被稱作艾爾斯岩,但她相信以前它一定有別的名字。

  她看見了巨大的袋鼠,巨大的鱷魚,一隻看起來像河馬和無尾熊混種之後的動物,牠四足著地時就比人還要高,另一隻在地上的巨龜頭上長角、尾巴有刺,當然除了巨龜之外,還有巨型蜥蜴。

  很多動物她說不出名字,可她在被海恩勸說轉系之前,在考古系看過一些資料,她知道牠們都是真實曾經存在在這塊大陸上的各種生物,只是全都滅絕了。

  當她走到中間的平台,看見其他石橋也刻畫著不同的圖案,而在石橋下方的水裡,如他所說長滿了綠色的水草。

  「我就是在中間這個平台的圓柱上看見那顆球的。」

  他的話,讓她回過神來,轉身抬眼看去,愣了一愣。

  那水晶圓柱的上方是平的,根本沒有可以放圓形球狀物的檯子。

  「它是平的。」她轉頭看他,「那球體有盒子裝嗎?」

  「沒有。」他瞅著她,扯了下嘴角,把食指和拇指指尖圈成一個圓,道:「那顆球差不多就只有這麼大,它沒有被放在任何東西裡,它就這樣浮在水晶圓柱上方,大約十公分的半空中。」

  「半空中?」小滿傻眼,呆看著他。

  「沒錯,就在半空中。」他笑著點點頭,把手指移到之前那顆小球所在的位置:「飄浮著,差不多就在這個位置,它是黑色的,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完全不會反光。」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帶她來的原因。

  他告訴她:「你是對的,我也認為,建造這些神殿的人,不是人類已知的文明。」

  他從褲子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一顆銀色的金屬小球給她看。「這是我們公司的科學顧問和電腦專家一起幫我特製的金屬球,我把它放上去試過,不是這個水晶圓柱讓它飄浮起來,是那顆球的關係,你看。」他邊說邊把那銀色的金屬小球放上去試給她看。

  「這球是做什麼用的?」她杏眼圓睜的問。

  「它是一顆炸彈。」說著,他鬆開了手。

       「什麼?」

  銀球幾乎在同時從他指尖掉落,硬生生砸在水晶圓柱上,嚇得小滿抓著他的手臂驚叫一聲,但他伸手就將那彈起的銀球撈回手中。

  「放心,我沒啟動它,不會爆的。」看著她驚慌的模樣,他笑得雙肩直顫。

  見狀,她伸手連拍他粗壯的手臂,又羞又氣的說:「耿念棠,你瘋了嗎?你幹嘛隨身攜帶炸彈?還隨便拿來亂試!」

  「它們大小重量差不多啊。」他邊笑邊把炸彈球放到掌心挪到她眼前,「而且它有指紋辨識系統,只有我們紅眼的人可以用,只要壓上拇指,系統會自動辨識指紋,燈亮之後十秒才會爆炸。」

  他傾斜掌心,讓那銀球滾到指尖,挪動手指讓它在指間滾動。「你看,它很方便又安全,防震防水還防火,穩定性也高,我帶著它只是以防萬一,你摸摸看。」

  看著眼前那活像在介紹最新玩具的男人,小滿臉色發白的猛搖頭。「不要。」

  「真的很安全的,你看,壓下這個點,燈就會亮。」

  他說著竟然真的壓下去了,一條藍線隱隱約約從圓球中間亮了起來,嚇得她又叫。

  「耿念棠!」

  他笑著道:「你注意看啊,如果三秒內沒有偵測到指紋,燈就會熄掉,如果偵測到指紋,就要在十秒內扔出去。」

  燈真的在三秒內就熄了,那炸彈也沒爆。

  那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忍不住問:「如果它掉了,你又傻傻去把它撿起來,讓它辨識了指紋,爆了怎麼辦?」

  「它需要一定的壓力才會啟動,所以如果只是輕觸是不會讓它偵測到指紋的。拇指是啟動,中指是解除,燈亮時也有聲控系統,直接對著它講解除就行。」他把那顆銀球塞到她手裡,「這顆你收著。」

  她嚇得差點將它丟出去,但他抓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放。

  「你收好,沒有用到最好,但事情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懂嗎?」

  她愣看著他,眼前的男人嘴角仍噙著笑,但他眼裡沒有任何笑意。忽然間,了解他為何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在身上。這裡是狩獵遊戲的獵場,那些人喪心病狂。

  她沒有再拒絕,只啞聲道:「我不是紅眼的人。」

  「我已經把你的聲音和指紋輸入系統裡了。」他扯著嘴角,告訴她:「抱歉沒先徵得你的同意,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在哪裡。」說到這裡,他黑瞳變暗,嘴角緊繃著。

        「你怎麼……會有我的聲音和指紋?」

  「指紋你家到處都有,至於你說話的聲音……」他說著,黑瞳亮了起來,微歪著頭,嘴眼彎彎的說:「我存了一堆在手機裡啊,我會想你嘛。」 
 
        什……什麼啊?看著眼前一點也不害臊的吐出這話的男人,小滿一張臉瞬間暴紅。

  他見狀,只低頭又偷親了她一下,笑著說:「乖,把它收好,這東西唬人的成分比較大,爆開後會發出閃光和煙,殺傷力很低,但看起來很嚇人,你知道,就像是傘蜥蜴遇到威脅都會張開牠折起來的皮,像這樣——」他邊說就邊轉過身去,再轉身對著她演了起來。

  「哇靠,前方有怪物!喝!先嚇嚇它!」說著,他還舉起雙手放到臉旁,學傘撕蜴用力張開抖動,還張嘴配音。「嘩沙啊——」

  他誇張的說明太搞笑,讓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他開心笑著再說:「這時對方一定會驚得縮一下,不過我們千萬不可以得意忘形,一定要趁煙大時,趕快轉身落跑,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在心裡默念一百次我的名字,我就會找到你。」

  「最好這樣你就可以—」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捧著她的臉,凝視著她說。「我會找到你。」

  小滿心頭一跳,只能看著眼前黑陣深深的男人,開口承諾。「一定會。」

  熱氣驀然上湧,濕了眼眶。

  她不是笨蛋。

  她當然曉得他不可能在她默念一百遍時就找到她。可是,她很清楚,過去這些天,這男人為了她,跑遍了這整座雨林。所以他才會知道該怎麼在這雨林裡辨認方向,他走在其中就像走他自家廚房一樣,他記起了所有的地形,所有營區的位置,就像她被逼著非得要把這地方的山川地形都記起來一樣。

  那些夜半槍聲,那些驚人爆炸,都是他弄的。

  他在找她。找不到她,他就把它們搞得天翻地覆。是他逼得史卡利頻頻移動越發焦躁,是他讓那些男人忙得沒空再多注意她,是他為她製造了逃跑的機會。之前光線不清,她沒注意,但這裡亮了燈,她可以清楚看見他雙眼下的陰影,看見他臉上每一道傷痕。

  小滿抬手輕撫著他的臉,強忍淚水,笑問。「一百遍?」

  他揚起嘴角,笑回。「一百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3:14 PM 編輯

【第十四章】

  小滿把那顆銀球收到了口袋裡。

  老實說,她還滿擔心自己不小心摸到就會啟動它,雖然他再三保證要有一定的力道才能壓下開關,還需要辨識她的指紋,她還是覺得怕怕的。

  不過,她可以理解他的擔心。如果帶著它,可以讓他安心一點,她可以把它裝在口袋裡,拉上拉鏈,假裝它不在那裡。起初她以為她會很難忽略它,結果她一開始研究這大廳裡的浮雕和圖騰之後,眨眼就把它忘記了。

  這神殿廳堂裡的浮雕很多,牆上還有許多壁畫,她很想細看,但真的沒有那個時間。

  這裡以圖像記載的東西比之前幾座神殿都要多,即便沒有用科學儀器做監定,她也可以看得出來,這神殿建造得比前面六座還要早,更加古老。

  最糟的是,有一面牆雖然寫著文字,但上面的文字她從來沒見過,它們不是像中國、埃及、馬雅的象形文字,也不是亞述的楔形文字,當然更不是英文和拉丁文這種近現代的字母文字,它們看起來就像天書一樣。「你之前怎麼找到那些神殿座標的?」

  她頭也不回的說:「他們用的是十二進位,不是十進位,當然海恩知道,可是他用了錯誤的定點去計算經緯度。地球的經緯是虛擬的線,他認為這些人是用天象星座當做定點,但天象星座會因為地球的自轉軸飄移,造成歲差而改變,雖然那角度才差一點點,但一點點就會差很多了。」

  小滿邊看著那座密密麻麻的文字牆,邊反射性的擺擺手道:「我認為那太不精準了,歲差造成的誤差,要經過兩萬五千七百七十一點五年,天象才會回到同一個位置,當然歲差是可以計算出來的,但那需要一定的天文知識,否則就要碰運氣,這些人建造這些神殿指出密碼,是要讓後人找到下一座神殿,不會給出那麼不精確的答案,所以我找到數字之後,改用神殿的祭祀台當定位點,以它為中心,重新用十二進位的數字,拉出經緯度,就能找到下一座神殿的中心位置。」

  「上一座。」他說。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他。

  「應該是上一座。」他站在她身邊,笑著說:「依照你的說法,這一座神殿是先蓋好的對吧?蓋好之後,才蓋下一座,所以埃及的阿波菲斯那裡才能記錄這裡的位置。」

  她恍然過來,笑著點頭:「對,這裡是先蓋好的,所以是上一座。」

        「你說這些神殿有十二個?」

  「其實應該不止十二個,大大小小的很多個,但真正有祭祀主體球的就是這十二個。」

  「因為他們使用十二進位?」

  「對。」她點點頭,說:「我們一年有十二個月,一天有二十四個鐘頭,以前中國使用的還是十二個時辰,西方有十二星座,黃道有十二宮,這些知識都是很久之前就有的,這些人乍看從歷史退場了,但他們的知識,斷斷續續的流傳了下來,一直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可能是他們的子孫、學徒,我不確定,也許為了保護這些地方,或者為了獨佔知識,或者別的其他原因,幾千年真的可以發生很多事,總之到最後只剩下傳說。」她快速來回查看牆上的文字,想找出一個規律,一邊一心二用的和他說明。

  「神話都是傳說,經過戰爭、改朝換代之後,因為許多政治因素,這些神格都會被改變,但是還是會有跡可循。蛇神也在這段時間中被壓低了神格、污名化,我不知道海恩當初到底是怎麼找到第一座神殿的,也許是碰巧,也許他真的找到了相關文獻,從中看出了端倪,現在他死了,真相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了。」

  看著那文字牆,她皺起眉頭道:「可惡,我需要紙筆……」

        「不……不,我不需要……反正之前我也不是從文字裡看出來的……」

  「十二、十二、十二……十二進位……十二座石橋……也許我該找十二條蛇,可是,該死,這地方到處都是纏繞之蛇……」小滿放棄那座文字牆,改查看著牆上和石橋上那些符號與圖騰、浮雕,她的腦袋高速運轉著,一邊忍不住低聲碎念。

  她不是不清楚她在自言自語,但她無法控制。有幾次他似乎又問了她什麼,她只是反射性的回答,一邊繞著圓形大廳的邊牆查看,她從左邊順時針繞了幾圈,又從右邊逆時針繞了幾圏。

  偶而她會意識到他的存在,那讓她安心許多,專心的面對眼前的問題。然後忽然間,她隱隱約約聽到某種規律的震動聲。

  當她意識那聲音是電鑽聲時,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但他笑著告訴她。

  「嘿,你是對的,那骷髏頭不敢用炸藥,所以才用電鑽。」

  「我還有多少時間?」

  「放心,他從那個方向挖,不用炸藥,又沒大型機具,沒兩個月是不可能挖通的,只是聲音在地底會傳很遠。」他頓了一下,道:「我上去弄點食物,順便看看情況,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她不想獨自一個人留在這裡。可雖然很害怕,她也很清楚,兩人要活下去就需要食物和水。

  這裡有水,卻沒有食物,之前那個背包裡的存糧都被兩人吃完了,來這裡的路上,他拿走需要的東西之後,隨手扔進了草叢裡。

  小滿看著他,點點頭,啞聲道:「你小心點。」

  「沒事的,你繼續研究這些老古董,我馬上就回來,OK?」

  她再點頭,小手卻不覺微顫。

  他看著她,握著她的手,歪著頭,笑道:「小怪獸,記得嗎?害怕的時候——」

  「就嘻嘻嘻嘛,我知道。」她說著張嘴露牙:「嘻嘻嘻。」

  她笑著,粉唇卻在輕顫,他不捨的伸手將她拉到懷中,低頭用力親了她額頭一下,再次保證。

  「我馬上回來。」

  「嗯,好。」強忍住快奪眶的淚,她語音沙啞的再次點頭。

  他強迫自己鬆開手,轉身離開。

  小滿看著那男人小跑步沿著牆到了來時的入口,快速的爬上了階梯,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偌大的廳堂在他離開後,感覺變得更加寬廣了,即便亮著光,但有那麼幾分鐘,她真的覺得世界上好像只剩她一人,然後那遠處的震動又斷斷續續的響了起來,提醒著她,這世上還有壞蛋。

  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小滿拉回神智,繼續專心查看牆面的圖案,試圖從中找到下一座神殿的線索。

  耿念棠並不想留下小滿一個人在那地底神殿。

  但他在神殿裡並沒有辦法幫她什麼忙,他在外面可以做的事卻很多。他很清楚,一直躲在神殿裡並不是辦法,他需要確保她的安全,還得搞清楚對方的情況,他也需要想辦法連絡嵐姊他們,才能把她送出去。

  當他來到地面上時,天已經微微的亮了起來,雨林裡起了霧,讓視線不清,卻相當方便讓他行動。來到這裡這段時間,除了地形,他也漸漸的摸清這裡的天氣。

  他從屁股口袋裡掏出黑色的半指手套,穿戴到左手上,用力緊握成拳,黑色手套瞬間彈出束帶,往下包住了他的左手上臂,變成護臂。確定它功能正常,靜悄悄的,他在林子裡快速移動。

  如他所料,所有的監視器雖然都還在運作,那些獵人卻全都不見了蹤影。稍早他帶著她去神殿時,就發現了這件事。

  上一回,阿萬和霍香失蹤時,他們運送了更多的獵物和獵人進來。他原本以為銜尾蛇的人這次也會這麼做。

  顯然找到神殿讓他們改變了主意。那證明了玩家們並不曉得遊戲主在尋找什麼,但顯然有些玩家察覺到了這件事,而且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昨晚才有空拍機被強行關閉。

  他閃躲著那些監視鏡頭,溜到了其中一座營區,發現那裡已經人去樓空,證實了他的猜測。

  所有的獵人都撤走了,連一瓶水都沒留下,當然也沒有什麼可以吃的,倒是發電用的柴油還剩不少。

  忽然間,他聽到直升機的聲音。

  他飛快的爬上了一棵大樹,躲在林葉中偷看。那是一架契努克MH-47G,這種直升機體積很大,前後各有一個三葉旋翼,是特種作戰專用的運輸直升機,它裝載了加大容量的油箱,氣象雷達、地貌追蹤雷達、電子防禦裝備,但讓他挑眉的,是這東西的機腹可以吊掛超過兩萬六千噸,差不多一萬一千公斤的貨物。

  此刻,它正吊掛著擁有多功能旋轉夾鉗的怪手。看著那運輸機噠噠噠的飛向那被他炸垮的小山丘,他挑起眉。嗯,看來那骷髏頭沒他想像那麼笨嘛。不能用炸藥,就吊來大型機具來挖是嗎?

  這東西會加快他們挖掘的作業速度,不過既然讓他看到了,他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開心的笑了出來。

  唉,他這人啊,最喜歡沒事找事幹了。

  他跳下樹,心情愉快的拿空水壺裝了一水壺柴油,一路上不忘眼明手快的撿拾被人落在草叢裡的背包。想找到那些背包其實並不難,跟著蟲子走就是了,遊戲中被解決的獵人死了之後,並不會有人幫忙收屍,不用半天就會有蟲子被血腥味吸引。

  通常死亡獵人的武器都會被其他獵人劫掠一空,但偶而還是會有被遺漏的好東西,像是打火石、匕首,某人靴子上的鞋帶,或是——

  手錶?

  噢,太好了,這是個好東西啊,他剛好有用。將手錶放到口袋裡,他將一路收集到的工具扔進其中一個背包,再背到背上,然後繼續往前飛奔,接近之前阿萬和霍香戰鬥的那處雨林時,他遠遠就看見被燒得焦黑的林地。

  那架運輸直升機降落在山丘前方的空地裡,因為一路撿東西,他趕到時,怪手已經被卸下了。

  他躲在樹叢中偷看,算好風向,繞到了上風處,掏出匕首拆開手錶,做了簡單的定時器,再拿出背包裡剛剛收集的鞋帶,將它們一一浸了柴油,又撿了幾根燒成黑炭的枯枝,也將它們浸了柴油,然後間隔一段距離置放,上面還不忘堆放一些微濕的落葉。

  黑炭與黑炭中間,他則拿浸過柴油的鞋帶連結著。

  最後,他拿出打火棒,再從口袋裡掏出引信,將定時器裝上,小心的把這臨時組成的定時點火器放到第一堆黑炭枯枝上。

  五分鐘。

  夠他繞到另一邊了。他微微一笑,起身偷偷繞了大半圈。

  空地裡的人忙著將直升機裡的裝備卸下,他們每一個人都穿著黑衣。他之前見過這些黑衣人,和獵人不同,這些人顯然直屬狩獵遊戲,他聽過獵人稱他們是黑衣部隊。

  之前為了尋找小滿,他曾經抓了個黑衣部隊的人,很客氣的請教對方,那倒楣的傢伙知道的不多,但那傢伙告訴他,獵人不能傷害黑衣部隊,否則玩家和獵人都會被除名。

  他看得出來,這些人受過訓練,軍事訓練。

  五分鐘後,打火棒落下,敲擊出火花,點燃引信,迅速將柴油點燃,柴油很快的順著枯炭和鞋帶燃燒起來,眨眼間就冒著濃煙燃出熊熊烈焰。

  烏黑的濃煙因為風勢,湧向空地,讓人伸手不見五指。黑衣部隊的人很快就發現那突如其來的濃煙和大火,雖然火勢不大,但這情況還是讓那骷髏男暴跳如雷,要人過去查看和滅火。

  耿念棠藉著濃煙掩護,舉起左手瞄準怪手,再次握拳。

  阿震哥研發,再經由高毅改良的左手護臂彈出一根細小的黑色箭頭,黑箭帶著黑色長線,倏地穿越濃煙,釘在怪手金屬臂上,黑箭一入金屬臂瞬間張開細爪倒勾抓穩固定。

  他鬆手再重新握拳,護臂輕震,開始卷線,刷地帶著他有如蜘蛛人一般,飛越空中。

  密布的濃煙遮掩了他的身影,他接近怪手時,放緩了收線的速度,整個人往下墜盪到怪手下方,因為慣性原理,黑線一被拉直就像盪鞦韆一樣,將他往上拽盪上去,他抓緊那千分之一秒,揮舞著紅眼特製的科技匕首,切割油管,他沒切得很深,就是一個會漏油但又不會馬上讓人發現的一道痕跡。

  跟著,他快速再握左拳兩下,黑箭張開的細爪重新合起,倏地在他頭上腳下盪至半空高點時,全數被收回到護臂之中。

  他在空中又轉半圈,因為失去支點往下墜落,他伸手對準樹林,左拳再握一下,黑箭再次彈出,這次釘到了大樹上,刷地又將他拉進樹林裡。

  剎那間,他已經回到茂密的雨林中。

  蹲在樹上,他滿意的看著那看起來還很正常的怪手,露齒一笑。切斷整根油管太不好玩了,馬上就會被發現,但慢慢漏油,等他們準備好要開挖,才發現油壓管線壞掉時,不管是要換整台或換油管,都還得把直升機再叫來一次。

  這可以替小怪獸爭取更多的時間。

  看著那個他其實想直接將其拉到雨林裡痛扁一頓的骷髏男,他眼角微抽,告訴自己耐住性子。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人報仇,那是一天到晚。

  他耿念棠和君子這兩個字,可是從小就離了十萬八千里遠。

  現在他還需要這王八蛋做該做的事,就破壞點基本財物,收個利息先。今天先搞個怪手,明天就來玩個發電機,後天就決定是運輸機吧。

  他要是不將這骷髏男玩到吐血三升,他老子就不姓耿!

  當他扛著一大串香蕉,提著一袋東西,背著兩隻撿回來的背包,回到神殿大廳裡時,那小女人整個人瞇著眼,趴在其中一座石橋上,屁股翹得高高的。他懷疑她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可愛多好笑。

  天亮了,大廳裡被引進了天光,變得比之前更亮,但她因為近視,還是看得很辛苦,不貼近一點就看不清楚,所以才會變成這姿勢。

  他收起已經不需要的手電筒,腳步輕快的下了樓,來到她翹高高的小屁股後面。

  「海,小怪獸。」

  聽到他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飛快回頭,因為動作太快還差點摔下石橋,掉到水裡,幸好他早已料到,飛快抬腳擋住了她。

  她撫著心口,然後快速跳了起來,一把抱住了他。「你回來了。」

  她熱情的反應,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因為雙手都提著東西,他沒辦法伸手擁抱她,只能柔聲應道。「嗯,我回來了。」

  小滿知道他會回來,如果他沒有出事一定會回來,可她沒有手錶,那讓她覺得他離開了好久好久,沒有辦法真的定下心來,怕他出了什麼事,怕他遇到那些獵人,寡不敵眾。

  各種荒唐可怕的想法充塞腦海中,讓她緊張得無法專心,還得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問題上。

  「早知你這麼想我,我一定跑得更快。」他親親她的臉,笑著開口:「不過,我想你應該需要這個。」

  他的調侃,讓她臉微紅,小滿強迫自己鬆開手,從他身上退開,才看到他雙手都提了東西,還背了好幾個背包,其中他左手提著的,竟然是她的行李。

  她驚訝的看著他,匆匆接過他遞來的行李袋。

  「你找到了我的行李?你在哪裡找到的?」

  「你第一天被帶來的那棟水泥建築。」他看著她小瞼發亮,如獲至寶的雙手提著那袋行李跑到中央平台那兒,跪到地上打開來翻看。

  「我到這的第一件事,就是過去那裡尋找你的下落。」他跟在她身後,

  「我知道你已經被帶走,但還有人留在那兒,雖然他們一問三不知,但我在其中一個房間的角落看到了它,我想你之後應該會需要這些東西,而且我們的小美女在裡面呢,所以我就順手把它帶走藏起來了。」

  她翻出了盥洗旅行組,乾凈的換洗衣物,還有紙筆,和她的平板電腦,雖然她備用的眼鏡被人拿走破壞了,但她備用的隱形眼鏡還在啊!

  雖然她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人翻過了一遍又粗魯的塞了回去,她還是忍不住開心的舉手歡呼了起來,然後低頭繼續檢查裡面的寶物。

  更贊的是,她的阿帕莎蘇還整塊好好的,完全沒有破掉,也沒被人偷走,她將它緊抱在懷中,抬頭昂首看著他,一雙黑瞳亮晶晶的。

  「我有沒有好厲害?」他放下手中香蕉,站成三七步,鼻子朝天,志得意滿的抖著腳,朝她招招手說:「快點崇拜本大爺一下。」

  他那模樣,讓她大笑出聲,小滿放下阿帕莎蘇,起身再次飛撲到他懷裡,這一回,他穩穩抱住了她。

  小滿捧著他的臉,低頭用力親他滿臉,笑著給這男人想要的稱讚。「耿念棠,你最最最厲害了!」

  幾分鐘之後,小滿發現這男人帶回來的驚喜不只這些。

  她用那乾凈的池水洗了手,坐在地上吃著他帶回來的香蕉,本以為他帶回來的食物就是這一串蕉,他卻從其中一個背包裡掏出了一顆足球大小像硬泥塊又像石頭的東西。

  「這什麼?」她好奇的問。

  他不答,只笑著拿刀柄將它敲開。

  美味的香氣瞬間四逸,她驚訝的發現,那硬泥塊裡竟然有一隻被葉子包裹起來的肥滿油雞,她雙眼大睜,不可思議的脫口。「你哪裡弄來的雞?」

  「是稚雞,野生的。」他笑著拿刀子切割雞肉,把整隻雞腿卸下來給她:「這是叫花雞,也叫土窯雞,作法很簡單,挖一個洞生火,把雞抹上鹽,拿葉子包一包,裹上泥土扔到燒熱的洞裡,再拿土埋起來,用餘熱讓它慢慢燜熟,因為不透氣,所以香嫩多汁,味道也不會飄得到處都是,比較不會被人發現。」

  小滿接過熱燙燙還在滴油的雞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瞬間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他把菇蕈和酸酸甜甜的不知名水果,還有一堆地瓜類的根莖切塊,通通塞在雞腹,那味道真的是又香又美味,好吃到不行。她一口肉一口菇菇再一口香甜鬆軟的地瓜,吃得滿嘴都是油,差點把自己的手指也一起吃下去。

  雖然之前被綁架時,他們會給她食物,但那都是軍用口糧,就算有熱食也不是特別好吃,而且當時她嚇得要死,根本也沒什麼食慾,如今放鬆下來胃口大開,吃得一口接一口,活像餓死鬼一樣。

  吃完了雞腿和雞胸,他又給了她一顆很像奇異果的水果。

  「這什麼?」

  「獼猴桃,奇異果的原生種。」他說著又從背包裡掏出一堆漿果和莓果、醋栗,還一一告訴她,那些食物的名稱,最後還變出了一大堆烤過的堅果。

  當他把外殼打開,她驚呼出聲。

  「這裡怎會有夏威夷果?」她超愛這種堅果的,但它熱量太高,她平常都不敢隨便亂買回來吃,沒想到他竟然能在這荒郊野地裡找到它們。

  他得意一笑,道:「夏威夷果本來就是澳洲堅果,只是被人帶去夏威夷種植改良,後來才又傳到其他地方,所以大家才叫它夏威夷果,但這裡其實才是原產地啊。」

  「可惡,我好飽。」雖然這麼說,小滿還是忍不住含淚開心的吃了好幾顆烤堅果。

  他笑看著她,確定她再也塞不進下一口食物,才風捲雲殘的把剩下的烤稚雞通通吃光。

  她到水邊洗掉手上和嘴邊的油,洗一洗又忍不住洗了手臂,然後又擦洗了汗濕的頸項。

  陽光經由水晶折射,輕輕灑落,照亮整座廳堂。那光線十分柔和,不會刺眼,讓人感覺很放鬆,她可以看見陽光穿透中央平台一旁清澈的池水,和在水中生長的翠綠水草,以及底下長滿青苔的石頭。這裡,真的給人一種神聖的感覺。

  這水看起來太乾凈了,仔細一看,裡面還有魚呢。

  對這些小魚來說,這裡一定有如世外桃源吧?

  小滿見了忍不住坐在水邊,脫掉了又臭又髒,半濕不乾的鞋襪,把腳伸進去。這神殿裡的水,冰冰涼涼的,非常舒服。大半夜穿越了濕熱的雨林,她身上的汗乾了又濕,濕了又乾,讓她覺得自己又髒又臭,像條鹹魚一樣。

  雖然手腳洗乾凈了,反而越顯身上衣物的濕黏和髒臭。

  這裡的池水是藍綠色的,清澈見底,看起來好像也沒很深,雖然他不是沒見過她沒穿衣服,但這裡這麼亮,真的還是讓她有些害羞。

  可吃飽喝足後,當她意識到自己有多臭,身上越發癢了起來。

  她偷貓他一眼,見他低頭專心在吃東西,忍不住往下滑,想偷偷溜進水裡把自己洗乾凈,誰知她才剛下了水,腳還沒碰到底,就聽到身後男人開口說。「你知道,這是活水,這地方拜的又是蛇神,裡面可能有蛇。」

  他的話,讓她嚇了一跳,飛快重新爬上了岸,卻聽到他的笑聲,下一秒就看到他噗通一聲跳進水裡,濺了她一頭一臉的水。

  她倒抽口氣,瞬間領悟他是故意鬧她。「耿念棠——」

  他在水中哈哈大笑,萬分無恥的說:「欸,說不定真的有啊,我好心提醒你耶。」

  小滿好氣又好笑的皺著鼻子沖著他哼了一聲,但又心有疑慮,誰知下一秒,他就游到眼前,趴在中央平台邊,朝她伸出了手。「來啊,別怕,就算真的有蛇,我也會幫你把牠趕跑的,把自己洗乾凈很舒服的。」

  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抵不過想洗澡洗頭的衝動,重新下了水。

  結果這水池比她想像中還深,她竟然踩不到底,讓她又驚了一下,瞬間有些驚慌,可他就在她身邊,大手扶著她的腰,沒讓她往下沉。

  「好深,」她喘著氣,緊張的攀著他的肩頭,不解的看著他說:「我以為水深才到我的腰。」

  「因為這水很乾凈清澈,把池底放大了。」他噙著笑告訴她:「你知道,就某種光學原理吧,像放大鏡一樣,中間這裡大概有兩公尺深,你看旁邊有些地方看起來不是顏色很深嗎?那裡至少有三四公尺。」

  她看著他,眨了眨眼,忍不住吐出一句話:「我現在才擔心自己弄髒了這池水,是不是很蠢很好笑?」

  他聽了又笑,低頭啾了她一下。「一點也不。」

  她小臉微紅,卻也忍不住笑。

      「欸,可惡,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他說著又吻她,再吻她,害她一下子忘記自己下水是為了什麼,甚至忘了踩不到底的害怕。

  波光粼粼,在兩人周圍閃爍著。

  他笑著親吻她,脫掉了她的衣物。

  水很冰涼,她卻覺得好熱。「我應該……」她貼著他的唇說:「要繼續工作……」

  「不,」他笑著說:「你應該要休息一下。」

  他解開了她的褲子,往下拉,她嬌喘著提醒他:「你知道……這裡……是神殿……」 

       「我知道。」他大手滑到她光潔的臀上,親吻著她的脖頸,笑得超開心的說:「但幸好我們兩個都是人,不是什麼偉大的神。」

  這話,讓小滿忍不住又笑,然後笑聲因他的進入而中斷,她張嘴輕喘著,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當他再次親吻她,她攀著他的肩頭,環著他的頸項,回吻這個愛笑的男人,在他懷中嬌喘,夾緊了雙腿,感覺著他,回應著他。

  和他做愛。

  這感覺是如此自然而美好。她無法自已的顫慄著,笑著擁抱著他,親吻他,直到兩人一起攀上那極樂世界。

  當她緩過氣來時,才發現他已經帶著她游回中央平台,在她渾身仍覺乏力時,他替她洗了頭髮,還小心的避開她耳朵上的傷口。

  跟著,他又從水裡撿回了兩人的衣物晾了起來,再從其中一個背包裡,拿出醫藥包,用生理食鹽水和碘酒消毒片,清理她耳朵上的傷口,然後又變出了幾朵帶花的葉子,將它們搗爛,替她的傷口敷藥。

  「這是山牡丹。」這回沒等她問,他自己說了,噙著笑解釋:「又叫王不留行,可以止血消炎,治跌打損傷、消化不良,我老家山上就有,我第一次在這看到還愣了一下,沒想到澳洲這裡也有。」

  「你以前來過澳洲?」

  雖然這男人之前待過亞馬遜流域,可世界各地的植物還是有些差異,更何況這裡還是南半球,他也懂得太多了。

  「嗯,來過幾次。」他笑了笑,「我們是意外調查公司,有人的地方就有意外嘛。」

  說的也是。

  小滿看著他的笑臉,忍不住也拿起一片消毒片,替他清理臉上的擦傷。他愣了一下,然後揚起嘴角,乖乖的蹲在她身前,讓她替他打理傷口。眼前這男人的傻笑,讓她粉唇輕揚,卻又有些不捨。

  幾個月前,她曾好奇他為何會選擇做這樣一個危險的工作,可在經過這幾天的遭遇之後,她開始了解他是為什麼。

  因為這世上總是有運氣不好的人,像他的兄弟,像她,需要他的幫忙,而他無法假裝沒看到。輕觸著他臉上的瘀青,他身上那些傷疤,小滿心疼的悄聲問。「你都不會累嗎?」

  他黑瞳一暖,仍帶笑。

  「會啊。」他歪著腦袋,瞧著她,笑著說:「但很值得。」

  一顆心,微微的震顫著。無法自已的,她傾身親吻他,微笑貼著他的唇說。「耿念棠,你是個傻瓜。」

  她的結論,讓他又笑,伸出雙手,抱著她一起躺下,用手指梳開她的髮。

  「我累了,陪我躺一下。」

  小滿不知他說真的還是假的,可她沒有抗議。

  遠處的電鑽聲,不知何時停了,整個世界感覺起來好安靜,只有水聲輕輕,只有他規律的心跳在響。

  外面不知是不是下雨了,水晶反射的光線暗淡了下來,但仍有粼粼的波光映照著牆上的壁畫、浮雕。

  她伸手覆在他心口上,下一秒,就閉上了眼,進入夢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5:34 PM 編輯

【第十五章】

  他照顧著她。

  在她絞盡腦汁,拼了命的想從這座神殿裡找出下一座神殿的座標時,他替她弄來食物,清洗衣物,幫她換藥,提醒她吃飯睡覺。那讓她可以專心的面對尋找座標線索。

  這神殿很大,除了主殿這裡,十二座石橋通往十二條通道,除了兩人進來的那一條通往那完全被掩埋的大門,每一條通道的盡頭都有著不同的房間,房間裡描繪刻畫著不同的壁畫與浮雕。

  有些房間裡就只是人,記述著曾經發生的過往,有些房間畫著不知存在於哪裡的地形山川。

  有個房間裡畫滿了各種不同的植物,另一個房間裡全畫著動物,還有個房間裡畫著人獸合一的幻獸,鳥頭人身、人首蛇身、人面獅身、九尾妖狐、狼人,各式各樣神話鬼怪傳說中,她聽過看過的原始形態神體都在其中。

  她甚至看到一對很像拉瑪蘇和阿帕莎蘇的浮雕。

  這些幻獸都有部分人形,在那個房間裡,聚在一起,談天說笑。當然,那纏繞之蛇也在其中,用它巨大的身體,圍繞著所有神體,咬著它自己的尾巴,神情平靜的閉著它的雙眼。就像所有存在其他房間裡的巨蛇一樣。

  它是個守護者。

  她無法不這麼認為,就因為如此,更難以忍受像史卡利那樣的人利用它的形象做那麼可怕的事。

  她檢查了每一個房間,廢寢忘食的拍照、記錄,抄寫,若不是他總是會出現,把她扛到主殿吃飯睡覺,她真的沒辦法讓自己離開那些房間。

  有一天,他再次把她扛回主殿,和她吃飯時,突然開口和她說。「你知道,當地的卡達族稱它烏盧魯。」

       「什麼?」

  「那顆石頭啊。」他指指那顆被刻畫在地上的巨大紅色岩石,「烏盧魯,意思也是人。」他頓了一下,問:「你怎麼知道阿美族的族語中,邦查是人的意思?我以為你小時候住桃園。」

  她瞅了他一眼,好氣又好笑的說:「你還說你沒調查過我?」

  「不是我查的,是阿震哥。」他一推二五六,笑道:「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好嗎?一想到之後要是被你發現,我就一個頭兩個大,真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

  他那委屈的模樣,讓小滿又笑,才道:「我爸媽過世時,我才三歲,我是外婆帶大的。我外婆有個好朋友,是個阿美族人,外婆若有事出門就會請巴奈來照顧我,巴奈為了生活才離開東部到桃園工作,她很會說故事,還教我說了一些阿美族話,現在想起來,可能因為這樣,我才開始對各種不同的語言和歷史產生了興趣。後來高中時,有個機會能到美國當交換學生,我本來不想去的,我們沒什麼錢,我又怕外婆年紀大身體不好,誰知外婆一聲不吭把田地賣了,還幫我打包了行李,拿了一筆錢給我,說她要退休養老,要我快去美國念書,之後要記得賺大錢回來養她……」

        說到這,她頓了一頓,有些微哽。

  「結果她早就生病了,是癌症。每次打電話回去,她和巴奈一人一句把事情說得天花亂墜,上星期她們去了墾丁,這星期要去阿里山,下星期還要去綠島,在火車上非但有帥阿公來搭訕,路上還有超好心的小鮮肉幫忙提行李,我傻傻的還真以為她的退休生活過得多開心,等我發現不對,坐飛機趕回去時,只來得及陪她最後半個月……」

  他伸出手,將她拉到懷裡,撫著她的背,親著她的小腦袋瓜。「你才不傻,是你外婆和巴奈太聰明了。而且,你外婆要是和你一樣這麼性感可愛,是我也要上前搭訕。」

  這話,讓她破涕為笑。

  「我才不性感。」

  「哈,你性感得要命好嗎?」他笑著道:「我在巴格達的街上,一眼就看到你,根本活脫脫的小肉彈。」

  「你胡說什麼啊?」她小臉暴紅,「我當時全身都包起來了耶。」

  他翻著白眼說:「拜託,風一吹,那袍子都貼身上了。你裡面還只穿短褲耶,每次你走路時,那沒綁好的袍子就會掀起來,我都能看到你的大腿和露出來的半截小屁股好不好?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哪個不撞,偏偏撞到你身上?」

        她傻眼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抗議道:「我的短褲才沒那麼短!」

       「白色的亞麻短褲太薄了,會透光啊。」他無恥的挑眉笑著說。

  她倒抽一口氣,這才知道為何她那時走在路上,總是會有一堆人盯著她看。

  小滿瞬間羞得無地自容,掩面呻吟出聲,他卻只是抱著她笑,道:「放心,後來我就幫你把袍子綁好了,那麼美的腿,曬傷就太可惜啦。」

  聞言,她好氣又好笑的伸手拍他兩下,卻還是笑了出來。

  他每天都會跑出去一陣子,一開始小滿以為他只是去打獵,或採摘那些堅果和野莓,後來才發現他在騷擾史卡利和黑衣部隊替她爭取時間。

  她拿平板電腦到神殿各處照相、錄影,但它電力有限,這裡又太大了,很多時候她只能用手抄繪在紙上,她盡力節省用電,但平板的電力還是漸漸用完了。

  然後有一天,她發現她的平板電腦的電被充飽了,一問之下才發現他竟然跑去史卡利那裡偷了一顆行動電源。

  「你瘋了嗎?」她不敢相信的瞪著他,「要是被發現怎麼辦?」

  「嘿,相信我,」他切下一塊烤好的鱷魚肉,用刀子叉著在她眼前搖晃,笑著說:「我真的知道我在做什麼。」

  「史卡利不是鱷魚,他比鱷魚更可怕,而且他不只一個人,就算那些獵人被撤走了,還有那些穿黑衣服的——」

  「我知道,黑衣部隊嘛。」他動作俐索的把鱷魚肉切成小塊,放到她當餐盤的葉子上,「但你知道我和他們最大的差別在哪嗎?」

  「你只有一個人,他們有一大堆,還有一堆槍枝和武器,空拍機、無人機,武裝直升機!老天,那些人有錢得要命,他們搞不好還有裝甲車——」

        他聞言失笑打斷她:「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聰明?」

  「如果你沒那麼愚蠢,我就不需要那麼聰明。」她沒好氣的說。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真的知道我在做什麼,有時人多反而很礙事,就因為我只有一個人,就因為他們人很多,就因為他們擁有許多高科技,所以他們才覺得安心,不會想到有人會溜進去、能溜進去。他們把獵人都撤出了這一區,獵場外還有地雷,紅眼的人又帶著阿萬和霍香,還有其他獵物跑了。」他笑著道:「他們不會想到有人還在這裡,即便真的有,他們也不擔心。就像你說的,他們可是有一票武裝部隊和高科技呢,誰沒事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呢?」

  是啊,誰敢呢?就他這瘋子敢。

  「夜路走多了,總是會遇到鬼的!」小滿看著他,一整個好想對這男人尖叫:「你要是被發現了,他們會把你打成馬蜂窩的!」

  「事實上,他們不會。」他笑著說:「那些玩家都是變態,幕後的遊戲主為了賺錢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我太厲害了,我腦袋上的賭金八成已經破億,只當成獵物射殺太可惜,不符合經濟效益,他們現在應該只會試圖逮到我,讓我也成為獵人,再讓玩家競標,或讓我繼續當獵物往上晉級,炒熱一下賭盤。」

       她臉色蒼白的瞪著他,這才想起他之前說的話。「你本來就打算這樣,對不對?被他們逮到。」

  他看著她,坦承。「對。」

  她不敢相信的再說:「你說過,他們會在獵人和獵物身上裝炸彈。」

  「嗯,我說過。」他點點頭。

  「你腦袋有問題嗎?」

  「可能吧。」他扯了下嘴角,問:「但你明知那死骷髏頭正在挖這座神殿,不也堅持要來這裡?」

  她啞口無言,淚水卻驀然上湧,瞬間滑落。

  他嚇了一跳,放下匕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嘿……沒事的……你別哭啊……」

  小滿把臉埋到他肩頭上,伸手擁抱著他。「我不找了……不找了……我們回家……」

  他心頭一熱,一時竟也無言,只能擁抱著她,親吻著她的額角,半晌才有辦法啞聲道:「那樣我一輩子都會睡不著覺的。」

  這話,讓她淚如泉湧,小手緊緊揪抓著他的衣。

  「我不能讓這些人繼續下去,你懂嗎?」

  她知道,她懂,說她自私好了,但她不想拿他來換啊。

  他搓搓她的背心,安慰她道:「放心,沒事的,我跑來這,是因為我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就像你知道你能找到神殿座標一樣。」

  「如果……我找不到呢?」都已經好幾天了,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你可以的。」他告訴她,「就算你找不到,那也沒關係,反正把照片拍一拍,筆記寫一寫,其他都可以事後再研究。」

  她知道他是對的,她對整件事真的很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下一座神殿的座標。如果她找到了,他們就會有更多的籌碼來對付那邪惡的組織。

  遠方又傳來隆隆的電鑽聲,讓一顆心提到了喉嚨。

  她含淚擁抱著他,啞聲道。「我會找到的,你不要再去了,至少現在不要,今天不要。」

  他喉頭緊縮著,點頭答應。「好。」

*             *             *

  小滿在夜半醒了過來。

  為了安全,也為了逼她睡覺,他晚上時間到就會把手電筒收起來,強制熄燈。

  之前她可以睡著,但自從三天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之後,她就無法再安穩的睡覺,她需要找到下一座神殿的座標,比之前更加需要。即便在黑暗中,她的腦袋也停不下來。

  他會和她做愛,強迫她放鬆下來,讓她睡覺。

  她知道他在做什麼,那多少有些作用,可她總也會從惡夢中驚醒。她不想吵到他,所以繼續躺著,只讓白天的記憶在腦海裡不斷重播。

  這座神殿的主廳堂很大,是圓形的,就像阿波菲斯之城的中央廣場一樣,除了中央平台和石橋之外,外圍走道的地面上也被人用顏料畫著一隻巨大的纏繞之蛇,大嘴吞吃著自己的尾巴。

  牆上也有巨蛇環繞。

  中央平台,水晶柱,文字牆,十二座橋,十二條通道,一條通往大門,一條通往他所說的瞭望高塔,那裡塌了,史卡利正在挖掘它。

  剩下的十條通道通往十個房間,那些房間裡的壁畫記述了很多事,牆上、天花板上,它們到處都是,纏繞之蛇、銜尾蛇……

  守護者。

  這裡不像阿波菲斯之城,也不像其他地方,這地方更加古老,蛇神不只被崇拜,也不被畏懼,還沒有變成死亡的代表。

  這裡的銜尾蛇不像之前那些神殿,它們咬尾的方位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朝向著正中央的主殿,對著中央平台。

  她一定是漏掉了什麼。

  可惡,到底是什麼?高塔、鱷魚、船,人們搭船而來,還是蛇神搭船而來?神殿是之前就有的,還是後來才蓋的?

  等等,他說被炸坍的地方原來是瞭望的高塔?這表示這邊以前是平原?確實他帶她進來的入口地勢較低,他和她是從大門最上頭的洞鑽進來的,那門至少有三公尺那麼高,若再加上門前可能會有的階梯就更高了,表示這地方整個被泥土淹沒了?

  怎麼會?她會把這一區標起來,就是因為她判斷這裡在一萬年前地勢較高,這裡相較其他地方,確實也比較高,那高塔的頂端在走道中都被畫到了天花板上——

  等等,天花板,她怎麼會忘了。小滿愣了一下,猛地坐起身來,爬向背包。

  「嘿,小怪獸,現在是睡覺時間。」他跟著醒來,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撈回來。

  「我知道、我知道,一下就好。」她邊說邊撈出手電筒,打開來往上照,但這裡太大了,手電筒光線照得不夠遠,她什麼也看不到。

  她放棄用手電筒照,只是爬起身來,試圖過橋。

  「嘿,那邊是水池。」他抓住她,沒讓她一腳踩空。

  小滿匆匆轉身,抓著他說:「天花板,我需要去燈槽那裡,把燈打開,看到這裡的天花板。」

  「老天,你怎麼這麼可愛,開燈不需要去燈槽,只要這樣做就好。」他好笑的握住她拿手電筒的手,轉了一個方向,對著中央平台的水晶柱。

  所有的水晶,一個接著一個亮了起來,讓整座主殿越來越亮。

  小滿仰著頭,然後看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主殿的天花板上有東西,有人在上面畫了圖,只是那裡太高了,時間又過得太久,這裡白天又有陽光折射,所以那些圖褪了色,看不清楚,她之前一直以為那只是石頭的紋路,根本沒想過有人能爬到那麼高的地方畫圖。

  她壓著心口,抓著他的手,激動的道。「我需要上去看看,既然有人能上去畫圖,一定有辦法上去看看。」

  他將手電筒固定照著水晶柱,睡眼惺忪的笑著提醒她:「沒有樓梯通往上面,如果有,我早就發現了。你知道那些人既然有辦法讓那顆球浮著,想讓自己飛上去,對他們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如果他們真的長得像畫裡那樣,他們其中還有人有翅膀呢。」

  小滿仰著頭,看著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壁畫,咬著指甲,然後她匆匆拿來平板電腦對著上面拍了一張照,再將它們放大,加強對比。那沒什麼太大的用處。

  「可惡。」她氣惱的對地跺了兩腳。

  那可愛的模樣,讓他笑了出來,雙手抱胸的瞧著那氣得蹦蹦跳的小女人說:「其實真要上去,也不是沒有辦法。」

        這句話,將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來。「什麼辦法?」小滿杏眼圓睜的看著他問。

  他朝她勾勾手,嘻皮笑臉的看著她說:「你過來抱著我。」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沒好氣的瞪著他:「這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我說真的,你過來抱著我,我就帶你上去。」

  她挑眉看著他,那男人只是挑眉又朝她勾了勾手。「過來啊。」

  小滿不知他搞什麼鬼,只能半信半疑的走過去,伸手環住他的腰。

  「不是這裡,是這裡。」他垂眼瞧著她,笑著將她的手移到他的脖子上,然後道:「抱緊一點,扣住你的兩隻手。」

  她扣住兩手。

  「再緊一點。」他伸手從屁股口袋裡掏出半指手套戴上,「別鬆手啊。」她狐疑萬分,卻還是乖乖扣緊雙手,然後她感覺到他一手摟抱住了她的腰臀,將她攬抱得更緊,幾乎擠出了她胸腹中所有的空氣。

  「耿念棠,你到底——」

  她話沒問完,他已經昂首抬頭,舉起了左手,她好奇的跟著往上看,下一秒,只見他左手的手套忽然刷地彈出黑色束帶,包住了他的前臂,他張手握拳,手背上就彈出一支黑色細箭,咚啪的一聲,打入了天花板上。

  當她的腦袋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時,整個人已經被帶著快速往上。

  她嚇得尖叫出聲,立刻緊閉著雙眼,像隻八爪章魚一樣,手腳並用的緊緊攀抓住他。

  她的尖叫回蕩在主殿裡,他的笑聲則回蕩在她耳邊,讓她又氣又羞,惱怒的對著他的耳朵吼叫。「你就不能先警告我一下嗎?!」

  「我警告過了啊,我叫你抱緊一點啊。」他笑著道:「你不是想上來看看?快點看啊,我不知道這裡的天花板可以支撐我們多久。」

  她沒空和他生氣,趕緊睜開眼睛查看,一看才發現兩人根本就已經要觸頂了,她伸手就能摸到。

  這上面真的有畫東西。

  「太近了,後退一點,我是說,往下降一點。」

  他微微鬆開手,往下降一些。

  「再一點。」

  他聽話再往下降,然後因為感覺到她心跳太快,忍不住問:「你有懼高症嗎?別往下看。」

  「你現在問也太慢了。」她緊張的說著,完全不敢往下看,只讓自己注意上方的壁畫,然後當她看清那上面畫的是什麼時,她一下子把恐懼拋在腦後。「是地圖。」她告訴他。

  「我看到了。」他抬頭看著,道:「我不認得這地圖。」

  「我也不認得。」她捜尋腦海裡的記憶,完全沒有和這地方符合的地貌。

  「這是座島嗎?」他看得出來,旁邊是海。

  「可能。」小滿看著那塊陸地的模樣,還有上頭的山川:「他們把山和高原、平原幾乎都塗成白色的,看起來是在下雪,可能在北半球?格陵蘭嗎?還是冰島?南極?」

  「格陵蘭不長這樣,冰島和南極也不長這樣,這地方搞不好沉到海裡去了。」他笑著說:「亞特蘭提斯傳說中不是沉沒了?」

  「這真的一點都不——」她話到一半,因為看到平原之中一座巨大白色饅頭山,愣了一下。

  她瞪著它,瞬間領悟過來。「噢,天啊——喚,天啊——你是對的,它沉沒了,我知道這是那裡了。」

  她激動了起來,緊緊抱著他說:「這不是一座島,是一塊大陸,是澳洲大陸!」她空出右手,指給他看:「你看,那是烏盧魯!我剛沒認出來,是因為這地圖不是以赤道為中心,是以這裡為中心,它們都是這樣的,以主殿為中心!」

  他莞爾一笑:「小怪獸,不是我要指正你,但澳洲也不長這樣,而且這裡有大部分的地區都是沙漠,不會從南到北都在下雪。」

  「那是因為當時是在冰河期啊!所以烏盧魯才是白色的啊!」她因為想通整件事,抓著他猛力搖晃,開心的道:「過去幾百萬年來,地球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冰河時期,但每八到十萬年就會有一次融冰期,時間大約是二到三萬年不等,我們現在正處於融冰期中,每一次的融冰期都會出現溫暖的氣候,冰原減少,森林向南北延伸,生物變得更加多元化,每一次的融冰期都可能有文明產生。」

  小滿興奮的和眼前的男人解說著:「這神殿一定超過一萬五千年了,搞不好有好幾萬年,他們把烏盧魯畫成白色的,是因為當時這裡就在下雪,你再下降一點,你看那裡,那是南美洲的尾巴,另一邊的大陸是南極。北邊這一塊往西北方延伸像勾子一樣的半島,是印尼和馬來西亞,我知道它長得不像,但曾經有一段時間,海水降得極低,人們甚至可以走過白令海峽,或坐小船就能從那個半島來到澳洲這裡,你看,當時兩地離得那麼近。」

  他再往下降,還真的看見她所說的那些地方。

  「見鬼了。」他擰著眉,好奇的問:「所以它們長得不一樣是因為你剛說什麼,海水上升還是下降?」

  「融冰期海水會上升,冰河時期海水會下降,因為氣候寒冷,水都結冰了,所以陸地裸露的比較多,才會長得不一樣,東邊這裡這一塊,這兩座山脈,是紐西蘭的南島和北島,中間的峽谷現在完全被海水淹沒了,這附近的平原和陸地,因為融冰期的關係,地球暖化造成了海水上升,所以被淹沒了。」

  說著,她和他同時看見了那個在平原上的纏繞之蛇,十二條銜尾蛇,咬著自己的尾巴,圍成了一個圓圈,大部分都朝向不同的方向,但有三條是一樣的。

  她瞬間報出了一串數字。

  「你找到了。」他笑了出來。

  她緊抱著他,含淚笑著點頭,「我找到了。」

  他帶著她降回地面,她興奮得一直叨絮不停。

  「柏拉圖說他的祖先和埃及的老祭司聊天說到這個沉沒的亞特蘭提斯,說它在一萬兩千年前左右時沉沒了,古埃及王朝是在五六千年前,柏拉圖是兩千三百多年前的人,你覺得什麼樣的傳說,可以這樣禁得起時間的考驗?我還以為最多就是一萬年,但他們更早,比我們已知的都還要早,什麼樣的人可以在歷經上萬年的時間,還能讓人一再這樣蓋神殿崇拜他們?他們是守護神,你知道嗎?即便後來可能因為戰爭,人們將蛇神矮化,但還是無法完全抹滅他們留下來的功績和智慧,所以各地的創世神話裡,才會一直提到蛇神,單蛇蛇杖至今仍是世界衛生組織的標章,雙蛇蛇杖更是被人當做商業與貿易的象徵——」

  她抱著他,用力親吻他,激動不已的笑著說。「天啊,你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麼嗎?這些人真的存在,而且——噢,你在做什麼?」

  小滿話到一半,終於在看見他開始脫他的上衣時,注意到兩人已經落地,而且不知為何她整個人已經躺在地上,因為雙腳仍勾在他腰臀上,她可以感覺到他完完全全已經硬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你講這些,都弄得我好嗨。」他一臉無辜的說:「可能因為你是那麼興奮,讓我想到我們做愛的時候,你臉上的表情。」

  「你胡說什……我才……」小滿瞬間紅了臉,她鬆開手腳,他卻脫了褲子重新壓了上來,雙手撐在她小臉旁,低頭挑眉看著她說。「你知道,在做完那麼多苦力之後,我認為我應該要有點獎賞。」

  「你瘋了,我們沒有時……啊……」她臉紅心跳的說,卻感覺到他抵著她變得更硬,讓她小腹緊縮,反射性輕喘出聲。

  他雙眼晶亮的低笑,一邊吻她,一邊脫掉她的上衣,在她唇邊道:「我們當然有時間。」他低頭張嘴含住她粉嫩的乳尖。

  她倒抽一口氣,小手揪抓著他的黑髮,他的大手趁機溜進了她的褲子裡,探進她雙腿間,她試圖閃躲,卻無路可逃,無法掩藏自己早已因他而濕透。

  「天啊,你真的是……好可愛……」他在她耳邊笑著低語:「讓我硬到發燙。」

  小滿聽得雙耳發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到他粗糙邪惡的手指,在那敏感潤澤之處往復來回,讓她不由自主的抵著他的手顫抖、嬌喘、呻吟,幾乎在瞬間就不行了。  

  那麼快就被他弄到失神,讓她羞得滿臉通紅,還沒回神,他已經脫掉了她的長褲,再次懸到她身上,捧高了她的臀,探進她身體裡。

  小滿張嘴輕喊,清楚的感覺到他,看見他緊盯著她的晶亮黑眼映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提了時間的問題,他進得又深又快,她攀抓著他強壯的肩背,全身上下都因他而發熱、發燙,他張嘴貼著她的唇,吻著她的下巴,大手捧抓著她的腰臀,一次次弓身來回衝刺。

  太快了……太多了……她想要他慢一點,卻說不出話來,只能張嘴嚶嚀嬌喘著,全身顫慄的被他推上了一波浪頭,然後又一波。

  小滿緊攀著他,可以聽見自己嬌聲連連的喊著他的名,到後來連思考都做不到,她應該要小聲一點,但她無法控制自己。

  這男人帶來的感覺太快太強烈,遠遠超過她所能承受,就在她覺得自己又要再次因為缺氧昏過去時,他低吼著抵著她噴發了出來,將他的種子全給了她。

  她緊緊攀抓著他,感覺身體肌肉貪婪的收縮著,汲取著他給予的一切。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向來明亮的黑瞳也有些失神。

  耿念棠知道她喘不過氣來,他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他應該要慢一點,她太少運動,肺活量沒那麼好,但他忍不住,這小女人是那麼興奮,那麼忘情,兩人還在半空時,她非但緊夾著他,還因為太激動無意識的磨蹭著,他早就被撩撥到硬了起來,她卻一點也沒發現。

  等到落地時,他已經忍了太久,她的反應又那麼好,害他一下子把持不住,衝得太快。

        躺在地上,她閉著眼,心跳飛快,小嘴微張的喘著氣。

  他沒有試圖吻她,只是張嘴伸舌舔吻著她微啟的唇瓣,舔著她臉上的汗水,然後抱著她翻身,讓她躺在他身上喘氣。

  他喜歡她這樣貼在他身上,一顆心因他噗通噗通的跳。

  小滿半合著眼喘著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可以嚐到他胸膛上的汗水,聞起來鹹鹹的,嚐起來也鹹鹹的。

  她也可以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感覺它像是要破胸而出,跳到她手裡一樣。

  就在這時,遠方驀地又傳來隆隆的電鑽聲,宣告白天的到來。

  小滿累得沒力氣害怕,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邊笑邊喘邊說。「你知道……如果史卡利在這時……衝進來……我也沒有力氣站起來逃跑……」

  這話,讓他笑出聲來,開口告訴她。「放心,我有,我會抱著你一起跑。」

  這荒謬的對話讓她忍不住咯咯直笑,跟著聽到他又說。「你知道,等他挖通,發現這裡空無一物之後,應該會氣到雙眼發白、口吐白沫。」

  她趴在他胸膛上,笑到停不下來。

  為了避免史卡利找到下一座神殿,他再次帶她上去,這次兩人帶了平板拍照,他放她下去之後,用護臂上的黑色小箭去除了天花板上那塊地圖的其中三隻銜尾蛇。

  他本來還想弄掉更多,但她告訴他這樣就夠了,一來怕破壞太多會太可疑,二來那地圖其實很大,要去除一隻蛇就要花掉許多時間,再加上他在弄它們時,掉下來的石頭太多,讓她很擔心天花板會整個垮下來。

  她告訴他這樣就足以讓史卡利無法輕易找到正確目標,更別提那一大塊曾有的陸地現在全都沉在海水裡。

  「所以,我們現在要怎麼離開這裡?」小滿忙著收行李時,好奇的開口問他。

  她記得他和她說過,這裡的獵場外面有地雷,除此之外天上非但有攜帶機槍的無人機巡守,地面上還有自動機槍會射擊試圖穿越獵場邊界的人。雖然他二哥救人時破壞了地雷區的一部分,但他告訴她,那一塊地區在這兩星期已讓黑衣部隊重新安置地雷。

  「你之前不是說你能跑出來,是因為有人在爆炸那天晚上襲擊了史卡利的營區?」

  「對。」她點點頭道:「那天晚上,所有的獵人都跑到神殿這裡來,然後有人襲擊了營區,我是趁機跑出來的。」

  「那天晚上我們的人都在忙。」他確認之後,噙著笑說:「這遊戲的玩家們常把敵人丟到獵場裡當獵物,我認為除了我們之外,他們還有別的敵人。」

        她一怔,「你確定?」

  「我確定,他們還有別的敵人,只是那些人之前找不到他們。」他歪著頭,笑了笑,道:「喚,但我們找到了,我們可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武哥八成已經把情報放了出去,我之前就覺得溜到這獵場裡的人,不只我和屠鷹、阿萬、霍香。」

  聽到他這推測,小滿突然想到一件事。

  「阿棠,我逃出來的時候,遇到一個獵人,我本來以為他會抓我回去,但他救了我。」

  聞言,他一愣。「你確定?」

  小滿點點頭,道:「那獵人救了我,不只一次,之前我半夜被拖出帳篷時,也是他救了我,他……殺了一個人,但那阻止了其他人繼續傷害我,我本來以為只是因為他比較聰明,不想惹火史卡利,但我趁亂逃跑撞見他時,他開槍殺了其他獵人,還用血在手上寫字,叫我跑。」

  「他是不是包著頭巾,把臉塗黑?」

  「你怎麼知道?」她杏眼圓睜的問。

  耿念棠伸手緊抓著她的手臂,追問:「他長什麼樣子?東方人還是西方人?頭髮眼睛是什麼顏色?你有看到他的模樣嗎?」

  「東……西方人吧?」小滿擰著秀眉仔細回想,「他五官滿明顯的,頭髮用頭巾包起來了,整張臉都拿顏料塗黑,露出來的頭髮好像也是黑的,但我不確定是被顏料塗黑了,還是本來就是黑的。眼睛顏色?我幾次看到他都是在晚上,我不確定是什麼顏色。」

  聞言,他鬆開手,低咒一聲,著惱的耙著髮。

  「怎麼了?你認識他嗎?」話才出口,她就想起來他說過那位親如手足的失蹤兄弟人在這遊戲裡。小滿臉一白,脫口:「你覺得他是阿光?」

  「我不知道。」他抬眼看著她,啞聲道:「我希望是,但他失蹤很多年了,進入這裡之後,我幾次看到他,不是在霧裡就是在晚上,視線很不清楚,他身形看起來很像阿磊,他用的招式,有些招式很像。我是因為追他才找到你的,但他對你開了槍,我以為是我搞錯了。」

  「他對我開槍?」她傻眼。

  「沒錯,他對你開槍。」他著惱的說:「之前我以為他是為了阻止我追他,但這傢伙知道我把獵物聚集在一起,他知道我會去追他,他知道我會為了救你放棄追他。獵人的機器眼裡有攝影機,他不能讓遊戲系統的人和玩家起疑,所以他才對你開槍。狗屎,不管他是不是阿光,這傢伙顯然不是自願想當獵人的。」

  「我以為他們都不是自願的?」應該沒人會自願讓人拿掉一隻眼睛裝炸彈,時時刻刻被人監視。

  「有些是,有些不是。」他看著她,一臉陰霾的說:「這世界上真的有不少人腦袋有問題,但有些獵人,本來是獵物。我們開始調查這個遊戲之後,發現這狩獵遊戲不只表面上這樣,它帶著惡毒的洗腦模式,讓參與者把殺人這件事逐漸正當化。遊戲里的獵物與獵人都是實驗品,這是場惡毒的實驗,而且恐怕有不少政府情報單位都知情。」

  小滿聞言,臉色變得更白。「你開玩笑?」

  「我也希望我是在開玩笑。」他扯了下嘴角,道:「但有很高的機率,銜尾蛇的人已經滲透到許多國家的高層,不然怎麼有辦法這樣大規模的掩蓋這種狩獵人類的變態遊戲?有不少政商名流、企業富豪都是玩家,他們在私底下互相牽制,為的可不只是賭錢或刺激而已。之前我們還不曉得是為什麼,畢竟放任這種不道德的變態遊戲風險太高,那些人卻還是這麼做了,但當我在這裡看到那顆飄浮的黑球之後,我知道一定是因為它。如果這世上真的曾經有我們不知道的高等文明存在,你覺得遊戲主為何要派史卡利收集它們?」

  「當然因為那是無價之寶,那裡面有可能藏著上一個文明的線索,甚至可能在某個地方藏有那個文明所有的歷史、知識、醫學、科技——」話到一半,小滿伸手掩嘴,領悟過來:「噢,他們想要的是那些傳說中的科技和能源!」 

        「沒錯,特別是軍事科技。我猜幾乎所有的軍事情報單位都在暗中監看這個遊戲組織,知情的主政者放任這個遊戲,是因為這是戰爭,而且早已開打,搞不好還有人派探員參與在其中。」

  她看著他,很想告訴他這實在太陰謀論了,但卻找不到反駁的論點。事實是,她就是人在這狩獵遊戲之中,她就是發現了這個文明,天知道她還找到了下一座神殿的位置。

  他快速的將所有必須的東西都塞到其中一個背包裡,朝她伸出手,「走吧,我送你離開這裡。」

  「你還沒說要怎麼離開?」

  這問題,讓他心情瞬間變好,揚起嘴角,露出一個超級壞心的笑。

  「我要把史卡利想要的東西給他。」

  他要炸掉這座神殿。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炸開高塔坍塌的通道。

  小滿聽到這主意時,真的千百萬個不願意,這是上一個文明的遺蹟,是世界遺產啊!她保護它都來不及了,聽到要破壞它,她簡直快要崩潰,但他再三保證只會用定時裝置炸開那段通道。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將之前黏在阿帕莎蘇後面的黏土炸藥整塊拆下來,重新塑形之後,安裝在坍塌的坑道口,實在難掩心中緊張。

  當她剛剛發現他竟然之前就偷偷在阿帕莎蘇後面黏了塑膠炸藥時,她真的差點又抓狂一次。「你在我房間裡裝炸藥?」

  「只是以防萬一。」

  「它要是爆炸了怎麼辦?」

        「這東西很穩定,沒有雷管是不會爆的。」

  「那不表示你就可以不經我同意,在我房間裝爆裂物啊!」

  「對不起,親愛的,我很抱歉,我發誓我之後一定會經過你同意才動你的東西。」他眼也不眨的立刻開口道歉,男子漢大丈夫,該道歉的他一定道歉,順便發誓一下,裝個可愛,以求平安。

  「你不要以為道歉就沒事了。」

  「我當然不會這樣以為。」他露出超級無辜的小狗眼,一邊動作快速的裝上雷管,順便拜託她幫忙,轉移她的注意力。「可以幫我從背包裡拿一下電線嗎?」

  她拿了電線過來,分了一下神,他接過手後,將電線接好,裝上定時裝置,一邊道:「不過人生就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很多事情就是有備無患嘛。你看,我在小美女後面安的炸藥,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嗎?只要讓神殿曝光,史卡利一定會火速帶人跑進來看,其他情報單位也一樣會跑來湊熱鬧,運氣好的話,他們搞不好還會為了爭奪這裡打起來,高塔外面的人就會減少,說不定會只剩兩三隻小貓,史卡利在那裡停了兩架武裝直升機,這幾天我出去時先埋了一些煙火,到時只要引爆它們,來個聲東擊西,我們再隨便跳上其中一架直升機,就可以噠噠噠的從空中飛走了。」

  小滿忍不住將雙手在胸前交叉,穿鞋的小腳像兔子一樣啪啪啪的在地上拍打,擰著眉道:「老天,你說得好像我們只是要去公園散步一樣。」

  「也沒那麼輕鬆啦。」耿念棠收起手電筒,改用螢光棒,背起沉重的背包抓著她的手往外走,笑著回:「比較像去遊樂場裡坐雲霄飛車?」

  她不敢相信他還有心情開玩笑,「這不可能成功的,而且你會駕駛直升機嗎?」

  他注意到她焦慮的咕噥著,卻還是任他牽著手,乖乖的跟著他往外走,這讓他笑得更開心。「唉,小怪獸,你真的應該要對我有點信心,我當然會開直升機。」

  「什麼叫當然,會開直升機這種事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好嗎?而且為什麼我是小怪獸,阿帕莎蘇不是辣妹就是小美女?我也長得還不錯好嗎?」

  她的抱怨,讓他笑得雙肩直聳,惹得她舉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拍打他。「笑什麼!你有意見嗎?」

  「沒有,我哪敢有。」

  話是這麼說,他卻笑得停不下來,讓她又羞又氣,滿臉通紅的又拍他一下。

  「耿念棠——」

  「OK、OK,你是小美女,它才是小怪獸。」

  「你不要搞得好像我有多兇惡。」

  「你本來就很兇惡——」

        「你說什麼?」

  「我說你凶起來讓我好餓。」

  這一句,成功讓她襟聲,卻只讓他笑得更加開心,忍不住轉身調戲她。「怎麼了?你還好嗎?舌頭被貓吃掉啦?」

  她面紅耳赤的抬手想打他,但那小手在半空中卻失去了力道,只是輕輕落在他臉上。

  他看見她眼裡恐懼的神情,心頭一緊。

  他知道,其實曉得她一路這樣碎念是為什麼,與其看她這樣,他真的寧願她繼續碎念他。

  「嘿,沒事的,」他握住她擱在他臉上的冰冷小手,拉到唇邊親吻溫熱它。「等我們回去之後,你就會有個叢林大冒險的經歷可以讓你說上一輩子,那應該會讓你成為派對上最受歡迎的人物。」

  她粉唇微顫,啞聲道:「我不喜歡參加派對。」

       「我很喜歡呢,烤肉派對。」他看著她,笑著說:「我們家沒事就會辦一個,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圍著營火烤乳豬、烤雞、烤香腸、烤地瓜,邊烤邊聊天,放假時我爸還會放煙火,超級好玩的,下次我們一起回去玩,放心,我家有一堆四眼田雞書呆子,但沒有一個比你可愛,你一定會成為風雲人物。」他的話,讓她臉紅。

  他笑看著她,道:「我說真的,我們還有個小吉普賽算命師,你可以請她幫你看水晶球,看手相,算塔羅牌。阿磊的老婆還是做衣服的,她做的衣服美到讓好多女人搶破了頭,但你是我的女人所以可以插隊。要是你覺得無聊,還有一堆小蘿蔔頭可以讓你指使跑腿。而且桃花做的甜點好吃得不要不要的,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再吃,吃到不用穿你那大白羽絨就肥成米其林寶寶。」

  最後這幾句,害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讓他也笑。

  兩人笑了一陣,她鎮定下來,悄聲告訴他。「我好怕……」

  他捧著她的小臉,低頭吻了她,吻得她暈頭轉向的,才退了開來。

  「現在呢?」他問。

  「沒……沒那麼怕了,只是……」她面紅耳赤的開口。

  「只是什麼?」

  「我……唉……」她羞得滿臉通紅,坦承:「腳沒力了……」

  「可惡,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他低咒輕笑出聲,忍不住低頭再次吻她,這才撫著她濕潤的紅唇,啞聲告訴她:「記得這個,後面的,等我們回家再繼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6:55 PM 編輯

【第十六章】

  夜深,人靜,白霧茫茫。

  他把螢光棒留在神殿裡,外頭黑漆漆的,但她能感覺到濃濕的霧氣貼上了皮膚,她在黑暗的林子裡走了一陣子,但最後還是靠著他的幫忙,才有辦法在這雨林中跋涉。

  他帶著她在雨林迷霧裡七彎八拐,最後一段,為了以防萬一她製造出太大聲響,加上她雙腳水泡又被磨破了,讓她痛得臉孔扭曲,他乾脆直接扛著她走,等小滿回神,兩人已經到了那片被燒過的雨林附近,躲到了那處坍塌的高塔空地旁的灌木叢裡。

  她還沒喘過氣來,天已經亮了起來,太陽一升起,白霧就被風吹散開來。

  遠遠的,小滿就能看見那兩架直升機,還有幾輛挖土石的重型機具,其中一輛前面還有個巨大夾鉗,一些黑衣男陸陸續續從帳篷裡走出來,到另一座有頂無牆的開放帳篷裡吃飯,然後和持槍站在外圍巡守的人交班。

  他們在那塊空地裡來來去去的,搬東西、維修器具。

  驀地,他事先安裝在神殿坑道裡的定時炸彈在這時被引爆,小滿只聽轟隆一聲,不遠處空地和雨林的邊緣被炸開了一個洞,那些石磚被炸成小石頭竄上了天,又紛紛落了下來。

  黑衣人騷動起來,紛紛跑了過去。

  他啟動護臂,抱起她,按下手中按鈕,將這些天偷偷安裝的炸藥也一一引爆,在同一個方向製造了更大的混亂。

  火又燒了起來,更多人往出事的地點跑,耿念棠在同時握拳射出護臂裡的黑色小箭,勾住其中一輛怪手,抱著小滿一起盪了過去,剛剛好落在一架較小的直升機旁,最神奇的是那架直升機竟然還沒有門,他一抬手就將她推送了進去,然後跟在她屁股後爬上了駕駛座。

  事情順利得不像真的。  

        小滿簡直不敢相信他這麼誇張的計畫竟然可以成功,但那些人在混亂中真的沒人發現他們,甚至直到他發動了直升機,開始要起飛時,他們才驚覺坐在上面的人不是他們自己人,但那時他已經發動引擎,打開機槍掃射,讓那些黑衣人為了閃躲,全都趴倒在地。

  「抓好!」他笑著對她大喊,挪動操縱桿,將直升機飛得更高。

  正當小滿興奮得想尖叫,以為兩人真的可以逃出生天時,史卡利持槍抓著一個小女孩出現在眼前,在那直升機揚起的滿天風沙之中,那邪惡的骷髏男拿槍抵著那個小女孩的腦袋,強逼那女孩跪在地上。

  那是不言而喻的威脅,清楚而明白。

  史卡利當著兩人的面,眼也不眨的開槍殺了那女孩。

  小滿渾身一震,嚇得掩嘴尖叫。

  另一個男人在小女孩倒地後,推著另一個小男生過來。在那邪惡的男人後面,還有一整排孩子,他們有男有女,膚色人種都不同,年紀看起來只有七八歲,最大的了不起也才十一二歲。

  史卡利抓過那個小男生,將手槍再抵上那嚇得臉色發白的男孩腦袋上。

  小滿驚恐的含淚看著眼前這一幕畫面,伸手緊抓著身旁的男人手臂。「阿棠!停下來!我們必須停下來!」

  耿念棠怒瞪著眼前那王八蛋,罵了一句葬話,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只想按下機槍按鈕開槍,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只打中那骷髏頭,而不打到那些孩子,到頭來他握緊了操縱桿,只能放棄起飛,重新降落。

  急速轉動的螺旋槳慢慢停了下來。

  「這王八蛋是個自大狂,他不會讓我有機會說話,你別反抗他,告訴他東西我給了紅眼,那顆黑球是我們的保命符,讓他去和紅眼的人——」

  他話沒說完,黑衣部隊的人已衝了上來,將兩人拉下直升機,他沒有反抗,但他們還是痛揍了他一頓,對著他拳打腳賜。
 
 「住手!快住手!別再打了!」小滿驚慌的喊著,但那些男人沒有一個理她。

  見狀,她火速轉向那可怕的男人,吼道:「史卡利!快叫他們住手!他是紅眼的人,你知道他是,他進去過神殿,他把祭祀主體拿走交給紅眼了,你如果想要那東西,只能拿他來換,你聽到沒有,史卡利——」

  那邪惡的男人冷冷的看著她,過了半晌,見他被揍得頭破血流了,才舉起手,制止手下。

  那些黑衣人退開,她才看見他在地上蜷縮成了一顆球,用雙手護著頭臉,但即便如此,他仍被揍得滿身是血,連爬都爬不起來。

  她想掙脫黑衣人的箝制衝到阿棠身邊去,但那些人緊抓著她不放。

  史卡利走到她面前,伸手用力箝抓住她的下巴。

  「你和他進去過神殿裡了?」

  小滿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只能點頭。

  「他把東西拿走了?」

  「對……」她唇微顫,再點頭,恐懼讓淚水上了眼,「他說那是顆球,之前就把東西給了紅眼的人,讓他們帶走了。」

  「入口在哪?」

  「那裡,」小滿抬起顫抖的手,指著來時的方向,含淚開口:「一公里左右,入口上面長了棵大榕樹,將它整個擋住了。」

  「下一座的座標呢?」

  「我沒找到……」她看著他,極力鎮定的啞聲說:「裡面太大了,我們沒有足夠的設備,他決定先想辦法回紅眼,之後再說。」

  史卡利瞇著眼,鬆開了她的下巴,她還沒喘過氣來,他已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小滿被打得頭昏眼花,只覺一口熱血湧上鼻頭。

  「把這王八蛋倒吊起來。」史卡利轉頭彈了下手指,指著地上那可惡的破壞者,道:「吊到怪手上。」他話聲方落,另一個黑衣人已經將兩人留在直升機上的背包拿了過來,他們翻出了她的平板電腦。

  小滿心下一寒,冷汗直冒。那裡面有許多照片,她還拍了最後的地圖,但她拍得很近,也許他不會發現。

  史卡利接過手,瞪著她問:「密碼是多少?」

  她不能不回答,只能硬著頭皮告訴他。

  那男人敲下那數字,開始檢查,她能看見他雙眼發亮,手指在平板上滑得飛快,然後他停了下來。

  她等著他發火,但他沒有,只是冷眼看著她說。

  「現在,你要帶我過去,去那座神殿,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你動作越快,那傢伙就越快能被放下來,只要你漏了一個,我就讓人把他的肉一片片切下來,你最好不要再試著逃跑,否則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懂嗎?」

  小滿聽得不寒而慄,顫抖的含淚頻頻點頭。

  史卡利回頭下令要部隊集合,一左一右架著她的兩個黑衣人鬆開了手,小滿回頭看見阿棠被人用繩子綁住,整個倒吊了起來,拉到了半空中。

  他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動也不動,兩手貼耳下垂,鮮血順著他的身體和雙手,從他指尖滑落,看起來就像死了一樣。

  她萬分驚慌,然後他左手的食指抽動了一下。

  因為如此,她注意到他左手的半指手套不知何時不見了,沒有戴在那裡。一個黑衣人在這時伸手推了她一把,斥喝著。「快走!」

  她差點摔跌在地,趕緊重新站穩。

  史卡利抓著她的平板電腦,把它整個沒收了。

  她知道他還沒發現,沒有察覺最後那幾幅地圖,神殿裡的壁畫很多,她只能祈禱他們一時之間不可能有空一一比對所有的壁畫。

  小滿要自己振作起來,舉步匆匆往前走,帶著史卡利和那些黑衣人往神殿而去。

  快點去,就能快點回來。他已經被揍得只剩半條命,她怕他被吊得太久,會失血過多。

  耿念棠從昏迷中醒來時,天已黑。

  他的雙手被手銬銬了起來,他們將他像狗一樣的關在黑色的鐵籠裡。

  發現他醒了,小滿朝他伸出手,搖著他的腳,悄聲問。「阿棠?你還好嗎?」

  他困難的轉頭看去,才發現她人在隔壁的鐵籠中,除了左臉整個腫了起來,她看起來還好。

  他鬆了一口氣,慢慢的坐起身,爬到她身邊,隔著鐵攔桿靠著她。「我沒事。」他說著,舔掉嘴邊乾掉的血,道:「你還好嗎?」

  「嗯。」她硬咽的點點頭。

  「我給你的那顆球呢?」他問。

  「被史卡利捜走了。」她苦笑,道:「他以為那是神殿裡的東西,我沒機會用它。」

  「沒關係,他是個白痴,搞不懂的。」他閉上眼,笑了笑,再問:「那些孩子呢?」

  「被關在另一邊。」小滿伸手撫著他的臉,含淚道:「我以為你死了。」

         他扯著乾裂的嘴角,道:「只是累了,順便睡一覺。」

  「這一點也不好笑。」她喉頭一硬,小聲的說。

  「抱歉。」他啞聲再問:「史卡利在神殿裡?」

  「對。」她再點頭。

  「他和紅眼交涉了嗎?」

  「我不知道。」小滿告訴他:「我帶他去了神殿,和他說了我所有的推測之後,他就讓人把我帶回來了。」

  他點點頭,告訴她:「沒事的,你別擔心,他會換的,他會用一切辦法搞到那顆球。」

  「阿棠,史卡利拿了我的平板電腦……」

  他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制止她繼續往下說,只在黑夜中扯著嘴角,道:「欸,糟糕,你該不會偷拍了我的裸照吧?」

  「我才沒有——」

  「如果有,你要早點說,我好做點心理準備,他們為了報復我,說不定會把我的裸照上傳到網路上,我的身材這麼健美迷人,一張臉帥得不要不要的,到時不小心紅了怎麼辦?」

  她傻眼看著他,但眼前的男人一臉認真,然後道。「怎麼,你不信嗎?人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有備無患嘛。」

  這話,怎麼有些耳熟?

  小滿眨了眨眼,驀地想起他上次說這話時,是因為阿帕莎蘇,因為他在阿帕莎蘇後面藏了炸藥。

  她看著他沒有戴著半指手套的左手,猛然領悟過來。他的手套是他自己藏起來的,在那混亂之中,故意藏了起來。

  這男人說過,他做事喜歡有備無患,他也說過這裡到處都有監視器,他們又將兩人單獨關在這裡,顯然有鬼,搞不好此時此刻,就有人正在監聽監看他與她。  

  剎那間,只覺毛骨悚然。

  小滿心念電轉,握緊他的大手,啞聲配合著說:「我才要問你有沒有偷拍我。」

  他皺了皺鼻子:「欸,我才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對啦,你不是隨便的人,只是隨便起來不是人。」她故意和他鬥嘴。他笑了出來,她卻只能勉強的牽動嘴角。

  感覺到她的驚懼,他抬手摸著她腫起來的小臉,道:「欸,這下阿帕莎蘇真的比你漂亮了,不過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嫌棄你的。」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她好氣又好笑,淚卻驀然上湧。

  他抹去她的淚,禽著笑說:「小怪獸……你記得……害怕時要怎麼做嗎?要嘻嘻嘻……」

  小滿看著那虛弱的男人,不知道他傷成這樣怎麼還笑得出來,但他緊握著她的手,腦袋靠著欄杆,用那雙腫起來的眼,看著她笑。「嘻嘻嘻……」

  她鼻頭一酸,只能含淚和他一起假笑。「嘻嘻嘻……」

*             *             *

  一天又一天過去。

  雨林裡每天早上就起霧,然後出大太陽,跟著就下暴雨,兩人被關在空地上,無所遮擋,一下太陽曬,一下又全身淋濕,簡直苦不堪言,那些人沒有給他們食物,要不是他那萬事都要以防萬一的性格,讓他在有拉鏈的口袋裡裝了一堆堅果,另一個口袋藏了肉乾,在這兩天偷偷分給她吃,她大概早就餓到昏死過去。

  可即便有吃點東西,她還是感覺越來越虛弱,更別提他大半時間都在睡覺,雖然他一直說他沒事,說他並沒有被傷到要害,小滿還是擔心他有內出血的問題。

  那些人整天來來去去,他們吊來更多的大型機具、貨櫃,更多的補給品和裝備,忙得像一群黑色的蒼蠅,但就是沒人理會兩人。

  到了第三天,小滿一早就被他們忙碌的作業聲音吵醒。

  睜開眼一看,只見那些人不知何時已在空地上用那些重型機具、石頭、貨櫃、鐵籠,圍出了一個圓形廣場,她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鬼,那些黑衣人卻突然來開了他的鐵籠,將他拖了出去。

  「你們要帶他去哪裡?喂!你們要帶他去哪裡?喂!史卡利人呢?叫史卡利過來——」

  「小怪獸,沒事,他如果還想要那東西,就不會把我——」

  耿念棠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個男人拉到場中央,壓倒在地,強行脫下了他的靴子,再把一條有著長長黑色鐵鏈的腳鎳,銬上了他赤裸的雙腳。

  小滿驚呼出聲,還要喊史卡利,就看到另外有兩個男人朝她走來,開了了她的籠子,將她也拉了出來,拖到了那坍塌的山丘邊,史卡利不知何時已經坐在那裡,有人搬了張沙灘椅給他,還替他撐了一把海灘傘。

  她被拖到他面前,推倒在地上。

  四台空拍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出現在空中。

  她心頭一驚,知道大事不妙,轉身一看,只見那些黑衣人都火速從他身邊退了開來,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槍,卻都退得大老遠,退到了圍出來的圓圈之外,有些人站在高地上,有些人就乾脆站在堆圓圈的貨櫃上。

  下一秒,小滿就看到了讓那些男人退開的原因,瞬間嚇得臉色發白。

  鱷魚!

  一隻鱷魚!

  還是一隻他媽的河口鱷——

  耿念棠一抬頭,就看見了那龐然大物,當場一句髒話就冒了出來。媽的,他是命帶鱷魚嗎?這些王八蛋竟然把他和世界上最大的爬蟲類鏈在一起?而且這傢伙還大得要命,根本有如史前巨鱷!

  難怪這兩天他就覺得關他的鐵籠有股腥味,他媽的那籠子根本一開始就是拿來關鱷魚的!

  他緊張的看著那在不遠處,和他被鏈在同一條鐵鏈上的巨鱷,內心深處爆出髒話連篇。

  他們把鐵籠打開了,所以那些黑衣人才退得飛快。
 
 他不敢亂動,不想引起那隻惡獸的注意,但史卡利那死骷髏才沒那麼好心,那傢伙在這時拿起一隻擴音器,站了起來,對著場中的他,和那幾台空拍機廣播。

  「各位親愛的朋友,大家好。我是狩獵遊戲系統裡的工作人員,我叫史卡利。今天我們將為各位帶來一場精彩的人鱷大戰。目前場中的獵物,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調查員,他詳細的背景資料,您可以在螢幕上的左手邊看見。今日獵人,則是世界上最大的爬行動物,澳洲河口鱷,又稱食人鱷,這可愛的傢伙體長六公尺,重達一千公斤。玩家們即刻就能開始下注。」

  耿念棠聽得火冒三丈,雙眼直盯著前方那隻慢慢走出鐵籠的河口鱷,一邊道:「史卡利,你他媽的揍得我剩半條命,又餓了我兩天,你確定這賭盤不會一面倒的賠錢嗎?」

  「你放心,我也餓了牠好幾天了。」那男人聞言,拿起擴音器,冷笑:「還有,這個賭盤,不是賭你和牠誰會贏,是賭你能撐多久才會死。」

  小滿驚恐的轉身,對著那可怕的男人道:「史卡利,你瘋了,你不能殺他,紅眼的人——」

  「我不能?」史卡利打斷她的話,冷眼看著她,道:「恐怕紅眼的人已經做了錯誤的決定。」

  她臉一白,還要再說,身後卻傳來動靜,小滿匆匆回頭,只見那條巨鱷已經朝阿棠衝了過去,嚇得她魂飛魄散、驚呼出聲。

  他飛快往旁退閃,卻無法跑遠,他右腳鐵鏈的另一端,被緊銬在鱷魚的前肢上,一人一鱷之間的距離,被限制在鐵鏈那短短的五公尺。

  「阿棠!」她想衝上前去,卻被黑衣人架住。

        「沒事,鱷魚嘛,就是肉啊!」他噙著笑,揚聲開口,卻沒有分神轉頭看她,兩眼緊盯著那冷血的龐然大物。

  眼前這男人看似輕鬆,小滿卻嚇得要死,雖然說他前兩天也扛了幾塊肉回來說那是鱷魚肉,但那些肉看起來了不起就是一圈大腿,沒像前面這隻那麼恐怖的大,而且他當時有刀有槍,現在卻兩手空空,還被迫和這恐怖的動物拴在一起啊。

  害怕讓他分神,小滿驚恐的壓著嘴,不敢再發出聲音。

  耿念棠直盯著那緩緩轉過身來,再次面對他的超級大鱷魚,伸出一根手指警告牠。「嘿,老兄,這不是個好主意,吃了我會消化不良的。」

  那怪物當然聽不懂他的話,只用那雙金黃的瞳孔,死死的盯著他,一邊緩緩搖晃著牠結實的身軀,往前踏出一步,然後再一步,一臉蓄勢待發。

  他沒有被牠緩慢的動作欺騙,他知道必要時,這怪物狩獵時可以動得多快。

  周圍那群黑衣部隊的人訕笑鼓噪著,他沒有多看一眼,只是盡力拉出距離。

  這些人用貨櫃和鐵籠、怪手圍出了一個臨時的競技場,讓他和這怪物被限制在其中,雖然他知道自己可以找個地方爬上去,但他也很確定他只要試圖脫離這個圈圈,那些王八蛋就會開槍射他,更別提如果眼前這位鱷魚老兄一甩頭,就能將他拽拉下來,再趁他還沒爬起來時,一口將他吞掉。

  為了不讓他有任何機會,他們連他腳上的靴子也脫掉了,他兩手空空,打著赤腳,腳下被焚燒過的空地被清得一乾二凈,沒有任何足以拿來當武器的石頭或枝幹。

  牠前進一步,他就退一步,但他很清楚,牠不會永遠這樣慢吞吞。對牠來說,他是肉,而且牠餓了。話說回來,牠也是肉,而且他真的他媽的也很餓。

  耿念棠眼角微抽,瞪著那怪物,露出白牙,狠狠一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吧?

  他可以感覺到手心冒汗,心跳飛快,恐懼讓他腎上腺素激增,卻也讓他腦袋變得更清楚,他跨開雙腳,張開雙手。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

  他舔著乾澀的唇,慢慢吸氣,緩緩吐氣,緊盯著牠,一步一步地引著這巨獸往那些重型機具移動。

  驀地,牠突然衝了上來,快得有如閃電一般,他早就料到,幾乎在同時跳了起來,由上往下,用全身的力氣加上體重,朝那轉頭追咬過來的怪物鼻頭狠狠踹了一腳,那巨鱷痛得甩頭,他落地後就地滾了一圈拉出距離,飛快脫下身上的坦克背心。

  牠憤怒的咆哮著,轉頭想再咬他,他沒有給牠機會,抓著腳上的鐵鏈和T背衝上前,再一個鷂子翻身,以分寸之差,從那怪物恐怖的大嘴上頭翻過,將整件T背刷地套上了牠的頭臉,雖然這背心無法綁住牠的嘴,但那布料卻紮紮實實的遮住了牠的雙眼。 
 
        他沒有因此停下來,趁牠看不見,只握著腳上沉重鐵鏈,迅速套住牠粗壯的頸項,再爬上那重達兩千多公斤的怪手著地前臂,飛快轉了兩圈,把腳上鐵鏈纏繞在上頭。

  五公尺的鐵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要絞死這頭怪物,已經足夠。這傢伙力氣真的很大,牠卯起來掙扎,竟拖動了那沉重的怪手,結實的長尾甩了又甩,幾次都差點打到他,讓他卯起來東閃西躲。

  幸好牠眼睛被遮住了,所以無法看到他人在哪裡。

  下一瞬間,怪手被牠拖得倒地,他一腳被銬在鏈子上,沒有太多空間可以閃躲,差點被壓倒。

  不過,只是差一點。

  牠越是掙扎,那銬在牠腳上、纏在牠脖子上的鐵鏈,就越是因此被扯得更緊……掙扎的力道變小了,可就在這時,他看見那串鐵鏈,其中一處竟因此開始被拉開。shit!這鐵鏈哪家做的?品質也太爛了吧?

  混亂之中,他飛快繞轉怪手前臂,鬆開腳上鐵鏈在上頭的束縛。

  現場每個人都以為他會趁機逃走,離那鱷魚越遠越好,但他卻不退反進,

  直衝上前,在鐵鏈斷掉的那瞬間,及時抓住了它,一腳踩在牠身上,用全身的力氣緊抓著鬆脫的鐵鏈,不讓這傢伙有機會喘上一口氣。

  這怪物死命掙扎,吼叫、咆哮,在地上東翻西滾,甚至帶著他撞上了另一輛怪手和一箱貨櫃,情況是如此混亂,但他從頭到尾,始終沒有放手,他很清楚一放手他就死定了。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在經過無止境的時間之後,牠終於停止掙扎、不再動彈。

  原本吵雜的喧嘩,不知何時消失了。

  四周一片死寂。

  他喘著氣,抬起眼,滿身大汗的看著周圍那些人,然後找到了臉色發白、淚流滿面的小滿,和那不知何時,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的史卡利。

  「我說了,鱷魚嘛,就是肉啊。」

        他先對著小滿笑了笑,然後看著那王八蛋,吐掉口中一嘴血。「既然你不給我飯吃,我也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緊握著鐵鏈,他緩緩從那頭鱷魚身上站了起來,露出野蠻的微笑,舔著染血的唇道。「希望你沒因此輸到賠掉自己的小命。」

  老天,這男人真的是找死。

  小滿一聽就知道這句會惹惱史卡利,她轉頭一看,果然看見那傢伙氣得臉色發青,惱羞成怒的拔出手槍,就要開槍殺他,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小滿掙脫了那兩位因為看他大戰鱷魚看到忘記抓緊她的黑衣人,朝史卡利飛撲過去。

  槍聲響起,但子彈射到了樹林裡。

  耿念棠見狀,想往前衝,可其他黑衣人已再次抓住了小滿,對方人太多了,又個個有槍,他在史卡利爬起身想揍小滿時,強迫自己站在原地,開口大喊。「史卡利!你這傢伙也他媽的太輸不起了!」

  這一句,成功轉移了那變態的注意力。

  耿念棠跨開雙腳,伸出,根指頭,朝他勾勾手,賤賤一笑。「來啊,你要是有種,自己過來和我打一場啊!」

  說著,他舉起雙手,看著周圍那些男人,笑著道:「嘿,這時你們應該要舉起雙手,一起喊啊,史卡利!史卡利!史卡利——」

  當然,現場沒有人真的舉起雙手附和他,但這還是讓史卡利氣得臉紅脖子粗,讓他笑得更加燦爛,抬頭對著那些空拍機玩家,加碼挑撥離間。

  「各位變態們,你們說怎麼樣啊?噢,對了,或者剛剛這賭盤已經讓遊戲莊家輸到脫褲了?你們確定他們付得出賭金,沒有捲款潛逃嗎?」

  史卡利怒瞪著他,正要再次舉槍,旁邊一名黑衣人卻拿著手機快速的走上來,將手機遞給他。

  史卡利一愣,臉色微微發白,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伸手接了那通電話。耿念棠心頭一跳,眼底的狠勁洩露了出來,他沒想到這樣挑釁可以成功。他希望那些人真的放這死變態下場,他等這機會等很久了,他會揍得這王八蛋滿地找牙。

  史卡利緊抓著手機,聽著對方講話,聽著聽著,蒼白的臉,卻漸漸恢復血色。

  然後,那可惡的傢伙揚起了嘴角,抬眼看著他,笑了。耿念棠額角一抽,興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史卡利按掉了通話鍵之後,放下了手槍,拿起擴音器,開口道:「和我對打有什麼精彩?讓我們給你一個更有趣的對手吧。各位親愛的玩家,讓我們歡迎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另一位調查員——」

  他聽了心頭一寒,身後在這時傳來騷動聲,他匆匆轉身,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裡。

  男人手上也被上了手銬,腳上一樣被扣上了腳鐐,身後一樣有個被脅持的女人。

  女人身材嬌小,卻同樣被上了手銬腳鐐,她全身都是泥巴和血,看起來很慘,卻又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怖感。

  他知道,她會讓人感覺恐怖,不只因為她那張臉上完全沒有表情,也因為她身上的血都不是她的。那讓她一顆小腦袋,同時被至少十幾把槍指著。

  他認得她。

  她是霍香。

  耿念棠抬眼,對上了男人熟悉的眼。

  阿光和他一起長大,但這傢伙和他一起度過那段可怕的慘綠少年,他們一起念書,一起競爭,一起打架,一起痛毆對方,也一起痛揍其他來找麻煩的人。阿光是他的兄弟,這男人卻有如他的手足。

  他不是別人。

  他是阿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7:24 PM 編輯

【第十七章】

  阿萬?

  有沒有搞錯?!

  這些王八蛋關門放鱷魚就算了,鱷魚被他幹掉之後,竟然關門放阿萬!耿念棠瞪著眼前這男人,只能咬牙露齒,笑了。「你不是紅眼的員工。」

  「我不是。」阿萬點頭同意,沉聲道:「但這些人覺得我是。」

  「他們是白痴。」

        「沒錯。」

  「我以為你和霍香已經離開了。」

  「我們是離開了。」

  「武哥要你和霍香來救我?」

  「對。」阿萬點頭。

  「結果你和她卻一起被抓了?」他扯著嘴角。

  「對。」阿萬再點頭。

  他苦笑,「這救援行動真是爛透了。」

  「沒錯。」阿萬看著他,不爽的說:「這不是我的主意,是韓武麒那白痴的。」

  「欸,你知道我不能批評自家老閲。」阿棠兩手一攤,一臉無奈:「我領他薪水的。」

  見場上這兩人竟然旁若無人,當場聊起天來,史卡利拿起擴音器,不爽的冷聲宣告:「這場遊戲規則只有一個,贏者全拿!」

  聞言,他指著阿萬,轉頭對著史卡利喊道:「死骷髏!你知道阿萬不是紅眼的員工吧?你們的情報系統他媽的也太爛了!」

  史卡利冷笑,只道:「是與不是,你們心裡有數。你們誰先幹掉對方,另一個就能活下去,晉級下一場遊戲!如果你們再不動手,每隔一分鐘,兩位小姐就會各自得到一顆子彈,兩位大可自己看著辦!」

  一句髒話差點就這樣再飆飛出口,耿念棠怒瞪著那變態拿槍指著那一臉蒼白,卻力持鎮定的小滿。

  她面白如雪,向來黑白分明的眼,帶著血絲與恐懼。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的瞬間,她粉唇微啟,張嘴欲言。他能看出她想說什麼,知道她想以那座標為他換取機會,即便她與他都曉得,史卡利只要知道全部,她就沒了利用價值。

  所以,他搶先開了口。「小怪獸,相信我。」

  她張著嘴,淚水從眼中奪眶。

  「你要相信我。」他看著她,笑著說:「我會帶你去參加烤肉派對的。」她看著他的眼,閉上了嘴,含淚微笑,點頭。

  他看她最後一眼,轉頭再看阿萬。「你聽到了。」

  「我聽到了。」阿萬點頭。

  不知何時,烏雲已在天上聚集,遠方雷聲隆隆,風雨欲來。

  一名黑衣人,把手銬鑰匙扔到了阿萬身前的地上。

  阿萬蹲下身來,撿起鑰匙,解開手銬和腳鍊。

  另一名黑衣人,丟了兩把匕首入場。

  耿念棠喬了喬剛剛有些被撞到拉傷的手臂,看著眼前仍蹲在地上的難兄難弟,還有在他身後那個被槍指著腦袋的霍香。

  那女人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一雙冰冷的黑瞳看著他,然後她開了口。「你沒有機會贏的。」

  是的,他沒有機會。

  他很清楚阿萬的能耐,太清楚了。對面的男人看著他,撿起那把匕首,站了起來。

  那是一把烏黑的匕首,墨黑的刀刃,如他手掌的延伸。

  而那的確是,如他的手。

  他見過這男人用刀,他使起刀來,如風似水,流利順暢,就連家裡那三位長輩都對他使刀的技巧稱讚有加。

  和他不一樣,阿萬是在戰場上長大的,當他在和平安穩的環境下成長時,阿萬已經拿著刀槍在戰場上衝殺。當他還在為考試煩惱,不爽老爸將他踹下飛機學跳傘時,這男人非但已經會開飛機,更靠著自己一個人在戰場上照顧他爛醉的父親。

  更別提,阿萬他們整個家族千年以來都是刺客、是殺手,是被培育出來的超級士兵。阿萬與他在基因上,就有決定性的差異,後天的環境,讓那個差距拉得更大。他很清楚,必要的時候,阿萬可以很無情。

  「所以,」耿念棠扯了下嘴角,看著那男人,道:「我們要打一場。」

  「終究要打一場。」阿萬大手一張,讓刀刃在掌心上旋轉,測試那把匕首的重量,霍地握住刀柄,抬眼看著他,「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事嗎?」

  是的,他一直很想和這男人認真的打一場。過去那麼多年,兩人對打總是只點到為止,他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贏得了他。

  打從第一次見到這傢伙,他就想和他分出勝負,但家裡的老頭子不准,刀劍無眼,意外總是會發生,所以他們從來沒真的打過一場。

  「如果你想活下去,把你藏起來的手套戴起來。」阿萬看著他,把手中的鑰匙扔過去,「解開你腳上礙事的東西,把匕首撿起來。」

  耿念棠接住鑰匙,看著眼前的男人,知道他是認真的,所以才會要他戴手套。

  他彎腰拆掉了腳上連著鐵鏈的腳鐐,掏出塞在褲子暗袋裡的半指手套戴上左手,然後撿起那把匕首。

  它很重,有些沉,為了方便進出人體,避免卡在肌肉上,黑色的刀身上還有一道血槽。

  他直起身子,抬眼將視線從刀身,移向阿萬。「你知道,無論我們誰輸誰贏,她們都不可能因此活下來吧?」

  「但值得一試。」

  是的,值得一試,若他成為獵人,小滿會是他們操控他最好的籌碼,霍香也會是阿萬的。

  無論誰活了下來,誰的女人就能跟著存活下去。

  空氣因風雨欲來,變得更加潮濕,汗水如雨般在他糾結的肌肉上滑落。他吸氣,他吐氣,他能在口中嚐到鐵鏽般的味道。

  那是血,混著汗的血。

  他扯了下嘴角,笑了笑。「那——」他轉動手中刀柄,緊握:「就來打一場吧。」

  烏黑的雲遮住了陽光。

  風乍起,吹得林葉搖晃,風沙四揚。

  小滿可以清楚看見場中那兩個男人,她從來沒見過阿萬,史卡利說他也是紅眼的員工,雖然阿棠不承認,但她光是看他臉上的表情,也知道他們兩人交情非比尋常。

  男人的身後,也有個女人,和她一樣,被槍指著。

  只是她只被一把槍抵著,那女人身後有十幾把,即便如此,那女人看起來還是很鎮定,無比冷靜,臉上沒有半點畏懼。

  相較之下,小滿真的嚇得要死。

  女人說他不會贏,她擔心這是真的,她不想看他被史卡利逼得和好友拼個你死我活,她試圖想出解套的辦法,她知道她可以拿座標來交換,至少試一試,但當他要她相信他時,當他在眾人面前,依然笑著要她相信他時,她確實真的相信。

  即便眼前狀況如此危急,她依然荒謬的相信他能帶著她平安離開這裡,相信他能帶著她去參加那個熱鬧的烤肉派對。

  他戴上了他的半指手套。

  他不想這麼做,她知道。那是他暗藏起來的絕招,可那男人,那個被他稱為阿萬的男人,就是那麼厲害,讓他不得不把手套拿出來戴上。

  他們拿起了刀,隔著那一小段距離,對峙。

  天上烏雲雷聲隆隆,偶有閃電在雲裡發亮。濕氣變得很重,風雨欲來,但雨一直沒有落下,只有風將地上那些沙塵,和前些日子被燒成炭的黑灰揚起,教人幾乎無法呼吸。

  驀地,滿天沙塵中,第一滴雨水落了下來。

  幾乎在同時,兩個男人一起動了,往前衝撞在一起,他們的動作快如閃電,她完全看不清,只能看見黑色的匕首在空中交擊出的火花,聽見拳腳相搏的聲音。每一次匕首交擊的刮擦聲,每一記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都讓她心驚膽戰。

  這不是解決的辦法。

  她不能讓他和他的朋友生死相搏。

  史卡利說了,贏的人,雖然能活下來,卻會被迫晉級下一場遊戲,而那會是永無止境的殺戮。

  她必須想想辦法。魏小滿,快想,快點想——

  他在這時被摔了出去,壓在地上,那個男人毫不留情,霍地將手中黑刃,狠狠往他臉面上戳去,她嚇得魂飛魄散,但他及時抬起了左手,半指手套刷地彈出護臂,他以護臂擋住了黑刃的刀尖,同時揮出持刀右手,直捅男人的左眼。

  男人被逼得後退,兩人瞬間分了開來。

  「所以,你玩真的。」耿念棠瞬間爬了起來,挑眉露出狠笑。

  「這是戰爭。」阿萬看著他,抬手抹去左臉上,被這傢伙劃出的一道血痕,淡淡的道:「不是辦家家酒,我想你也很清楚。」說著,阿萬再次霍地上前,速度更快,下刀更狠。

  他用左手護臂擋了又擋,不時回以一刀。

  小滿被這兩人嚇得壓住了嘴,她很清楚,若不是他有那護臂擋刀,早被戳了八百個窟窿了。

  當阿萬跳起,由上往下再次揮砍,他飛快再以護臂抵擋時,天上打下一記閃電,擊中了一架空拍機。

  火花瞬間四射,可是沒有人轉移視線。

  他擋下了那一刀,同時轉身卸掉那力道,鑽進了阿萬的胸前,持刀右手猛地往阿萬腹部戳去。

  阿萬閃電般抓住他持刀右手,在半空中硬是轉身,抬腳曲膝,直擊他的左腦。

  他抬手再擋,順勢往旁一跳,試圖卸掉那力道,但因為右手被抓著,仍是被狠狠的踢了那麼一下,他乾脆扔掉刀子,反手抓著那傢伙,轉身來了一個過肩摔,阿萬鬆開了手,在地上滾了一圈,飛快爬起。

  他則火速抓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再次面對那個男人,但她能清楚看見他張嘴再吐掉了一口血。

  阿萬腹部被剛剛那一刀劃破了,鮮血滲了出來,染紅了衣。

  風雨中,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對峙著,身上滿是泥巴,各自有傷。

  「他戴的那手套、那護臂是什麼東西?」這句問話,讓小滿猛地回神,這才發現史卡利不知何時已經為了觀戰,走到她的左前方。

  那些男人都是這樣,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站得更前面,想看得更清楚。那一句,甚至不是在問她,是他不自覺問出的問題。

  沒有人回答史卡利的問題,沒有人知道他的手套,他那護臂是什麼材質做的。

  說真的,她也不知道,但因為這句話,小滿忽然注意到了史卡利,注意到了眼前的情況。他和那男人的戰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現場每一個人都屏氣凝神,不自覺傾身,就連緊抓著她的那兩個男人也一樣,即便天上僅剩的三台空拍機也忍不住飛得更低,試圖靠得更近。

  情況比他剛剛對戰鱷魚時還誇張。

  天上電光又閃,這一次擊中了怪手,那輛機械冒出火花,站在附近的人咒罵出聲,有幾個不得已轉去滅火,剩下的人卻還是目不轉睛的注意著場中的打鬥。

  可那閃爍的火光,卻讓小滿發現眼角左下方有餘暉在閃,她垂眼看去,看到了那顆銀球。

  那東西沾了泥巴,有那麼一秒,她沒有認出它,但雨水將泥巴沖刷,露出它銀亮的表面,下一瞬間,她才想起那是他的銀球。她最後一次看見它,是在神殿裡,史卡利強行將它拿走,塞到他的口袋裡。

  她一下子搞不清楚它為什麼在這裡,然後才領悟過來,是因為她剛剛將史卡利撲倒的關係,所以它才從他口袋裡掉了出來。

  它好近,幾乎就在她腳邊。  

  她抬眼偷瞄史卡利和身旁那幾個黑衣人,沒有人注意到她。

  場中那兩個男人再次熱戰起來,鮮血與汗水一起飛灑,她裝作因為受到驚嚇,腿軟無力的癱倒在地,抓著她的黑衣人手一鬆,她飛快伸手將銀球握在手中,放到褲子口袋裡。

  可幾乎在同時,銀白落雷再次閃現。

  眾人驚呼出聲,她匆匆抬眼,只見紫電驚雷中,阿萬手中的匕首,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肚腹之中。

  小滿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跳驟然一停。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腦袋完全無法理解,拒絕理解眼前的景象。

  下一秒,阿萬拔出了那把染血的匕首,艷紅的血隨著刀刃飛散在空中。他喘著氣,伸手壓住腰腹上的傷,搖搖晃晃的在大雨中,退了一步,然後再一步。

  怎麼會?!

  「阿棠!」她試圖衝上前去,但那些男人抓住了她,「放開我!王八蛋!讓我過去!阿棠——」小滿死命的掙扎著,驚恐又著急的對著那些人又踢又踹。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混亂中,她看見他在滂沱大雨中跪倒在地,他腹中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地上的泥水。

  「不要!不要!別殺他!別殺他」小滿驚恐萬分,聲嘶力竭的喊著,但她的呼喊被身旁那些人的叫囂淹沒。下一秒,她看見那個男人走上前,握住了他的後頸,握著那把刀,由下往上,狠狠再捅他一刀,這一刀直沒入他的身體裡,只剩下一把刀柄露在外頭。她在雨中驚喘出聲,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剎那間,彷彿心口也這樣被插了一刀,痛得她無法呼吸。

  那個角度,就算她不是學醫的也曉得那裡是心臟,當阿萬再次拔出匕首,一道血泉從那道傷口噴了出來,他往後癱倒在地,再也沒有爬站起來。

  大雨滂沱。

  電光閃了又閃,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但是他就這樣倒在地上,而那個男人,那個被稱做阿萬的男人,蹲下身來,握住了他的左手,按壓了其中一處,護臂刷地收回,再次成為半指手套,阿萬將它從他手上拆了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中,把它戴上了自己的左手。

  小滿怔怔的看著那倒地的男人,他動也不動的,艷紅的血將他周遭的泥水也染紅。

  不,她不相信。

  她轉頭狠咬抓著她的黑衣人的手臂,對方吃痛放手,另一個男人攔腰抓住了她,但在這瞬間,忽然一把匕首由前方疾射而來,正中那黑衣人的脖頸。黑衣人摀著脖頸鬆了手,她摔落在地。

  吃驚的人們朝匕首來處看去,看見雙手空空的阿萬。他一頭一臉的血,冷冷的瞪著史卡利,無視場外數十把槍一起對著他。

  史卡利被他這麼盯著,明明自己才是掌控情勢的人,無形的恐懼卻莫名上湧。眼前的男人,散發出無形的恐怖壓力,讓所有人站在原地。他一句話沒說,但這個宣告清楚而明白。

  誰敢再動她,他就宰了誰。

  這真的他媽的很白痴,他們才是手上有槍的人,而他只是個獵物,但他們都看見他眼也不眨的親手殺了那個宰掉巨鱷的男人,他們才剛剛看到他可以多狠、多快,保命的本能,讓人直覺一頓。

  一個遲疑,那個女人已經衝進場內。

  小滿沒有注意周遭的情況,她的視線全在倒地的阿棠身上,她摔到地上後就在傾盆大雨中,爬起身衝上前去,飛奔到他身邊,在大雨、泥水與鮮血中,撲到他身上,壓住了他出血的傷口。

  但他早已沒有了氣息,她摸不到他的心跳,感覺不到他的呼吸,他就這樣躺在地上,躺在那灘血水裡。

  「耿念棠,你起來——」淚水不知何時奪眶而出,她慌亂的撫著他的臉,壓著他的胸口,卻摸不到任何動靜,他傷口湧出的血染紅了她的雙手。

  他死了。

  她知道。

  他的心跳停了,早在她衝過來之前,就已經完全停止。

  她知道,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事實,但她無法控制自己。「你起來啊,和我說你是在開玩笑的!」

  他沒有就這樣跳起來,沒有對她露出可惡的笑臉,壞心的笑著說,哈哈騙到你了。

  他就只是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了無生息。

  明知不可能,明知他再也不會對她有所回應,再也不可能和她開玩笑,她依然忍不住在風雨雷電中,對著他哭喊要求。「耿念棠,你起來——」

  他沒有醒過來。

  「你起來啊——」

  風一直吹,雨一直下,大雨讓她全身濕透,小滿心痛如絞的跪趴在他身上,崩潰痛哭失聲,哭到嘴唇發麻,無法呼吸。下一瞬,她整個人就再次因為缺氧暈了過去。

*             *             *

  再醒過來,小滿已經被關回了鐵籠子裡。

  雷陣雨已經停了,只有那黑色的欄杆上還懸著透明的水滴。

  天黑了,但眼前一片光亮。

  她伸手遮眼,才發現有人拿燈照著她。

  小滿茫然的看著前方傾斜的世界,看著那些黑衣人在外頭走來走去,有那麼瞬間,還以為是自己做了惡——

  不,別想,不要想,不去想那件事就沒有發生——

  她匆匆閉上眼,試圖阻止自己思考,抗拒那一幕浮現眼前,卻仍清楚看見他倒在地上血泊裡,感覺到雙手壓在他身上,被他的熱血浸濕。

  他沒有!他沒有——她不想承認,卻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滾燙的淚水,驀然上湧,再次溢出酸澀的眼眶。

  她將身子蜷縮成一顆球,雙手緊抱著自己,卻依然壓不住那從心底湧出,擴散至四肢百骸的劇痛,她不想讓那些人看笑話,不想讓史卡利知道她有多痛苦,但那疼痛撕心裂肺,讓她無法承受,渾身顫抖。

  正當她再也受不了那痛,張嘴無聲痛哭的那一瞬。

  驀地,察覺到隔壁的鐵籠裡有人。

  小滿一愣,腦海裡飛閃過一個念頭。

  該不會,該不會那真的只是一場——

  她滿懷著希望,飛快爬起來,匆匆轉身看去,卻只看見那個男人,那個殺了他的男人。

  阿萬。

  他曲起右膝,坐在那裡,一臉陰鬱的看著她。

  小滿瞬間僵住,才燃起的希望,瞬間灰飛煙滅,她抬起雙手摀著唇,遮著眼,熱淚瞬間再次奪眶滾落。

  她知道這男人並不想殺他,他也是不得已,他也一樣是被逼迫,但她不想、沒辦法看著他,可史卡利那傢伙就是這麼變態,非得要把他關在她隔壁,就在阿棠之前待過的地方。

  史卡利不但要提醒她,他死了,還要她面對著這個男人。

  「他們在看。」男人說。

  她知道,他們在看,所以他們才拿探照燈照著她。

  那些人一定透過各種方式在看她,看她的痛、看她的苦、看她的傷心難過,她好想尖叫,好想伸手抓爛他們的臉,好想挖出他們的眼,好想對著他們咆哮——

  她好想好想要那些透過網路在看這一切的變態為他的死付出代價,但在這一秒,她卻什麼也做不到,無法遮掩痛苦,就連淚水也不能平息。

  然後,他再次開了口。「不要浪費你的眼淚,那傢伙不值得。」

  這一句,讓壓在心底的憤怒整個爆發出來,她伸手穿過鐵欄杆想攻擊他,想挖出他的眼,卻被他抓住了兩隻手,他傾身湊到欄杆前,直視著她的眼,定定的吐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語。他不值得,你很快就會知道。

  她一怔,瞪著他。

  那男人鬆開了她的手,看著她,冷冷的說。「別做傻事,我可以殺了他,也可以殺了你。」

  小滿飛快縮回了雙手,反射性的退到了鐵籠的另一邊,離得他遠遠的。

        男人坐在原地,眼也不眨的隔著黑色的欄杆,面無表情的提出忠告。「如果我是你,我會擦乾無用的眼淚,保存自己的體力,好應付這些變態下一個無理的要求。」

  她含淚瞪著那可怕的男人,心跳飛快。

  那一句,剛剛那句低語,他不需要說得那麼小聲,但他刻意壓低了音量。

  為什麼?

  驀地,她領悟過來。

  因為他不想讓別人聽到。

  他看著她,眼也不眨。

  她差點想張嘴問他,他是什麼意思?但她不敢,她很害怕,怕自己又興起錯誤的希望。

  然後,那男人轉移了視線,看著另一個被關在對面鐵籠裡的人。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見那個之前被十幾把槍指著的女人。

  女人也看著他,面無表情的看著。

  男人低沉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她是闇影的殺手,如果我繼續贏下去,他們會讓我和她對戰。」

  小滿一怔,錯愕著轉頭看他。

  「到那時候,我會殺了她。」他依然凝視著那個女人,淡淡的道:「就像我殺了耿念棠一樣。」

  她應該要感到害怕,他說的話如此可怕,但當他看著那個女人,她在他眼裡沒有看見任何冰冷的情緒,只有一抹幾不可見的柔情。

  然後,他將視線從女人身上拉了回來,看著她。

  小滿心頭一跳,忽然間知道他在說謊。

  這念頭如此瘋狂,她親眼見到他拿匕首捅了阿棠,不止一次,是兩次。她伸手摀著唇,止不住激動的情緒。

  這不可能,他的心跳停止了,他身上全都是血,他的血如此黏稠,浸濕了她的雙手,她可以感覺到它們泉湧而出,就在她掌心下方,她手上甚至還殘留著他鮮紅的血。

  等等,鮮紅?!她垂眼瞪著手上殘留的紅。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天已經黑了,所以他們才會開燈,但他被拖出鐵籠時,才剛過中午,那表示從那時到現在,至少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可她手上的血紅,依然如此鮮艷,就連沾染到她襯衫上的血也一樣,紅得像朵盛開的玫瑰。

  身為一個女人,一個每個月都會流血的女人,她很清楚血不會在乾了幾個小時之後還是這種顏色。

  它不會是紅色的。

  她猛然抬眼,瞪著他。

  男人依然直視著她,眼裡沒有半點情緒,但他曲著右膝,戴著半指手套的左手橫過身體,擱在膝頭上,那姿勢幾乎遮住了他身上所有染血的衣褲。這真是……真是太……

  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她甚至懷疑自己因為太渴望他還活著,所以瘋掉了。

  但這不是血!才不是血!

  小滿慢慢的、慢慢的,將雙手緊握成拳,把雙腳縮了起來,曲膝環抱著自己,藏起染血的指甲和雙手,還有同樣染血的衣褲。

  男人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但她敢發誓,他那冰冷的黑瞳裡,閃過一絲笑意。

  他不值得。

  這男人剛剛才說過,而且他知道她明白過來了,小滿更加握緊雙拳,淚水卻再次奪眶,只是這一次,卻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喜極而泣。

  她超想問他,那傢伙人在哪裡,但她不能。

  他們在看。

  他一開始就說了,親口警告過她。

  他們在看,而他還活著。

  因為無法像這男人一樣擺出撲克臉,怕表情露餡,小滿乾脆將臉埋進膝頭,想像雙手緊緊抓握在那愛亂笑的豬頭脖子上。

  她要掐死他!

  等她看見他,她要親手掐死那說謊不眨眼、騙死人不償命的王八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9:15 PM 編輯

【第十八章】

  他並沒有讓她等太久。

  一個小時後,一名黑衣人,從那吃飯的帳篷裡走了過來,和在一旁看守鐵籠的同伴聊了一下。

  「我吃飽了,你們去吃飯吧。」

  「另一個人呢?」

  「喝太多了,去撒泡尿。」他指指怪手旁邊那道人影,道:「沒辦法,懶人屎尿多。」

  看守鐵籠的黑衣人聞言嗤笑一聲,但因為飢腸轆轆,耐不住飢,就還是領了情,一起轉身去吃飯了。

  那交班的黑衣人走到對面那女人那裡查看,還故意拿手電筒照她,站在那邊不知對她說了什麼。

  女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自討沒趣,轉身晃了過來,走到阿萬那邊,靠在鐵籠子上,低頭看著他。

  當他來到籠子旁,她發現他雖然體格高大,又說得一口純正的英文,但他是黃種人,一臉濃眉大眼,留著平頭。

  「我以為你會和被困住的野獸一樣,在籠子裡轉來轉去。」

  阿萬冷冷的看著那個男人,「抱歉讓你失望了。」

  「你知道,我很羨慕那小子。」平頭黑衣人挑眉,說:「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和你打一場。」

  阿萬抬眼,看著他,也挑起了眉。「你可以試試看。」

  就在這時,他去上廁所的同伴走了過來,那男人體格更強壯,看起來像是中南美洲那兒的人,及肩的黑髮隨意綁了一個馬尾,眼底有著狼一般的狠勁。

  「小怪獸是哪一個?」馬尾男看著平頭男,問。

  聽到這一句,小滿一愣,還在奇怪這黑衣人怎麼知道他對她的昵稱,平頭男已用下巴指指她,「這一個。」

  「那一個呢?」馬尾男朝對面那女人瞥了一眼,再問。

  「闇影的殺手。」平頭男說。

  「霍香。」阿萬擰眉,冷聲道:「她叫霍香。」

  馬尾男擰眉斜睨著他,「你知道你現在是個囚犯吧?」

  「不,他不知道。」平頭男笑著拍拍鐵籠,「所以他才被關在這籠子裡啊。」

  正當小滿搞不清楚這兩個黑衣人,怎麼敢違背禁令,和他們這些被關的囚犯說話時,就看見平頭男在拍鐵籠時,有個黑色的小東西從他手中掉了進去,阿萬不動聲色的接住了它。

  小滿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探照燈毫無預警的突然熄滅了。

  不是史卡利讓人關掉的,她知道,她聽到了史卡利的吼叫。

  幾名黑衣人持槍跑了過來,左右肩上各自固定著手電筒照亮前方。

  她眼裡還殘留著探照燈的餘光,幾乎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但她聽到叫喊聲,還隱約看到黑衣人來回奔跑。

  然後史卡利帶著大隊人馬跑了過來,她心跳飛快,莫名恐懼。

  驀地,不遠處的怪手和重型機具,突然開始爆炸,一輛接著一輛。

  她嚇了一跳,轉頭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大火。

  幾乎在同時,她鐵籠的門忽然被人打開,平頭男鑽了進來,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拖了出去。「快跑!」

  剎那間,槍聲大作。

  男人將她拉到身後,她看見阿萬不知何時已被馬尾男放了出來,他的腳鐐已被解開,但手上仍有手銬,不過那完全沒有妨礙他的行動,他長腿一抬踹飛一個持槍迎面跑來的黑衣人,同時用那黑色的小東西解開了手銬。

  小滿這時才領悟這兩個男人是和阿棠他們一起的。

  平頭男將她交給了馬尾男,馬尾男帶著她閃躲著子彈,把她扔給了不知何時也跑出來的霍香,順手還扔了一把手槍。

  「嘿,女人!」霍香轉身,動作奇快的接住手槍,然後才看見被推過來的小滿。

  小滿還沒反應過來,那女人眼也不眨的就抓著她開始往外跑。

  另一聲爆炸響起,她驚呼出聲,身旁的女人將她撲倒。

  當那波爆炸過去,混亂中,小滿灰頭土臉的爬起身來,忙抓住那又要拖著她往外跑的女人:「等一下!孩子,有一群孩子,那些孩子被關在另一邊。」

        霍香看著她,道:「我知道,有人在處理了。」

        「誰?」

  「屠家兄弟。」女人拉著她繼續跑,邊跑邊說:「還有耿念棠。」

  這一句,證實了她心中的懷疑,讓她淚水差點又再次奪眶。

  霍香將她塞到貨櫃與貨櫃之間,直視著她的眼。

  「待在這裡——」她話才到一半,小滿就看見她身後那個跑過來的黑衣人,他抬起持槍的右手,瞄準了霍香。

  「後——」

  小滿一驚,匆匆開口想警告她,第一個字才冒出口,那女人已回身開了一槍,神準的解決掉那傢伙,拆了那傢伙身上的防彈衣和頭盔,回頭扔給她,看著她說。「穿上,蹲下,藏好。」

  沒等她回答,那女人就轉身衝了出去,迎向另外三個黑衣人。

  小滿不敢相信那女人就這樣跑了出去,但當她看見霍香如何在三秒內解決那三個人,手上還因此多了一把槍之後,她清楚自己真的幫不上什麼忙,待在這裡不要為他們添麻煩,大概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匆匆戴上頭盔,穿上防彈衣,蹲在貨櫃的夾縫之間,一邊發抖,一邊用雙手壓著嘴防止自己發出聲音。

  火光衝天,到處一片混戰,她的視野就只有貨櫃夾縫那狹窄的寬度,但依然能清楚感覺到戰況的激烈。  

  有幾回,爆炸震動了大地,有兩次,還有流彈飛了進來,在貨櫃之間來回彈射,嚇得她驚聲尖叫。

  第二次的那顆流彈打中了她,但被頭盔彈開了。即便如此,那還是讓她的頭往後仰了一下,她能清感覺到那顆子彈的力道,幾乎以為它穿透了頭盔。

  它沒有。

  除了謝天謝地,謝謝所有過路神明,她只能把身體壓得更低,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然後希望不要再有流彈飛進來。

  槍聲、吶喊、咆哮在四周響個不停。就在她以為事情永遠不會結束時,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小滿喘著氣,恐懼又害怕的縮在地上顫抖著。

  然後,漫天的火光中,有個黑影出現在眼前,朝她跑來,她害怕的屏息,畏懼戰勝的人,不是她希望的那一方。

  黑影靠得更近,那人背著光,她看不清來人的臉,但她知道那人看到她了,他穿著黑衣部隊的制服,她可以看到那黑色的防彈衣,還有那些口袋和裝備。

  慌亂中,她伸手從口袋中掏出了那顆銀球,將拇指壓了下去。銀球輕震,藍光微微亮了一亮。

  她必須把它丟出去,小滿驚慌的想著,但那人來到眼前,衝了過來,當她試圖將它扔出去時,他手一伸就將它接住,繼續朝她靠近。

  小滿驚呼出聲,以為那顆銀球會爆,而她就要因此害死自己——

  可它沒有爆炸,只是在那男人手裡又亮了一亮,連一聲悶響都沒有就熄了。

  下一秒,她看清了他的臉。

  淚水模糊了視線。

  男人笑著,朝她伸出了手,開口吐出一句。「小怪獸,好久不見。」

*             *             *

  幾個小時前——

  傾盆大雨之中,見那女人昏了過去,史卡利冷哼一聲,抬手下令。「把那傢伙扔去喂鱷魚。」

  兩名黑衣人上前,抬走了那已無心跳呼吸、滿身是血的屍體,因為雨和血,那屍體又濕又滑又沉,兩人來到營區後方養著一群鱷魚的巨大鐵籠旁,正準備開鎖將他扔進去時,一個黑衣人快步趕了上來。

  「喂,等一下,」留著平頭的黑衣男道:「史卡利要我們先捜捜看他身上還有沒有藏什麼東西。」

  「之前不是搜過了嗎?」

  抬屍體的兩人滿心不爽,但仍是放下了屍體,抱怨著。「就剩條長褲了,還有什麼好捜?」

  「他那手套之前就藏在褲子裡。」平頭男來到兩人身邊,蹲跪下來,扒了那傢伙的褲子,東翻西找:「之前捜身的人就是想說那手套那麼破,誰知道是個好東西,現在那手套被那個殺了他的獵物拿走了,那獵物即將被競標拍賣給玩家,手套也是附屬品,拿不回來了,史卡利氣得要命,誰知道這傢伙褲子裡是不是還藏著什麼——Shit,還真的有——」

  「怎麼了?」

  「是什麼?」

  兩人好奇的一起彎腰探頭查看,平頭男趁他們低頭,用一記強而有力的肘擊和一記拳頭,狠狠將兩人打倒在地,跟著同時抬腳踹向右邊那人的太陽穴,再以拇指關節襲擊另一個人頸上的穴道。

  眨眼間,他就將兩人雙雙擊昏過去。

  平頭男看著那兩個昏倒在地的傢伙,挑眉道。「沒什麼,只是我的拳頭。」

  當然,他們早已昏迷,所以沒有聽到。

  他重新蹲下身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針,將藥劑注射在剛剛那被他扒得光溜溜,早已沒了心跳呼吸,還渾身是血的屍體胸口。

  那屍體一開始沒有動靜,他本來還有點擔心,但下一秒,那被認定死亡的男人忽地張開雙眼和嘴,拼了命的大口呼吸。

  他幫著那傢伙坐起來。

  「shit!誰……哪個王八蛋……脫了……我的褲子?」耿念棠邊咳邊喘,當他發現自己被剝得精光時,忍不住脫口。

  「是我。」平頭男挑眉。

  誰知眼前這才剛死而復活的臭小子,回過氣來後,竟然搞笑的伸手遮住自己的小雞雞,一臉錯愕的看著他道:「楊忠國,我以為你才剛娶老婆,如果你喜歡我,現在才說會不會太慢?這樣你叫才剛新婚的嫂子該如何自處?」

        楊忠國聞言,忍不住抬手抽了他一腦袋。「不脫你褲子,我怎麼轉移那兩個人的注意力?快把你身上的血袋剝掉。」

        耿念棠聞言,笑著撕掉貼在胸腹上的人造皮膚和藏在底下裝滿顏料的血袋,那東西已經快流光了,不過還是有些顏料在裡頭,他將那兩隻假血袋扔進鱷魚籠里,讓鱷魚們毀屍滅跡。

  「諾,快穿上。」楊忠國扒了其中一人的制服和裝備扔給他,「我們只有五分鐘,之後監視器就會恢復正常,摩根也不可能拖延其他人太久,很快會有人注意到這裡的情況。」

  他接過制服,一邊穿上一邊道:「摩根?他也來了?」

  「姓韓的缺人手,付了大筆鈔票,那傢伙最近沒事幹,加上聽到是你出事,就答應接這案子了。」

  「欸,我是不是要感動一下?」他嘻皮笑臉的說,「你不是也還在度蜜月?聽說女兒都六歲大了?沒想到你竟然拋家棄子也要來救我——」

  楊忠國橫眉瞪他一眼,「我是被姓韓的威脅。」

  「什麼?不是因為我人緣好嗎?」耿念棠搞笑的邊說邊和他一起將那兩個人拖到了一旁隱蔽處。

  「好個屁。」忠國好氣又好笑的回嘴,一邊掏出另一根針,賞了他們一人半根針劑,才拿帆布將他們蓋起來,瞪著那嘻皮笑臉的男人說:「你回去之後,告訴姓韓的,楊家保全從此和紅眼兩不相欠,以後每件案子都要原價照算,一毛也不能少。」

  聞言,耿念棠故意笑著舉手朝他敬禮。「收到。」

  「屠勤和屠鷹在雨林裡,我相信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們,他們會把其他情況告訴你。」忠國把一個附夜視鏡的頭盔扔給他:「把頭盔戴上,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沒問題。」他戴上頭盔,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阿萬他們呢?」

       「被關在前面鐵籠裡。」楊忠國頓了一下,察覺出他的心思,道:「魏小滿也是,等她發現真相,你就知道好死。」

  他一僵,但仍是嘴硬的說:「我家小怪獸見到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才不會找我麻煩。」

  楊忠國聞言,露出白牙,笑了。「她最好是。」

  晚上八點二十三分——

  「小怪獸,好久不見。」男人笑著說。

  聽到這一句,小滿壓著心口、喘著氣,看著那笑咪咪的男人,她淚流滿面的站起身來,抬手揍了他一拳。

  「shit!你為什麼揍我?我以為你應該要——」

  耿念棠摀著被揍的左臉,抱怨還沒說完,她就已經撲了上來,伸出雙手緊抱著他。

  「你這混蛋……混蛋……」

  懷裡的小女人,渾身顫抖著,啞聲咒罵著他,淚水浸濕了他的胸口。

  心口一熱,他抬手將她緊擁。

  「對不起,我是混蛋。」他喉嚨緊縮,低頭親親她的小腦袋瓜。

  「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她泣不成聲的說:「心跳……我摸不到你的心跳……沒有呼吸……那把刀……我看見他捅了你兩刀……」

  「我知道,抱歉,阿萬和我貼身肉搏對打時,告訴我他的計畫,替我貼上後面藏了血袋的人造皮膚,他手上那把刀被我們的人先換過,是有機關的伸縮匕首,裡面藏有藥劑,他假裝捅我時,人造皮膚和血袋就會破掉,那藥劑就能注射進我的身體裡,讓我進入假死狀態。」

  她收緊雙手,將臉壓在他胸膛上,感覺他的心跳與體溫,硬咽的說:「我知道那不是血……後來知道了……但我好怕……怕我自己搞錯了……」

  「對不起,」他啞聲道歉,告訴她:「我很想先警告你,但當我看到阿萬,發現他想做什麼事時,真的沒什麼機會和你解釋這個,尤其是你人又被史卡利那骷髏頭挾持著。」

  他拍撫著她顫抖的背,抱歉的說:「我不想騙你,老天,我聽到你的聲音,天知道我怎麼有辦法在那麼混亂的狀況下聽到你叫我的聲音,我差點演不下去……」他聲微啞,雙臂收得更緊。

  「天曉得,阿萬捅我時一點也不痛,但你的尖叫真的差點殺死我了,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才沒有回頭看你。」 

  這話,讓她淚又飆。

  他再親親她的腦袋,深吸口氣,解釋道:「我很抱歉,但那是唯一的辦法,我們需要轉移史卡利的注意力,我得讓他以為他贏了,讓他們覺得他們贏了,這些人才會放鬆戒備,我們的人才能趁機攻進來,救出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小滿回過神來,含淚抬眼看他:「他們還好嗎?」

  他笑了出來,道:「他們很好,我大哥超受小朋友歡迎的,他很擅長和小朋友相處,你知道,就像超耐斯的大猩猩玩偶一樣,每個孩子都愛他。」說到這,他以拇指擦掉她臉上的淚,牽握起她的手。「來吧,他和那些小朋友,一起在直升機那裡等著呢。」

  小滿乖乖讓他握住小手,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好奇他怎能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找到她。

  「你找到我了,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

       「霍香說的。」他笑著說。

  小滿和他一起走出貨櫃夾縫,看見暗夜中,現場滿目瘡痍,到處一片狼藉,還有些地方仍在燃燒,探照燈再次被人打開,但有幾盞不知何時已被打滅了。

  所有的黑衣部隊的人都被制伏了,她看見那平頭男,看見那馬尾男,還有阿萬及霍香,還有幾個身穿勁裝的男人女人。

  他們與她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人種膚色各異,來自世界各地,說著各種不同的語言,他們每一個都認識他,看見他時都露出笑容,和他打招呼。「這些……都是紅眼的人?」小滿看得傻眼,悄悄問他。

  他大笑出聲,道:「不是,武哥可想得咧,可惜不是,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臭小子,我和紅眼的人才不是朋友!」一名扛著火箭炮的大鬍子經過時,聽到他的話,用鼻孔噴氣和他抗議,一邊還不忘轉頭對著她說:「女人,你認識這小王八蛋算你倒楣,我勸你快點把這臭小子甩掉!以後看見他,最好有多遠跑多遠!」

  另一位手握雙槍的紅髮大姊嘴叼著一根煙經過,不忘幫忙補刀:「沒錯,認識這臭小子准沒好事,他這張笑臉就是用來騙女人的,他搞不好在全世界五大洲都有金屋藏嬌。」

  「嘿,我才沒有好嗎?你們幹嘛這樣,我還以為我們上次在酒吧裡玩得超開心的!」他一臉輕鬆的笑著和同伴回嘴,但握著她的手卻偷偷收緊。

  「開心?你有臉和我說這個?」大鬍子咬牙狠笑,將火箭炮轉了個方向對著他的笑臉,火冒三丈的咆哮:「你把我的酒吧給炸了,炸得一乾二凈!韓武麒那不要臉的傢伙事後還給我一張請款單!要不是看在耿叔的份上,我真是他媽的管你這臭小子去死!」

  就在小滿被眼前這大鬍子嚇一跳時,身旁的男人卻還是嘻皮笑臉的張嘴要回,但另一個身穿黑衣勁裝,黑髮削得極短的女人走了過來。「韓寄請款單給你,是因為我們的帳目要清楚,我們幫你解決了那件案子,不是嗎?」

  大鬍子看見她,瞬間退了一步。「咳嗯,我也沒說不是。」

  女人挑眉看著那大鬍子,和他手上的火箭炮:「況且,我記得我有請可菲扣除酒吧損失的錢了,你要告訴我她沒這麼做嗎?」

  大鬍子超識相,飛快將火箭炮放下來,陪著笑連連道:「當然,小肥當然把錢扣掉了。」

  「我還讓她註明可以讓你分期付款,她沒寫嗎?」

  「咳咳嗯,說到這,小嵐,最近經濟不景氣,你可不可以幫我和韓說一聲,讓我再多攤個幾年。」

  「他知道不景氣,所以一有錢賺,不就立刻通知你了嗎?」女人稍稍放緩了口氣,道:「你放心,這事還沒完,等搞定這一切,你賺的說不定還能把酒吧在挪威開成連鎖店了。」

  「真的?」聽到這,大鬍子眉開眼笑,直道:「我不需要連鎖店,但我這次要蓋大一點。」

  「最好就蓋在溫泉旁邊。」耿念棠在旁邊看得忍不住笑著慫恿:「順便搞個釀酒場,然後在西班牙買棟別墅,夏天在挪威開酒吧,冬天就到西班牙曬太陽。」

  「沒錯沒錯,這主意不錯!你小子聰明啊!」大鬍子哈哈大笑,「好,就決定這麼做!」

  大鬍子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開開心心的扛著火箭炮轉身離開。

       「奧格,下次再去找你玩啊!」他笑著開口喊道。

       「沒問題!」大鬍子頭也不回的揚手喊著,哈哈大笑的走了。

  旁邊這男人這麼不識相,換來女人的冷眼一瞪,連小滿都為他冒了一把冷汗,趕緊用手肘戳他一下。

  「唉喲,小怪獸,你幹嘛戳我——」他彎腰哀叫一聲,然後在看見眼前那女人時,瞬間直起身子笑著改口。

  「姊,你好厲害啊,一出現就讓奧格瞬間乖得像小貓一樣,我對你的崇拜,真是有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

  女人冷眼看著他,「你哪個不好學,就學了你姊夫那一嘴油腔滑調。」

        他眼也不眨,只道:「我這不是油腔滑調,是真心誠意的。小怪獸,你說對不對?」

  咦?什麼?關她什麼事?

  見他忽然轉頭問她,小滿呆了一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然後旁邊這男人竟然超無恥的湊到她耳邊,和她說。「這時你要點頭為我做保啊,快點頭說對。」

  「唉……」小滿一時不察,加上女人又盯著她看,而且他剛剛是不是……這女人是他姊?意識到這一點,讓小滿緊張得要命,擔心自己狼狽不堪的衣著和容貌,他又頻頻在旁邊催,害她還真的不小心點頭,吐出了一個字。

  「對。」

  話一出口,她就看見女人眼裡透出一抹笑,害她小臉就瞬間暴紅,幸好對方沒拿這多做文章,只看著他道。「等回去再和你算帳。高毅做的衛星視覺屏障還剩三十秒,快帶她就定位。」

  「收到。」

  啥?什麼三十秒?

  小滿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快步飛奔到運輸直升機上。

  反射性的,小滿攀抓著他的頸項,回頭只看見滿場的人,不知何時,已迅速各自散開,黑衣部隊的人也早已被押走。

  「二十秒——」他姊在廣場中,舉起拳頭高喊。

  人們全數消失在各個掩蔽處,只剩下霍香和阿萬站在鐵籠子邊,不知在爭論什麼。

  他帶著她跳上了那架有兩個螺旋翼的運輸機,小滿看見那群孩子們和兩個保護著孩子的男人,瞬間鬆了口氣,但外頭的情況,讓她更加好奇,她轉頭從機艙門口朝外看去。

  「十秒!」

  阿萬和霍香仍站在鐵籠旁,然後下一秒,霍香竟然打開了鐵籠,鑽了進去,阿萬臉色難看的瞪著霍香,一副想把她拉出來的樣子,但最後他只是重新把鎖頭扣上。

  霍香伸出小手隔著鐵欄杆,摸著阿萬的臉。

  阿萬低頭看著她,伸手進去將她拉到欄杆邊,隔著鐵籠用力的吻了她一下,這才轉身回到對面他之前被關的鐵籠裡,也鑽了進去,扣上鎖頭。

  小滿吃了一驚,想要開口,但阿棠從身後伸手摀住了她的嘴。

  最後五秒,她姊不再開口,只舉起手,比了一個五,然後她轉身快步走進最近的一處掩體,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最後一秒時,奧格發射了一枚火箭炮,爆炸的聲音,震得小滿心口發疼。槍聲再次大作,運輸機開始起飛,正當她搞不清楚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鬼時,小滿就從運輸機上,看見史卡利帶著七八個黑衣部隊,從北邊那裡殺了過來。

  兩方人馬互相開著槍,激烈對戰著,在那驚心動魄的槍火中,阿萬和霍香被黑衣部隊的人從鐵籠子中拉了出來,史卡利領著那些人抓著阿萬和霍香,衝上了另一架直升機。

  沒多久,直升機就飛了起來。

  下一秒,小滿發現自己所在的運輸機震了一下,一枚飛彈忽地從她下方飛射出去。

  阿萬和霍香在那上頭啊!

  她驚呼出聲,但直升機在最後一瞬間,緊急閃過,不敢靠近這裡,迅速朝另一個方向落荒而逃。

  下方的戰火停了。

  小滿壓著心口,聽到身後的男人朝駕駛座那兒,開口大喊:「帕哥,搞定了!他們跑了,我們走吧!」

  她轉頭看著他,只見他不知何時,戴上了一副罩住雙耳的耳機,而且這男人在笑,一點也不緊張。

  忽然間,她領悟他們在幹嘛。

  「這是一場戲。」話脫口,她才發現飛行的聲音太大,她根本聽不太到自己的聲音。

  他咧嘴一笑,抓了另一副耳機幫她戴上。「對,另一場戲。」他看著她,道:「演給對方看的。」

  他的聲音清楚的從耳機裡傳來。

  「為什麼?」小滿不解,困惑的問。

  「我們的人之前循線捜到了對方的主機,但他們在最後關頭把主機破壞掉了,雖然我們還是找到了一批玩家,可那不是全部。」他看著她,道:「我們需要有人繼續進行這場遊戲,才能找到更多線索。」

  她驚恐的看著他,剎那間了解若不是阿萬殺死了他,留在鐵籠裡繼續進行遊戲的人,就會是他。

  可阿萬殺死了他,所以他才在這裡。

  「我輸了,他贏了。」他扯了下嘴角,自嘲的笑著道:「我得讓他贏,他才能和霍香在一起,不然他真的會想辦法幹掉我。」

  雖然他開著玩笑,但她知道他本來想留在遊戲裡,他和她說過。他是為了她才輸掉,就像阿萬是為了霍香才贏。

  淚水,瞬間湧上眼眶。

  「阿萬說……」她語音沙啞的道:「他如果繼續贏下去,他們會逼他和霍香對戰。」

  「嗯,他們會。」他抬手抹去她的淚,道:「放心,霍香不會和他打的,她寧願死在阿萬手裡,也不會對他動手。」他說得那麼斬釘截鐵,讓她領悟過來,想起阿萬曾說過的話。

  「他會殺了她。」

  「對,」耿念棠噙著笑,「他會殺了她,就像他殺了我一樣。」

  一切,都是戲。

  為了要將那狩獵遊戲的所有幕後黑手都刨挖出來的一場戲。即便如此,小滿很清楚,其中的風險有多大。

  「放心,阿萬和霍香不會有事的,那女人超可怕的,阿萬就更不用提了。」說著,他淘氣的笑了笑,道:「況且,我姊夫除了是世界知名的錢鬼,還是全球情報單位最討厭的智多星,他最擅長的就是佈局安排這種事,而且如今看來,這變態遊戲後面牽扯的太多了,事情顯然沒有那麼單純,我們一定要搞清楚,那些人在搞什麼鬼。」他邊說邊把運輸機的門拉上關起來。

  「現在,我們還有你幫忙找到的神殿座標呢。」

  說到這個,讓她想起一件事,緊張的提醒他:「阿棠,我的平板電腦裡有那座標地圖的照片。」

  「放心,我在我們離開神殿前,就已經把那些照片傳輸到隨身碟裡,然後刪掉了最後那幾張。」

  她呆看著他:「你在出來前就刪掉了?」

  「對,我知道我們不一定會成功,為了以防萬一,刪掉了最後那幾張照片。留著其他的,史卡利拿到才不會懷疑。」耿念棠掏出頸上的項鏈,對眼前的小女人眨了眨眼,禽著笑說:「完整的照片都在這裡面呢,只要我們比他們更快找到那地方,就能得到更多的情報,擁有更多的優勢,運氣要是更好,搞不好還能找到另一顆黑球。」

  小滿吸吸鼻子,含淚看著他,道:「你曉得你必須要帶我過去吧?」

  他露齒一笑,只挑眉問:「你會潛水嗎?」

  「你知道我是個運動白痴吧?」小滿好笑的看著他。

  「對喔,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啊。現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他哈哈笑著將她擁在懷中,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蕉,道:「看,我幫你帶了什麼紀念品?」

  看到那根香蕉,她呆了一呆。

  「你哪來的香蕉啊?」

  「下午採的啊。」他甚至幫她把皮剝好才送到她嘴邊,「來,快先吃一口,我下午吃了一堆,可一想到你正在鐵籠裡餓肚子,我就沒有胃口了,你知道在剛剛那場混戰中,要完好無缺的保存這根蕉有多難嗎?」

  她才咬一口,聽到他後面的話,瞬間爆笑出聲,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耿念棠……你這個瘋子……」

  「欸,我要是太正常就遇不到你啦,對不對?還有小怪獸,我要先聲明一件事,我才沒有金屋藏嬌,我和我爸一樣專情,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我發誓。」他說得那麼大聲,還指天畫地的,小滿瞬間羞得滿臉通紅。

  「你小聲點……」

  「真的,你要相信我,不要相信剛剛那些人的胡說八道,我這一整年不是在你那,就是在忙這個案子,才會每次見到你就等不及把你吃掉—」

  她傻眼,匆匆伸手摀住他的嘴,運輸機上那麼多人,還有那麼多小朋友在,他還真敢講,雖然機器運轉的聲音很大,可能不會有人聽見,她還是萬分羞窘的迅速摀住他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你不要再說了。」

  他眨巴著大眼看著她,然後再喂她一口香蕉。

  她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你老實點。」

  他挑眉,在她手心下咕噥了一句。

  「什麼?」她聽不清楚。

  他伸手戳戳她摀他嘴的手,小滿把手挪開,才聽到他一臉無辜的笑著說。「人家我一直很老實啊。」

  眼前男人那模樣,讓她忍俊不住,又笑出來。

  「你要不要臉啊?」

  「不要。」他噙著笑,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一邊喂她吃香蕉,一邊繼續胡說八道逗她笑。

  這男人看來是如此無可救藥的樂觀,好像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所有的困境,都不是困境,他總能想到辦法去面對它、解決它。可她知道,那不表示他遇到的問題就不困難,遇到的困境就不危險。

  他並不是真的這麼樂觀,但他把笑掛在臉上,只為了安撫她、不讓她害怕。

  一直都是這樣。

  害怕的時候,要笑一笑。

  他說的。

  一開始她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愛笑,總是在笑,現在她曉得了。

  他笑是因為他其實並非真的無所畏懼,但他不逃避面對那些困難與絕境。雖然害怕,他依然選擇面對它,找出辦法解決它,做出必要的困難抉擇,做出正確的決定,就算那麼做會傷害到他自己也一樣。

  即便跑遍全世界,看過人類最殘忍、恐怖的一面,他依然沒有因此麻痹。看著眼前滿是沙塵泥巴,卻依然噙著笑容的男人,一顆心滿溢著對他的感情,小滿抬手撫著他的臉,情不自禁的傾身親吻他,淚水和笑容一起飆飛出眼眶。

  他沖著她傻笑,再喂她一口香蕉。

  運輸機轟轟轟的飛上了夜空,她又哭又笑的吃完之後,終於因為疲倦,蜷縮在他懷中。

  耿念棠小心的轉身,伸手和屠勤拿來毛毯,把她包好,感覺到她頰上的淚,濕了他的肩頭。

  那讓他情不自禁的低頭再親吻她的額角。

  小滿吸吸鼻子,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安適的把腦袋枕在他肩頭上,在快要睡著時,她忍不住悄悄的啞聲吐出一句。

  「阿棠……」

  「嗯?」

  「我愛你……」

  他心口一熱,喉頭一緊,忍不住將這小女人擁得更緊。

  懷抱著這一身泥巴、萬分狼狽,全身上下都是擦傷、瘀青,手上腳上到處都是水泡,耳朵還被槍打掉一角的小女人,他真的沒想到在經歷過這些亂七八糟、恐怖又可怕的事情之後,她還會這樣對他說。

  一時之間,再難自抑,他脫口就道。「小怪獸,我愛你。」

  她沒有回答。

  他低頭查看,才發現她睡著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告白,這女人竟然睡著了。

  雖然不想吵醒她,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由自主的嗤嗤的笑著,笑得和個撿到寶貝的白痴一樣,然後一邊偷偷的,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臉上泥巴和灰塵。

  窗外,月亮在雲間忽隱忽現。

  他親親她的小臉,大手覆在她跳動的心上,這才終於感到安心下來。說真的,有好幾次,他真的以為自己會失去她,就算把人救回來了,她也不會原諒他,雖然嘴上說得輕巧,可能這麼輕易的被放過,他自己都嚇一跳。唉唉,她果然是他的小怪獸。

  最可愛最可愛的小怪獸。

  他這輩子是吃定她了,絕對絕對不會讓她逃出他的手掌心的啦。

  噙著笑,懷抱著這個超級可愛又聰明的小女人,他閉上雙眼,抱著她進入甜美的夢鄉。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9:38 PM 編輯

【番外篇 中場休息】

  陽光透窗,輕輕灑落。

  空氣中,飄散著熟悉的稻米香。

  躺在床上,小滿閉著眼,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將那甜美的清香,吸入心肺裡。

  光是聞著那熟悉的香味,她就知道稻田已抽穗了好一陣子,再過不久,就可以收成。

  她不知道自己還記得這麼多,竟然如此想念這味道。

  讓人安心的味道。

  家的味道。

  緩緩的,小滿睜開眼,看見白紗窗簾被清晨的微風一再揚起。

  半開的窗外,天空有著驚人的藍,偶而才有白雲被風緩緩吹過。

  一對鳳蝶翩翩飛過窗外,讓她忍不住盯著看,直到那美麗的蝴蝶離開窗口,她才睡眼惺忪的坐了起來。

  她在他的房間裡,但那男人前幾天走了,去做他該做的事。

  他房間的傢俱都是木造的,簡單又大方,沒有多餘的裝飾和線條,可這裡擺滿了他的東西。

  他有面牆上掛著長相奇怪的木製面具,木製的弓與箭,某個知名球星的簽名球棒和簽名球,時間一到就會有小人和小鳥跑出來的咕咕鐘,桌上除了筆電之外,還擺著那隻他在日本買的陶瓷大白兔。

  那大白兔在這裡應該要顯得很突兀,不知為何卻一點也不。

  即便看過許多殘酷的事情,這男人依然帶有童心。

  那讓她每每看到,就忍不住會心一笑。

  她起身下床,準備去洗臉刷牙,就在這時,她看見原本空無一物的另一面牆,不知何時突然多了兩塊泥板。

  拉瑪蘇和阿帕莎蘇。

  她眨了眨眼,它們還在。拉瑪蘇一臉得意洋洋,阿帕莎蘇則對她微笑。

  不自覺的,笑意也浮現在她嘴角。他回來了,她知道。

  小滿轉過身去,迫不及待的跑到窗邊看,遠遠就看見那男人肩上扛著一顆不知哪來的大西瓜。

  一隻大狗咬著一根回力鏢,跟在他腳邊興奮的繞來繞去。

  「厚,你很煩耶,你這傻蛋。」他對著那狗邊笑邊說,但還是彎下身來,拿下狗嘴裡的回力鏢,直起身子,伸手一揚,將回力鏢扔了出去。

  大狗如箭一般飛奔而出,在那回力鏢落下的同時,靈活的飛跳起來,一口咬住那根回力鏢。眼見那傻狗還玩不夠,咬到鏢後又要朝他跑來,他好笑的忙道。「不要再來啦!你去找別人玩啦!」

  那狗當然聽不懂,飛快又朝他奔來,他見狀竟然扛著那顆大西瓜,邁開腳步開始狂奔,跑給牠追。

  大狗以為他在和牠玩,更加開心的追著他跑。

  她在窗邊笑到不行,他聽見了笑聲,轉頭看她,一個不小心就被那隻體積龐大的狗給撲倒在地,他為了不讓牠舔臉,還拿那大西瓜擋著牠。

  「厚,不行,你休想,你怎麼那麼番啊——」一人一狗在地上翻來滾去,他又笑又罵,到最後終於屈服在牠的纏功之下。

  「好啦好啦,這是最後一次,OK?」

  大狗開心的汪了一聲。

  他好氣又好笑,只能放下西瓜,撿起地上那根木製回力鏢,用力丟了出去。

  這一次,他將它扔得很遠,趁牠往外跑去追,立刻拿起西瓜往大屋裡跑。

  沒多久,她就看見他出現在房門邊,他沒有帶著那大西瓜,但她猜她等一下可以在餐桌旁看見它。

  「你回來了。」她笑看著他。

  「我回來了。」他笑看著她。

  「你幫我把拉瑪蘇帶回來了。」她開心的說。

  「對啊,它說它一個人在倫敦,真的超級空虛寂寞覺得冷,無敵想念阿帕莎蘇的。」他走到她身前,低頭親吻她。

  她輕笑,「胡說八道。」

  他笑著脫掉了身上的衣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帶上了床,然後把她的衣服也脫掉。

  她沒有阻止他,她也很想念他,非常想。雖然才短短幾天,她覺得自己像是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他的消息了。

  他在他的床上,和她做愛。

  他緊扣著她的手,一手捧抱著她的腰臀,像是怕她逃走。他不需要這麼做,她早已忍不住弓身迎向他。

  當他進入她的身體,小滿忍不住呻吟出聲,她好喜歡感覺他,好愛他這樣看著她、親吻她,好像他很需要她,就像她如此迫切需要他一樣。

  天才剛亮不久,空氣還有些冷涼,但兩人很快就全身是汗。

  她咬著唇,害怕發出聲音,會被他的家人聽到,可他根本完全不在意這個,衝刺得越來越快,讓結實的木床都發出快要散掉的聲響。

  一想到可能有人會聽見,知道他和她在做什麼,小滿就羞得伸手遮住了臉,但那感覺太多太好,她終於禁不住鬆開了牙嘴,嬌喊連連,一再被推送到感官的極限。

  然後他和她十指交扣,和她緊緊相連,一起小死了一回,沉浸在那只屬於兩人之間美好的餘韻裡。

  幾分鐘後,她終於喘過氣來,發現他已經抱著她翻身,讓她趴在他身上。她摸著他的心跳,抹去他胸膛上的汗水。

  天氣開始熱了起來,但她不想離開他,還想再和他待久一點,等一下再去擔心吃早餐時要如何面對他的家人。

  鳥兒在窗外輕啼,她看著牆上掛著的拉瑪蘇和阿帕莎蘇,想起他這次去倫敦的原因。

  「所以博物館的內鬼,和我們想的一樣嗎?」

  「對。」他親吻她的額角,告訴她:「他承認了。那些人綁架了他的孫女,他不得不照做。」

  那就是那些孩子們在那裡的原因,她在運輸機上睡醒,幫忙照顧那些孩子時,就察覺了這件事。

  所有的孩子們都是被綁架的,被綁來威脅那些他們需要利用卻不肯就範的人。

  政府官員、銀行行員、海關人員、醫生、卡車司機……還有博物館館長。那邪惡的遊戲,不只綁架成人,也綁架孩子,他們利用孩子,威脅父母照他們的意思做,讓那些原本善良的好人,幫忙蓋章、偷藥、洗錢、偽造文件。因為如此,所以銜尾蛇的人才沒有發現紅眼的人在查博物館。

  棋子只是棋子。

  他們不怕這些底下的棋子被抓到,因為所有的棋子都是隨機被挑選,在下棋的人伸手去抓它,放到正確的位置上之前,棋子本身都不會曉得自己被挑上了,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走。而且為了孩子,他們沒有人會背叛,什麼事也願意做。

  茱蒂被綁架過,所以才那麼害怕死人,約翰森館長為了救回孫女,才答應幫忙洗錢。

  小滿嘆了口氣,「約翰森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很和藹的長輩。」

  「嗯,他是個好人。」他撫摸著她細緻柔滑的背。

  「約翰森……那些人……他們之後會怎麼樣?」她擔心的問。

  他笑了笑,握著她擱在他心上的手,告訴她:「藍斯•巴特願意提供金援,僱用必要的武力保護他們,還有那些孩子。」

  聞言,她鬆了口氣。「所以,藍斯•巴特是個好人?」

  「對,他是個好人。」他笑著道:「不過你別當著他的面說,他打死都不會承認的。」

  小滿笑了出來,然後和他交扣著手指,「我很高興這世界上還有好人。」

       「當然有。」他將她的手指拉到唇邊親吻,「你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我們都是好人,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其實都是好人。」

  她笑了笑,過了半晌,才悄聲又問。「阿棠,你覺得阿光真的還活著嗎?」

  他帶她下飛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雙胞胎的相簿給她看。但即便他將成年後的莫磊照片塗黑,她依然無法從中辨認那個頭巾男是不是阿光。他請她不要告訴其他人這件事,她知道為什麼,他不想讓他的家人再次失望,他們已經承受過太多次的打擊了。

  「我不知道,但我願意懷抱希望。」

  耿念棠握著她的手,摟著她的腰,看著天花板,緩緩道:「如果他還活著,那一定是因為我爸他們用了最真實有效的方式,教會我們該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

  她喉頭一緊,忍不住握緊他的手,啞聲開口。

  「如果他和你一樣,那他一定還活著。」她告訴他,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看過誰那麼像隻打不死的蟑螂,史卡利之後要是再看到你,一定覺得自己見鬼了。」

  聞言,他笑出聲來,笑聲在他胸膛裡回蕩著。「欸,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改天我再去嚇嚇他。」他笑著說。

        「改天。」她收緊雙手,將他緊擁。

  「嗯,改天。」察覺到她的緊張和擔憂,他親親她的額頭。

  小滿知道,那個改天其實搞不好就是今天,但她願意假裝那是改天的事,他才剛回來,休息一下睡一覺,來個中場休息也不為過吧?「我累了,你陪我睡一下好不好?」

        她悄聲說。「好。」

  他拉來薄被,蓋到她身上。

  微風輕輕溜了進來,將白紗窗簾輕揚。

  窗外那傻狗還在叫,大概是找到了另一個倒楣鬼陪牠玩。他吐出一口長氣,吸進她甜美的氣息,讓自己放鬆下來。

  陽光透窗而進,將牆上的泥板照亮。拉瑪蘇和阿帕莎蘇凝視床上的兩人,微微的笑。

  他應該要把第二層遮光窗簾拉上,但他累了。

  這是家,而且她在他懷裡。

  再也沒有比這讓他更安心的事了。

  所以他只是抱著她翻身,把臉埋在她香甜的頸窩,喟嘆了口氣,讓自己睡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17-10-7 03:0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9-25 09:44 PM 編輯

【後記 獵來獵去的狩獵遊戲】

  大家好,我是黑潔明。

  說到書名「獵愛」,我其實也不想一直把書名取得獵來獵去,但如果不叫「獵愛」,這本就要叫「小丑」了啊XD

        在耿念棠本人的嚴正抗議下——

  阿棠:我的書怎麼會是叫「小丑」,應該是要叫「王牌」啊!

  但因為「小丑」和內文不是很合,最後還是決定叫「獵愛」了。(笑)

  阿棠:喂!小黑,你跳過我的話是什麼意思?「王牌」不是很好嗎?我應該是「王牌」啊!這書名超級合題的好不好?快點承認你之前根本沒想到這書名——喂!

  咳嗯,抱歉,好像有點雜音,讓我先去關一下窗。

  阿棠:我的書應該是叫「王牌」啊——

  黑:你好吵啊!你的書叫「獵愛」啦!是「獵愛」!「獵愛」!

  飛奔去關窗ing

  咳嗯,好了,總之,這本書名最後是決定要叫「獵愛」蘿。(甜笑推眼鏡)

  老實說,寫完這本,我都覺得繼續有在追我書的讀者,簡直就是太了不起。可以這樣一路看下來,還沒有對我丟雞蛋,一定是真愛無誤。(笑)

  好啦,我知道很多人是愛紅眼這些猛男不是我啦,哈哈。

  當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就結束,紅眼的人並不會一二三找到阿光,他們真的發現他還沒死,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年多。

  什麼?明明我已經寫了好幾年?

  我也不想這樣啊,但我沒有四個腦袋八隻手,只能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了。

  看完書的朋友,應該會發現《獵愛》和《獵人》的時間線是差不多的,我在寫稿時,是一起做的設定。阿萬和霍香在五年前認識,阿棠和小滿是在一年半前,然後一起來到了這個時間點,因為狩獵遊戲才有所交會。

  在寫《獵人》時,我一直在想我要透露多少,後來決定還是將耿念棠這臭小子的部分先壓著,以免阿棠這猴子太搶戲,上一本阿克夏就已經超搶戲啦。(笑)

  所以《獵愛》和《獵人》裡有一段時間是並行交錯的,就是一個從不同人的不同角度看同一個時間發生的事,我也不想搞得這麼複雜,但因為同時發生的事實在太多啦。(抱頭)

  總之,若有剛剛才認識我的讀者,還是建議大家從《深海》開始看起,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從最早的《密碼》開始啦。(笑)

  再來,讓我們來聊聊澳洲古文明。

  基本上澳洲神殿是我寫出來的,目前並沒有發現這種東西,但是那個澳洲旁邊的新大陸,是真的存在的,它在這幾年才被發現,被命名為西蘭大陸,整座大陸除了紐西蘭的南北島之外,全都沉在海裡。

  但究竟它是不是曾有文明,其實至今沒有這個跡象,應該也不太可能有。不過我看到這新聞時,覺得很有趣,就把它拿來寫了。

  書中提及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泥板,是亞述文化時期的東西,拉瑪蘇的配對一般來說是舍度,但我查資料時發現舍度看起來都是男性形態的,雖然很多資料上面都說它是母的,但我東看西看上看下看,都覺得它和拉瑪蘇長得一模模一樣樣啊。(抱頭)

  後來不死心再查,才發現原來這種有翼神獸早期有另一個女版名稱叫阿帕莎蘇,還真讓我找到阿帕莎蘇的形象資料,這才讓我確定我的假設是對的。而且比起舍度,阿帕莎蘇可愛多啦。

  所以最後還是採用了阿帕莎蘇這個名字。(笑)

  耿念棠

  這臭小子真的是超級、超級、超級、無敵煩人的啊。哈哈。

  但這本也因為他的關係,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歡樂狀態,他性格那麼歡樂,當然有部分源自他那同樣無恥的爹,不過這傢伙還是有些黑暗面在,只是因為不想讓人擔心,他習慣把它藏起來。

  耿野對這兒子的教育方式其實是有點恐怖的,但他知道他的過去隨時會找上門來,所以寧願提早讓兒子知道現實世界的殘酷,讓他及早學習去適應面對。

  要當耿家的兒子還真的很不容易,不過看在阿萬眼裡,他還是很羨慕這位好友的,但他也覺得這傢伙真是超級無敵煩,不過每次阿棠來找他,他還是會邊碎念邊讓他上船屋。(笑)

  魏小滿

  小滿雖然是個運動白痴,但真的對歷史很有天份,所以後來才會一路念書念下去,自從外婆死後她就一直埋首念書做研究,除了工作很忙,因為近鄉情怯的關係真的很少回鄉。她大概沒有想過竟然有天會遇到像阿棠這樣的傢伙,然後還真的因為這樣就被他帶回來了。

  我很喜歡阿棠和小滿的性格,這兩個人都不太會記仇,雖然他們大概一輩子都會打打鬧鬧,但應該都是床頭吵、床尾和。

  這本因為兩人個性都很開朗的關係,我一路笑著寫到完,即便耿念棠這臭小子有時真的頗煩,讓人忍不住想踹他兩下,踹完還是又笑了,真的是個很難對他生氣的角色啊。

  那麼,故事來到這裡,究竟耿念棠找到的那顆小黑球是什麼呢?阿光到底人在哪裡?頭巾男是不是阿光呢?操控頭巾男的玩家是誰?萬惡的史卡利到底會不會死?阿萬和霍香能否平安晉級遊戲?

  這麼多的問題,我也只能回一句。

  敬請下回待續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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