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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5:59 PM

無罪 【巴山劍場】《連載中》

【書名】:巴山劍場

【作者】:無罪

【內容簡介】:

  有一天,當王驚夢背著他的劍進入長陵時,他看到了一個盛世的到來,也看到了劍器榜上的許多豪傑,也不過如土狗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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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0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6 12:22 PM 編輯

第0001章 劍山行

  無論是薄霧輕柔的清晨,還是晚霞漫天的黃昏,抑或是陰風呼號的深夜,那座山從任何角度看來,都依舊是天地的溫柔和威勢無法遮蓋鋒芒的一柄巨劍。

  筆直陡峭的山體直刺雲端,千百年不變,令人望而生畏的同時,不由得莫名心生敬意。

  這座山上連樹木都不多,偏在山巔有一片靜湖,明鏡湖面照出天空的同時,也容意照出人心。

  山下空曠的荒野裡走出了一些人。

  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地方,連身上的衣飾都有著很大的差別。

  他們來到山下,然後走上山羊都很容易摔死的山道。

  登山的人越來越多,但返身下山的也越來越多,在接近那片湖的最後數十丈山道之前,只有兩個人留了下來。

  天氣還很寒冷,這兩人所穿的衣服卻很淡薄,似乎並不怕冷。

  他們停了下來,就這樣專注的看著前面山崖上伸出的一截枯木。

  被雷擊枯死的焦黑枯木上插著兩柄劍。

  一柄青色,劍身和劍柄都有如琉璃,一柄灰色,只是劍身上佈滿若隱若現的黑色斑點,讓人很容易想到某種毒蛇的腹部。

  「青璃?」

  一人眉頭微挑,首先出聲。

  這是一名身材高挑的中年男子,身穿著墨色輕衫,腰間掛著一柄闊劍。這柄闊劍的份量很重,似乎隨時都會將他扯下山道,然而對於他而言,卻像是掛了一個麥穗般微不足道。

  「是。」

  第二個出聲的人苦笑起來。

  這是一名身穿破舊麻衣的年輕人,他的鬚髮顯然是自己修的,有些不甚整齊,之前在山道上見過的諸多痕跡都無法讓他堅毅的面容有絲毫動搖,然而看著這柄青色的劍,他瘦削的肩頭縮了縮,感到了畏懼。

  「毒腹,劍器榜第七。」

  身材高挑的中年男子目光落在劍身上佈滿若隱若現的黑色斑點的劍上,眼中的神色漸漸平靜,「還未到湖畔,劍器榜第三和第七的劍便已經落在此處,今年劍會,真是前所未有。」

  說完這句,他不再多說什麼,也不再去看那名身穿舊麻衣的年輕人,大步朝著前方走去。

  劍器雖然驚人,前方山道也更為陡峭,然而再無人刻意落下禁制,無需費力破解,那對於他而言,便是坦途。

  只是數息的時間,他的身影便從年輕人的視線裡消失。

  年輕人皺了皺眉,心知預想中的對手比自己強大太多,恐怕會對自己銳意進取的劍心造成不小的影響,但既然到了這裡,斷無理由不看一眼就走。

  他也大步的跟了上去,但終究又捨不得那兩柄比自己的佩劍強出太多的好劍,又返過身來從那焦黑枯木上拔了一柄劍收好。

  只是不知為何,他並未選那柄排名更上的青璃,反而取了那柄毒腹。

  ……

  鏡湖畔,已經到了數十人。

  當這名年輕人到時,有一道劍光正從湖中央衝天而起,越飛越高,一直往上,要飛向天上。

  劍光飛得太高,頃刻之間,他便有些看不太清楚,但即便到了高空,這道劍光依舊垂直於地,絲毫都不散亂。

  要令這樣一劍飛上這樣的高空,而且劍路如此筆直,就如同燃一炷香,要令煙氣一直衝上雲霄,但不被風吹歪一樣的難。

  這名年輕人嘆為觀止,心想自己應該很難做到,只是他想不明白這一劍是在做什麼。

  他在心中想,有人卻是微諷出聲:「飛得再高終究還是要落下,飛得再高又有什麼用呢?」

  出聲的這人身穿白衣,站在一株杏樹下。

  這樣的高山之上很少有杏樹,但這株杏樹非但粗壯,而且枝幹上還掛著很多乾枯的果實。

  這名撿了柄劍的年輕人一眼就覺得自慚形穢。

  白衣人面目如畫,即便是男子,都可以用極美來形容,偏生身材也是無可挑剔,只是神色看上去冷而難以接近,就如蒼山上的白雪。

  一聲笑聲卻在此時響起。

  這名年輕人在看著那名白衣劍師的同時,有人也在看他。

  那是一名青衫短髮的男子,衣衫普通,面容普通,就連身材也很普通,他笑著看著這名年輕人斜背在身後的那柄撿來的劍,道:「看來你應該是楚地最近很出名的劍師郭秋覺。」

  年輕人呆了呆,「你如何知道?」

  「最近你真的很出名,還有,你們雲夢劍宗真的是很窮。」這名青衫短髮男子想要憋著,但終究沒有憋住,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郭秋覺醒悟對方所說是自己道上拾劍這件事,他臉上微燙,但覺得這名青衫男子容意親近,道:「這位兄台是?」

  「秦,巴山劍場,余左池。」青衫短髮男子微頷首為禮。

  能登臨此間的都是天下最強的劍師,只是巴山劍場和余左池之名,卻是真的未曾聽過,郭秋覺想要說聲久仰大名,卻是性情使然,一時說不出口,不免有些尷尬。

  余左池看出他的尷尬,卻是哈哈一笑,「之前極少在外走動,你要說聽過,反倒虛偽。」

  郭秋覺眼睛微微發亮,他頓時覺得這人豪邁。

  那名白衣劍師此時轉頭看了郭秋覺和他斜背著的那柄劍一眼,卻是冷哼了一聲。

  「他是百里流蘇,也來自秦,岷山劍宗。」余左池笑了笑,「不過你不要誤會,他是一路覺得我多話,並非因為你拾劍這事。」

  那白衣劍師劍眉微蹙,冷看了余左池一眼,「要你多話?」

  余左池認真道:「其實我話不算多,只是你話太少。」

  郭秋覺頓時覺得這兩人不錯,對著兩人微笑行了一禮。

  「二十三年前,這鏡湖裡發現大量寒鐵,品質之佳,不加名師冶煉便足以超過大多名劍的劍胎,各宗修行者雲集至此,約以劍鬥,以排名為序,決定這些寒鐵的歸屬。」余左池看著那道在高空之中巍然不動的若隱若現的劍光,卻是忍不住朝著身前平靜無波的湖面踢了顆石子,看著水面裡倒映的藍色天空被他這一顆石子便攪動起來,他頓時就有些莫名的高興,「寒鐵是當年早就分光了,鏡湖劍會卻因此而成,二十三年前,在這裡勝出的是雲水宮的月昆吾,月昆吾一招破寒潭令人無法可解,最後他飛劍上天,是讓人看看他的不動劍心,讓人明白他不是只有真元強大,招數精妙而已,現在這人飛劍上天,卻是想讓人一眼可知,他的不動劍心,已經超過了二十三年前的月昆吾。」

  「還是話多。」百里流蘇覺得這人太過無聊,但說了一句,又想到這人恐怕又說是自己話太少才顯得他話多,便又冰冷補充一句,「這些誰不知道?」

  郭秋覺頓時神容又有些尷尬,「我倒是真不知道。」

  余左池忍不住又是一笑,旋即卻是正色,道:「我話還未說完,這人顯示自己的不動劍心已經超過當年雲水宮的宗師,你百里流蘇都覺得無聊,那現在雲水宮的人怎麼想?」

  百里流蘇和郭秋覺心中頓時一動。

  「這人是俞輕啟,大明劍,劍器榜第二。」余左池道:「不過……」

  「有什麼用?」百里流蘇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鏡湖動。

  平靜的水面感受著某人的劍意,波動不堪,一朵浪花湧起,一人立於浪花之上,持劍橫胸,直接道:「俞輕啟,你當雲水宮的人都死絕了?」

  這人語氣極衝,但生得卻是極美。

  是真的美。

  因為她是一名女子,眉目如畫,髮挽成垂雲髻,其間斜插了一支如雪玉釵,膚若凝脂,眉似墨描。不施脂粉,卻美得驚心動魄。身著玉白羽紗水袖宮裝。

  站在浪花之上,猶如傳說中洛神。

  郭秋覺都有些看呆,喃喃自語:「雲水宮宮主雲棠,原來……」

  「女子也堪論劍?」

  她所對另外一端,黑石之上,那人淡淡瞧了她一眼,劍光在凜冽風中依舊巍然不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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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章 好看

  高空之上,山風驟凝。

  女子嫣然一笑,百媚生。

  「坐井觀天。」

  她抬皓首,白皙細頸顯得更長,輕啟朱唇,說道。

  她出口說出這四字時,波動不堪的鏡湖水面驟然平靜,紋絲不動,連她腳下的浪花都靜寂不動,這鏡湖便真的很像一口井。

  黑石上的俞輕啟身穿墨衫,知道她反唇相譏將自己比作井中眼界不寬的蛤蟆,心中卻也是絲毫沒有波瀾。

  不動劍心,首先便是心靜。

  他腳下的黑石裂了開來。

  鏡湖未動,但雲棠的劍意已經動了。

  黑石筆直裂開兩半,裂口光滑亦如鏡。

  啵的一聲輕響。

  一道劍氣和俞輕啟的腳底一觸,如夢幻泡影碎裂無蹤。

  然而就在下一剎那,整個鏡湖便被這些氣息所驚,雲棠面上已無笑意。

  沒有人再覺得嫵媚或者動人,她的面上沒有任何情緒,閃耀著瓷樣的冰冷光澤。

  俞輕啟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攪動了整個鏡湖,裂成兩片的黑石落在漩渦之中,在旋轉之中瞬間被無數道水流切割成碎片。

  一道深綠色的劍光,卻在漩渦中心刺出。

  「來!」

  俞輕啟一聲厲喝,天空上那道劍光驟然到了他的掌心。

  「破!」

  劍光如電在手,卻不斬向那道深綠色劍光,他身下漩渦之中,無數黑色碎石的碎片卻是在水中片片豎起,如同一柄柄黑色小劍,略微傾斜,就如朝著他手中的那柄劍在朝拜。

  水聲大響,這些黑色小劍卻巍然不動。

  漩渦旋轉不動,分化成無數水流在湖面上散開。

  「這……」

  看著俞輕啟手中的這道劍光,郭秋覺臉色微變,只覺得強大,然而看著散開的漩渦和那道深綠色劍光,他卻隱然覺得有那些地方不對。

  俞輕啟往下揮劍。

  他劍上的光芒越來越明亮,光線裡越來越透露著神聖的味道。

  和他的劍光相比,整個天空都似乎黯淡了下來,就像是天地間的光線,在被他這一劍抽引。

  那道深綠色的劍光無法繼續向前,緩緩往下方水面沉去。

  「雲水宮劍意以水為引,一招破寒潭技驚四座,今日我破你劍招,便是要教天下人知曉,當年雲水宮為劍首,只不過佔了這地利而已。」

  俞輕啟傲然而無情的看著那柄深綠色的長劍,出聲說道。

  「還是坐井觀天。」

  然而面對他這句話,雲棠只是微嘲一笑。

  「當我雲水宮便只有一招破寒潭?」

  「卻不知我雲水宮還有斬蛟龍?」

  雲棠臉上的冰冷盡數化為狂熱,她的整個人光焰四射,若說俞輕啟此時手中那劍的光明充滿著聖潔的味道,她此時的光芒,便是熱烈的火焰中跳躍的光澤。

  一股難以想像的霸烈氣焰破開水面,鏡湖水分成兩邊。

  湖底潮濕的泥土,水草,盡收眼底。

  霸烈的劍氣連水汽都無法接近,轟然斬至俞輕啟身前。

  一聲如雷轟鳴。

  無數道水浪從分開兩邊的鏡湖湖面激射而起,形成暴雨,落在被一劍震飛出的俞輕啟身上。

  俞輕啟面色蒼白無比,他手中的劍如被淋熄的蠟燭,光芒瞬間黯淡。

  高空之中有雲氣響應,轟鳴不已,烏雲頃刻形成,下起雨來。

  雲棠傲然抬首,漫天的水珠雨線,紛紛畏懼般避開,她的身周水面暴怒不息,然而卻沒有一絲水花濺落在她身上,有如神跡。

  鏡湖周遭的許多人見這一劍之威,面容也瞬間黯淡下來。

  唰的一聲響。

  余左池撐開了一柄黃紙傘。

  雨水空濛,山林如畫,好看。

  碧波上的宮裝麗人有如仙子,好看。

  所以他微笑,真誠道:「好看。」

  「對了!」

  郭秋覺此時才如夢初醒,醒覺剛才為何總是覺得哪裡不對。

  此時水花如落英繽紛,雨線肆意,劍意才是真正的酣暢淋漓。

  之前那一劍寒潭破雖然驚心動魄,碧水劍自寒潭生,但劍意含怒,卻偏生不酣暢。

  百里流蘇微諷的看著被狼狽震飛的俞輕啟,心中冷嘲道這劍器榜果然不過如此,只是轉眼看見郭秋覺此時神色,他卻是心中一動,知道這名雲夢劍宗的修行者,恐怕天賦倒是真的不凡。

  余左池微笑而語,聲音並不響亮,然而碧波上那名宮裝麗人卻是轉過身來,隔著水霧相望,嫣然一笑:「真的好看?」

  余左池微躬身為禮,道:「真的好看。」

  雲棠收斂笑意,也恭謹回禮,道:「未請教?」

  當她這三字出口,天空雨線頓斷,一些晶瑩的雨竹同時灑落在湖面上,又近乎同時消失,整個湖面驟然一靜,微波蕩漾。

  淡淡的天空落下,她便顯得更加出塵。

  「巴山劍場,余左池。」余左池眼中更有讚嘆之意。

  雲棠安靜道:「外面山道上,那毒腹劍主應該便是敗在你手?」

  此言一出,鏡湖各處頓時一片嘩然。

  能登臨此間的都是當世最強的劍師,世間那些凡物,恐怕連山道上偶爾有人留下的一道劍意都通不過,但即便如此,那毒腹劍主已然成名二十餘年,在劍器榜排名第七,說竟是敗給這樣一名默默無聞的劍師,也是太令人難以置信。

  這裡許多人到來之時,已然見到道上那兩柄劍和雲棠,所以許多人下意識便以為,那兩人最有可能也是敗在雲棠手中,根本這這一角不甚起眼的余左池聯繫不到一起。

  最為吃驚的便是就在余左池身邊的郭秋覺,他不可置信的看著余左池,「這……真是敗在你手?」

  雨停便不需撐傘。

  余左池收了傘,聳了聳肩,算是默認。

  「那青璃呢?」

  雲棠神容更為寧靜,道:「也是敗在你手?」

  「那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只是青璃劍主和他互相看不順眼,便打了一架。」余左池斜傘點了點百里流蘇。

  郭秋覺眼睛瞪得更大,他在見到那兩柄劍時還在猶豫要不要入鏡湖,擔心自己修為進境會因為心境波動而受影響,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擊敗那兩名劍主的,竟然就是身邊這兩人。

  雲棠認真看了百里流蘇一眼,頷首為禮。

  一道深綠光焰從她身下悄然浮起,無聲無息落於她手中,她緩緩橫劍,望向余左池。

  雖未發一言,但余左池明白她心意,認真道:「你才和他交手,我會不會佔了便宜?」

  雲棠笑了笑,道:「你說?」

  余左池也笑了,道:「看來不會,劍意更熾。」

  雲棠正色道:「那便請。」

  「請!」

  余左池抬手,一道青色劍光在他手中生出,頃刻沉靜。

  「青山劍?」

  郭秋覺一愣。

  「不是。」余左池竟是抬劍讓他看得清楚一些,「這是我巴山劍場的鑄劍,名為隨緣。」

  「這……」郭秋覺只覺得這劍上青光柔而不奪目,細看去,劍身上連任何符文都沒有,唯有隱約無數遍鍛打形成的細微痕跡,這劍的樣式極為普通,然而卻一點瑕疵都沒有,每一個細節都堪稱完美,越看越挪不開視線。

  「好劍!」他下意識的讚嘆道。

  余左池微微一笑,橫劍於胸,看著眼前那好看的女子,道:「請。」

  雲棠點頭,揮劍。

  劍光如長袖。

  平靜湖面再次分開。

  一招斬蛟龍。

  霸烈無雙。

  她皓首輕抬。

  昔日雲水宮那名宗師一招破寒潭便令人無法可解,今日她便是要用這一招斬蛟龍,會遍天下強者。

  余左池便在分開的湖水那一端。

  他還有閒情看了一眼濕潤的湖底上青嫩的水草上跌落的一隻小蝦。

  他甚至連橫劍的姿勢都沒有變。

  然而當如此霸烈的劍意,卻是無法侵入他身周三尺。

  他如同在巨浪上飄蕩的一片青葉,隨波逐浪,隨遇而安。

  雲棠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起來。

  天空之中再次響起巨大的轟鳴。

  無數雨線遮住了天幕。

  余左池按劍不動,他撐傘,遮住了他頭頂的一片天地。

  晶瑩的雨水在傘面上濺開,水花朵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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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3章 隨緣

  雲棠面色微白,她看著傘面上濺開的水花,目光閃動間,整個天空之中落下的雨線都在傾斜,都在晃動。

  「巴山劍場在哪裡?」她莫名的問道。

  余左池將傘抬得更高一些,露出臉面,「在巴山。」

  這似乎是很無聊很無趣的問話和回答,然而那些靜立在鏡湖畔的宗師們都很清楚這一句問答對於整個天下的意義。

  在這一劍斬蛟龍之前,巴山劍場默默無聞,但如此輕描淡寫破去雲水宮這一劍之後,巴山劍場注定名聞天下。

  「只是守,並不能勝。」雲棠安靜下來,所有雨線便消失,鏡湖也安靜下來。

  余左池又收了傘,認真道:「當然不只於守。」

  雲棠道:「那讓我看看你的攻。」

  余左池頷首。

  他沒有先行動劍,只是動步。

  他一步跨出,跨向水面。

  這世上真元修為不夠的低階劍師戰鬥,便是持劍砍殺,修為再高一些,便是以真元御劍,飛劍來去,再高一些,便是劍為本命,心動便劍意動,引動天地之威。

  然而他的戰鬥方式,卻似乎偏偏就像那些最低階的劍師一樣,持劍而行。

  鏡湖水面依舊紋絲不動,只是在雲棠所在的一端卻是漲起。

  整個水面傾斜,余左池朝著雲棠行去,便如同在登山。

  然而他卻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並未因此慢下來。

  相反,他的腳深深的踏入水面,他的整個人,就像是一顆釘子一樣,直接扎到雲棠的前面,然後揮劍。

  他揮劍很隨意。

  甚至似乎沒有什麼招式可言。

  然而在雲棠的感知裡,這一劍就像是伐向木頭的斧子,而她便是那根不能動的木頭,無法可躲。

  她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揮動手中的碧水劍,也像是揮舞著柴火棍一樣,朝著對方的劍砸了下去。

  修行者的戰鬥便是如此。

  當你無法破解對方的劍招,所能相較的,便只有純粹的力量。

  轟的一聲巨響。

  她和余左池都往下沉去,各自雙腳都直接落在濕潤的湖底,強大的元氣力量,甚至將淤泥之中的水汽都頃刻擠壓出去,變成干地。

  岸邊的水位卻是往上漲起。

  整個鏡湖,變成了一個碗。

  她和余左池,便在碗中央。

  余左池尤有閒情看了一眼四周的水幕。

  他看到湖畔那些人都被水幕遮掩,看著水中如被封在琉璃之中的碧綠水草,然後他又看著身前的雲棠,輕聲道:「我讓了你一些。」

  「輸就是輸,讓什麼讓。」

  雲棠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一道桀驁不遜的深綠色劍光消隱,她背負雙手,神情卻是平靜下來,突然之間淡淡一笑,道:「有空我去巴山看你。」

  余左池眼睛一亮,道:「你要來我去接你。」

  雲棠擺了擺手,不再說話,轉身便要走。

  「這就走了?」余左池出聲。

  「不然又如何?」雲棠道:「劍器榜終究是虛名,此間能和你抗手的,應該便也只有那岷山劍宗的百里流蘇了。」

  「其實我不是來爭這首名。」

  余左池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眸,道:「其實……我也並非巴山劍場最強的劍師,我師弟顧離人比我強出太多。我來這裡,只是我巴山劍場開山門收徒在即,他也缺個弟子,我來了這裡,知道巴山劍場的便多,挑選弟子,便也有餘地。」

  「真還有比你強出太多的劍師?」

  雲棠眉頭深深皺起,只是她終究是真正的大宗師,轉瞬便是傲然一笑,「那便真的要去巴山看一看。」

  「還有。」

  雲棠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特意喊住我,在我走之前對我說這些,便是因為想著我若是就這樣走了,今後在別人口中聽到巴山還有更強的劍師,你怕我心中便不舒服?」

  余左池笑了笑,又覺得有些尷尬,乾咳了兩聲。

  「走了。」

  雲棠卻是灑脫,轉身行去,唯有一聲輕淡的飄來,「多想。」

  余左池看著她的背影,莫名歡喜,哈哈一笑,再次真誠讚道:「真的好看。」

  「就這樣勝了?」郭秋覺看著走來的余左池,看著走去的雲棠,雖然明知發生了什麼,卻依舊有些不敢相信。

  「真煩。」百里流蘇突然說道。

  郭秋覺驚訝的轉過頭去看著他,不知道此時他說這兩個字的意思。

  他的聲音很高冷,那些還停留在湖畔的宗師們,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也不知道他這句話在此時到底是什麼意思。

  然而余左池卻偏偏明白。

  雲棠勝了劍器榜上排名第二的俞輕啟,而他又勝了雲棠。

  先前在劍器榜上排第一的那柄雲中劍的主人又未來,再加上之前他在道上又勝了毒腹劍的主人……湖畔這些宗師們,先前都未必能勝俞輕啟,那他隱然之間便已經是此間第一人。

  只是就如之前俞輕啟質疑雲水宮只是借了地勢之利一樣,場間這些宗師們也會質疑他們未親眼所見的他和毒腹劍主人的一戰,也會質疑雲棠是否因為和俞輕啟的一戰而力有不逮才敗在他手下。

  這種質疑在對他已經有所瞭解的百里流蘇看來很煩。

  但他明白,最讓百里流蘇有些煩的是,這些劍器榜上的劍師,雖然的確很強大,但其中絕大多數人,都似乎並不能讓他喜歡。

  「那你來吧。」

  正是因為明白,所以余左池微微一笑,停在湖畔,看著他說道。

  百里流蘇點頭,一句話都不多說,拔劍。

  虛空拔劍。

  一股強大的本命氣息從他手中噴薄而成。

  一道白色的雪劍一寸寸在他手中生長出來。

  寒意驟生,湖畔的草上迅速的結出白霜,然後朝著更遠處的山林蔓延。

  郭秋覺已然說不出話來。

  他滿眼驚艷。

  這座劍山已經高絕,飛鳥難渡,然而當百里流蘇的這道本命劍顯現,卻是像有一座比這劍山還要孤高許多倍的雪山憑空出現,然後冷意全部被抽引過來,落在這一劍中。

  他突然明白百里流蘇為什麼這麼話少,為什麼這麼不容易親近。

  本命劍能有這樣劍意的人,一定是在無比孤高處煉劍煉了很長的時間。

  他面對的只有風霜,和無所不在的寒意相鬥,和日出日落為伴,這樣的人,又怎會多話。

  白色雪劍生成時,便已橫在胸前。

  正因為瞭解,所以余左池也沒有任何多禮,他回應的,只是撐傘。

  無數道白色的流線頃刻在空中飛舞,出現時寂靜無聲,然而在下一剎那,便發出恐怖嘯鳴。

  砰砰砰……

  無數聲宏大的撞擊聲在黃紙傘面上響起。

  湖畔的宗師們全部變了臉色。

  千萬劍在空中行走,就如無數劍師在持劍殺伐。

  百里流蘇平靜而行。

  他體內磅礡的真元從他手中劍的符文之中飛灑出來,和他尋常在岷山最高端練劍時一樣,將強大的力量匯入風雪,注入每一片飄舞的雪花之中,然後將那片雪花變成天地間的一柄劍,然後施展出不同的劍招。

  他不追求每一劍的完美,只求完成。

  但無數劍,無數不同的劍招如同密集的箭雨一樣朝著同一人席捲,這樣的打法,卻是所有這些宗師,從未見過。

  看著衣衫上都泛起的白霜,感受著那千萬劍的行走和不同劍招瘋狂的殺伐,這些停留在湖畔的宗師們心中都生出涼沁沁的意味。

  他們沒有人覺得,自己能夠擋住百里流蘇的劍。

  郭秋覺就站在百里流蘇的正背後,所以他看著百里流蘇的背影,看著百里流蘇前方那些可怕的白色流線,當那些破碎的風雪帶著殘餘的劍意從他身體兩側的空氣裡流過時,他比其餘這些宗師更能清晰的感知到這些劍到底有可怕。

  然而更令他震撼的是,鏡湖上浪花朵朵,余左池在不斷後退,然而手中的黃紙傘依舊不破,甚至連白霜都沒有。

  百里流蘇劍眉挑起。

  然後他消失在自己的風雪之中。

  在下一剎那,他已經在余左池頭頂的上方天空。

  他就像是從極高的山峰跳了下來,一劍朝著余左池刺去,卻並不想刺余左池手中的傘。

  從高空墜落般的劍意猶如流星,然而劍尖所知卻偏偏縹緲無蹤。

  湖畔的許多宗師心聲嘆息。

  力量、速度和詭異多變往往是相悖的,當這些都能極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這樣的劍,便真是強大到了極點。

  只是面對這樣的一劍,余左池卻是笑了起來。

  因為這原本就是他最擅長的事情。

  他的劍名隨緣。

  他的劍意,便真的很隨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6 12:21 PM 編輯

第0004章 完美

  兩道劍光如海市蜃樓般縹緲,終不相逢,然而在場都是世間的大宗師,便都明白這種不相逢之間的萬般試探和來去便是無數種見招拆招。

  甚至從兩人的劍光之中,許多宗師都感覺到了一些已經失傳的強大劍招的影子。

  這是影子,然而對於很多人而言,便是黑夜。

  一名身穿紅衫的宗師轉身離開,他身上的氣息震盪得有些厲害,在離開時,許多縷氣息如同劍鋒一樣,將他走過的一片矮林切割得七零八落。

  就在附近不遠處的一名宗師不明他為何心境波動得如此激烈,心生不解的同時,又看著那些樹木的斷口,又是好生心疼,心想在這種地方,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長得好。

  百里流蘇並非容意認輸的人,然而劍和劍的交鋒最為直接,在那名紅衫宗師轉身離開時,他便已經明白自己並不能勝過這名多話的巴山劍場劍師。

  既然不能勝,便不要再浪費力氣。

  所以他很果斷的收了劍。

  他的劍光收斂,寒意消失無蹤。

  余左池臉上異常凝重的神情緩緩消失,然後鬆了一口氣。

  「走了。」

  百里流蘇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你又沒有輸!」余左池衝著他叫了一聲。

  百里流蘇嘴唇微翹,心想你這人就是多話。

  「我師弟顧離人比我要強許多。」余左池的聲音又響起。

  整個鏡湖上方的雲氣突然亂了起來。

  許多人心亂。

  就連先前那名看著被切得七零八落的矮林好生心疼的宗師都有些心亂。

  「不要誤會。」

  余左池尷尬的笑笑,衝著緩緩轉過身來的百里流蘇,道:「只是我巴山劍場正開山門收徒,想要收些好學生……還有我師弟也缺一名好學生。」

  百里流蘇微微蹙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然後道:「那我會去巴山看一看你師弟。」

  余左池頓時有些失望,道:「回去不一起走?」

  「不。」

  百里流蘇極為乾脆的吐出一個字,什麼理由都不講。

  看著他乾脆利落下山的背影,余左池很無奈。

  郭秋覺和很多人看著無奈的他,更加無奈。

  「你特意來這裡,只是為了要讓人知道,巴山劍場缺些好弟子?」郭秋覺很無語的看著他,輕聲道:「就如萬人矚目,無數人無比敬仰的看著你時,你卻大喊一聲,我家的燒餅真的很好吃,大家快去吃,這合適嗎?」

  余左池見他說的有趣,忍不住笑了笑,道:「是一回事嗎?」

  郭秋覺道:「也差不多。」

  「但應該很有效。」余左池收斂了笑容,有些自的,「不管過程,但最終結果很有效。」

  他說話很隨意。

  劍光揮灑很隨意。

  郭秋覺看著此時的他,想到他的那些劍路和劍意,心中便隱然有些感悟。

  「看來我的確不該太過拘泥劍招。」他忍不住輕嘆道。

  「是不該太過拘泥形式。」

  余左池認真起來,悠然看著天邊的流雲,道:「最重要的不外乎兩點,天賦和勤奮。」

  「那你這話,對於天賦不夠的人,聽起來便有些傷心。」郭秋覺苦笑道。

  余左池微微一笑,道:「但這是事實,每個人都不一樣,天賦都有差別,就如劍胎從煉製時開始就有不同,就有高低品階之分。所以我師弟才需要一開始就找一個最合適的弟子。」

  「我也要去巴山看看你師弟。」

  郭秋覺聽著他一口一個師弟,便是瞬間下定了決心,「我和你一起走。」

  ……

  每個人生來當然有差別。

  只是許多人不願意覺得自己比別人差而已。

  當這座劍山再次恢復平靜,那名紅衣宗師在山下的荒野之中行走,他的心境也緩緩恢復平靜之時,他到了一片開滿野花的山坡。

  山坡上停留著一架很大的車輦。

  有白色的雲霧不斷從上空落下,繚繞在這架車輦周圍。

  「師尊。」

  這名紅衣宗師對著車輦躬身行了一禮,將他在劍山所見緩緩說了一遍。

  車輦之中一聲嘆息。

  「真如預言所說,天下氣運匯於長陵?」

  「那真是要變了。」

  「你真的相信余左池說的,巴山劍場還有一名比他強出很多的劍師?」

  雲棠在黑夜籠罩的荒原裡在行走,她的身後,有幾隻黑煙形成的烏鴉上下翻飛,聲音便是從這些烏鴉口中響起。

  這種畫面,猶如夢魘之中的場景。

  雲棠淡淡的說道:「我當然相信。」

  「只是這不太可能。」烏鴉的聲音有些尖利起來,聲音震盪之中,有的烏鴉砰的一聲,化為一團黑色煙氣,然後在下一個呼吸之間,又凝聚起來,變成新的烏鴉。

  雲棠根本不去看這些烏鴉,微嘲道:「有什麼不可能的,你去和余左池比一下劍,就會知道像他那樣的人物,還需要說假話?」

  「不是這個意思,是一山不容二虎。」烏鴉尖聲道。

  「連劍意都那樣隨緣,他又如何是那種好爭之人?」雲棠想到余左池認真讚嘆的神情,忍不住嘴角翹起,蕩漾起一抹微笑,「他懂得欣賞。」

  「我也很欣賞你的碧水劍,要不要認真的考慮一下,接受一下我的提議?」烏鴉大聲的尖笑起來。

  「到了齊國這麼多年,連貪多不爛的道理都忘記了?」

  雲棠反手五指如劍刺出,空氣裡一聲巨大的轟鳴,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猶如一個大浪沖向後面遠方的黑夜,那幾隻烏鴉徹底化為黑煙消失,遠處的黑夜裡,有一道人影瘦高,如同黑竹竿一般站立著。

  也只是數個呼吸的時間,這道人影就往後方的夜色裡淡去,終究消失。

  「亙古不變的只有時間的流逝,只有始終會出現的這漫漫長夜,連天空的日月星辰都會改變,何況世間的氣運。若只是秦地出了幾名強大的劍師便能令你們心憂,那還練什麼劍?」

  雲棠緩緩抬首,看著高空之中那些星辰,嘴角再次露出一絲驕傲的笑容。

  她在鏡湖雖然敗於余左池之手,但她自覺自己到了一生之中最為巔峰的時刻,她的精氣神趨近完美,敗於余左池,只是因為天賦所限。

  所以此時她突然很理解為什麼余左池這樣隨意的人,一定要跑到鏡湖來認真的說收徒這樣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尋覓一名弟子了。

  在一名劍師最為完美的時刻,再能尋覓到一名完美的學生,那便是真的完美。

  ……

  從二十三年前開始,鏡湖劍會一直便是天下修行者和各國最為關注的盛會。

  雖然這些世上最高的宗師行事往往和尋常人不同,這種天下最為矚目的盛會往往顯得太過清冷,然而往往只是幾柄劍出手,帶來的不同變化,便能撼動整個世間。

  在過往所有的劍會裡,很少有來自秦境的修行者折服其餘的宗師,然而今年的劍會裡,卻終於出現了最大的變數。

  不只是余左池和百里流蘇,誰都知道了巴山劍場還有一名叫做顧離人的修行者更為強大。

  那天下前三的劍師,都來自秦地。

  劍器榜上的排名最多只能作為參考,未必作準,但劍會的結果,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卻是沒有人會懷疑。

  劍會的訊息在黑夜裡迅速的傳遞。

  巴山劍場的那一名宗師,余左池的師弟,很快便會成為天下最出名的劍師。

  雖然還從未有人見過他出手,甚至除了巴山劍場的一些人之外,都沒有人見過他長什麼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6 12:21 PM 編輯

第0005章 正年少

  甚至沒有人知道,他不在巴山。

  修行是什麼樣子的?

  或者說什麼是修行?

  每個被世間認為是修行者的人,心中的都有不同定義。

  在顧離人看來,修行便是質疑,便是不斷的超越。

  當他在巴山,拿到第一本修行典籍,第一本劍經時開始,他便不斷質疑這些流傳了很多年的修行典籍是否正確,懷疑那些劍招是否合理。

  然後他真的發現其中有很多不對的地方,然後便不斷修改。

  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片樹葉落進河流時蕩漾的漣漪都有些不同,又怎麼可能有一成不變,永遠正確的修行功法和劍招?

  他越來越強。

  直至余左池這樣隨緣的人都確定不是他的對手。

  但他很清楚,他的修行方法也有問題。

  因為天賦。

  只有擁有像他這樣天賦的人,或者是天賦比他更高的人,才能像他一樣修行。

  所以他不像很多名師一樣有盲目的自信,認為哪怕是一些天資尋常的弟子,都可以在他的調教下獲得驚人的成就。

  ……

  一襲青衫的顧離人緩緩走向巷尾一家不起眼的客棧。

  他的頭髮很簡單的用一根布帶紮起,身上的粗布青衣也簡單到了極點,沒有任何的紋飾或是配飾。

  此時的他當然不可能預見,他這樣的裝束,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便會成為秦地男子最流行的裝束,甚至在很多年後,絕大多數秦地的修行者,都依舊最喜歡這樣的裝束。

  這是一座邊城。

  在過往的十餘年裡,這座邊城曾經數度易主,有時屬於趙,有時屬於秦,現在則屬於秦。

  這裡和巴山相距甚遠,風貌景物當然也相去甚遠。

  巴山的一些縣城、鎮集之中的酒樓客棧之中,到處都是他喜歡的罐子肉,臘腸,但這邊的客棧裡,做得最多的卻是酸湯魚。

  當他走進這間客棧的院子裡時,有一名身穿破舊布衣的少年正在喝酸湯魚。

  這名少年的身影並不魁梧,頭髮也有些亂,甚至身上破舊的布衣上還沾染著一些血跡和獸類的皮毛。

  然而顧離人看著這名少年,他的眼睛卻是漸漸亮了起來。

  他微笑起來。

  他越看越是喜歡,哪怕是酸湯的味道讓他的鼻翼始終微皺,哪怕是這名少年吃魚時懶得吐魚刺的那種模樣,都讓他越看越喜歡。

  「我找了你很久,終於打聽到你在這裡。」

  他徑直走上前去,在這名少年的對面坐下,微笑著說道。「你大約不知道,從一張獸皮開始找起,然後將你找到,這是何等困難和幸運的一件事。」

  「什麼?」

  少年微蹙著眉頭將碗推在一邊,他仔細的端詳著坐在對面的這名青衫男子,看著對方清亮的眼睛和滿臉認真的神情,再覺得對方似乎有些英俊和不像是這邊城裡人的時候,他終於確定對方不是有病和不是開玩笑,便不解的補充了一句,「什麼獸皮。」

  「一張虎皮。」

  顧離人看著少年,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點了個位置,道:「在這裡有個洞。」

  少年想了想,若有所思,「那找我做什麼?」

  「應該就是用這樣的竹子刺死的?」

  顧離人看著少年身邊凳子上放著的一根紫色的竹子,認真道:「我見過很多人用這樣的竹子刺死過猛獸或是人,只是我從未見過這樣刺出的洞,我想那應該是一名力量不夠,又不是修行者的人刺出的洞。」

  「後來我花了很大力氣,讓人打聽這張獸皮是誰賣出來的,結果最終打聽到是這裡的一名少年,再後來,我就來了。」

  顧離人看著少年,開始滿心歡喜,甚至覺得是上天賜予的神跡。

  「你是不是有病?」

  他滿心歡喜,少年卻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顧離人頓時愣住。

  「就算是我,就算我是用這竹子刺死了一頭猛獸,和你又有什麼關係?花了那麼大力氣打聽這獸皮是哪裡賣出來的做什麼?」少年看著他,眼神之中充滿警惕的意味。

  「因為我想找一名傳人。」顧離人知道自己太過欣喜而有些唐突,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如果你的確有我所想的那種天分,我想教你修行。」

  少年很奇怪的看著他,道:「我有什麼好處?」

  顧離人又愣了愣。

  他這才想明白,對於長陵一帶的尋常少年而言,若是知道有修行者想要教他們修行,他們一定會欣喜若狂,然而在這裡,在這種地方,這裡的少年恐怕甚至不知道修行為何物。

  「你知不知道什麼是修行者?」

  於是他看著這名少年,認真的問道。

  「聽說過,但沒有見過。」少年皺著眉頭說道。

  「修行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顧離人微笑的看著他,道:「知道修行的方法,懂得納天地元氣而用,會擁有很強大的力量,可以做到很多你現在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

  少年想了想,道:「比如說?」

  顧離人也想了想,他看了少年的筷子一眼,然後少年手中的一雙筷子便突然斷了。

  「在很多故事書裡,修行者和仙人沒有什麼區別,修行者會活得更長久,會擁有很多尋常人想像不到的神通,比如強大的修行者,想要殺死你,只要看你一眼你便死了,除非你也是修行者。」

  顧離人看著大吃一驚的少年,認真的說道。

  少年看著手中毫無徵兆被切斷的筷子,看著平滑到了極點的切口,他的眉頭深深的皺起,道:「若是我不答應,你會不會殺了我?」

  顧離人苦笑起來,道:「應該不會,只是我原以為,你聽了這些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不是應該欣然答應?」

  「那我不答應。」少年很斷然的回絕道。

  顧離人再次愣住,這次他愣了很久,才能再次開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有很多修行者存在,你太莽撞。」少年認真的看著他,道:「因為一張獸皮就覺得我與眾不同,就興沖沖的花那麼大力氣來找到我,我覺得你非但莽撞,而且容易衝動,在修行者的世界裡,恐怕你很容易被人殺死,你教我修行,似乎對我沒有什麼好處。」

  顧離人聽著他的道理,啞然失笑,但心中卻並未生氣,看著少年越看越是歡喜。

  「我並不像你想像的那般莽撞,因為我和一般人不同,所以看得出那一個孔洞之中的不凡,還有,我讓人幫忙找你……還找到了好幾張應該出自你手的獸皮。所以這不是湊巧,你應該很有天分,你有著尋常人難以企及的直覺,關鍵在於,如果你是獨自一人殺死這些猛獸,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如此鎮定,如此輕易的將它們殺死,畢竟你不是修行者。」顧離人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笑了起來,「而且,天下說不定的確有能夠勝得了我的人,但是能夠殺死我的人,應該沒有。所以你的顧慮並不存在。」

  少年皺著眉頭,他覺得這人口氣實在太大。

  「你用這竹子刺我看看。」

  顧離人看著他,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期盼神色,「不要留情,真的不要。」

  少年想了想,也不再多說。

  他的手動了動,他甚至沒有站起,他手邊那根紫色的竹子便已經刺了出來。

  顧離人的眼睛驟然睜大,他的眼睛裡,全部都是驚艷的光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0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6 07:18 PM 編輯

第0006章 你的名字

  很順暢。

  很完美。

  就像是天空裡飄過一片流雲,流雲裡飛來這一刺。

  在過往很多年裡,他當然見過很多劍師用劍,只是即便是那種追求劍招無形的劍師,在很多年的苦練之後,依然有著刻意雕琢的味道,根本無法和這少年的這種自然相比。

  他眼中驚艷著,心中感嘆著,他的手伸了出來,屈指彈出。

  同樣十分自然。

  啪的一聲輕響。

  他的手指彈在這根竹子的前端。

  竹尖偏了,刺向他脖頸的一側空處。

  少年的眉頭微微蹙起,就像是平靜的池塘裡泛起了一圈漣漪。

  他手中的這根紫竹慢慢垂下,然後收回。

  「為什麼?」

  他看著顧離人,這時候他似乎才開始真正的打量起顧離人的面目。

  顧離人其實知道他是在問什麼,只是卻故意微笑道:「什麼為什麼?」

  「你沒有用多少力氣,應該彈不開我這根竹子。」少年認真的想了想,又道:「而且我感覺你應該來不及彈中。」

  「你應該沒有修過什麼劍法,但是你應該知道有劍法、劍招這種東西存在。」顧離人也認真起來,他伸出手,屈動手指,在少年的眼前彈了數下。

  「每個人對於劍招的理解都不同,在我看來,將劍招視為迷惑對方的手段便是小道,能帶來更完美的發力和速度,才是根本。」

  他生怕少年不能夠理解,手指的動作又變慢了一些,道:「在侷促的時間和空間裡,不同的劍招便是可以讓你的力量按照你的心意去往不同的地方。」

  「不是這些。」少年搖了搖頭,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他看著顧離人的手指,凝重道:「我明白方才我若是持劍,這樣一劍刺來,若是一些沒有學過多少劍招的,他便是想要彈中我這劍,都沒有合適的招數可以用,都想不到什麼辦法來彈,但對你這樣的人,應該是有很多種招數可以彈中,你只是選了其中你認為發力最完美,彈中你想要彈中的地方最快的某一招。但我所說的,不是招數的問題。」

  「招數是方法,達成你心意所指的手段。」顧離人眼中欣喜的光芒更濃了些,他安靜的看著這名少年充滿求知慾的眼睛,緩緩的說道,「因為我的一切感知比你快,你的動作在我看來會很慢,而且我感覺得到你的力量流動,感覺得出彈在哪裡,會讓你的力量失去平衡。所以哪怕我的力量比你小,都能夠破解你這樣的一招。」

  「所以這就是你所謂的修行?」少年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問道。

  「內在和外在,沒有一樣不重要。」

  顧離人的手指停止了動作,但是一股強大的力氣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那是一道若有若無的劍光,然而鋒銳的氣息卻是讓少年頓時變了臉色。

  這一股氣息朝著天空刺去,就像是要將整個天空刺出一個孔洞。

  「掌握任何可以讓你擁有更強力量的方法,就是修行。」

  「我之所以找你,是因為每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你和尋常人的天賦很不一樣,有些方法,尋常人一輩子都學不會,但是你天生就會,有些你不會的,我恐怕教人無數遍,他都不會,但是你可能看一眼就會了。」

  顧離人感慨的看著這名看向天空的少年,道:「我覺得你將來有可能超過我……我是顧離人,巴山劍場的劍師,你叫什麼名字?」

  「王驚夢。」

  少年將目光從雲端收回,他看著顧離人平靜喜悅的眼神,安靜起身,然後認真躬身行了一禮,道:「老師,我隨你修行。」

  「王驚夢?」

  顧離人默默的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他有些意外,這名字讓人印象深刻,不像這邊城之中的人會取的名字。

  「你的家人?」所以他忍不住問道。

  「我父母來自長陵,隨當年甄保將軍而來,父母其後三年都相繼染病去世。」王驚夢答道。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而且當年太過年幼,甚至連父母的面目都記不清楚,所以此時他回答顧離人時,心中並無太多的感傷。

  「來自長陵?」顧離人卻是愣了愣。

  他也不太通世事,而且巴山劍場距離長陵也是甚遠,所以他用力想了很久,才記起當年長陵似乎的確有一個有名的將領被謫貶,牽連數千人流放。

  「你父母是他部下,還是修行者?」他忍不住問道。

  王驚夢搖了搖頭,「父親是畫師,母親尋常人家女子。」 

  「他們染病去世時你幾歲?」

  「四歲多……不到五歲?」

  「那後來誰照料你?」

  「我父親的一個朋友,我的一個叔叔,是一名老軍,被安排在山中看林地,其實也算是自生自滅。」王驚夢道:「後來過了幾年,附近有支馬賊作亂,他卻是又被召了去,然後戰死了,之後我便一個人。」

  「那他死後,你便是一個人在山林之中打獵為生?」顧離人看著這名分外沉靜的少年,心中生出極大的哀憐。

  父母只是尋常人,被牽連流放,相繼病死,之後照料他的父親的朋友也戰死,尚且年幼便流落山林之中,這聽來都是不幸。

  「你說的應該很對,我和一般人有些不太一樣。」

  王驚夢卻沒有絲毫的自憐自哀,這種事情在這邊城裡太過尋常,甚至當年那邊城裡絕大多數人的遭遇似乎都比他還要悲慘。

  他看著顧離人,說道:「那些在尋常獵戶看來很難殺死的野獸,在我看來一點都不難殺死。它們都會主動撲來,我只要刺中能夠殺死它們的地方就可以,而且越是難殺死的野獸,便越值錢。」

  「沒想過走出這裡,出去看看?」顧離人點了點遠處天空的一個黑點,那是一隻飛在高處的鷹隼。

  「飛得越高,看得就越遠,修行亦是如此,看得越多,眼界便越寬廣,便越有可能變得強大。」

  「想過,只是事情要一件件去做。」

  「那沒有想過找一名有可能讓你變得更厲害的老師?」顧離人認真的看著這名少年平靜的眼眸,很直接的道:「或者找那些馬賊幫你父親的那個朋友報仇?其實變強和擁有力量這種事情,勇氣也很重要。」

  「這裡沒有什麼修行者,在剛剛看到你的力量之前,我一度認為世上沒有修行者存在,那些有關修行者的事情,全部都是和山鬼精怪一樣,是故事書裡杜撰出來的。」王驚夢很乾脆的搖了搖頭,「這裡沒有讓我變得更厲害的老師,因為我沒有遇到比我厲害的人……在殺死野獸和殺人這種事情上。」

  「殺人?」顧離人有些意外。

  王驚夢點了點頭,「那批馬賊早就已經被我殺了。」

  顧離人愣了許久,他更加意外。

  「殺人的感覺怎麼樣?」他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特別,可能那些人比野獸還更讓人感到厭惡。」王驚夢認真的說道,「這幾年我殺的野獸很少,因為它們只是純粹的需要食物。所以你能通過一張獸皮找到我,也實在讓我有些意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0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6 07:17 PM 編輯

第0007章 我會教你

  「第一次殺人或者單獨殺那些可能你不能一擊致死你就會死的猛獸時,你是什麼感覺?」

  顧離人很喜歡這種對話的感覺。

  因為王驚夢很平靜。

  很平靜,這種對話就會顯得輕鬆。

  「你很老練,幾乎所有人在面對危險時都會緊張,能夠像你這樣冷靜的很少。」

  「害怕且緊張,但我以為人人都會像我這樣,越是害怕和緊張,就越是要細緻,越是不能犯錯。」王驚夢看著他,說道:「多了幾次以後就很自然。」

  「你試試。」

  顧離人拿起了一雙乾淨的筷子,然後他分了一根給王驚夢。

  王驚夢猜出了他想要做什麼,想到自己就將接觸一個自己之前以為根本不存在的世界,他的心情便真的緊張起來。

  然後和他所說的一樣,他很自然的專注。

  顧離人的那根筷子動了起來。

  沒有任何猶豫,幾乎便是直覺,他將自己手中的筷子遞了出去。

  顧離人手中的筷子陡然化為一道曼妙的弧線,王驚夢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他感到震驚,這的確是他未接觸過的世界,這筷子是直的,然而朝著自己的身體刺來時,這根筷子卻不知為何是彎的,就如一輪彎月。

  然而他卻明明知道,這根筷子不可能彎。

  一輪彎月落來,要擊中哪裡,才能阻止它的前行,便讓它的軌跡發生改變?

  他覺得很困難。

  但順著自己的心意,他手中的筷子略微改變了些方向,朝著這道弧線的最寬厚處刺去。

  顧離人手指微動,彎月消失,變成一篷春雨。

  令他眼中瞬間再次充滿驚艷的是,王驚夢手中的那一根筷子也變了,那根筷尖穿過春雨,刺向他的手腕。

  啪的一聲輕響。

  王驚夢手中的筷子斷了。

  筷尖斷了,裂成數十道絲縷。

  「為什麼?」

  王驚夢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並沒有去看他手中那根如同奇異的開了一朵花的筷子,而是看向顧離人亮若星辰的眼睛。

  顧離人感慨的笑了起來。

  他修行至今見過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任何的事情都不如他今天所見這名少年的應對更令他驚喜和意外。

  王驚夢接了他兩劍。

  其實這第三劍他感覺王驚夢也接得住,只是這名少年急於尋找答案,不想認真再試了而已。

  「人之所見,所接觸的自以為真實的世界,都來自眼耳鼻舌身意,以及來自外界固定的教化。」顧離人認真的看著他求知的眼神,緩緩的伸手點了點一片正在落下的枯葉,「例如你所見這片葉子,它枯黃而脆弱,毫無生氣。只是它的顏色只是某些光反射在你眼睛裡最終形成的畫面,在某些動物的眼睛裡,它可能黑白。至於它的重量,也是相對於你的認知,你的力量,諸多種種,若是它在往上浮動的風中,它便會更輕,若是它壓了無形的巨山,它便極重,只要改變它的東西,避開你的那些感觀,你便不會覺得它有所改變。但其實不管外界對你造成任何感觀上的謬誤影響,外界這一切東西自有本源和本真,不受你的判斷所改變。任何的劍意,任何的見招拆招,都要抵達這最真實不變之地。」

  王驚夢深深蹙起眉頭,他有些懂了,但又有些模糊。

  「有些難。」他忍不住說道。

  「只是初始而已,慢慢的你會很清楚。」

  顧離人微笑起來,道:「我會教你。」

  一片青山在西北,無數秀峰隱雲間。

  巴山夜雨的景色固然美好,只是山道險峻,過往百年來,有心情不遠千里到巴山棲居於山鎮的客棧之中,看著夜雨打芭蕉的旅客,卻是少之又少。

  人氣人氣,有人就有氣。

  可以是旺氣,也可以是生氣。

  林姿三現在就很生氣。

  這樣隱於群山之中的一個山鎮,客棧客滿也就算了,連問到的民宿也都被人包了也就算了,但是連酒肆都是客滿,連口熱食都吃不到,那便總令人難免生出燥意。

  堂堂白猿劍的傳人,十三歲便參悟練會了靈猿劍經的天才,難道還像山上的獵戶一樣,去搭個雨棚子,追個兔子,然後生個火烤個兔子吃?

  有座無酒只看山看雨可以,但無座無酒只能淋雨不行。

  鏡湖劍會巴山劍場折桂已經天下皆知,只是巴山劍場開山門收徒,那傳聞之中比余左池還要強的顧離人收徒,那也是他這般的年輕才俊的事情,和一些歪瓜裂棗又有什麼關係?

  看著那一個人獨自佔了靠窗最佳的一張桌子,自酌自飲的肥胖女子,他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名肥胖女子不只是穿得極為花俏,深黃色的衣衫大紅色的裙,就連斜靠在她桌子上的一柄劍也是極為花俏,劍鞘竟是用松石和銀鑲拼而成,劍柄則是白玉鑲嵌著各類貝片,色彩紛呈,不像是戰鬥所用的劍器,反倒像是掛在壁上只做觀賞的賞器。

  除卻這些根本不像劍師的裝扮,最令他不悅的便是這女子的吃相。

  這女子無論是喝酒還是吃菜,都是湯汁淋漓,桌上和自己衣上淋灑得到處都是。

  看著她直接用手撕扯一隻湯雞之後,雙手上發亮的油膩,他便很難想像這樣的手如果去捏那劍柄是何等的景象。

  他看不慣,快要忍不住,然而有人卻已經比他更早忍不住。

  一名身穿黑色錦衣的少年比他晚到片刻,也是剛剛問過這裡的店家,知道那名肥胖女子已經獨自佔了那個位置小半個時辰,而且不讓人坐她那張桌子。

  「你也是來巴山參加劍會,想要成為巴山劍場的弟子?」黑色錦衣少年徑直走向這名肥胖女子,冷笑道。

  肥胖女子抬起了頭,咧嘴笑了笑,齒縫裡還掛著一根雞絲,「找事?」

  黑色錦衣少年面寒如水,道:「吃相太難看。」

  「魏人?」

  肥胖女子卻是笑得更燦爛了些,一些熱油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滑落,讓這名黑衣少年都眉頭大皺,忍不住將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

  「魏人不去設法成為雲水宮的弟子,卻來這巴山?」

  肥胖女子卻是緊盯著他滿是嫌棄之色的面目,挑釁道:「不嫌丟人?」

  這句話卻不只惹惱這黑衣少年一人,此時這方圓五百里之內,便有不知多少從各朝趕來想要在巴山修劍的年輕才俊。

  「請。」

  黑衣少年緩緩提劍,在他提劍之時起,他面上冷笑便迅速消失,化為一片肅然。

  他的劍不長,一直被他的衣袖遮著。

  直到此時,周遭人才看清他的劍。

  「玄蛇劍。」

  看著那短短的黑色劍鞘上的細密鱗紋,這店中倒是有一半人認了出來。

  「我道是誰。」

  肥胖女子卻面露不屑,沒有去碰劍,握著手中那一根未啃乾淨的雞腿骨便站了起來,「原來是應觀的弟子,學了點玄蛇劍經上的皮毛,也配來這裡?」

  她這句話更是囂張。

  這黑衣少年原本還想等著這女子和自己到外面,但是聽這樣的一句話,他便再也忍耐不住,錚的一聲輕鳴,他的劍已出鞘。

  一道劍光如烏蛇出洞,但只是剛剛亮起,砰的一聲巨響。

  大多數人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麼,這名黑衣少年已經倒飛出去,撞碎了一面鋪門,狠狠跌落在外面的泥濘雨地裡。

  肥胖女子伸著手,依舊一臉不屑,她手中的雞骨折了一半,另外一半卻是就在那名黑衣少年的胸口插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6 07:17 PM 編輯

第0008章 淡香

  雨線從垮掉的半邊鋪門中繚亂的飛舞進來,無論是這家鋪子裡的食客,還是和林姿三一樣站立在外的人都是震驚無語。

  「余沱!你是關中的余沱!」

  突然有人認出了這名肥胖女子的身份,驚呼出聲。

  「余沱竟然是一名女子?」

  雨中的林姿三腦海之中響起這樣不可置信的聲音,但是回味起方才猛烈如重錘般的劍意,他便依舊有些呼吸不暢,知道這是真的。

  傳聞之中的關中天才劍師余沱八歲便天生神力驚人,能用玄鐵重劍,十三歲便學會數名名師的所有劍招,到十七歲家中為她特意鑄了一柄重虹劍,她便隨即自創了一門劍法,劍劍如重錘,力量在同階修行者之中無可匹敵,而且劍意流轉自如。

  那柄花裡胡哨的劍,難道便是重量驚人的重虹劍?

  在林姿三震驚不已時,這酒鋪內外的許多人目光卻都不由自主的落在這名配胖女子斜靠在桌子上的那柄劍上。

  「哪怕你身重肉重,出手就一定要這麼重?」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被這名女子震住,有一道微諷的聲音響起。

  「分個勝負也就算了,好好用劍也就算了,便一定要羞辱人?你生得如此肥大,心胸卻如此狹小?」

  「嗯?」

  余沱眼中殺機頓現,她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這是一名原本便坐在這酒鋪之中的食客。

  這食客是一名黃衫少年,身上的配飾十分精緻,一看便來自楚地。

  而且這少年劍眉星目,十分俊美,和她兩相對比,頓時形成鮮明反差。

  「要我出劍亦可。」

  余沱冷笑看著這名出頭的少年,道:「只是要看你配不配。」

  「我叫薛靜夜。」這名少年劍眉微挑,淡淡的笑了笑。

  四周一片嘩然。

  林姿三一呆,他的面色迅速蒼白起來。

  先前他趕來這裡,心高氣傲,覺得自己在所有趕來參加巴山這場劍試的所有年輕人之中應該算是翹楚,然而見著這名肥胖女子的出手,他便已經有些心驚肉跳,至於這薛靜夜……他此時腦海之中嗡的一聲響,只是下意識的想到,怎麼這人都來了。

  雨聲淅瀝,伴隨著一些急促的腳步聲。

  那名被余沱用雞腿骨刺傷的年輕修行者已經被人扶走,只是更多的人卻已經聞訊趕了過來。

  聽得薛靜夜這三字響起,許多人看著余沱的眼中都是充滿幸災樂禍之意。

  薛靜夜名氣太過響亮。

  數年前,楚皇宮煉劍名師煉出一柄極品好劍,名為雪蒲。

  楚帝將之放在鄰星樓,其中設有十三道關卡考驗,令楚地各宗挑選天才去奪這雪蒲劍。在幾乎所有人看來,那十三道關卡考驗極難,即便有人真的解出,恐怕也是要半年之久。

  尤其最後一道亂流星,更是真正的生死考驗,以獨特寶石感應星光變化而推動其中的劍陣,劍招千變萬化,哪怕師長再厲害,也不可能提前給出應對之策。

  然而沒有人想到,有人只是用了三天的時間,便連破十三關,摘得了雪蒲劍。

  這人就是薛靜夜。

  「既是雪蒲劍主,倒是值得我動劍。」

  余沱微瞇著眼睛看著薛靜夜,扯出一方錦帕擦了擦手。

  她原本就胖,這眼睛一瞇,更是直接成了一條線,但是眼中神光從這條線中逼射出來,卻是有如冷電,讓人不寒而慄。

  她擦掉了手上油膩,便伸手抓起她斜靠在桌上的那柄劍。

  當這柄裝飾得太過華麗的劍和木桌脫離的剎那,這一方木桌陡然一陣裂響,接著嘩啦一聲,全部散去,變為一堆碎木。

  余沱無論是身上氣息,還是方才的劍意,都給人異常沉重之感,但此時這一柄劍落在她手中,她所有這些往外浮動的氣息,卻是驟然一凝,一沉,整個身體連帶著這柄劍,在所有人的感知裡,便如同變成了一座巍巍重山。

  林姿三難言苦笑,他心想自己真是坐井觀天,若是一開始,這余沱便提劍在手,那自己恐怕根本連發怒的想法都不會有。

  「若這酒鋪垮了,全部算我的。」在店家一臉驚恐的上前之前,余沱已經冷漠的說了一句。

  「真是煩。」

  這酒鋪店家不敢說話,卻是有一聲輕淡不悅的聲音,從一側飄了出來。

  那裡有一名少年,身著青衫,右手袖口繡著一朵荷花。

  少年秀美,甚至比薛靜夜還要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先前他只是安靜的吃著東西,連同桌的人都並未太過留意他,直到他此時聲音響起,這酒鋪內外的人才發現,他一直都在安靜的吃著東西,似乎周圍的世界和他無關。

  他吃東西吃得很細,吃得很慢。

  一條魚的魚骨,都細細的一根根排在他前方的桌子上。

  薛靜夜微微的一怔,直覺這人非凡物。

  「你在說我?」余沱卻是毫不客氣,厲聲道。

  「我已經數天沒有好好吃一餐,現在想要好好的吃一餐卻都不得安生,我很想教訓你,但你好歹是秦人,但若是放任著你和他交手,你要是輸在他手裡,也丟了我秦人的面子。」他看似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抬起頭,微笑著看著余沱和薛靜夜,道:「左右吃不成,不如我打發你們兩個人都回去。」

  「什麼!」

  酒鋪內外一片嘩然。

  林姿三更是瞠目結舌,懷疑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這人竟然要同時挑戰薛靜夜和余沱?

  「我是葉新荷,秦,長陵。」那少年卻是神色不變,微笑站起。

  「要不是你瘋了,要不就是我瘋了。」

  聽著葉新荷的這些話語,余沱左手五指下意識的凌空輕點著地面,酒鋪裡沾滿了油污的石板地輕微的哢哢作響。

  薛靜夜微微蹙眉,他看著葉新荷。

  葉新荷這三字在修行者的世界裡似乎全無名氣,至少他都根本未曾聽說過。看這余沱的面色和聽她所說的這句話,他便明白余沱也是根本沒有聽說過。

  若是在平日裡,他一定會認為葉新荷是那種譁眾取寵和不知天高地厚之徒,然而葉新荷已經在這裡見過余沱出手在先,他便不這麼認為。

  「你先還是我先?」

  他也不喜廢話,轉頭看著余沱,安靜的問了一句。

  對方雖然說讓他和余沱一起出手,但即便對方真有那般驚人的實力,他的驕傲使然,也不可能真的和余沱一起出手。

  余沱依舊瞇著眼睛。

  聽著他這句話,她甚至都沒有偏轉過頭去看薛靜夜一眼,但卻做出了最為簡單和暴戾的回應。

  轟的一聲悶響。

  她腳下石板盡數炸裂。

  那些經年累月糊滿油膩的石板露出嶄新的茬口,接著無數帶著新鮮意味的碎礫如同沒有重量的飛絮一般往上浮起,然後隨著一道狂暴沉重的劍意一齊砸向她正對的葉新荷。

  她的身軀原本已經比尋常的少女龐大許多,此時當她體內的真元暴怒般狂湧而出,她的整個身軀在所有人的感知裡,還在不斷的龐大,真像是要化為一座重山。

  酒鋪裡的所有木作咯吱難安,磅礡的氣息往外不停的撐著,那些已經縮在一角的店家和夥計面如土色,瑟瑟發抖,覺得這家遮風避雨的鋪子真的會被掀翻出去,然後碎掉。

  葉新荷卻是微笑。

  他不這麼認為。

  一道清麗的劍光亮起,就如同夏日被暴雨所擊,樹梢上掉落的一片嫩葉在午後的光暈中劃出的蔥翠痕跡。

  這道劍光亮起的剎那,原本一臉暴戾的余沱臉色驟然蒼白,她的眉心微微鼓起,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

  原本凝聚如重錘般的劍意如一盤散沙吹去。

  葉新荷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如同戰場上高揚的戰旗被流風吹動。

  他身後的酒鋪木板牆壁上劈啪作響,如同外面此時被雨敲打的芭蕉葉。

  然而他依舊只是微笑。

  他的劍已隱於袖間。

  一片驚呼聲響起。

  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看清他的劍,更沒有看清他的劍招。

  「不要用死物洩憤,我要還在這裡吃東西。」

  「不如就是不如,我還年輕,你還未死,肯煉就有翻本的機會,不要丟了秦人的臉面。」

  葉新荷的聲音輕淡的響起。

  余沱顫動的背部終於安歇。

  在葉新荷的聲音響起之前,她羞憤難當,便想直接轉身從這間酒鋪撞出去,但葉新荷的聲音,卻是如同顆顆重石砸在她的心間,讓她身體都變得比以往沉重了無數倍,讓她無法動步。

  「說的好,不敵就是不敵,那今日不敵,便就此別過,今後有緣再會。」

  就在此時,薛靜夜的聲音響起。

  這名來自楚境的修行者對著葉新荷微躬身行了一禮,便直接轉身離開。

  林姿三呆呆的看著薛靜夜從身側走過,看著薛靜夜很是平靜的面容,他心中對薛靜夜也陡然生出極大的敬意。

  他看不出任何的驚懼之意,只見得到灑脫。

  不拘泥一時成敗,而且就算告辭離開也只是說有緣再見,這名來自楚境的年輕修行者心中恐怕並不認為自己將來一定比葉新荷弱,也不認為將來自己前行的道路上不會出現比葉新荷更強的對手。

  他並不糾結於能否戰勝葉新荷。

  不知為何,看著薛靜夜平靜從容離開的神態,林姿三覺得自己更為渺小的同時,卻是反而生出比之前觀戰鬥更多的感悟,似乎學到了更多的東西。

  余沱最終也沒有說任何的話語。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對葉新荷也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然後離開。

  等她離開之後,這間有些破損的酒鋪裡,便有更多的人離開。

  從一時客滿無座,到內裡酒客稀落,反倒顯得有些寂寥起來。

  林姿三已毫無爭勝之念,他苦笑著走入了酒鋪,叫了些吃食慢慢的吃了起來。

  雨聲淅瀝,又有人走進來。

  他嗅到除了食物之外的淡淡幽香,猶如茉莉。

  在他抬起頭來時,便只看到一名少女的背影。

  這名身穿白衣的少女坐在了葉新荷的對面,對著葉新荷說話,聲音雖輕,但他偏生聽清楚了。

  「你都已經是巴山劍場的人……還如此欺負余沱他們這樣的……你不怕傳出去難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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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9章 夜雨油燈

  「有什麼區別?」

  葉新荷繼續細細的吃著,微嘲的笑笑,「這些人連我都看不上,顧師叔又怎麼可能看得上?」

  身穿白衣的少女眉梢微挑,似是不完全贊同他這句話,但又不太想和他爭辯,也不叫吃食,只是靜默的坐著,也不知在等什麼人。

  林姿三回過神來,他忍不住偷偷的看著這名白衣少女。

  這名白衣少女一頭黑髮很濃密,側臉五官稚氣猶存,說不上美艷動人,只是別有一番清麗氣質。

  「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新荷卻是有些不自在起來,他看著這名不言不語的少女,忍不住放下筷子,說道。

  「我是在等林煮酒。」

  少女看了他一眼,道:「原本就約好了在這裡見面,你也知道,這是這裡做菜做得最好的一間鋪子,他很懷念這裡的滷腸,只是沒想到恰好你也在這裡。」

  「除了這家,巴山劍場這外面還有什麼能挑的,既然回來了,不在這裡難道還能在別家?」葉新荷明顯有些意外,「不過滷腸有什麼好懷念的,油又重,花椒又放得太多。吃多了還對修行不利。」

  聽著他這些話語,少女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原以為你會關心他回來到底要做什麼。」

  「我有什麼好關心的。」葉新荷譏諷道:「難道還生怕他和我爭那兩柄劍?我就算未必能勝得了他,他也不可能勝得了我,要我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

  林姿三剛剛才平靜下來,聽著這些對話,他的心臟卻是再次不可遏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雖然他自認未必敵得過余沱,哪怕他自己之前真的是坐井觀天,但他都可以無比確定,像余沱這種人已經是罕見的奇才,在同輩之中幾無敵手。葉新荷這種,更應該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但此時聽得他們對話,似乎葉新荷和這名女子原本就是巴山劍場的弟子,而且像葉新荷這樣強大的年輕修行者,巴山劍場遠不止一個。

  一處先前並不算出名的修行地連出余左池和顧離人這樣令人仰視的劍師,已經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連這些年輕弟子都是遙遙領先於同輩的修行者,便令人更是無法想像。

  先前他來這裡的確很想成為巴山劍場顧離人的親傳弟子,然而親臨此間目睹了這些事情,他現在卻只想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巴山劍場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宗門。

  少女和葉新荷停止了交談,林姿三並不知道這座酒鋪裡其餘的客人有沒有聽到這兩人的對話,但總之沒有人出聲,這酒鋪變得更加安靜,唯有食物入口後的咀嚼聲,杯碗推動時的聲音,以及外面的雨聲。

  越是靜謐,時間流淌得就似乎越慢。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雨漸漸停了,濕噠噠的石板路上,卻是響起了分外清晰的腳步聲。

  聽著這腳步聲,原本已經撐著下巴在發呆的少女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直到此時才終於吃完東西的葉新荷伸手示意店中夥計端些熱茶過來,卻又嫌太暗,讓夥計在桌子上點了盞油燈。

  林姿三在昏黃的光線亮起時轉過頭去,他看見一名身穿著草鞋的瘦削年輕人正從街巷的那一頭走來。

  這名瘦削的年輕人穿著舊蓑衣,遠遠望去根本沒有什麼特別,只是走得近了,林姿三卻是莫名的感到了一股血腥氣。

  這種血腥氣不只是來自於這名年輕人的舊蓑衣,甚至來自他的草鞋之中,來自他的短髮上,甚至連看著這名年輕人有些病態般蒼白的面容時,林姿三都感覺到似乎有一種血腥氣正在從這名年輕人的唇齒間透出來。

  「辣油麵,滷腸,水煮野菜。」

  這名年輕人走得不慢,到了這家鋪子不遠處時,更是三步並作兩步,看著被打爛的鋪門皺了皺眉,接著隨手將蓑衣掛在破爛門框上挑出的一截爛木上,喊吃的東西和這些動作一氣呵成。

  這些吃食上得比任何時候都快。

  因為早在這名年輕人出現之前,那名少女已經吩咐了店家準備這些吃食。

  「一碗恐怕不夠。」

  看著直接就到了面前的一碗麵和兩個菜碟,這名面容有些病態的年輕人微微一愣,眼中滿是欣喜的同時,卻是又有些發愁般輕嘆了一聲。

  「再來一碗。」

  少女微微一笑,對著那名店家揮手示意,同時道:「吃麵也要乘熱,你吃完一碗,再來一碗,豈不是正好。」

  「嫣心蘭,還是你講究。」這名年輕人敲了敲竹筷,埋首便是大口喝了一口麵湯,抬起頭來時眼睛裡全是滿足的神光,「對我而言,一起堆在這裡,熱氣繚繞,兩碗比一碗更容易令人滿足。」

  「殺氣這麼濃,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葉新荷看著無比滿足的他,卻是眉頭大皺,伸手在他的手腕上輕觸了觸,眉頭又頓時皺得更深了些,「你這次到底殺了多少馬賊?」

  「雲夢山那一窩老鼠全沒了。」年輕人已經開始吃麵,他的吃相並不好看,哧溜聲很響,說話含糊不清。

  林姿三依舊聽得清楚,只是不知雲夢山那一窩老鼠到底是代表什麼。

  葉新荷卻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這麼多?」

  「又不是我想殺這麼多。」

  這年輕人埋頭吃麵,時不時飛速的夾些滷腸,「還不是祁師叔逼我。」

  「連巫童他們都死在他手裡,葉新荷,看來你一開始太過托大了。他現在不受傷,恐怕你真不是他對手。」嫣心蘭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年輕人吃麵,一邊忍不住輕聲嘲笑道。

  葉新荷面色微變,也不反駁,只是冷冷哼了一聲。

  一旁的林姿三聽到,卻是驚駭得差點叫出了聲來。

  他此時終於明白之前所說雲夢山那一窩老鼠是什麼意思。

  秦楚邊界的雲夢山一帶,有一群馬賊極為難纏,秦楚軍隊剿殺多年都拿他們無可奈何,其中為首的馬賊首領叫做巫童。

  楚境雲夢山之中原本有一處修行地行雲宮,這群馬賊初始為患時,行軍宮的修行者便先放言要滅這批馬賊,然而最終結果是不過月餘,行雲宮便被這批馬賊血洗了,一個人都沒有倖存。

  行雲宮在整個楚境而言也不算是那種不入流的劍派,這批馬賊的強大便可想而知。

  「放心,我不和你爭那兩柄劍。」

  年輕人吃麵很快,只是這幾句話間,他連麵碗都端起來,將麵湯都喝得精光,意猶未盡的打了個飽嗝,然後手指敲著桌面等著第二碗麵,同時看著葉新荷道:「只是祁師叔讓我回來和參加劍會的人交手。他倒是也不想我成為顧師叔的弟子,只是大概覺得逼得我還不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2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6 07:15 PM 編輯

第0010章 問劍

  林姿三的手指微微的顫抖起來。

  一名劍師理應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心境如此劇烈波動,實在是很不好的事情。

  這名年輕人應該就是先前那少女口中的林煮酒。

  林煮酒這個名字,在整個修行者的世界毫無名氣可言。

  至少他自己都可以肯定,同樣是姓林,但自己林姿三這個名字,比起林煮酒而言要響亮很多。

  很多別國的修行者都會聽過他的名字,但應該根本未曾聽說過林煮酒這個名字。

  然而即便聽的只是這些簡單的對話,他都可以確定這林煮酒平時的修行方式便是最殘酷的實修,在真正的生死戰鬥之中提升自己的境界和實力。

  雲夢山那批馬賊之中原本就有許多修行者,但和尋常的修行者相比,他們在自己的生存遭到威脅時,可以用出任何卑劣的手段來贏得戰鬥的勝利。

  他根本無法想像,一名像他這種年紀的修行者,如何卻面對這樣凶殘的馬賊,並最終將他們全部殺死。

  更令他無法想像的是,這林煮酒應該是受了不輕的傷,但在這種情形下,他的那名師叔,竟然還要讓他趕回來面對所有參加劍會的年輕才俊?

  哪怕這名叫做林煮酒的年輕人比葉新荷還要強大,然而逼得太狠,也不怕繃斷了那根弦,不怕留下妨礙今後修行的隱疾?

  「祁師叔真是有些喪心病狂。」葉新荷在此時冷冷說了一句。

  有熱氣飄蕩,第二碗麵端了過來。

  林煮酒不勝歡喜,讚許點頭道:「我也覺得。」

  葉新荷面對他似乎總有些無可奈何,眉梢微微挑起,轉過頭看著那名叫做嫣心蘭的少女,「你先前還覺得我做得不妥,現在祁師叔都喊他回來鎮山門,也不怕天下人說我們巴山劍場故弄玄虛,說是開山收徒,結果原來是巴山劍場向天下示威,讓天下看看巴山劍場現在如何如何?」

  林煮酒又在飛快的吃麵,吃麵的聲音響得如同打呼嚕一般,這和林煮酒先前的慢條斯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含湯帶水,聲音模糊不清的響起:「我也是這般說祁師叔,我又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種修行變態,在雲夢山呆了那麼久,誰不想歇一歇?但祁師叔說巴山劍場何需對人解釋?更何況祁師叔說余師伯和顧師叔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是誰勝得了我就能成為巴山劍場弟子。」

  「不以勝負論?」葉新荷眉頭大皺。

  林煮酒頭顱微胎,嘴角掛著些麵條,有些滑稽的微微點了點頭,道:「而且既是難得的公開收徒,絕不止收上一名兩名這麼少。」

  「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嫣心蘭一直認真的聽著,直到林煮酒吃完這第二碗麵,開始喝湯,她才輕聲問道,「祁師叔和余師伯、顧師叔他們走的近,而最近你跟著祁師叔在修行,我們雖早就是巴山劍場的弟子,但之前修行時,顧師叔一直不知在哪裡閉關,我們見都沒有見過,而且我們也並沒有固定跟著某人學劍,也算不上一定是誰的親傳弟子,那這次顧師叔收徒,我們也算在其中,還是我們就根本不在他挑選的人選之中了?」

  「當然算。」

  林煮酒喝完最後一口湯,異常滿足的伸了個懶腰,笑道:「不然祁師叔急著讓我趕回來做什麼,顧師叔選徒都已經不限於秦人,當然是他看得順眼誰,他就挑誰做弟子。」

  林姿三聽得心臟又劇烈跳動起來,但下一剎那,他便不自覺得垂頭羞愧起來,想著那顧離人即便再怎麼不拘一格,此間比自己優秀的年輕人太多,哪怕不以勝負論,再怎麼挑,都似乎不可能挑到自己頭上。

  「要忙了。」

  林煮酒隨手端起桌上的一碗冷茶喝了一口,便對著嫣心蘭和葉新荷點了點頭,起身朝著酒鋪外走去。

  嘩啦一聲。

  他走到鋪外時,背後包袱上卻是震開一匹布幅,如同一面酒旗般有趣的挑在他背上,上面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跡卻十分醒目:「想進巴山,先問我劍。」

  夜色新鮮,芭蕉葉淋了新雨更加新鮮,就連街巷之中間雜在鋪間的老樹都透著一種新鮮的氣息。

  但這些都比不上林煮酒這種做派新鮮。

  巴山之中的這種小鎮雖然偏僻,人煙稀少,但鏡湖之會卻是天下矚目,余左池那一番話,已然令巴山劍場變成此時天下最出名的劍宗,巴山劍場的公開收徒,便已和是否地處偏僻無關,是修行者世界最大的盛事。

  拋開這點,修行者世界的戰鬥不比小孩子的嬉鬧,自然顯得莊嚴肅穆,即便是挑戰某一人,都不會和林煮酒此時這種如同玩笑和隨意,更不用說如此狂妄的挑戰所有人。

  清淨的小鎮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就如同被妙手陡然撒了一盆調製好的作料,安逸帶著慵懶的味道驟然變得充滿金鐵氣息,濕潤而清新的空氣裡到處都漂浮著尖銳的味道。

  有鼓掌聲突然響起。

  除了掌聲之外,還有琴瑟和鳴的聲音。

  這聲音並不雜亂,就像是很多樂女在精心的彈奏。

  若是在其餘大城官宦聚居之所,抑或是酒樓花坊連綿的繁華之地,這種聲音便不突兀,但在此時,給人的感覺卻並不亞於林煮酒身後挑起的這一面旗。

  林煮酒自己都驚愕的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那是一處小院,先前按他的記憶應該是間生意一般的老茶鋪,裡面堆存著不少舊茶,看著鋪子的是早些年搬到這裡避禍的外鄉人,老而喪妻,又不善與人交談,終日便是半躺在一張老籐椅上,抱著一隻黃花貓,也和那些老茶一樣散發著腐朽的氣味。

  然而此刻他定神望去,這間小院就連門框院牆都似乎修飾過了,門口竟然不知何時還搬來了兩株開得正艷的深色花。

  那花連林煮酒也是不識,想必不是巴山本身本地品種,枝條卻是如虯龍一般扭曲蒼勁,明顯經過巧匠雕琢。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昏暗的小院裡逐一亮起宮燈,竟是暗香襲人,有十餘名艷麗的宮裝女子迤邐而出。

  內裡樂聲不斷,這十餘名艷麗的宮裝女子微笑可人,手持花籃不斷灑著鮮花花瓣,落霞繽紛。

  「是凌四公子!」

  不知是誰如夢初醒,一聲驚呼喊醒了所有人。

  「真是這等做派?」

  別說是正對著這十餘名艷麗宮裝女子的林煮酒,就連隨後而來的葉新荷都是有些瞠目結舌之感。

  楚郢都凌四公子的名氣可謂極大,在楚境之內傳聞同輩修行者之中交手從未有過敗績,凌家擁有楚境之內最大的幾個工坊,富可敵國,凌家一共有七位公子,都是不斷有名師教導,更有收刮厲害劍經,但其中凌四公子卻是鶴立雞群,遠勝其餘人。

  凌四公子要是比劍,必然有美麗侍女奏樂灑花,陣仗極大。

  先前很多人聽到這種傳聞都覺得未必屬實,但沒有想到,即便是到了這巴山,凌四公子竟然還是這種陣仗。

  只是這十餘名艷麗宮裝女子從小院之中走出後,那凌四公子卻依舊未出現,倒是有一名相較這些女子更為艷麗端莊的長腿女子手持一柄綠鯊鞘長劍到了林煮酒面前,微躬身行了一禮。

  然後也不多說,一聲劍鳴,一道極為霸道的劍光一化為五,直接如高山崩石般轟然落向林煮酒身前。

  林煮酒張口,他卻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飽嗝。

  他的劍在飽嗝聲響起之前,便已經奇快的刺了出去。

  五道霸道的劍光驟然消失,這名艷麗端莊的長腿女子連退三步,她駭然的看向自己手腕,她的手腕上有一個白生生的印記,是劍尖留下的痕跡,卻是連肌膚都沒有劃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2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7 09:58 AM 編輯

第0011 劍場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此時那小院中琴樂聲突然一停。

  「痛嗎?」

  內裡一名男子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不只悅耳動聽,而且很柔和。

  此刻落在周圍旁觀者的耳中,都覺得內裡男子只是在關切這名長腿女子的傷勢,然而這名女子聞言卻是面容驟然一肅,又後退一步,抬了抬手,似乎是仔細感覺了一下,才轉身對著院中認真回了一句,「不痛。」

  掌聲再次響起。

  只是伴隨著這掌聲,一名身穿翠色華衫的俊秀男子從小院中走出。

  「你殺意濃烈,應是在別處剛剛慘烈廝殺之後到了此處,而且應是這種慘烈廝殺持續太久,心境都陷於其中一時不能脫。」

  這名男子身材頎長,面目俊美,說話又是悅耳動聽,一時間就連林煮酒和嫣心蘭都不自覺得精心聽他說話。

  「但你出劍卻是劍意澄清,一絲雜意都沒有,以你的境界,背上挑這樣一面旗的確無可厚非,只是我有兩個問題,你是巴山劍場的人,還是和我一樣的外來者?還有,心中殺意濃烈不能脫,出劍卻如此澄清,你如何能夠做到?」

  這名俊秀男子自然便是那傳聞之中楚境年輕修行者之中的第一人凌四公子,在他露面之前,所有人都覺得他十分矯揉造作,行事浮誇,但此時他說話時神態寧靜,語氣十分謙虛,卻是讓人改觀。

  「我是巴山劍場的弟子。」林煮酒收了劍,慢條斯理的說道,「至於你說的劍意問題……如果一碗熱湯麵還解決不了出劍時的平和,那便是兩碗熱湯麵。」

  凌四公子頓時一怔。

  他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思索了片刻,然後安靜點頭,道:「的確一個人越是在血腥殺場中廝殺越久,越是疲憊不堪,越是飢寒交迫,便越是懷念一碗習慣的熱湯麵。還有什麼比一碗喜歡的熱湯麵,更能夠讓人心神安寧。」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戰鬥?」凌四公子忍不住看著林煮酒的眼睛,慢慢說道,「連你這樣的人物,都一時無法解脫,都需要這樣來尋得心中的片刻安寧?」

  林煮酒微微的一笑,道:「我不喜歡在眾人圍觀的時候和人聊天,而且這已經是第三個問題。」

  凌四公子也微微一笑,但接下來一剎那,他的眼神卻是凌厲起來,「但有個問題我想你不得不當著這些人的面給出個解釋,你這算是巴山劍場給我們的考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林煮酒認真的想了想,道:「顧師叔如何選徒,如何標準,我們也不知道,只是有師叔讓我這樣修行,我想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他們終究都會看著,至於他們到底喜歡哪一盆菜,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凌四公子很不喜歡林煮酒將自己這些人比作一盆讓人挑選的菜的比方,他抿嘴想了想,道:「顧離人也會從你們之中選嗎?」

  「也不排除,應該是一視同仁。」林煮酒認真的回答道,「就我所知,我們巴山劍場先前入門的弟子,都是在外行走,而且在門中只學劍經不拜師,而且我師叔讓我急著回來,應該也是要讓顧師叔看一看。」

  凌四公子更加不悅,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高山,那是巴山劍場的山門所在。

  此時山門隱匿在高山叢林和黑暗之中,根本連一角崢嶸都看不到。

  他便忍不住想到,那顧離人真的便高到那種程度,讓世間的宗師都無法想像?

  「請。」

  但在下一秒,他便沉靜下來,對著林煮酒輕聲說道。

  一股銳氣透體而出,就像是要將他的衣衫和面前的天地都割裂。

  「師弟,你在和我開玩笑?」

  綠葉掩映的木樓裡,余左池看著坐在對面的顧離人,一臉的無語。

  若不是顧離人,他可能真要一劍劈了過去。

  「我當然不是在開玩笑。」

  顧離人一臉無辜,「我那麼辛苦,用了那麼短的時間,從那麼遠的地方急著趕回來告訴你這個,我怎麼可能是在開玩笑。」

  「我千辛萬苦的去鏡湖劍會,就是為了告訴天下人你要收徒的消息,現在各朝天賦奇佳的年輕人不說全部來了,至少十個裡面來了四五個,就連凌四公子這種人都來了,還有祁師兄嘴上不說,但卻是將他心中的寶貝疙瘩林煮酒都急吼吼的從雲夢山招了回來,就是要讓你看一看。你現在一回這裡就直接和我說,你已經收好了徒弟,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

  顧離人很無奈,也很感慨,道:「真不是玩笑,真的只是意外。」

  「那現在人在哪裡?」

  余左池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這狀況,便是自己這任性的師弟找回來的弟子真的能和林煮酒一樣讓人服氣,那那些不遠千里趕來的年輕修行者恐怕才會無話可說。

  「現在應該在齊雲洞一帶。」

  「我……」

  余左池聽著顧離人這樣的回答,深吸了一口氣才按耐住拔劍的衝動,「祁師兄會不會拔劍砍你我不知道,但這件事你可是記得要給來的人交待。我可不想今後巴山劍場的人一出去就像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顧離人居然認真的想了想,有些懷疑道:「他們敢打嗎?」

  余左池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道:「難道打了就一定要讓你知道是誰打的?」

  「有些道理。」

  顧離人點了點頭,道;「我睡一會。」

  余左池無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

  「我真的很累,而且你說我要給這些人交待的。」顧離人表情很誠懇,「你要是好久沒有見到我想要多呆一會,要不你也在我這屋子裡睡一會。」

  「你自己好好睡,我現在看著你就頭疼。」余左池長身而起,剛剛轉身時突然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那徒弟叫什麼名字?你讓他去齊雲洞那邊做什麼,祁師兄讓林煮酒去雲夢山是殺馬賊,如果我記得不錯,那裡好像馬賊都沒有。」

  「昔日幽王朝的劍藏,有點線索,我讓他去看一看。他叫王驚夢。」

  顧離人已經閉上眼睛,但聽到這一句話,哪怕是余左池這樣劍心通明,內心很少真正起波瀾的修行者都猛然瞪大了眼睛,呼吸驟頓。

  「我有的時候真是很難理解。」

  余左池花了數息的時間來平復自己的心情,他嘴角浮起一絲苦笑,看著床榻上的顧離人,只覺得越來越看不懂,「你明明是個劍癡,也很少關心別人的世界,也懶得去和人打聽消息,但是你那麼多消息哪裡來的?這幽王朝劍藏光是朝天域那批齊人都已經尋覓了百年,你這隨便出山半年,就能發現些什麼?」

  「我對劍的一切東西比較敏感。」

  顧離人輕聲說道:「劍意、劍痕,包括一切和劍有關的東西。」

  余左池直接就轉身走出了門。

  他已經理解。

  而且對於這樣天生的怪物,他無話可說。

  早在剛剛和顧離人一起開始修行時,他其實就已經明白顧離人是這樣的怪物,但很多時候他卻還是限於常理,忽略這樣的事實。

  ……

  巴山劍場分外幽靜。

  幽靜得連那個小鎮之中的劍鳴聲都隱約可以聽到。

  很多很多年沒有外人進過巴山劍場,所以現在外面那些遠道而來的修行者,都根本不知道巴山劍場到底是什麼樣子。

  事實上巴山劍場匯聚劍師都已經有百年之久,更不用說最早時一些避世的修行者長居此間靜修。

  能夠吸引人常住,除了清淨之外,往往便是因為風景極為秀麗或是壯闊。

  巴山劍場兩者皆有。

  之所以稱場,便是因為巴山劍場所在原先是一個礦場。

  這裡在數百年前便產極佳的寒鐵,出產最盛時,當地門閥直接在這礦場之中建築高爐,精煉之後再運出,以節省車馬。

  歷經百年,這片礦場被挖成巨坑,礦脈卻是已經斷絕,人手撤出之後,高爐也徹底廢棄。

  再過百年,茂密樹木便將這巨坑填滿,前人遺留下的那些高爐,一些石窟,一些屋子卻是殘留了下來,錯落其中。

  再經歷代隱居此間的修行者修葺雕琢,時間便給出了完美的答案。

  此時的巴山劍場清幽美麗,許多巨木都在次第開花。

  而余左池此時出門正對著的另外一面山崖上,有一道銀鏈般的飛瀑垂流飛灑而下,下方便是一座遍生青苔和許多奇特小籐的巨塔般的高爐,飛瀑沖在爐頂,飛灑出萬千珍珠般晶瑩水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2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7 09:58 AM 編輯

第0012章 血線

  萬千晶瑩的水滴隨著山風而行,在落地之前便被吹得細長,如一柄柄晶瑩小劍。

  晶瑩小劍擊打在不遠處的芭蕉林中,劈啪作響,這便是風雨聲。

  芭蕉林中有一棟小竹樓,此刻空著。

  那裡面原本住著一名女劍師,只是三年前出了巴山之後卻還未歸,但這次顧離人說要收徒,聽說她的女弟子嫣心蘭也已經受命回來。

  不知她若是聽說了顧離人自己卻已經找了一名弟子,她的女弟子回來也只是白趕一趟之後,她又是何等的心情。

  不過若說快意灑脫,似乎這世間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自己這名師弟。

  想著自己能有這樣一名怪物師弟,他在忍不住嘆了口氣之後,便又有些驕傲。

  巴山劍場之外那小鎮風雨聲也正烈。

  無數道劍影伴隨著狂暴的風聲從四面八方不斷的衝向林煮酒的身體。

  越來越多的人到來。

  有些人孤高,有些人原本不喜歡在人多處活動,有些人不喜歡透露自己的行藏,但在凌四公子出劍之後,這些人全部匯入了這個小鎮。

  絕大多數人的眼中都充滿著震驚的意味,有些心高氣傲的年輕人原來並不覺得自己會比那些出名的人差,然而現在他們的眼睛裡卻儘是沮喪。

  凌四公子的出劍很從容,他似乎只是在漫步而行,但他的劍,卻是組成了八方風雨。

  狂風驟雨的劍影將林煮酒的身影都徹底包裹住。

  從一開始出劍到現在,他似乎始終只是用了同一招劍招。

  但這招劍招在他的手中,威力卻在不斷的提升,原本在很多人看來已經很完美的劍意,卻是在不斷的變得更加完美。

  葉新荷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先前也看不起那些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然而這凌四公子,卻應該是他的勁敵。

  相反,他身旁的嫣心蘭卻是面容始終平靜。

  風雨包裹之中的林煮酒似乎應付得有些艱難。

  他至少已經變幻了六七門劍經中數十種精妙的劍招,只是依舊無法破出這樣的風雨。

  然而突然之間,風雨驟停,凌四公子停了下來。

  直到此時許多人才看清他手中的劍。

  那是一柄有些奇特的闊劍,劍身比尋常的劍寬闊一倍,但劍長卻比尋常的長劍短上一尺。

  青色的劍身上有著許多不規則的槽口,隱約閃動著水光。

  林煮酒不解的看著他,然後又忍不住看著他這柄劍。

  「瀟瀟風雨劍。」

  凌四公子抬了抬劍,讓林煮酒看得清楚一些,「不過我有很多劍,這只是其中一柄。你若是能勝我,我這柄劍送了你也無妨。」

  「豪氣!」

  林煮酒不由得讚嘆一聲,但隨即忍不住問道:「又為何停手?」

  「只是確定一些事情。」

  凌四公子平靜的看著林煮酒,他的胸膛連一絲的起伏都沒有,方才那樣的出劍,似乎對他而言並不算激烈,「你受了重傷?」

  林煮酒點了點頭,「應該還算重。」

  「那便是將我們視為你修行劍道途中的磨礪手段。」凌四公子微微抬頭,他的面色微冷了些,「任何劍術都是歷代修行者流傳下來的寶貴經驗,任何比劍都應該是莊嚴肅穆的事情,既然你受傷都敢挑戰這裡所有人,我便一定要戰勝你。」

  「你這道理……有點難懂。」

  林煮酒怔了怔,笑了起來,「不過如此的態度對待劍和比劍,應該是不錯,只是你好像今天真的勝不了我。」

  「哦?」

  凌四公子有些意外,但並不生氣,「為什麼?」

  「因為出了那麼多劍都沒有勝過我,我用了些亂七八糟的劍招,你應該看不出我的劍路和用劍習慣,但我對你卻已經十分瞭解。」

  林煮酒笑道,「接下來你應該無論用這種劍招,還是換招,都沒有太大用處了。」

  那麼多精妙的劍招,在他口中竟然只是亂七八糟的劍招?

  「你沒在玩笑?」凌四公子都有些無語。

  林煮酒搖了搖頭,認真道:「當然沒有。」

  凌四公子沉默片刻,道,「那讓我看看你真正的劍。」

  林煮酒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小心。」

  凌四公子看著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對方不知經歷了什麼樣的殘酷殺戮,即便回到這種安靜的小鎮,心中都不得安寧,都需要靠兩碗熱湯麵換取片刻心中的平靜。

  他真正強大的劍,必定殺意濃烈到難以想像的地步,恐怕出劍之後連他自己都難以控制。

  「若是他不小心重傷我,或者將我不小心殺了,告訴我家裡人,不准報仇。」

  凌四公子緩緩轉身,對著那名長腿女子說道。

  那名長腿女子跟隨他日久,也不多話,只是肅然行了一禮,示意自己明白。

  「劍乃殺器,動之便有可能殺生,所以我一直將比劍視為最莊嚴肅穆的事情,既然要看你真正的劍,你便不要留手。」凌四公子不去看她,而是看著林煮酒,認真說道,「我也會盡可能的施出我所能使出的最強一劍。」

  面對如此端莊的對手,林煮酒有些不太習慣。

  他之前遭遇的那些敵人,無一不是窮凶極惡,任何只要能夠殺死對方的手段,全部都會動用。雖然不太習慣,但自然是這樣的對手才能讓他心生敬意。

  所以他也認真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我出手了。」他接著說道。

  這是給凌四公子應有的提醒。

  當他的聲音響起之後,所有的人突然感到莫名的寒冷。

  林煮酒的氣息在所有人的感知裡突然變了。

  他似乎和真正的黑暗融為一體,不分彼此,而他身上散發而出的滔天殺意,就像是從地獄中走出的冥獸才有可能擁有的氣息。

  他和凌四公子之間的空氣裡,突然響起一些古怪而刺耳的鳴聲,就像是突然出現了十幾隻嗅著死亡氣息而來的烏鴉。

  凌四公子的臉色微白,這種殺氣和劍意讓他都產生了很不舒服,無法呼吸的感覺,但他的眼睛卻越來越明亮。

  在整個楚境,他從未見到如此強大的同輩修行者,甚至在那些之前教導他的名師手中,都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劍意。

  他無比凝重的朝著前方這團讓他很不舒服的氣息斬出了一劍。

  劍身前出現了一道筆直的氣浪,劍身上響起狂暴的風聲。

  風聲響到極致,當人間都沒有比這更響的風聲時,便化為雷聲。

  筆直的氣浪原本無形,但是當雷聲響起時候,氣浪的邊緣卻是出現了金黃的光芒,就像是鍍了一層金邊。

  街道兩旁的許多用作醃菜的瓦罐在雷音響起的剎那便崩裂,那些高出屋簷的芭蕉樹紛紛破碎,一些駭然的叫聲響起,那些隔得近些的修行者來不及閃避,身上的衣衫頓時出現了許多道裂口,血水從中滲透出來。

  林煮酒的身上也出現了一些嶄新的傷口,但他身上的那股氣息和釋放出的劍意卻是如同無數細線裹住了這道金黃色的劍光。

  這道金黃色的劍光在暴戾的殺意中穿行,逐漸被消解,變得細長。但最終似乎沒有被完全消滅,變成一道細長的劍光,刺向林煮酒的胸口。

  林煮酒並沒有管這一道劍光,他手中的劍在那團陰暗的殺意擴散之前,便已經朝著凌四公子遞了出去。

  那道細細的劍光落在了林煮酒的身上,令人不解的是並未留下任何的傷痕,然而與此同時,凌四公子的身體卻往後暴退數丈。

  他的眉心之中出現了一道血線,有一滴晶瑩的血珠沿著血線的上沿沁出,順著他的鼻尖滾落。

1  一片驚呼聲響起。

  那道血線在慢慢裂開,就像是有一隻眼睛在張開。

  所有人都在擔心,這道血線會不會往更深處蔓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2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7 09:57 AM 編輯

第0013章 異類

  「謝謝。」

  當所有人的視線還在凌四公子眉心之中的這一條血線上時,林煮酒卻是呼出了一口氣,然後認真對著凌四公子再行一禮。

  當在場眾人再看他時,所有人便覺得林煮酒的氣息完全變了。

  那種陰暗狠厲的殺意,那種甚至帶著殘忍和腐爛味道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

  此時的林煮酒很平和,甚至給人的感覺和普通,普通得和一名歸鄉的旅人沒有多少差別。

  凌四公子微微頓了頓。

  「給你。」

  他將手中的劍直接擲到了林煮酒的身前。

  嗤的一聲,寬厚的劍尖如入朽木般刺入林煮酒身前的石板地。

  「不用客氣。」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眉心那條傷口抹了抹,血線淡了許多。

  不知為何,看著傷口沒有深入,許多人都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為何,林姿三忍不住鼓起了掌。

  鼓掌聲響起,在此時也沒有人覺得突兀。

  只是一道猶如金鐵交鳴,甚至顯得有些刺耳的聲音在他身側低沉的響起,「為何鼓掌?」

  林姿三一怔,循聲望去,只見是一名身穿尋常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披散著頭髮。

  這名中年男子的臉看輪廓應該是方臉,但是兩側頭髮垂下,卻是讓他的臉都顯得尖細了,一股銳氣順著他的下方,似乎要刺到地上去。

  他的目光也是分外的銳利,林姿三只是和這人雙眼對視,便覺得好像被刺了數劍。

  「因為精彩。」

  林姿三直覺這人應是厲害的修行者,他微躬身行了一禮,道:「而且兩人都有君子之風,值得尊敬。」

  這名中年男子嘴角微微挑起,浮現出一絲不屑的神情,似是對他的話語並不完全贊同,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但他接著卻是依舊看了林姿三一眼,問道:「你看得出精彩,你哪裡覺得精彩?」

  「這兩人都比我厲害太多,每一劍都是精彩絕倫,我要是和他們交手,恐怕一劍都接不住。」林姿三心中很自然的浮現出這樣的聲音,然而他覺得這樣回答還是不妥,他眉頭微微蹙起,認真的想了想,道:「林煮酒將自己積存的殺意和留在心中的陰影一劍揮灑了出去,但也要棋逢對手,也要凌四公子這樣強的對手,才能讓他這一劍淋漓盡致。林煮酒出劍之前,心境還有些不穩,還如同時不時從噩夢中驚醒一般,沉溺於殘酷廝殺之中不能脫,但是他卻能夠藉著這比劍將殺意消融,而且劍意如此穩定強大,這恐怕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但也是凌四公子之強才能逼他如此,這樣驚才絕艷的兩人的對決,在別處哪裡能看得到。」

  這名中年男子的面容原本有些嚴肅,但聽著林姿三如此述說,他的面容卻是慢慢緩和,甚至被兩邊頭髮夾著的面容,都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你叫什麼?」他問道。

  林姿三有些羞澀,訕訕道:「林姿三。」

  這名中年男子微微沉吟,道:「好像聽說過。」

  林姿三不明這名中年男子的意思,猶豫道,「前輩您是?」

  「俞一斤。」這名中年男子看了林姿三一眼,道:「我是巴山劍場中人,你想不想進巴山劍場,做我弟子?」

  「什麼?」

  林姿三和葉新荷、嫣心蘭站得很近,這名中年男子的這句話一出口,那邊葉新荷和嫣心蘭頓時大吃一驚,轉過身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中年男子:「俞師伯?」

  俞一斤轉眼看了葉新荷和嫣心蘭一眼,沒有說話,卻是一副覺得葉新荷、嫣心蘭大驚小怪的神氣。

  林姿三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難道葉新荷和嫣心蘭也根本沒有見過這名師伯?

  「真的是俞師伯?」

  葉新荷看著這名這名中年男子,眉梢卻是微挑。

  俞一斤的眉頭便是微皺。

  「我雖未見過俞師伯,但至少知道,俞師伯已經收了一名弟子,叫做茅七層。」葉新荷道:「而且我聽師門長輩說過,俞師伯對他所收那名弟子極為滿意。」

  「誰說一人只能收一名弟子?」俞一斤的眉梢也是微微挑起,即便是被他垂散的頭髮遮起,隱約都有一種銳利的氣息順著他的眉角不斷的朝著空氣之中發散。

  葉新荷面色不變,他看了林姿三一眼,接著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若真是俞師伯,為什麼會挑選他為弟子。」

  俞一斤眉頭悄然豎起。

  他看了葉新荷一眼,只是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一道劍光從他袖間便探了出來。

  這一道劍光烏黑,表面有鱗光,就像是一條烏蟒。

  劍路十分清晰,看似也不快,直直的指向葉新荷的胸口。

  葉新荷的眉頭深深蹙起,他身影連動數動,卻發現自己不論如何閃避,都無法避開這刺來的劍尖。

  他出劍。

  一道清麗的劍光斜斜挑出,刺向俞一斤的手腕。

  然而俞一斤手腕一沉,竟是直接壓住他這劍身,葉新荷心中一寒,手中劍身只覺得如同壓了一座大山,還未來得及轉動劍身,俞一斤這一劍已經落在他胸口。

  劍尖落在他胸口,卻是轟的一聲響。

  葉新荷臉色一白,連退三步,吐出一口鮮血。

  俞一斤收劍,他的劍光迅速消隱在手中,但葉新荷的胸口衣衫上卻是有一處凹陷,雖然連衣衫都沒有裂開,但那凹陷處卻是等到他收劍之後,才緩緩彈起,就像是始終有股凝而不發的勁氣壓在上面。

  「懂禮,知羞恥,有悟性,這便足夠。」

  俞一斤又看了葉新荷一眼,道:「你也不錯。」

  他前半句顯是回答葉新荷的問題,接下來這一句,卻是真正的讚賞。

  此時這條街上其餘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還在看著林煮酒和凌四公子,此時轉過身來都是眼中愕然,不明白這裡為何突然有人出手。

  「俞師伯?」

  林煮酒卻是看清了方才的過招,他頓時飛掠過來,對著俞一斤就行了一禮。

  「你更不錯。」

  俞一斤微微頷首,對著林煮酒說了一句,微微頓了頓,接著道,「祁師弟調教的比我好。」

  他這句話中含著兩層含義,一側的葉新荷全聽懂了。

  一是說林煮酒比葉新荷更強一些,另外一點,卻是說林煮酒應該比他調教的茅七層更為優秀。

  俞一斤在巴山劍場之中也是屬於異類。

  聽門中師長說,俞一斤最早時候是屠夫,殺豬宰羊而已,但某日突然開悟,便是無師自通領悟吸納天地元氣的修行手段,後來在巴山之中修煉,也是極少看劍經,多用的都是自創的劍招。

  他在巴山劍場之中停留的時候很少,所以像他們這一代年輕弟子,都是只聽說過名字和事跡,卻都沒有見過真人。

  這人雖然是異類,而且在外也並沒有什麼大名氣,但許多師長,包括最近教導他修行的那名祁師叔,都是和他說過,若生死搏殺,論戰力,俞一斤至少在巴山劍場之中能排前五。

  這樣的師長的讚譽,自然更夠份量。

  「茅七層回不回來?」林煮酒自謙的笑笑,輕聲問了一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hinex4062 發表於 2021-4-13 06:2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1-4-17 09:57 AM 編輯

第0014章 意見

  「他回不回來也都一樣。」俞一斤說道,他有些面無表情。

  林煮酒怔了怔,下意識的說道,「怎麼會都一樣?」

  他對俞一斤雖然並不瞭解,只是聽門中師長說過此人修為,但他和茅七層卻是十分熟悉,茅七層和他幾乎同時入門,在巴山劍場之中一起修行過數年。

  茅七層據說是俞一斤撿回來的孤兒,來自某個被瘟疫襲擊過後的城鎮,那個城鎮只活了幾個人,而茅七層是其中之一。

  反正以林煮酒對茅七層的瞭解,茅七層的領悟力未必有他高,同樣一些劍法領悟得可能比他更慢一些,但茅七層也有許多他無法企及的地方,比如茅七層的體力和耐力都迥異於常人,這便讓茅七層可以使用一些非常獨特的劍招,而且茅七層可以久戰纏鬥。

  最為關鍵的是,或許是從那種滿是死亡的城中最終生活下來的關係,茅七層並非很多人想像的那種對死亡有種漠然,可以無視死亡的用出異常冷漠的劍法,他反而是異常的珍惜生命,在遭遇真正的危機時,他反而會爆發出令人難以預測的潛力。

  林煮酒自己便覺得,若只是門內切磋比劍,他或許能夠勝得茅七層,但若是真正和雲夢山那些馬賊一樣,各種手段盡出的生死搏殺,最終活下來的,未必就是自己。

  「一直都是我在教他,他就算回來,也不會是顧離人的弟子,也只可能是我的弟子。」在他有些想不明白的這剎那,俞一斤卻是看了他一眼,說道。

  這下不只是他,就連葉新荷和嫣心蘭都愣了愣。

  夜色籠罩的長街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他們幾個人站在一塊,其餘人都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們。

  他們這些人就像是站在一個獨立的小世界之中。

  一陣夜風襲來,林煮酒回過神來,不知為何,他的身上莫名有些發冷。

  他明白自己一開始就領會錯了俞一斤的意思。

  「會有麻煩的。」

  俞一斤之前和他們說話並不避諱,但此時揚起頭來,他看向對於他而言已經近在咫尺的巴山劍場,他卻是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陰鬱,「顧離人應是我這一生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為灑脫和不羈的修行者,他的世界沒有規矩,順從心意,只是規矩和傳統,對於很多人而言卻很重要。」

  林煮酒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也輕聲道:「俞師伯您的意思是,這麻煩不在於樹大招風,不在於劍場之外,而在於劍場之內?」

  「但願我是多慮。」

  俞一斤的臉色也很陰鬱,他心中有些不詳的預感,這和他當年恰好經過那個城鎮,正好爆發疫情的時候類似。

  「巴山劍場之前雖然年年收徒,但卻都沒有說死誰是誰的弟子,比如祁準沒有說你就是他的弟子,別人不能教。比如我雖然一直在教茅七層,但也沒有說茅七層便是我的弟子,不是別人的弟子。」

  「至少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今日的巴山劍場能有些不算出名,但其實很強的劍師,便是因為入了巴山劍場的弟子見識得多,見的劍多。很多人同時教導一人,也能夠從那人的所學所用身上,有所不同的領悟。」

  「巴山劍場不同於其餘修行地和宗門,這便是和其餘修行地最大的不同之處。」

  俞一斤緩緩的接著說道,「然而從現在開始,顧離人要改了。」

  嫣心蘭的話也一直不多。

  對於宗門內的很多事情,她也一直抱著很無所謂的態度,聽著這樣的話語,她便忍不住說道,「那顧師叔想要怎麼做是他的事情,其餘人便自行其是,還是和之前一樣就行了。顧師叔也是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他不會妨礙其餘人。」

  「這只是你的想法,誰知道別人的想法,誰又一定明白顧離人的想法?」俞一斤微嘲的說道。

  他的面容和裝束原本就給人不太好親近的感覺,此時冷嘲,他便顯得更加陰冷。

  林煮酒想了想,看著俞一斤誠懇的問道:「我至少知道祁師叔沒有特別的想法,他反而很希望我能跟著顧師叔學劍,不知師伯你是贊成還是反對?」

  「我自然覺得某人成為我獨一的親傳弟子沒有問題,比如茅七層我便一直教著,這林姿三,今後也是我獨一的親傳。」俞一斤淡淡的說道,「但至於其他人,我便不知道是贊成還是反對。」

  嫣心蘭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對於她而言,都是一個宗門的人,何來那麼多意見,只是收徒而已,誰想怎麼收便怎麼收,何必想得那般複雜。

  若不是俞一斤這麼說,她根本不會想到這些東西。

  然而她能夠明白俞一斤這種說法的道理和他的擔憂。

  每個人的想法都有很大不同,可能有些人棲居於巴山劍場便是圖個清靜,甚至連余左池去參加鏡湖劍會他們都未必贊同。

  很多人或許並不想巴山劍場這樣耀眼的出現在修行者的世界裡。

  「若是連這樣些許不同意見都不能容納,都不能輕易的解決,那這樣的宗門也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她看著俞一斤,緩緩的說道:「如果一定會有許多激烈的爭執意見,那原本就需要有人站出來,將許多不同的意見壓下去。至少在我看來,巴山劍場很少人不喜歡巴山劍場強大,如果顧師叔和余師伯能夠讓巴山劍場前所未有的強大,能夠讓我們變得更強,那我們肯定覺得這才是正確的意見。」

  俞一斤根本不在意嫣心蘭說的是什麼,他只是覺得嫣心蘭口氣很大,原本他忍不住想要訓斥嫣心蘭兩句,但是看向嫣心蘭,看著她眼神中透露著的那種堅定寧靜異常的神色,他想到這名不算太起眼的少女,其實卻應該是過往二三十年裡,巴山劍場最出色的弟子之一,他便改了主意,只是淡漠的搖了搖頭,道:「這只是你的想法。」

  「這終究只是小事。」

  林煮酒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此時也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

  但他的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回應,無論是葉新荷還是嫣心蘭,都沒有應聲。

  其實連他自己在下一刻都沉默下來。

  他自己都知道這不是小事。

  因為正是因為氣氛不自然的變得很嚴肅,甚至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他才忍不住說這樣一句。

  此時巴山劍場這幾人圍成一個小圈子,氣氛緊張而嚴肅,聲音壓得極低,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身在這個圈子裡卻很像局外人的林姿三卻聽清楚了。

  他有些侷促而不安,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做什麼,應該說什麼。

  「你怕嗎?」

  俞一斤突然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問道。

  林姿三愣了愣。

  他想了想,點了點頭。

  越是接近這巴山劍場,他便越來越覺得這巴山劍場隱秘而強大,但又不像他想像的那般簡單,誰想一入門就遇到紛爭?更何況還是那些厲害的師長之間的紛爭?

  其實光是俞一斤就讓他有些害怕,俞一斤的樣貌原本就顯得不容易讓人親近,而且絕大多數時候他還顯得極為嚴厲。

  「那你願不願隨我學劍?」

  俞一斤看著他,問道:「我知道你來這裡,自然是衝著想成為顧離人的弟子。」

  「我先前太過自負,到了這裡便知道自己原來什麼都不是。」

  林姿三羞愧的垂下頭顱,道:「我自然不會再奢望成為顧離人的弟子。」

  俞一斤覺得他有些囉嗦,些微不悅的挑起眉梢,「意思是你願意?」

  「願意是願意,但應該不至於讓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林姿三不敢看俞一斤的眼睛,有些惴惴不安的猶豫道。

  俞一斤冷笑道:「巴山劍場不是邪道。」

  林煮酒看著這兩人,雖然之前氣氛還很嚴肅,但不知為何,他忍不住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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