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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08 PM

說夢者 -【許仙志】《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2-2-1 02:02 PM 編輯

【小說書名】:  許仙志

【小說作者】:  說夢者

【作者簡介】:  無

【內容簡介】:

許仙:“不能再做拖累娘子的小白臉了,要做帶給所有人幸福的小白臉之王。”
  ————————————————
  將人獸進行到底!哦不,是將人妖進行到底。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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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10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8:14 PM 編輯

序章


  天氣早已入冬了,中心公園的湖邊還是有不少情侶,穿的厚厚的依偎著走在一起。

「你是個好人。」女人口中輕輕的吐出這五個字,讓吳山心中苦笑。

女人似乎見吳山誤會,立刻更正道:「我是說真的,你真的是個好人。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我知道的。」

吳山靠在湖邊的欄桿上,仰起頭看著陰霾的天空,似是問話,又似是自言自語道:「做好人不好嗎?」

「當然好,只是你有時候未免太好了吧!我希望你只對我好,為了我別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嗎?否則我們只能分手了。」

吳山猶豫了一下,終於低下頭頹然道:「那好吧!」

女人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正要說話,卻突然傳來一陣求救聲。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女人盯著吳山,吳山心中苦嘆「老天你玩我啊!」對著女人無奈的攤攤手,一步步後退,然後轉身加速向著湖邊奔去。

「等我!」這兩個字在吳山心中遊蕩,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女人望著離去的吳山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看著吳山脫下鞋子和外套躍入冰冷的水中,眼中未嘗沒有欣賞,但最後還是決然離去。

吳山的水性還是不錯的,懷著救人的熱情,在冰冷的湖水不多時就救出了第一個孩子,湖畔一陣歡呼,然後是第二個。此時的吳山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求求你,救救他吧!」一個女孩子拚命的哀求,吳山嘴唇發紫,無力的擺擺手,示意自己無能為力了。但那女孩只是一味的苦求。

吳山抬頭望去,湖畔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咬咬牙,再一次潛入水中,但最後一個孩子卻怎麼都找不到,不能放棄,一直找啊,找啊!

身體已經麻木,意識漸漸失去。

隱隱約約還記得,有誰這樣告訴自己,做個好人吧!那樣會讓你快樂。

吳山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很沉重,很沉重,不斷的向著湖底墜落,但本該不怎麼深的人工湖,卻怎麼都挨不到底。

「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功德無量,立地成佛。」恍恍惚惚間,無比博大的聲音在吳山耳際環繞,吳山終於失去了最後一點意識。



第一章 種梨



  趴在小石橋頭的欄桿上,望著橋下潺潺的水流,吳山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這在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奇怪極了。說是少年老成未免太早熟。但那皺眉思索的樣子卻又不像是裝模作樣。

清清瘦瘦的孩子,吳山望著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終於再一次確定了一件事,自己真的穿越了。或許是接受能力比較差的類型,這個確認他用了七八年時間。

對了,他在這個世界的名字叫許仙。

      對,完全沒有搞錯,就是那個許仙。如果名字只是巧合的話,那麼家住錢塘縣,自小父母雙亡,全靠一個姐姐把他養大。這些履歷完全能夠打消許仙最後一點懷疑。

    所以這些年來許仙考慮最多的問題就是:真的會有一個女人,不,女蛇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來到自己面前報那一段千年前的恩情,然後上演一出曠古爍金的愛情神話嗎?

許仙不由抱怨道:「這未免太狗血了吧。」只是抱怨的同時,嘴角卻帶著一絲微笑,這絲微笑難以抑制的擴大,變成大笑,狂笑。

  「啊哈哈哈哈!」小橋上,一個小屁孩壯懷激烈,仰天長笑。

  路人紛紛側目「那個就是許家的傻孩子啊?」「哎,真可憐,好好的樣子卻是個傻子。」「是啊,是啊!」

  許仙的大笑變成抽搐,然後飛速從案發現場逃離。這個帶著苦惱表情,掩面而逃的小朋友。正是陳塘縣有名小傻子許仙是也,身為一名穿越者,他不但沒有留下神童的美名,反而因其不正常的言談舉止給人留下傻子的印象。不能不說是有史以來最失敗的穿越者。

  但誰在乎呢?四書五經真的很無聊,再努力學習也不可能中狀元,反正將來我兒子會中狀元嘛!小朋友們真的很天真,鬼才要和他們去爬樹,敢欺負我看我不揍死你們。

  無論再怎麼失敗也沒關係,無論再怎麼落魄都無所謂。那個人的到來將改變一切,她像天使降臨人間,徹底拯救許仙的生活。

  想到這裡,許仙不由長嘆一聲:「果然做小白臉才是我的宿命啊!」從七八歲年紀就開始立志當小白臉的小朋友許仙,不知道會不會讓將來某個人失望呢!

  可以預言,如果許仙像這樣發展下去,那麼將來等那個天仙般的女子降臨西湖,經過千尋百覓就可以看到在斷橋邊乞討多年的許仙撲上來:「娘子,我終於等到你了,你怎麼才來啊!嗚嗚嗚嗚!」然後白衣女子一腳將許仙踢開,丟下二百兩銀子,顧不得驚世駭俗,化光遁走。

  「許仙!!!小兔崽子,死哪裡去了,快去打瓶醬油來!」一聲大吼打破了許仙對未來的憧憬。許仙趕忙擦去嘴邊意淫的口水道:「遵命,姐姐大人!」

  和原本的劇情一樣,父母早亡的許仙是由他姐姐養大的。對這個照顧自己的姐姐,即使是穿越後的許仙也是滿懷感激之情。或許是因為從成人的角度來看,這份感激之情大概比原本許仙只多不少。雖然經常對許仙發火,但許仙從來都是老實聽話的很,比旁的孩子懂事的多。

  醬油黨許仙就提溜起醬油瓶子,向著集市大步行去。向著拯救他的乞丐生涯的另一個轉折行去。

  午後的集市上喧鬧的很,各種奇怪悅耳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合著軲轆聲,家禽牲畜聲,構成一曲俗世的喧囂。

  「賣梨,賣梨,又脆又甜的大鴨梨。」一聲大吼傳入許仙耳中,直來直去的叫賣聲顯得異常的突兀。

  許仙探頭望去,路邊一個粗壯的鄉人,身邊停著一輛大車,車上放滿了黃澄澄的梨子。正在高聲叫賣。一看便是不常來賣東西的人。

  此時邊上已經圍了一些人問價,鄉人略帶拘謹的應付著,不過價錢卻是不低。就這鄉人,卻讓無數久經沙場,極擅於磨牙講價大嬸子老媽子鎩羽而歸,無論怎麼講都不肯將價錢放低些。被這些牙尖嘴利的老娘們逼得緊了就突地冒出一句:「俺媳婦說了,一文都不能少。」

  旁邊的人不由哈哈大笑,許仙看的有趣,也擠過去,對著其中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女人笑道:「買梨啊,吳嬸。」他們兩家是鄰居。

  吳嬸回過頭來看見許仙,面色一緊,復又笑著說:「不買不買,就是看看。」說完就擠出去,向著集市深處走去。

  許仙暗自好笑,知道她怕自己分她個梨吃。現在雖然是太平盛世,但古代總不比在現代的時候物資豐富,這梨子對這些小民來說,卻有些奢侈的味道。

  不過梨子味道甘美,鄉人的生意倒也不差。

  「走開,走開,別耽誤我賣梨。」鄉人大聲呵斥道。原來是一個道人一直在大車邊上徘徊不去,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香梨。只是他破衣爛衫,一看就不像是能買的起的人。那鄉人對這些城裡人尚有些拘謹,對這麼個破落道士就揚眉吐氣起來。

  鄉人一轟,道士站的略遠了些,但還是不肯離去,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那車上的梨子。鄉人不由大怒,斥罵起來。

  道士面不改色,反而爭辯道:「一車數百顆梨,貧道只吃一個,對你也沒什麼大損害,你又何必發怒呢?」

  許仙看的好笑,心道不愧是出家人,臉皮就是厚,不過看那他頭戴破巾,身穿絮衣,面容蒼老。此時氣候已寒,許仙心中倒有些憫然。

  旁邊的人也紛紛勸道:「給他一顆不好的也就算了。」只是鄉人紅著臉,執意不肯。人群圍了一大圈,哄鬧爭執起來。有說鄉人忒吝嗇的,有說道士無恥的。

  「諾,我買你個梨請他吃吧!」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傳出來,一隻小手上放著幾枚銅錢舉到鄉人眼前。

  旁邊有認識他的抓住他的手呵斥道:「許仙,你什麼時候鑽出來的,你姐姐這幾個錢來的容易嗎?還不趕緊打醬油去。」卻是看見了許仙手上的醬油瓶子。

  許仙掙脫那隻手說:「我願意,不用你管。」許仙也暗自猶豫了半晌,終歸還是不忍心,這道士說不定今年冬天都過不去,自己家裡雖然貧苦,但一個梨子還是承擔的起。說著從車上挑了個大梨給那個道士。

  道士凝神看了看面前的許仙,展顏一笑,拜謝道:「那就多謝小哥了。」然後對眾人道:「我是個出家人,不會吝惜財物,剛好也有好梨,請大家嘗一嘗。」

  許仙好奇道:「你有梨,怎麼還吃人家的。」

  道士神秘一笑道:「還需小居士的梨核做種。」說完就大吃大嚼起來。黃澄城的梨子,脆而多汁,許仙看的眼饞,這樣的梨子他也是好久沒吃過了。

  道士旁若無人的把梨吃完,將核拿在手裡,就地在街上掘了一個坑,將梨核放進去,將土埋好後。「哪位施一碗開水?」

  道士奇怪的施為,身邊早就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人,有好事者,立刻從旁邊的店裡借了碗開水交給道士,道士毫不客氣的接過,然後傾倒下去。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那埋梨核的地方慢慢生出細芽來,慢慢抽芽長大,不多時就長成一顆梨樹,開花結果,結了滿樹的梨子。道士先摘下一顆給許仙道:「這個就還給小居士你了。」

  而後在眾人的哄搶中,將這滿樹的梨子散盡,又叮叮噹噹將梨樹伐了,將鬱鬱蔥蔥的梨樹扛在肩頭,灑然而去。

  許仙不由目瞪口呆,與這相比,前世的那些魔術大師簡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戲。雖然知道這個世界是有神仙妖怪的,他未來妻子就是個千年的蛇妖。但親眼見到的那種震撼還是難以消除,心中反覆念叨著一句話「這就是所謂的仙法嗎?」


第二章 尋道  

    
   突然鄉人大罵著向著道士離去的方向奔去。
  
許仙回頭,見滿車的梨子一個不剩,大車還少了一個把,是新鑿的痕跡,才有幾分恍然。那鄉人剛才也跟著眾人觀看道士施法,竟然忘了賣梨的事情,事後才發現滿車梨盡,連車把都沒有了。    

不多時,那鄉人提了個車把走回來,一邊走還一邊罵個不停。集市上的人都哈哈大笑,那鄉人一邊怒,一邊罵,罵著罵著竟然嚎啕大哭起來,這麼個粗壯的漢子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大哭。十分滑稽,眾人的笑聲更加厲害起來。
    
許仙心中一動,回首見那道士微笑著站在遠處,卻和他剛才離去的方向剛好相反,道士沖許仙稽首後,轉身大步離去,集市上人多眼雜,旁人卻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只顧得笑那鄉人。  
 
許仙咬咬牙,提著醬油瓶子大步趕去,道士的身影似快似慢,但在擁擠的人群中如魚行於水,絲毫不見遲滯,任許仙怎麼追都無法接近。   
道士的身影突然轉過一個牆角,許仙心中大急,更加快了步伐。但他轉過牆角,卻見死胡同中一個人都沒有,許仙氣喘吁吁的扶著牆休息,心中滿是沮喪。  
  
肩膀突地被人拍了一下,讓許仙心中猛然一驚。道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居士,還有何事啊!」聲音中含著的笑意,才讓許仙放下心來。   
 
「道士爺爺,你把錢給人家吧!」許仙微微喘息道。
    
道士一愣,他原想是小孩子好奇,想學他的法門。卻沒想到許仙追來是為了這件事。不由重新審視面前這個不甚俊秀,穿著補丁衣服的孩子。  
  
道士笑道:「我哪裡有錢,那人鄙吝不堪,自食其果,你又何必多事!」
  
「你會法術,定然是很有錢的。而且梨是人家的東西,不願意請你吃也是人家的事情。那些梨也是人家辛辛苦苦種下的,就這樣沒了。叫他家裡人怎麼辦!這事由我而起,怎麼能算是多事呢!」
  
許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節,因是無私之言,更顯得磊落。  
  
道士又是一愣,看著面前那張稚嫩的臉龐滿是堅定,不由嘆息:「是啊,吝嗇又豈止他一人,眾人相勸,卻只有你肯解囊。只是我確實沒錢。這樣吧,我有篇道法相贈,此事就此揭過如何?」說著道士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  
  
許仙不由心中大動,誰沒做過這樣的夢,遇絕世高人,得神功秘籍,然後一飛衝天。只是許仙狠狠搖搖頭,把這些念頭甩出去。「不,不,您還是把錢給人家吧!您一定有的。」   
 
道士突然怒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還能騙你個小孩子不成,我雲遊四海,既不不打家劫舍,又不偷雞摸狗。哪裡有許多錢財。」說完一把將許仙推出去。    

許仙輕輕的跌在地上,再抬頭時,發現哪裡有什麼胡同,只有一面青石牆壁。隱約想起剛才和那個道士說話的時候,明明是鬧市中,胡同裡卻寂靜的彷彿另一個世界。
  
許仙頹然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慢慢往回走,有些後悔,又有些懊惱。他原想幫那鄉人討回梨錢再看能不能學點法術。但果然無論前世今生,都是一事無成。種種愁緒最後和成一聲長嘆。  
 
回到原處,見那鄉人還坐在地上抹眼淚,路人不知道的還要打聽,聽了都是忍俊不禁。許仙摸摸懷裡,還剩下道士給自己的那顆梨。   

想了想走過去,將梨遞給那鄉人說:「諾,給你,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去吧!」從鄉下推著大車過來還需要不少時間呢!
  
鄉人抬起臉,癡癡的面容加上眼淚留下的溝壑,許仙心裡又是笑,又是嘆,你若肯大方點,又何至於此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並非沒有道理啊!   
 
那鄉人突然跳起來扯住許仙,大聲道:「就是你買的梨,肯定是那個牛鼻子的同黨,賠我梨錢,賠我梨錢,不然拉你去見官。」  
  
許仙苦笑分辨,鄉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哪裡肯聽,只是一味的纏說。街兩邊的人大都認得許仙,此刻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那鄉人的不是。鄉人的氣勢頓時萎了,不由鬆開了手,卻又傷心他的車,傷心他的梨,又大哭了起來。  
  
許仙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心中有氣,很想就此一走了之。但見那鄉人的可憐模樣,心中狠狠罵自己:許仙啊,許仙,你就爛好人,爛到死吧!難道死一次還不夠嗎?    

但想想這一車梨不知道寄託了這鄉人多少希望,他不過是心傷之下舉止失常。苦笑著想:一次不夠,那就再來一次吧!  
  
不為什麼好報,不求什麼恩情,許仙就是這樣的性格,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大概是連穿越都無法改變的吧!
  
許仙笑著跟一個旁邊賣菜的大媽拉近乎:「大姐,您就把梨錢給人家吧,您看他多可憐,誰遇到這樣事兒不著急啊!」「大哥……」「大爺……」    

日暮西沉,集上的人漸漸散去,許仙掂掂手中一袋錢,最後也只收回了小半。有那看完熱鬧就散去的,有那抵死不認的,但也無可奈何了,總算能彌補些損失。
  
許仙作保借了工具,鄉人的大車已經修好了,將錢交給他,許仙想了想又拿出幾枚來說:「那個梨我還給你了。」心裡微微有些得意,誰說我做好事總把自己搭進去。  
  
鄉人憨憨的點點頭,只是一個勁兒的道謝,翻來覆去也說不出什麼新鮮話來。   
 
「趕緊回去吧!現在已經很晚了,以後要大方點啊!」許仙揮手作別了鄉人,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許仙沉浸在只屬於他自己的幸福裡,那些懊悔早就被拋在腦後了。但這幸福沒有持續太久,許仙突然驚道:「我的醬油。」  
  
不合格的醬油黨許仙小朋友提溜著醬油瓶子一路狂奔。    

醬油鋪子裡。    

「陳小哥,給我打瓶醬油,快點,快點。」    

一所陳舊的民居里。   

「小兔崽子,一下午死到哪裡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還跑。」一個女人拿著掃把攆的許仙雞飛狗跳。只是面目和許仙一樣,算不得俊秀,只能算是周正。   

「姐姐,別打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別哭啊!」    

「誰哭了,看我打不死你。」   
 
「醬油灑了,醬油灑了。」許仙突然驚叫道。
  
「哪裡,哪裡!」女人連忙停下,心疼的說。
  
「騙你的啦,我都餓死了,我們吃飯吧!吃飽了您才有勁打啊!哇,是芋頭啊!我最喜歡吃了。」  
 
「就知道吃。」女人口裡說著,心裡卻有些暖意。貧苦之家,吃的都是時下最便宜的東西,而且不怎麼新鮮,但無論做什麼卻總是許仙最喜歡吃的。    

一點油光微弱,不及富裕之家的燈火通明。吃著少有油腥的淡淡飯菜,誰又能說,此刻的許仙離幸福很遠呢?
  
漫天星河燦爛,門前的石橋上立著一個道士望著許仙家透出來的火光,明明近在咫尺,卻又感覺遠在天涯,自己曾經是否也有過這樣的時光呢?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了。秋風拂過河面,以他的修為竟也感到微微的寒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12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8:29 PM 編輯

第三章 傳道      


吃過了晚飯,就趕忙熄了油燈,等姐姐睡去,許仙就悄悄的走出門去。他不太習慣睡的太早,但又拗不過姐姐,只能每天晚上偷偷跑出來。   

但這個世界既沒有電腦,也沒有電視,晚上唯一算得上娛樂的,大概就只有湖邊的那些青樓畫舫了。且不說身上沒錢,就是身上有錢他也不敢到那種地方去,姐姐大概會跟他拚命吧!    

只有賞賞月色,算所解悶吧!但今天月色也無一點,只有秋夜的星辰透著些許冷寂。不過許仙也偏愛這樣的夜晚,或許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將心中那份孤寂毫不掩飾的透漏出來吧!    

是的,姐姐固然對他如親生母親一般,但有些東西,她也無法理解。兩世為人,前世的東西又怎麼能輕易的拋去呢?許仙常常有這種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人是不同的,在想著完全不同的事。   

雖然這個世界不是許仙記憶中的任何朝代,但自己只要隨便抄幾首詩詞,便可天下聞名,自己見過那樣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只是今夜的許仙注定不會孤獨,他常去徘徊的小橋上,此刻正立著一個人影,許仙心中一凜,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而怕鬼是最自然不過的情緒,但許仙接著放下心來,原來不是鬼怪,而是今天遇到的那個道士。    

「道長,你怎麼不回家啊!」許仙走上前去關心道。    

「四海為家,四海無家。你不怪我今天推你一跤。」道士回頭,對許仙微笑。    

「當然是怪的,不過只要你傳我仙法,我就不怪你了。」許仙本是想裝作慷慨模樣,哄那道人將那本書給自己,不過話到嘴邊就變成心裡想的,他實在不是個擅長作偽之人。   

道人哈哈大笑:「我今天要給你,你不要,偏要那些俗物。現在想要卻是沒有了。不過我問你,今天你為何要助那賣梨的鄉人,如此鄙吝粗蠢之人,他還想拉你去見官呢。」   

許仙正自失望,就漫不經心的回答道:「他雖然吝嗇,但卻是正當買賣,不是壞人,倒是你拿了人家梨子就罷了,還砍人家的車把。自己倒是痛快了,卻全然不顧他人的感受。」   

 道士怒道:「我是小施懲戒,希望他有所警醒,不要由著自己的性子吝嗇下去。不然日後失的就不只是梨子了。」    

「那是他的秉性,就像是鳥就要飛,是魚就要游,只要不干涉旁人,便由他好了,你又何必強求呢!你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吃梨就吃梨,想警醒就警醒,還好意思說人家。」許仙說完就後悔了,莫說人家的法術,就是這麼個大人也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對付的,道士發起怒來自己可就叫天天不應了。    

道士怒目而視,許仙惴惴不安,但沒想到道士突然笑起來「物順其性,不可強求。物順其性,不可強求。師傅啊,師傅,原來任意妄為的人一直都是我啊!」    

「那個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你趕緊找個地方睡覺吧,北面山上有個廟,雖然是和尚待的地方,不過都是出家人,應該能收留你一晚。」許仙說完就轉身離去,但道士一句話如同定身術般將許仙定在原地。    

「你想學我的法門嗎?」    

許仙立刻轉過身來道:「想,非常想。」他的雙眼簡直比星星還要亮。這種事情,不可能不想。    

道士暗自好笑,終歸是個孩子,不過這種毫不作偽的性子卻是他喜歡的,他走遍三山五嶽,見過各色人等,一個人若是口是心非,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而一個人如果有了這樣的本事,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自作聰明的詭詐之人。   

白天許仙的作為都落在他眼中,他觀許仙少年老成,心腸甚好,卻又不是沽名釣譽之徒,心中就生了收徒之念,今晚一番談話,又知他是非分明,並非那種渾渾噩噩的老好人,不由更加中意。   

「你雖然心智早開,但資質只是一般,聰慧也不過中人,此是第一難。要習練此道,非得水滴石穿才行,但我觀你非是有大毅力之人。更是難上加難,到頭來或許不上不下,白白荒廢了光陰。這樣你還要學。」   

「要學,要學。」許仙心道,就算不成,搞搞魔術表演也不錯啊!許仙這麼想著,卻沒想到偷,沒想到搶。    

「我年輕時拋妻棄子,浸於此道。到如此卻只修得一身落魄,這樣你還是要學嗎?」    

「要學,要學。」許仙心道:我未來娘子可是千年的修為啊,我拋的了嗎我。   

「好,那我們就訂下師徒的名分,傳授你此道。」    

許仙心中喜不自勝,但看道士師傅,卻是一臉蕭索,心中一動,不由問道:「道長,師傅,現在你後悔了嗎?」   

道士皺眉思索一會兒,最後毅然道:「這是我一生所求,不悔。」    

「不悔嗎?」許仙喃喃道。就這兩個字,卻不知包含著多少堅定與心酸,但人這一生到頭來無論如何落魄,只要能捫心自問,留下無悔二字,便不算白活。    

許仙沒來由的從心裡嘆了口氣,卻很為他高興,此刻他也想問問自己,你後悔了嗎?前世種種,紛紛擾擾的從他眼前劃過,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悔還是無悔。但往事難追,既然天賜此生,便要無怨無悔的好好活一遭。    

就在許仙沉思往事的時候,道士並指如劍,迅捷的在許仙眉心一點,許仙來不及反映就感覺腦海中天崩地裂了一般,想要呼痛,但身體卻不能自已。許仙感覺漫長如千古,但其實短暫的只有一順,就這一瞬,許仙卻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只覺得腦海中多出了許多東西,但卻有無從尋覓。抬起頭想問問師傅。    

道士卻只是說:「你去吧!」就不再看他。    

許仙腦袋裡渾渾噩噩,真就聽話的向著家中走去,但剛走兩步,就驚覺回頭。「師傅,書呢?」卻還在尋思那本秘籍。    

道士聽了微微一愣,而後笑罵道:「非將我這點老本都賠給你不行。」從懷中掏出本書來拋給許仙,許仙接過一看,封面上上書著三個古篆,依稀卻是認得的,乃是《道德經》三個大字。    

正想同師傅理論,卻發現橋上空空如也,早已不見了道士的蹤影。心中無奈,但感覺自己現在疲累的像是干了一整天的活,身體沉重的只想倒頭便睡。只能強撐著向家裡走去。    

此時萬家的燈火都一盞一盞的熄滅,只有天上的繁星萬古長存。道士望著許仙蹣跚離去的身影,暗自沉吟。    

「仙山渺渺,人世茫茫。將你引到這樣的道路上究竟是對是錯。許仙,許仙,你是否真的人如其名,肯將此身許與仙道呢?」   



第四章 點星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許仙躺在他的小床上酣睡,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一點青光在他身體中流轉,不循著任何經脈,許仙的身體像是一個盛水的容器,那那一點青光就是水中的魚,不停遊走著。初時只是小小一點,像是灑下的魚苗,但遊走了幾個時辰,便略微的大了一些,只到星河隱去,那一點青光也隨之隱去。    

第二天醒來後,許仙揉揉腦袋,還懷疑昨晚那是一場夢境。突然手邊觸到一本書,拿起來一看,不正是那本精裝的《道德經》嗎?雖然一看就是難得的古本,但這個秘籍未免太爛大街了,至少也要給本如來神掌什麼的啊!   

 許仙隱隱約約記起昨晚的事情,那道士似乎在自己腦袋裡放了些什麼,但就像他背的那些四書五經,都好像知道,但偏偏什麼都不知道,實在是頭痛。    

「許仙,趕緊到私塾去,晚了先生要罵的。」姐姐的聲音傳來。許仙無奈的跳下床,匆匆吃過了晚飯,向著私塾走去,所謂先生,不過是個老秀才,人家都是越老起得越早,他偏偏越來越貪睡,所以開講也晚。也讓許仙這樣的懶鬼能夠多睡一會兒。    

迷迷糊糊的跟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搖頭晃腦,之乎者也。許仙的心思早已放到了千山萬水之外。  

 「啪」的一聲,戒尺狠狠摔在許仙桌上,許仙那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自然不會被這等小伎倆嚇到。緩緩抬起頭,望向老秀才,一副「你有什麼事」的樣子。    

這老頭最恨的就是這種不尊師重道的傢伙,氣的鬍子打顫,道:「把剛才讀的與我背一遍,錯一句便是一戒尺。」立刻響起無數孩子的竊笑聲。許仙緩緩站起,氣度雍容,絲毫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這讓老秀才的心中更為不滿。    

許仙做好了挨打的準備,然後曼聲誦道:「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許仙初時還有幾分艱澀,但接下來,那些詞句彷彿一個個跳到他眼前來一樣,輕輕鬆鬆的讀下去。    

老頭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感覺不認識面前的人了,不過才一夜不見,他學生裡最癡傻的一個就能倒背如流了。    

許仙背的爽快,心中暗道:「難道道士那一指是加智力的?呸,這又不是遊戲。點石成金啊,將我這塊頑石也點成金了。」    

他卻不知,那簡簡單單的一指包含了道士多少的心力。人類修士若想成仙證道,必渡三大天劫,那道士已經渡過了兩次,但他自知最後一次無論如何也渡不過去,就乾脆找一個傳人,將自己道門傳承下去,將那一點道性直接渡入許仙的魂魄之中,尋常資質上佳的人,要開始修行的第一步也是千難萬險,哪像他睡一覺就入了門了。    

但那一指也包含了莫大的凶險,非意志堅定,福源深厚的人,是萬萬不能用此術的。但好在許仙本是功德深厚之人,才能承受這一指的威力。心有靈犀,一點而通,那一指的名頭卻是「開竅」。將道門的心法一股腦的印進許仙魂魄中。只是道士傳道的時候,擔心許仙分了心思,只傳了道,卻不傳法。就好像習武只練內功,招式全然不懂一樣。    

夜色闌珊,別了私塾,回到家中,許仙匆匆的吃過晚飯,將今天的趣事同姐姐一講,博她一笑,連誇許仙開了竅了。許仙自然卻之不恭,連說「就是就是」,讓姐姐有惱他不知謙虛,責罵一通。    

吃過了晚飯,許仙匆匆回到他的小屋,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原來自己真的遇到了神仙了。不由對自己腦海中那些東西用心起來,擺出一個五心朝天的姿勢,努力修煉。但腿麻了也沒練出點什麼來。    

許仙氣惱,自己的天賦真的這麼差嗎?人家一穿越不都是學什麼會什麼嗎?又咬著牙練了半天終歸是沒半點心得。    

最後終於頹然倒在床上,沒志氣的想:等我娘子來了,讓她教我好了。    

夜色深沉,許仙突然心中一動,自己的道士師傅說不定還在那裡呢!穿了鞋子就走出去,橋頭空空如也,許仙在兩邊走了兩圈,也沒發現一個人影。只是覺得自己的眼神明亮,平常看不清的黑暗處,現在也能隱約看清楚了。   

徘徊了一番,許仙心思煩亂,無奈的趴在橋欄上,望著腳下黑色的河水,寂靜的流淌而過。秋風同河水一起穿過橋洞,細細的吟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歌,千古不絕。只是在這黑色的河水中,隱隱約約,總有無數點亮光閃閃滅滅。    

許仙猛然抬起頭,浩瀚的星河閃耀,天地空曠,許仙煩亂的心思一瞬間變的無比的渺小,不值一提。許仙不過百年之身,河水千年不休,星辰萬古長存。    

許仙突然有些明悟,所謂尋仙之道,不就是要棄了這俗世的煩擾,同河水為伍,同星辰比肩嗎?只是莫說凡人,就是真正的仙佛,同這宇宙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連其中一點星塵都及不上吧!朝生夕死的蜉蝣,不可語冰的夏蟲。人跟仙佛的關係就是這樣吧!夏蟲嘲笑蜉蝣的同時,他自己又是何等的淺薄呢?吾身也有涯,而道也無涯。以有涯之身尋無涯之道,難道不癡嗎?    

人們不會知道,現在所謂黑夜,不過是一粒星辰的影子,而太陽即便在黑夜也並未消失。    

許仙大概想不到,前世所學的那些天文知識,到了今生會有如此的運用,特異的世界觀,讓他比今生的所謂仙佛們更多了一份特別的明悟。無論道佛,所修本質上就是一顆心字,心境通了,萬法皆通。
  
  在黑暗中,一雙眼睛正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震撼絲毫不比老秀才的少,他今晚本想最後指點一下這個弟子,先不現身再測試一下他的心性。許仙很沒毅力的放棄找尋,頹然趴在橋頭的時候,道士還在失望,有種所托非人的感覺。

     但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見許仙魂魄中那一點青光突然暴漲,由青轉赤,煥發出熾熱的光亮,不再游動,而是立在當中,普照整個魂魄中的黑暗之處。

  「太陽星!真的有人能點亮太陽星嗎?」道士喃喃自語。他們這一門,稱之為「星宿海」,所練的道法也與星象相合,雖然是同樣的法門,但到了不同人手裡就會有不同道路。而決定這道路就是那一點青光對應的是什麼星,是修行第二道大關,「點星」。    

不同的星有不同的功效,卻也能分出個高下,最上者,點亮北斗南斗的十四種星。平常者都是其他的雜星。而有極上者點亮紫薇星帝,那是千年難得一見的事情。星即是性,星即是命,第一顆就決定了一生的修行之道。    

而道士的法號是太陰真人,因為他所點亮的第一顆星是太陰星,也就是俗稱的月亮。太陰星光亮無比,還要略高於北斗南斗,但最依賴命數,若是月圓之夜,星力最強的時候,就是紫薇恐怕也略有不及,但若是月初月末,星力極弱,最多只有雜星的力量。而道士算準自己的第三次天劫,正是在星力最弱的時候,那卻是命中注定,他自己都無可奈何。    

但又一顆星只存在於「星河」的理念中,那就是太陽。星辰是在夜晚,他們門派修行也是在夜晚,點星當然也是夜晚,這時候太陽隱沒,正是極陰之時。    

以他們的理念,太陽已經落下了,又怎麼可能點亮呢?許仙竟然在第二天就點星成功,這已經是難得的天資了,而點亮的竟然是太陽這種不可能被點亮的星辰。簡直讓道士自己也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門中也曾有人試圖在白天點星,點亮太陽,但是點亮倒是很容易,都被太陽真火焚化當場。所以再沒有人試過。    

紫薇也好,太陰也好,日出星沉,日出月隱。你群星之主又算的了什麼呢?在太陽系裡,只有那個大火球才是主角。    

道士微微嘆息:「似乎收了個了不得的徒弟啊!」本來還想指點許仙一下,但現在看許仙魂魄中那耀目的光彩,竟然有幾分意興闌珊之意。自己的指點恐怕反而將許仙引歧路,就悄悄的隱沒在黑暗之中。    

許仙則立在橋頭,沉浸於那種奇妙的境界中,直到拂曉時分,許仙感覺身體熾熱,才回過神來。現在白日裡的太陽還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趕緊跑回家去的許仙還不知道,他已經為他的修行之道奠定下最重要的一步,主星確定,然後就是建立星宮了,但是若將太陽作為主星,群星隱沒,又該怎麼建立星宮呢?這是道士唯一的擔心。卻並不讓許仙煩惱,一夜悟道,他感覺自己的心神從未有過的開闊,很多介懷的東西,現在都能夠輕輕放下,感覺身心都輕鬆很多。    

現在生活的貧苦他也不是沒有煩惱過,還想過抄幾首詩詞改善一下生活,反正這裡是什麼勞什子大夏朝,唐詩宋詞挨個抄都沒問題。但對這麼一個孩子來說,盛名之下卻未必是好事。所以一直猶豫著,但現在的許仙卻能夠下定決心,就這麼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未來還長著的,不是嗎?    



第五章 仙路      


許仙靜靜的躺在床上,胸口一點赤色,散發出的光芒照耀全身,而此刻他的意識無比清楚。    

腦海中那些東西不再渾渾噩噩,而是恍惚間有幾分清楚。那些修行的法門不是文字,也不是圖案。文字圖案終歸還是為了傳遞某種信息,但在傳遞的過程中必然造成扭曲和誤解。    

但現在許仙感覺,那些道士注入自己腦海中的東西,一個個都準確明晰,卻像是直接把那種信息傳遞給了自己,不借助任何中介,就算是目不識丁的人也可以明白。    

許仙除了讚嘆道家法術的神奇之外,對於這些東西更是無比的用心。成仙做佛,大概是每個中國人心中都有的情結吧!只是隨著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自然現象能夠被人解釋,這種東西漸漸被歸於迷信,漸漸的消散於現代人的心中。    

但夢中可曾有過這樣的情景,竹杖芒鞋,行於名山之中。輕衣長衫,游於塵世之外。踏遍青山人未老,那是何等的逍遙。    

當發現這些都是真的的時候,誰又能不心動呢?許仙也不例外。   

靜靜的躺在床上,細細地品味著腦海中那些玄妙的法門,他漸漸明白,自己所處的程度是「點星」的階段。主星確立之後,就該不斷的強化主星,到一定程度再建立星宮。但那一點光芒卻和任何描述都不相符。   

雖然蚩尤星也做赤色,但蚩尤星帶著兇殺血光之意。但卻不像自己那一點赤星,雖然光芒微弱,卻浩然光大,生生不息。    

許仙想來想去,總是不太明白,只能按著描述的方式上感天象,不斷的吐納。只感到那一點赤星不斷的從外界汲取極微小的光點。    

在搞不清楚自己的主星是那一刻的情況下就能吸納星力,這本來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太陽作為太陽系的主星,也是離地球最近的一顆恆星,它的力量即便是在黑夜也起著極大的作用,所謂日光普照,無處不在。    

旁人要引那千萬光年外恆星的星光積累星力,而太陽的光芒到達地球卻不過是幾分鐘時間。這其中自然是天差地別。    

不過許仙也感受到,越接近黎明,星力就聚攏的越多越快,但到了真正日出,卻又灼熱的無法承受,那不是身體上的灼熱,而是精神上的灼熱。他嘗試著抵抗這股灼熱感,堅持下去,但只堅持了一會兒,卻感覺魂魄似乎都要被蒸發,連忙停下,起身時已經是滿身大汗。    

推窗望向天邊,只間紅霞若燒,東方欲曉。    

許仙隱隱約約間有些明悟,原來自己的主星是天上的太陽,再感覺魂魄中那一點赤光,本來只有小米粒大小,現在卻有大米粒大小。明明天快亮的時候才增大了不過一點,現在竟然突然增大這麼多,委實不可思議。原來天快亮的時候堅持那一會兒竟然有這樣大的功效,如果能在正午修煉一會兒,那豈不是立刻就地飛昇了!    

這卻是許仙癡心妄想了,如果真在正午修煉此法,立地飛昇不可能,自焚倒是真的。平常人死還能入輪迴,最慘不過是魂飛魄散,他那樣直接連魂魄都燒個一乾二淨了。不過許仙想想他堅持那一會兒就是這樣的苦楚,也不敢強自修煉。    

許仙起來洗洗乾淨,趕去私塾。雖然實際上是一夜未眠,但卻精神矍鑠,渾身上下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力氣。    

先生姓宋,每天都要照料他那幾盆花草,許仙來了,老頭依然低頭澆水,許仙無論是哪輩子都沒指望過獲得老師們的青睞,也不以為意,只想著趕緊走過去,別人不理睬他,他也沒興趣貼上去。    

「許仙,來了啊!」老頭突然冒出來一句,雖然沒看許仙。    

「啊?恩,來了,先生。」許仙一愣,趕緊躬身回禮。不知道這老頭犯了什麼毛病,想走,又有點擔心,小心翼翼的問:「先生,您今天沒事吧!」    

老頭剛要發怒,想了想擺擺手說:「趕緊進去吧。」    

許仙不明所以的走進去坐好,他卻不知道,昨天的表現已經被先生看在眼裡,感覺此子雖然厭學,但天資卻是最好的,自己應該好好將他引向正途才是。他一生屢試不中,也總想教出個厲害點的徒弟。    

但科舉取士,那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比前世的高考還要難上無數倍,又談何容易。但憑著「過目不忘」四個字就佔了天大的便宜。

    科舉分為童生試,鄉試,會試幾個步驟。前面所考的大多是書上的東西,只不過翻來覆去,相互交雜,沒有一個好腦子是不行的。

  童生試過了就是秀才,而大多數讀書人一生就卡在鄉試上,過不了就永遠是布衣之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大多瞧不起行商做買賣的,只能潦倒做個教書先生而已,好一點的能去做個師爺,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就是這麼說的。正是個誰都瞧不起的窮酸秀才。    

但如果能過了鄉試,那就是舉人老爺,就算無官無職,也可以見官不拜,每年還能吃國家的俸祿。鄉里都要攀附的,而許仙過目不忘的本事讓他過鄉試如探囊取物一般。    

宋老頭美滋滋的想:那時候我就是許仙的授業恩師,還不人人敬服,就算屢試不中也算是我時運不濟,而非學問不行。所以對許仙就親切起來,只是愛惜面子,一時還拉不下臉對許仙太好,但心情早就改變了。   

於是乎,許仙今天過的就十分奇怪,先生時時點他回答問題。讓他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不過他現在神思清明,過目不忘,回答問題也是倒背如流。倒讓宋先生越看心中越喜,當作得意門生一樣。    

小小的私塾裡,朗朗的讀書聲。    

許仙還是不愛讀書,只是過目不忘的本事慢慢傳遍開來。有時候姐姐回來,還會高興的說今天買菜誰多給了顆蔥,哪個有誇許仙了。連洗衣場的工頭也不再多加刁難。    

許仙就笑笑說:「一顆蔥怎麼夠,我今天把《左傳》也背下來,讓他們明天給你兩顆。」許仙的姐姐就笑著說好。   

只是也有些許煩惱,許仙姐姐本來已到了婚配的年齡,只是帶著許仙這個拖油瓶,長的也只是周正,高不成低不就,就遲遲沒有婚配。現在許仙神童的名聲一傳出來,錢塘縣的媒婆就一起擠過來。    

許仙姐姐一概推拒,那些媒婆見說好的不行,就難免有些譏刺之言,結果被許仙姐姐持著門閂統統打了出去。市井之中,家裡沒有男丁,如果不潑辣些,早就讓人欺到門上了。    

許仙好笑問道:「姐姐怎麼不選一選。」    

「有什麼好選的,不是瞎子就是瘸子,像什麼王公子,張先生的,家裡連小妾都不知幾房了。去去去,你個小猴子別管我的事兒,把你的書讀好了,將來做了狀元,我也跟著封著誥命什麼的,就不枉我吃了這麼多苦。」她識字不多,文化有限,說出來的話都是直來直去,但那心腸比那些學富五車的人不知道要好多少。    

許仙無奈苦笑,哪有說的那麼差勁,裡面也有好人家的。許仙后來才知道,姐姐本就有個追求者,不過只是個尋常的小捕快,也是貧苦人家。許仙心中一動,原本的劇情,許仙的姐姐不就是嫁了個捕快嗎?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只是小康之家,但卻是和和美美的過了一輩子。那樣就是最好的結果吧!    

宋先生近來也頗不痛快,竟然有人想跟他搶學生,許下了許多好處,不但不收學費,還包吃包住。雖然被許仙婉拒,但還是把老頭氣的不輕。不過對許仙倒是加倍的和顏悅色起來。    

成為香餑餑的許仙就這麼過他平靜的日子,每天的修行是必備的功課,對這件事他可比讀書要上心的多。每天都感覺有所增益,雖然不大,但總感覺自己有些變化。    

這種變化緩慢而微妙,就好像蛹中之蝶對於展翅高飛的等待,之前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蝶的美麗無人得知,甚至連蝶自己都不明白吧!
  
  只是當蝴蝶展開雙翅飛向藍天的時候,可還記得那蛹中的自己嗎?是毫不留情的捐棄呢?還是對著空蛹留下一絲悵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13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8:39 PM 編輯


第六章 人道      


許仙信了師傅的話,自己的天資不好,不會有什麼大的成就。但他並不在意,他本不求什麼成仙做佛,只是本著自己的興趣一步一步的修行而已。就算沒什麼結果,也可以強身健體不是。   

卻不知道,這種隨遇而安,無慾無求的心境正合了修行之道,他實際上的進境倒也不慢。只是他孤身修行,沒有做比較的對象,就總以為自己是那慢的。唯一可以借鑑的就是看的小說裡那些穿越人士,哪個不是一年半載的功夫就飛昇仙界,無敵於天下了。   

他的主星是太陽,星宮無從建立,就只是一味的強化這顆主星。   

幾年的修行,這顆星有珍珠般大小,赤色的光芒也越來越強烈,隱隱透出一絲金光。本來瘦弱的身體,幾年時間裡竟然變得格外強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大上兩三歲,已經是個朗朗的少年了。   

童生試是縣裡舉行的,縣令做考官,許仙這些年已經頗有神通的美名,憑他過目不忘的本事,寫出來的東西雖然不能說是花團錦簇也是有板有眼,一個童生試自然難不倒他,輕易考中。雖然名詞只是中流,但憑他的小小年紀又是聲名大噪。   

畢竟這麼年輕的秀才可不多見,宋先生那是老懷大慰,發榜那一天許仙的姐夫做東請他喝酒,老頭又哭又笑,喝的酩酊大醉,直誇許仙是文曲星降世。   

只是許仙一邊攙扶著老夫子一邊心想:您老人家這可是搞錯了,我兒子才是文曲星降世呢!   

只是想到文曲星下凡的兒子,許仙就不由氣悶,如果沒這個兒子,白娘子還不一輩子被壓在雷峰塔下,而許仙就真的吃齋唸佛度日。   

在本來的劇情中,許仙可以說是個廢人一樣,除了心腸好點,基本上什麼忙都幫不上,還淨添亂。今天被嚇死了,明天懷疑自己的老婆啦!簡直就是生活不能自理。   

而白娘子照顧這個廢柴簡直費盡了心力,闖地府、盜仙丹、斗妖魔、漫金山,最後還被壓在雷峰塔裡。   

本來應該報完恩就走白娘子,卻一直沒有離開。穿越後的許仙懷疑,以前是不是白娘子母愛氾濫,感覺自己一走,許仙就活不下去,才寧可放棄她千年的追求來照顧許仙   

不過這些東西現在的許仙都無從測度,只是感覺自己總要顯得有用點,才對得起那個女子的一番深情,才不算辜負這一段命中注定的情緣。   科

舉無疑是最適宜的一條道路,別說在官本位的古代,就是在現代社會裡,公務員也是香餑餑。只要中了舉人,立個門戶,過個小康生活就不成問題了。別想原來的許仙似的,明明家裡有個法力通天的老婆,但到外面見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都跟孫子似的。   

這樣也避過了同白娘子結親後的第一遭劫難。那時候就是許仙想要自立門戶,結果沒錢,用了小青盜的庫銀,被發配姑蘇。如果許仙能夠自立,又何苦這一遭呢?   

現在的許仙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了做一個更優秀的小白臉而努力著。   

————————————————————————————   

浩浩蕩蕩的錢塘江水自西南而來,拐個小彎復向西北而去。奔流不息的江水每年總有幾日翻湧。那就是天下聞名的錢塘江大潮。   

每逢這時候,本來清淨的錢塘縣就變得紛擾起來。天近正午,天邊一道白線湧來,遊人聚在岸邊高聲讚嘆。只是那潮水在遠處還不覺得,但到了近處,鋪天蓋地而來,又猛烈的拍打在堤壩上發出驚天巨響,真是動人心魄。   

遊人都站在安全處,但到了大潮來時,還是紛紛躲避,等到潮水退去,又再一次圍上來,雖然明知無事,但到下一次卻又難免心驚膽顫,不由自主的躲開了。面對天地之威,人力的渺小顯露無疑。   

只是人群躲避之時,總有些少年郎性子執拗不肯躲開,任憑水花水霧濺濕衣衫,方顯得自己勇武過人。雖然也是面色蒼白,但總會大笑幾聲,故做豪爽。每每引得那些出來遊玩的姑娘小姐發出驚呼,心中不由更加得意起來。   

這時一個少年從濕滑的堤壩上匆匆走過,身邊滔滔的江水卻似完全不放在心上,容貌只是平常,卻帶著一種質樸灑脫的味道。旁人看的擔心,勸他趕緊下來,若是一不小心跌下去那就完了。少年回頭善意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卻並不多做理會。   

這少年正是許仙。   

今天宋老頭安排了一桌飯局,要見一個什麼學政大人,本來算好的時間,卻沒想到街上如此擁擠,只有這堤壩上走的還能快些。至於這大潮,他年年都要看,卻不像那些遊人那麼懼怕,剛好取巧,走了個捷徑。   

望江樓正是觀潮的最佳之處,每年這時,只有提前訂下雅座,才能在二樓佔一個位置,不必和旁人擁擠,輕輕鬆鬆的飲酒觀潮,只是這位置自然也價錢不菲。   

一個中年人站在望江樓上,看著滾滾的潮水,不禁嘆息道:「浩浩蕩蕩,橫無際涯啊!當年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在這錢塘,現在世事變遷,只有這江水不改啊!是吧,老師。」   

「是,是。」旁邊一個老者連忙點頭贊同,想要說幾句風趣的話,但到這時候偏偏說不出口,面前這個人早已不再是吃自己戒尺的頑童,而是身繫無數民眾的上官大人了。雖然是敘舊,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他這種升斗小民,話未出就餒了。   

這位王大人是杭州府新任的學政大人,恰逢錢塘江大潮,就來觀潮。縣官作陪,王大人是官宦世家,幼年曾隨父在錢塘縣生活過一段日子,恰好就學於宋先生,雖然不過短短一年,但王大人念舊,就點名讓他來作陪。   

其實這種啟蒙老師,同學生之間並無多少情誼可言,不過是一方出錢,一方出力而已。   

衙門裡來人說的時候,老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詢問了一番,再三又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教過這麼個學生,不由欣喜若狂。

  許仙的姐夫也是衙門裡的人,知道這件事就請宋先生帶許仙去見見世面,宋老頭考慮一番後,覺得是個機會。那王大人剛好也想見識一下錢塘的後進中的佼佼者,才有了此事。   

「老師,那個許仙到了嗎?」雖然是詢問,但目光隱隱有了責備之意。古代最講禮數,特別是官場中人,更是如此,小人見大人是萬萬不能延誤的,如果恰逢上官心情不好,問個不敬之罪也沒人能說什麼。   

身邊的長隨立刻道:「還沒有,大人。 

「快了,快了。」老頭一邊擦汗,一邊替許仙圓場,心中也是急得不得了,恨不得將許仙狠狠打一頓才解氣。   

而此刻許仙心中又怎麼不急,潮水雖然險惡,但只要小心就是了,人間這些門道,一旦觸犯了,卻比潮水還要險惡的多。能中的也讓你不中,不過是人家嘴皮子一翻的事情。   

由於他那個師傅只交給許仙最根本的道法,又說許仙天資不行。許仙修行數載,積累下深厚法力,卻沒有施展的法門。而那道法卻是以練魂為主,強身為輔,結果許仙也沒感到自己有多少特異之處,還是想靠著科舉混口飯吃,等著認識了白娘子就離法海遠遠的,然後舒舒服服的過完這一生就是了,卻沒想著成仙做佛。   

既然要走這人間道,就要遵人間的法則。   

許仙緊趕慢趕,好容易擠過一群誘人,才微微鬆一口氣,望江樓就在眼前,現在還不算晚。   

許仙正想一鼓作氣的趕過去,卻見前面圍著一群人,許仙只想低著頭趕緊走過去,但耳朵卻是閉不上的。眾人的議論聲傳入許仙耳朵「太可憐。」「又是這李四。」「真是可恨。」   

許仙本來沿著人群的邊緣走過去,此時嘆口氣,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趕緊了結就是了。」就這麼推開人群,向著核心走去。   



第七章 不平     


「幹什麼呢?」「後來的站後邊。」被許仙擠開的人頓時發出不滿的言語。   

許仙仗著年輕力壯,也不管這些抱怨,只是向前。直到感覺身前一空,來到人群中央。見一個賣魚的老漢向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苦苦哀求,這漢子正是錢塘縣裡有名的地痞李四。   

許仙早已在人群中將事情聽的明白,這賣魚的老漢桶裡的魚跳出來,打在這李四身上又濺了他一身的泥點子。   

這樣的事兒,尋常人不過是自認倒霉,那苛刻的也不過是罵幾句。但遇到李四這種無理也來事兒的混混,那簡直跟天塌下來一樣。說自己這衣服是如何的金貴,硬要老漢陪他二兩銀子。   

這老漢賣一天的魚也收不了二兩銀子,哪裡有錢有錢賠給他,只能跪在地上一個勁哀求。這李四平日裡橫行鄉里慣了的,難得有機會如此有理有據的敲詐別人,當然不會輕易的放過。   

還大大咧咧的向著四周作揖道:「大家可都是看見了,這可不是我李明德挑事兒,是這老頭兒的魚粘了我一身腥氣,我這身衣服別看著不起眼,那可是上好的料子,而且京城裡的大師傅訂做的,要他二兩,我可是賠錢的。」   

大家都素知他為人,誰會信他的,但平日裡都畏他如虎狼,不敢和他爭辯。有那不明所以的遊人想說話,讓他三角眼一瞪,都縮了回去。都只是低聲議論而已。   

「李四,你這衣服還是去年坑老王家裁縫鋪子的布料做的,現在都沒給錢,還好意思說是京城裡的大師傅做的。」一個聲音突然壓過眾人的議論聲。全場為之一滯,看客們更加起了興致,彷彿這比那大潮還要好看的多。   

李四眼睛斜過來一看,十幾年的鄉里,誰不認得誰啊。「我道是誰啊,原來是許家的傻小子,趕緊滾回去吃奶吧!別耽誤你爺爺的事兒,滾滾滾滾滾。」   

眼中的凶光直直的逼過來,但落在許仙清澈明淨的眼眸裡,卻絲毫沒有面對普通人那種效應。   

許仙只想趕緊把事情解決,也不理會那些污言穢語。「衣服髒了,人家幫你洗乾淨就是了,你那身衣服就是做新的也用不了半兩銀子,更何況還是舊的。做人是要講道理的。」   

「你他媽的,還敢教我做人的道理,別以為有個當捕快的姐夫老子就不敢動你,你叫聲四爺老老實實的滾蛋,否則老子廢你一條腿,看你怎麼科舉。」李四說著從腰間掏出一把牛角刀,閃著寒光。   



「啊!」人群發出驚呼,立刻有散開一大圈。認得的紛紛相勸。   二人都是錢塘縣的明人,只不過一個是美名,一個是惡名。之所以一直沒對上過,先前許仙家貧如洗,自然沒什麼好敲詐的,後來姐夫又是捕快,許仙又中了秀才,李四也不想輕易惹弄。而許仙也不是什麼正義大俠,只想著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也不想到處匡扶正義。   

只是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不管就是心病,暫且忘了利弊得失,只因胸中還有股意氣。   

許仙不退反進,高聲道:「若不管你,讀書有什麼用,要滾的是你。」   

此時烏雲壓頂,眼看就是一場大雨。許仙目光灼灼的說出這些話來,身上自帶著煌煌如日,正大光明之意。那眼神讓李四不敢直視,竟然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許仙畢竟不懂什麼術法,只是那一瞬間氣質同道法相合,產生了莫大的威嚴,但畢竟不能持久。李四回過神來頓時惱羞成怒,他這種最沒臉的人,卻偏偏是最要面子的,退了一步就感覺受了奇恥大辱。   

立刻舉起牛角刀,向前兩步要廢了許仙,什麼後果都顧不得了。   

這時候,誰都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許仙突然高聲喊道:「四爺,繞命!」   

李四心中得意,他想到了很多,想到傻子終究不過是傻子,想到決不繞過許仙,想到狠狠的教訓許仙,準備靠此事樹立他的威信……   

但他的想像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因為一個拳頭已經擊猛烈的中了他的鼻子,接著是第二拳,第三拳都衝著李四的臉上奔去。李四手中的牛角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被奪去。   

眾人驚訝不說,連地上的老漢也目瞪口呆的看著為他主持正義的斯文少年,突然出擊,面色猙獰的狂毆李四。李四失了先手,雖然勉力拉扯,但在許仙的少壯之拳下很快開始哀嚎。  

 許仙明白,任何混蛋都不會被感化,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正義必勝,只有更聰明,更強大的人才會勝利。雖然沒學過拳腳,但許仙前世不知經過多少陣仗,知道對方是成年人而且拿著凶器,如果正常搏鬥的話會很危險。就詐他一詐,果然奏效。   

真正的好人從來不缺乏力量和勇氣,冬天跳入冰冷的湖水,空手面對持刀的兇徒,哪一個不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只不過世界上大多數所謂好人只是無力或者不敢作惡而已。   

李四的哀嚎變成求饒,但許仙理也不理,他知道小人如惡鬼,只有一次打怕打服,否則就是後患無窮。   

李四變得只有呻吟的力氣,像爛泥一樣倒在地上,許仙又補了兩腳,問道:「服不服。」   

李四隻是一個勁的呻吟不說話,許仙走開兩步拿起丟在地上的牛角刀,李四頓時哀嚎:「服了,服了。」他真怕這少年發狠要了自己的命。

  「啪!」的一聲,李四驚奇的發現牛角刀被丟在自己面前。許仙道:「我知道你不服,不服拿起刀咱們再試試。」   

李四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心想,終歸是個沒經驗的,等我拿起刀非要宰了你。但他的手指動了動,竟然不敢動。   

許仙的眼睛牢牢的盯著地上李四的手,只要他敢去拿刀,立刻踩住他的手,再揍他一頓。   

終於李四沒有再動,許仙一腳將那刀踢開,扶起那老漢說:「老人家,以後他再找你你就告訴我,我姐夫是捕快。不過最好別再來錢塘賣魚了,趕緊收拾東西走吧!」   

老漢道謝後,趕緊收拾東西離去。眾人轟然叫好,許仙也感氣息通暢,好不快意。不過瞧瞧身上被扯爛的新衣服,還沾上不少泥水,也只有搖頭苦笑。在眾人的叫好聲中,許仙整整身上的衣服,大步向著望江樓走去。   

樓下早有人等著接待,見許仙滿身破爛的樣子面色怪異。許仙真到這時候反而不急了。做好人未必有好報,反而經常承擔些代價,但人世間總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不做便不是自己。既然做了,無論有什麼結果,也都無怨無悔了。   

上了樓,眾人都將目光放在許仙身上,許仙心中坦然,也無所畏懼,輕輕下拜道:「學生許仙,拜見諸位大人。」   

王學政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起來回話。」   

卻還不等其他人開口,宋老頭一下子衝過來抓住許仙的耳朵罵道:「混賬東西,還不給我跪下。」   

自從李四吵吵起來,眾人聞訊就移步到另一邊的窗口,遠遠看見圍了一圈人,中間兩個人正撕斗。早有知趣的長隨下去打聽緣由,卻知道他們等的許仙竟然在和人打鬥。這下不光許仙的老師,連縣裡的大人都有些不高興了。   

宋老頭對著許仙亂罵了一統,突然跪下道:「是老朽昏庸無能教導無方,教出這樣的混賬東西,請學政大人不要見怪,我回去定然好好教訓他。」這一刻他哪還想著靠許仙顯貴,只想不要誤了許仙的前程。   

許仙心中感動,知道這平日裡酸酸的老學究今日為了自己的是什麼面子體統都不顧了。但同時又口中苦澀難言,這樣算不算做好人的代價呢?即便是做好了一切準備,但還是有些代價讓人感到難以承受啊!  
 
許仙一咬牙,硬將老人從地上拽起來,昂首道:「此事和先生無關,是我硬要來見見世面,沒想到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請大人責罰。」   



第八章 老師    

王大人見昔日的老師跪下,連忙站起身來要去扶,但見許仙將老師扶起,才緩緩的坐下。淡淡道:「許仙,你也是讀聖賢之書,知道什麼是五德吧!」   

「學生知道,是仁智禮義信。」許仙灑然答道。   

「許仙,你與人當街鬥毆,下手狠辣,是為不仁。要事在身,還招惹麻煩,是為不智。衣衫襤褸目無尊長,是為無禮。枉費老師一片苦心是為不義。與人有約,卻不按時赴約,是為無信。科舉是為國選才,怎能要這種不仁不義無禮無智無信之徒呢?」王學政的話字字如刀。   許仙雖然不是找不到話來反駁,但這樣只會把事情引向更壞的方向而已。想了又想終歸嘆口氣道:「多謝大人教誨。」   

旁邊的宋秀才眼都紅了,這樣一個評價,等於已經把許仙的求學之路給堵死了。什麼都顧不上了,梗著脖子就要分辨,卻被許仙拉住,許仙輕輕搖頭,示意老師多說無益了,老人終於頹然的低下頭。   

此時窗口傳來啪啪聲,確實陰沉的天空終於開始下雨,卻消散不了樓閣裡的壓抑感。   

「你還有什麼話說。」王學政的聲音威嚴如神明,只因主宰一個人的命運。   

許仙看看旁邊失落的老師,終歸心中有些不平,昂首道:「學生只有一句詩了。」   

「說來聽聽。」王學政好奇道。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這卻是許仙今天最切實的感受了,對那個賣魚的老翁來說,對自己來說,可不都是如此嗎?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王學政念叨著,眉頭攥起,沉吟良久,又將目光放到窗外那大江之上,此時已經是濁浪翻空了。想那賣魚的老漢,現在為了躲避人禍,已經避入這滔滔江水中去了。王學政突然拍手笑道:「好詩,好詩啊!」   

這詩卻也觸動了他的心事,他家族根基深厚,自己也是一心為國,只因朝奏不和上意,一朝被貶至此,做了個小小的學政。一路上多走水路,大江之上,瞬息萬變,怎麼不險惡。但人間卻還要險惡萬分。   

「宋老師,君子不奪人所好,不過今日在下想收個門生,還請老師應允。」   

老人一陣迷糊,半天才反映過來道:「全憑大人安排。」   

王學政又轉過來對許仙說:「許仙,你可肯到我府上去讀書。」  

 許仙不明其意,問道:「大人不是說學生所為,有悖五德嗎?」旁邊的老頭又恨不得去堵住他的嘴,這種好事還不先答應下來再說。  

 「那不過是些小仁小義,憫人之苦是仁,拔刀相助是義,先教後打是禮,欲取先予是智,有始有終是信。你的善名鄉里聞名,我已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你敢拋在本官拋下前途去助一個素不相識的老翁,而且智勇雙全,既打敗了敵人又保全了自己,在這世間光有一腔正氣還不夠,還需要大智大勇才行。」王學政一番話翻雲覆雨,只不過嘴唇一番許仙的境遇就是雲泥之別。   

莫說旁人,就連旁邊的縣官大人都看到目瞪口呆,覺得不愧是京裡來的官,高妙難測啊!   

他卻不知,王學政之所以被貶至此,乃是北方邊境不安,蠻族連年侵擾,王學政力主一戰,而朝廷上下大都主和,而他兀自相爭,最終被殺雞儆猴,貶謫到此處。   

看到許仙痛揍那潑皮,揍的有理有節,揍的智勇雙全。不由暗合

了他的心思,起了提點的念頭。但浸淫官場幾十年,要提點卻是要先打壓,即是為了樹下馬威,也是殺殺許仙的傲氣,好好敲打一番。

  到後來王學政更是驚奇,若是旁的讀書人被封死了科舉之路,那簡直跟打下萬丈深淵沒什麼區別,許仙卻寵辱不驚,不卑不亢,還能想著自己的老師,更是難得的氣度從容,同他相比,自己稍稍遇到些波折就心沮氣餒,倒顯得小氣了。   

而那兩句詩更是驚豔絕倫,滄桑不似一個少年能說出來的,但想想他遭逢大變,那兩句詩卻是應時應景。如此一個有氣節有學問的少年,也不由得他不心動了。本來還要好好考察,等到秋闈的時候再訂下名分。但眼下實在是覺得自己不可能看錯,就乾脆直接收了這個門生,有些唐突也顧不得了。   

舊時官場中,最根本的關係就是門生同學,同榜出身的就是同學,而那個點了你的主考官就是老師,初入官場都要靠這個老師照應。但還有例外的就是,有的遇到那特別有才名的就事先訂下師生名分,那時候無論誰點的你,但老師還是那個原來的老師。只是能這樣做、敢這樣做的的都是朝中第一等的人物。   

王學政雖然此時落魄,但自信不是久居人下的人,他現在也不過是被皇帝敲打敲打而已。所以才敢說下如此的豪言。得此一言,許仙的將來不說一帆風順,卻能比旁人少走無數彎路。   

結果皆大歡喜,酒宴開席,許仙侍立一旁。王學政對許仙這個新晉的門生不免又要敲打一番,所說的無非也是「好好讀書」「不要以為可以依靠我」這樣的話。許仙當然恭恭敬敬,言聽計從。   

酒闌席散,王學政觀那浩浩大潮,又收了許仙這個門生,本來有些悶悶的心情不由一寬,多喝了幾杯,微醺中也不聽縣官大人的邀請,執意今天就要回杭州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就要走,旁人自然眾星捧月一樣的陪在一旁,走到樓梯口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回頭對許仙道:「那首詩不全啊!」   

許仙道:「那是學生年幼時聽一位道長吟給學生聽的,卻是一首詞。」   

「哦?不是你做的?」   

「不是學生做的。」   

「嗯,不是也好,少年成名不是什麼好事。你就將,將那道長得到詩讀給我聽聽吧!」   

「是,老師。」許仙清清嗓子高聲吟道:「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王學政細細咀嚼,只感覺是千萬名篇,讀之餘韻悠長,如飲美酒。而詞中的送別之意恰好又合了此情此境,更覺得許仙有大才而不外露,全沒有平日裡那些所謂的才子的風流張揚,但做出來的東西卻是天壤之別。又轉回酒席將殘酒倒了一杯,一口飲進。笑道:「好文可下酒,本當再飲一斗。只是現在不勝酒力,就此別過了。功名餘事且加餐,功名餘事且加餐,哈哈哈哈。」   

帶著豪爽的大笑,王學政瀟灑離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目光卻都不由自主的落在許仙身上。   

縣官大人看著眼前的少年,心中滿是豔羨,自己這個縣令不知道熬了多少時日,在官場上摸爬滾打走過來的。在百姓眼中雖然跟天一樣,但在官場中卻真是芝麻綠豆。而許仙機緣巧合得了天大的便宜,等他平步青雲之時,一個縣令又怎麼會放在眼裡呢?不由重新思量以後對待這個少年的態度了。   

宋秀才即為許仙高興,又有些苦澀,自己一輩子也考不上的舉人,對許仙恐怕毫無難度。王學政雖說不會照顧許仙,但即便是這個老秀才也知道那不過是場面上的話。一個人如果真清廉到這一步在官場上要生存都難,又談什麼照顧別人。   

許仙尚有些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混日子可以混的更輕鬆些了,等到白娘子來了要好好的跟她顯擺一下等等這些沒大志的想法。從根本上說。他並不是什麼一心要濟世安民的聖人,他只是一個想過太平日子的普通人。只是以他的性格,以這樣的世道,卻是千難萬難。   

那李四挨了一頓胖揍,躺在家裡養傷。他身邊那些痞子無賴都來探望,說是要讓許仙好看。結果都被他否了,前天晚上那個陰測測的師爺說出的話現在還讓他心寒,「莫要再生事,否則性命難保」。隱約透露出的信息,許仙已經被京裡來的大人物看上。李四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欺負欺負老百姓還行,但有的人要碾死他不過跟碾死臭蟲沒什麼分別。   

他如此息事寧人,自然被他那些黨羽們看不起,漸漸疏遠了他,他失了勢力,連那尋常百姓也不像以前那麼怕他了。無奈之下尋了個差事,竟然慢慢脫離此道,做起了正經營生,娶妻生子,那就是後話了。   

許仙依舊過著他平平淡淡的日子,讀書,修煉,偶爾的做些好事。他自認讀書難有什麼大成就,修煉也是天賦不行。但他從未將自己當作什麼人中之英。只想著以後住上房子,娶個溫柔嫻淑的妻子,再能天天吃上肉那就好了。


  沒大志的少年許仙就等著白娘子的到來,然後過上自己心目中的生活,僅此而已。但世事難料,看似簡單的目標,真的簡單嗎?他魂魄中那一顆烈日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積累著,等待著,日上中天那一刻。普照天下,誰人與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13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8:53 PM 編輯


第九章 學府      


時逢太平盛世,學風大興,特別是在才子云集的江南之地更是如此。各種書院數不勝數,卻分官學、私學。   

私學就是各地的名流士紳出資,自建的書院。而官學則是朝廷所建。王學政說讓許仙到他府上讀書不過是個說法,實際上則是要安排他進一個上好的書院安心讀書。   

許仙卻明白,雖然考中秀才入了學府,但科舉一途,自己這才算是入了門而已。以後長路漫漫,每一步都是艱難險阻。就算有個老師照應,還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呢?但他心性隨遇而安,並不怎麼為未來擔憂。   

他現在最擔憂的是,白娘子到底什麼時候來,原本的劇情並未顯示具體的時間,只有具體的地點。那時候的許仙似乎很是潦倒,只是個幫工的夥計一類的角色,但年齡完全看不出來。   

「難道自己要在西湖靠上了嗎?」許仙搖頭苦笑。雖然以他現在的境況,娶個漂亮媳婦並不成問題。如果再中了舉人,納個妾也不在話下。   

就是現在也有很多媒婆上門,不過都被許仙以安心學業的名頭給推去了。就此事王學政還專門來了封信表示讚許,說了很多『大丈夫何患無妻』『不要沉湎於女色』這樣的話來。   

許仙只能心中苦笑,他對於白娘子的執念可是非常之深,如果明天白素貞出現在斷橋之上,恐怕許仙會有閃婚的可能性,那時候就不知王學政是什麼表情。   

不過或許是好事,那個夢中的女子,一直沒有到來。許仙收拾了行囊往杭州城去了,杭州覲天書院的大門已經向他打開了。   

覲天書院可以算是江浙一帶最富盛名的書院了,只錄取年紀尚輕的秀才們在此讀書。可以說是人才濟濟的所在,從這裡走出去的秀才們,舉人不知凡幾,就是狀元也曾出過兩個。   

市井中傳道,進了覲天書院,就等於一隻腳跨進了官門,只要把另一隻腳收進來即可。雖然事實上不像傳言中那麼輕便,但書院的不凡之處也可見一斑。最關鍵的是,書院的院首都是州府的學政,能夠先打好關係,以後自然有些方便。   

覲天書院裡,一片青石鋪就的空地上。幾十個年輕人圍在一起,都是各縣裡來的年輕秀才。自然免不了說古論今、談天說地的事情。或是同鄉,或是同好,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高談闊論不絕於耳。   

但也有那落單站在一旁的,許仙就是其中之一。他穿越至今,都生活在一個小小的縣城裡,見慣了小橋流水。今天見到這些朱門大戶,覺得又是一番風景。像個遊客似的四處走動張望。有些人看在眼裡就暗笑他是個鄉巴佬。   

「許仙,許仙。」一個聲音從許仙身後傳來。   

許仙正觀看門上一副楹聯,回頭一看:「哦,王安啊,什麼事?」   

王安連忙使了個眼色,許仙一怔才意識道那些若有若無的眼光,不由笑道:「管他們幹什麼,你看這幅對聯,還真有些看頭。」   

那名為王安的是個清瘦的年輕人,和許仙是同鄉,不過來自下面的村鎮,家境比許仙還要貧寒些。古代交通不便,鄉土觀念就格外的重。兩人自然湊到了一起。王安見許仙的作為受人譏嘲,自己也跟著臉上無光,才趕緊提醒他,卻不想許仙根本不在乎這些。   

他們笑許仙沒見過世面,卻不知道許仙見過的世面是他們根本無法想像的,而許仙的性格又哪裡會在乎別人的眼光。   

王安被許仙拖著,也只好暗嘆一聲,跟著觀看那副楹聯。   

人群中,一隻手指向許仙他們笑道:「潘公子,你看那兩個人的窮酸相,大概沒見過這麼大的門吧!」本來清秀的模樣,平添了一股諂媚。   

旁邊一個人接口道:「田兄不要取笑,鄉土中人沒見過世面而已,哪像潘兄才從江北省親回來,相比之下,我們也是井中之蛙了。」這番話說的極有火候,同樣吹捧,卻不顯山不漏水,而且也不讓人小看自己。   

但令兩個人失望的是,潘公子卻只是含笑不語,俊美如玉的臉上帶著些許思索。向著許仙望去,心中卻在思量,何時去結交許仙。   

他是江浙總督的侄子,消息靈通,早已知道許仙已經被學政收為門生,前途無量,卻不是面前這兩個人能相比的。不過他一向不會駁任何人的面子,只是將這話題輕輕的揭了過去,笑著說些省親時的趣事。不多時,身邊就圍了一大群人   

不多時,一聲鑼響,秀才們自覺站會原位。為首一人身穿官袍,站在台階上說些勉勵警醒的話。   

緊接著就是一次小試了,一間靜室,幾十張矮桌,擺好了文房四寶。   

許仙依稀間又找到些當初上學時候的感覺,一次又一次的考試,但那時候考試雖然重要,但卻不能完全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而現在這條科舉之路,成或不成,真是雲泥之別。再狂傲的人坐到這裡都要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疏忽。   

沿襲了千年的科舉制度,像金聖歎這樣的狂生卻沒幾個。不像現實高考,年年還有些自命不凡的瀟灑之輩。但若讓這些人來到這考場之中,怕是誰也瀟灑不起來。   

考場中只有筆鋒劃過紙張的聲音,考生們都低著頭奮筆疾書,許仙也不過是這許多人中極不起眼的一個。   

考試結束,許仙擱筆,考卷被收去,先是監場的先生略看一遍,而後層層傳閱,最後遞到院首的手裡。   

雅緻的院落裡,一個留著長髯的中年人拿著一份卷子仔細觀看,上面題的正是許仙的名字。看完後輕輕放在桌上笑著對旁邊的人笑道:「文瑞啊,你這個門生的文章雖然不錯,可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啊。」   

那文瑞正是許仙的老師王學政,此時也微笑著放下手中一張卷子:「你這侄子倒是寫得錦繡文章。」卷子上題的正是潘玉兩個字。   

兩人一個是總督,一個是學政,職位相差極大,若非二人昔年的同窗好友,再加上王家的家勢頗大,恐怕是不能如此平等相處。不過宦海浮沉能夠再次相遇,真是難得的緣分。本來這種小試是輪不到他們來看的,但剛好這次考試都有兩人的後輩在,就拿出卷子各自品評一番,也存了爭勝負的心思。   

王學政話鋒一轉道:「不過你忘了老師當年教我們的觀文之法了嗎?先觀字後觀文。」   

潘總督笑道:「這許仙的字雖然好,但不是我偏私,不過還是我侄兒的字更漂亮些。」   

王學政連連搖頭:「錯了,錯了,老師說的觀字可不是看書法,而是看性子。你這侄子的字雖然好看,但筆意曲折,陰柔之氣未免太重,城府怕是太深。還是許仙的字疏闊灑脫,為人更周正些。」   

潘總督笑罵道:「好你個王文瑞,還是不服輸的性子。你忘了老師當年怎麼評你的字,『剛極易折,鋒極易挫』。再說我輩中人,城府深些難道是壞事。」說道後面,他也有些感觸,讀聖賢書,有幾個不是懷著濟世安民之志,只是世事艱難,到最後只有城府越來越深了。   

王學政也笑道:「原來你都還記得,小兒輩的事情由他們去吧!今天要討你幾杯酒吃。」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你且在我這好好休養一番,來日自有你凌雲」   

卻不說兩位知交的把酒言歡。   

書院中,王安考試中用錯了典,正在追悔。   

許仙在一邊相勸,王安兀自怏怏不樂。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想必考官也能體諒,王兄就不要多慮了。」   

許仙同王安都是一愣,回頭一看,一個及其俊美的年輕人正微笑著向自己施禮,正是潘玉。   



第十章 酒宴     

二人連忙回禮,互通了名姓。   

許仙暗自讚嘆古人的早熟,這個潘玉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在現代還是個懵懂的高中生,但看潘玉言談舉止,已經頗有大家風範,與他相處雖然只是片刻,卻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再加上俊美無鑄的容貌,讓人不由想起君子如玉四個字來。   

潘玉談笑自若,雖然目標是許仙,卻絕不會讓王安感到絲毫的冷落。他也再暗暗打量許仙,若論容貌只是一般,只是目光清澈而灼灼,帶著一股坦蕩之氣,卻是這些書生中少見的。。   

而且他總感覺許仙的舉止中帶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但具體來說卻又說不出來。潘玉不知道,現代人的靈魂自然帶著現代人的習慣,無奈時候的聳肩,遣詞造句的方式,甚至有點西式的幽默。都讓他有些卓然不群的意思。   

所謂氣質正是這點點滴滴的東西匯聚起來給人的綜合感官,如果一個人穿的破破爛爛,一動不動的坐在路邊,還有人能從他「深邃的眼神」裡看到什麼了不起之處,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以後大家就是同窗了,今日在下做東,想請大家去聚一聚,不知二位可肯賞臉?」潘玉眼波一動,最後卻是落在許仙臉上。   

「那就多謝潘兄了,我這早就餓了。」許仙咧嘴一笑道。現在他找到點上學時候的感覺,聚餐什麼的很正常嘛。   

潘玉一愣,這種時候都要說點客氣話的,卻沒想到許仙這麼直接,也笑道:「許兄倒是個痛快,我這就去邀一邀,看還有誰去。說實話,我也有些餓了。」   

王安在旁邊有些臉紅,潘玉走後又是一陣埋怨。   

許仙不客氣的說:「有吃就吃,哪那麼多話啊!」   

王安連連嘆氣,卻拿許仙無可奈何,剛才考試的錯漏現在卻忘的一乾二淨了。   

覲天書院離西湖不遠,在湖邊的望月樓上,諸人紛紛落座。酒席是早已定好的,一會兒功夫桌上就擺滿了菜餚。   

許仙一肚子按耐不住的饞蟲,雖然這裡面也有貧苦出身的,但許仙本來是個現代人,雖然家境一般,但下個館子,吃點葷腥再正常不過了。

自從穿越後,就這麼一個姐姐支持家用,能吃上飯就不錯了,如果再說什麼嫌棄的話,許仙自己都覺得不是人做的事兒,所以他不但要吃,還要很開心的吃。只是這種日子確實難熬。許仙回顧以往,化悲痛為食量,狠狠的夾了一個雞腿,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發誓以後闊了,頓頓都要吃雞腿。   

旁人都在議論廣大前程,國計民生。許仙兀自同雞腿戰鬥,並許下為了頓頓吃雞腿而讀書的偉大志願。好在人多,大家都只顧著發表自己的高見,不怎麼注意旁人。   

只有潘玉不時一個眼神灑過來,感到有趣。不在乎旁人眼光的狂生他也見過,但這麼狂法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不一會連他都暗自懷疑,這雞腿真的那麼好吃,也夾了一個嘗嘗,卻感覺還是原來的味道。   

這麼多人,自然不能坐著干吃,而讀書人也不可能像市井之徒那樣猜拳,就有人提出來吟詩賭酒,眾人紛紛響應。   

潘玉做東,是第一個,他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站起來,本就俊美絕倫的容貌,飲酒之後面生紅暈,如同白璧染霞,像畫中的人一樣。還未吟詩眾人就已被他的豐姿所動,吟過之後,更是引得滿堂喝彩。連許仙也百忙之中停下嘴叫了聲好。
  

輪到許仙作詩,他卻微笑著放下手中但筷子,想也不想,別人以為他胸有成竹,卻沒想到許仙拿起酒杯,自斟自飲來三杯。而後對旁邊但王安說:「該你了。」

眾人絕倒,這種時候都要說什麼今日文思不濟之類的場面話,這位倒是毫不客氣,又拿起了筷子。
  於是這般行酒,許仙酒來即干,無論是填詞還是做事,他都不摻和,只是在那大吃大喝。   

古時限於限於釀酒技術,酒味很淡。而且又是小盅,所以許仙並不在意,只是淡酒小盅有時候反而更加容易醉人。酒席散的時候,他已經是半醉半醒。   

眾人搖搖晃晃但回到覲天書院,書院早已安排了房舍。無論學生是貧是富,都一樣的居所。二人一室,潘玉同許仙正是同屋。   

本該是同鄉的王安同許仙同寢,現在變成二人同寢,這就是長輩的安排了。只望二人能結成好友,將來在仕途上互相扶持。   

香爐小幾,屏風雕床,房間佈置但倒也雅緻。   

潘玉許仙二人相扶著走進房中,許仙一頭倒在床上,發出一聲微哼。   

潘玉本來迷離的眼睛立刻變的清亮,從口中拿出一片殷紅色的玉葉,倒了杯茶,將那片玉葉子房中茶水中,不一會兒,葉子變了顏色,茶水中散發出一股酒味。潘玉將變成白色但玉葉子拿出來,收回懷中。   

「潘兄,這是何物啊?」一聲問話讓潘玉一驚,手裡的玉葉子差點掉在地上。本來應該在床上躺著酣睡但許仙竟然沒事人一樣看著他,雙目灼灼,哪有半分醉意。潘玉心中一凜,心道自己難道看錯了人,這許仙竟然是個城府如此深的人?   

許仙哪裡有什麼城府,只不過他習練的道教心法,無論多醉,總有一點靈光不滅,醒酒就格外的快些。   

許仙伸了個懶腰道:「哎呀,口好渴啊!」走過來拿起桌上那杯茶咕嘟咕嘟的喝下去。潘玉沒來得及阻止,只能嘆息一聲,只見許仙本來恢復清明但眼神頓時又迷醉起來。   

那片玉葉子是用醉玉雕成的靈物,醉玉是酒道中人千金難求但神玉,只要將玉石放在酒中,不一會兒玉石變紅,如同喝醉。而原本的酒漿就變得淡而無味和水一樣,這樣連泡數壇劣酒,玉石已經酡紅如醉,這時再將玉浸入清水中,等玉石轉白,清水就變成上等的美酒了。   

潘玉用這等美玉雕刻成葉,放在口中,自然千杯不醉。只是那些酒徒如果知道這樣的神器被用來做這等煞風景的事情,不知如何扼腕呢!   
那小小的一杯水被醉玉泡了,簡直和最烈的酒也沒有分別。許仙一口灌下去,就算練了什麼道法也不頂用了。在原地搖晃了兩下,又倒在床上。口中喃喃道:「好酒,好酒。」   

潘玉望著床上的許仙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是毫無心機還是心機深沉呢?惟有苦笑而已。   

潘玉看那許仙不省人事的模樣,微微嘆息道:「灑脫坦蕩本事好事,只是酗酒大醉,終究不合聖賢之道。」   

許仙恍恍惚惚間聽到潘玉的議論,卻以為是大學室友的玩笑,不由吟道:「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已聞清比聖,復道濁如賢。   賢聖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這首李白的月下獨酌是他前世常常掛在嘴邊,專門用來醉後解嘲的,今日雖然是醉著,但吟誦起來還是順暢無比。   

潘玉不由愣住,他原以為許仙不擅吟詩作賦,卻沒想到醉後隨口吟出的竟是這等好詩。簡單明了的詩句大概連不識字的人都能明白,但其中那種豪邁灑脫遊戲人間的味道,卻是他無論如何也吟誦不出的。   

潘玉暗道:這樣詩才,難怪被王學政看上。又將那詩吟誦了幾遍,更是心中讚嘆,再看許仙已經微微發出鼾聲。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我卻是不敢醉,也不能醉啊!   

斗室之間,不知是誰的嘆息,如此惆悵。   



第十一章 如玉      


許仙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昏黑,摸摸頭也不痛,只是渴的厲害。   

這桌酒席吃的倒是痛快。   

「許兄,你醒了啊?桌上有涼茶。」在潘玉的指點下,許仙又一次咕咕嘟嘟的喝了幾杯水,緩過神環視四周。看潘玉正倚窗看書,翻過最後一頁回過頭沖許仙笑道:「許兄真是做得一手好詩啊!」   

天色已昏,屋中的佈置古色古香,許仙還在回味夢中的前世,聞言不由一愣道:「什麼詩?」   

潘玉將許仙醉後吟的詩念了一邊,又大加讚賞了一番。許仙才明白原委,連忙推脫:「我哪裡有那樣的詩才,這是小時候一個遊方的道士吟給我聽的。」想了想又道:「潘兄還是不要把這首詩告訴別人好了。」   

潘玉心中不解,這首詩如果傳出去絕對是名聞天下的好詩,面前這人不但說不是自己做的,還讓自己別說出去,真是怪哉。不過他轉念一想,這首詩好則好也,但難免給人嗜酒的印象,對於仕途到未必是好事,這才釋然。更覺得許仙深淺難測。   

「請許兄放心,我定然為許兄保密。」   

許仙道謝,又笑道:「我們這樣許兄,潘兄的稱呼未免太累了。我們不如直接稱名道姓,叫我許仙就好。」   

「我字明玉,漢文兄稱我如玉就好。」   

「美人如玉?」許仙露出古怪的神色。   

「不,是君子如玉。」潘玉立刻一本正經訂正道。   

許仙笑道:「你卻是兩全齊美,美人君子都讓你佔了。」   

卻不想潘玉正色道:「我潘玉七尺男兒,還請許兄還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不然還請許兄稱我潘玉吧.」   

許仙趕忙道歉,他猜想越是俊美的男人越是在乎這個吧!大大說了一番好話,才讓潘玉熄了怒氣。不過許仙心中暗想,這潘玉公子就是嗔怒的時候也是如玉一樣。至於是美人君子的話,他卻是不敢再提了。   

說話的功夫,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覲天書院為國家選材,這些年輕秀才算是重點投資,吃住一干費用都用的是府庫中的銀錢。許仙每年還能從錢塘縣裡拿一筆銀糧,有點助學金的意思。這卻是那知縣看許仙前程似錦,花的又是公家的錢,就此結一個善緣。   

穿越十幾年,許仙身上終於有點閒錢,卻也只是幾角碎銀,大概能算是天下穿越者之恥。他自己倒是挺滿意,前世十幾年養成的大手大腳,今生剛有點錢就忍不住要揮霍起來。   

「明玉,今晚我回請你一頓如何啊!」   

潘玉存心要結納許仙,自然不會拒絕。於是許仙領著潘玉在西湖邊轉了一圈,卻都是上好的酒樓,許仙摸摸自己的錢囊,心中苦笑一下,只能接著走下去。   

潘玉一顆七竅玲瓏心,哪裡看不出許仙的心思,只是不好說話,在一旁只是看的暗自好笑。走了許久,許仙突然振奮,見前面一家小酒館,頓時如獲至寶,但一時又有些躊躇不好意思。   

潘玉笑道:「漢林兄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杭州的名吃都在這些犄角旮旯的小店裡,別看那些酒樓奢華,真正的風味卻還是這些地方地道。」   

許仙不笨,明白潘玉這是在替自己圓場。但事已至此他反而放開心胸,灑然道:「今日囊中羞澀,等我闊了一定請如玉你到杭州最貴的酒樓裡吃上一頓。」   

這位還沒發財,先有了暴發戶三分氣象。這本該是令潘玉討厭的口氣,但這窮書生說出來卻讓他覺得爽直可愛。   

笑著打趣道:「呵呵,到時候你可別心疼銀子,再說囊中羞澀我可不饒。」   

許仙連說不會,二人進了店中,點了幾樣小菜,也不飲酒。上了茶,潘玉略嘗了一口就不再喝,他從小到大也沒喝過這麼差的茶,也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這酒肆生意不壞,客人劃拳說笑的聲音,掌櫃迎來送往的聲音,小二吆喝埋怨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人感覺這不大的店面裡積蓄著一股熱氣,俗氣,人氣。   

只是同時也很是嘈雜,潘玉不由微微皺眉,許仙注意到不由心中懊悔,青衣無垢,長發如墨的潘玉坐在這酒肆中,真有一種白璧蒙塵感覺。就那麼簡簡單單的坐在那裡,卻感覺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許仙嘆息道:「安能以皓皓之白,染世俗之塵埃乎。我們還是換一家吧。」卻是引用屈原《漁父》裡的一句話。   

潘玉笑著微微搖頭:「都是滄浪之水,這塵世的喧囂了,到哪裡都躲不開的,都是塵世中人誰又能夠一塵不染呢?」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飲盡。   

菜上來,小碟乘著還算是干淨精緻,讓許仙悄悄鬆了一口氣。許仙中午除了吃就是喝,倒是不太餓。潘玉做東忙著應酬,還真有些餓了。小口吃著這些粗茶淡飯,真感覺別有一番風味。   

許仙看著,心裡突然冒出四個字,優雅入骨。這就是前世所謂的東方貴族吧!彬彬有禮卻又灑脫無忌。遠非前世那些計較紅酒年份、衣著品味,句句不離先生小姐西方貴族能比的。高貴,只因帶著千年傳承的文化底蘊。   

吃晚飯,潘玉先飲一口茶漱口,又拿出素白的手帕擦一擦嘴,最後輕輕抿了抿嘴唇,沖許仙微微一笑道:「吃完了,多謝款待了。」   

許仙一愣才反應過來,心道:「這潘玉如果是女人就好了。」卻又趕緊搖搖頭,在心裡對自己說,這是《白蛇傳》,不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又默念十遍「我是男人」,才起身付賬。   

旁邊一雙淫褻眼睛自從二人走進來就釘在這裡,到這時候酒意上湧,更是按耐不住了。見不過是兩個文弱書生,乾脆走過來道:「這樣的美人兒還真是少見。」說著就伸出一雙粗糙的大手向著潘玉的下巴伸過來。和他同桌的幾個人立刻拍桌子打呼哨起來。   

「砰!」的一聲。不但臨桌的胡哨聲戛然而止,連酒肆中的喧鬧聲也為之一頓。將目光集中在許仙身上。   

許仙站起來,滿身怒氣,手裡提著他剛才坐著的長凳,那猥褻的中年人此刻坐在地上,呆呆的捂著頭,血從手縫裡流出來,呻吟也無,卻是被實木長凳打在頭上打蒙了,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呻吟。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麼個文弱書生說動手就動手,沒有半點徵兆。連那隻手伸過來都淡定如常的潘玉,此時也微張著嘴驚訝的望著許仙,這真是個讀書人嗎?   

那中年人的同夥這才紛紛圍過來,口中連呼:「哥哥,哥哥。」   

中年人一手捂著頭,一手哆嗦指著許仙,「給我宰了他。」他那些同夥立時圍了上去。   

許仙凜然不懼,高聲道:「我是覲天書院的秀才,有功名在身的人,敢動我,不怕千刀萬剮嗎?」這番話說的聲色俱厲,絲毫沒有了許仙平日裡隨意溫和的模樣。   

地上那漢子大嚎:「宰了他。」他那些同夥卻將目光放在,桌邊唯一沒有動的一人身上。那人看起來是個文士模樣,一陣沉吟後揮揮手,一干人扶著地上那受傷的漢子退出去,那漢子還要爭執,文士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掃,頓時捂著頭不再說話。   

許仙自始至終持著長凳認真戒備著,直到那一干人都退出去,才松了一口氣。轉頭對安然坐在那裡的潘玉道:「剛才我使手勢你沒看到啊?」   

許仙的額頭這時滲出細細的汗珠,倒是潘玉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   

潘玉眨眨眼裝作不解道:「什麼手勢?」剛才許仙一手持蹬,另一隻手在桌下不停的對潘玉使者手勢,潘玉卻只作不見。   

許仙急道:「讓你跑啊!」   

潘玉粲然一笑道:「漢文兄英雄蓋世,震懾群小,我跑什麼啊?」   

許仙道:「那些一看就不是尋常地痞,其中幾個傢伙還往懷裡摸,一看就是帶著傢伙的。這些亡命之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萬一唬我不住他們,你豈不是有性命之虞。」   

潘玉笑道:「我一跑豈不是洩了你的氣勢,讓你有性命之虞了。」   

許仙拿著面前這如玉君子實在是無可奈何,嘆道:「罷了,罷了,天色不早,我們回去吧!」   

二人走談笑著走出酒肆,角落裡一雙眼睛直盯著他們,看清他們走的方向,就匆匆離去。   

「你那一板凳真是驚天地,動鬼神。只是一開始若擺明我們覲天書院的身份,他們也不敢妄動吧,你那一下若是激怒了他們反倒不好了。」   

許仙搖搖頭道:「明玉啊,你自小生在黃金屋裡,不懂這些人,一個個欺軟怕硬,你跟他講道理,他還以為你怕了他。不給他來個當頭棒喝,真以為我們軟弱可欺,他們就會得寸進尺。」
  

潘玉低著頭若有所思,最後抬頭笑道:「也是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17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9:03 PM 編輯


第十二章 沉夜   

夜幕深沉,時已入秋,也無蟲鳴,只有幽深的湖水那連綿的濤聲不絕於耳。天上一輪孤月,將這路途照的明亮。    

兩人靜靜的在湖畔走著,都不說話。許仙微微有些尷尬,找了幾個話題拋出去,結果像石沉大海,除了那一聲水聲就沒有結果了。    

潘玉靜靜的想著心事,本來以他的心性,無論再怎麼木訥不善言辭的人,他都能和對方相談甚歡,絕不會有半點冷場。按著他本來的心思,這時候正應該和許仙大談特談,讓對方將自己當作人生難得的知己。只是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竟然不想言語。    

突然黑暗中一隻粗糙的手抓住潘玉的手,潘玉心中一驚正要掙脫,暗道這許仙難道有斷袖之癖,心中升起一股厭惡,正想不管結交不結交也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噓,別停下,有人跟著我們。」許仙的聲音傳來,才讓潘玉平靜了心思,只不過他並無任何懼怕之情反而笑道:「有許兄的神威,他們不敢過來。」不漏痕跡的掙脫了許仙的手。    

許仙暗罵這公子哥嬌生慣養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最多不過挨頓揍,至多把命也配上,你若落到那個變態基佬手裡才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許仙靈識遠勝於常人,感到那些人慢慢靠近,略帶焦急的說:「等一下我說跑,你就跟著我跑,千萬別走散了。」    

「我們是覲天書院的秀才,他們不敢妄動吧!」潘玉的聲音依舊平靜的聽不出絲毫恐懼,養氣的功夫很是不凡。    

許仙見這漂亮的公子哥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不由氣道:「笨蛋!人家既然敢圍上來,還怕什麼秀才。」    

被人罵做笨蛋大概還是潘玉此生頭一回吧!他不由一愣,卻不生氣,「哦,那就依你吧。」聲音帶著些許笑意。   

一個文士站在一個小坡上望著這深沉的夜幕,夜風舞動長袍,任誰看了都以為是憂國憂民的志士。只有那目光中一絲陰鷙才顯露出他「江湖好漢」的身份。他半生科考不成,就落草為寇,本來是當軍師。後來大當家被官軍抓了,他憑著謀略手段就做了賊首。   

今次帶著兄弟來到這杭州城中辦事,不想就遇到了這種事。他手下的二當家頗好龍陽,在酒肆中見了那麼一個俊俏的書生,就上前調戲。他本不想生事,但不好太過約束手下,本想任由他狎玩一番就是了。只是沒想到旁邊那個書生如此剛烈,竟然二話不說就動手。本來功夫不錯的老二竟然被擊倒,這下就事情就嚴重了,如果不報此仇,他的威信也就沒了。   不

由暗罵那找事的書生把事情鬧大。他卻不想憑什麼人家就要受你的辱,如果許仙真的忍氣吞聲,你也未必就真的只是玩笑一番。   

都說古人保守,其實古時候男風甚烈,越是繁華盛世越是如此,而且不像現世的同性戀還要遮遮掩掩,有些人當眾宣揚也不以為恥。特別是蓄養孌童在士大夫中簡直如風尚一樣。   

「先生,那兩個肥羊快到了。」他雖然實為賊首,卻不喜寨子中的人做江湖稱號,只許叫先生。   

「大,大哥,先生。等我活剮了那小子,將另一個好好調教一番。」挨打那漢子面目猙獰的說。他武藝本來很好,只不過變生肘腋來不及反映,挨了許仙一板凳,在兄弟面前丟了大人,此時怎能不咬牙切齒。   

黑暗中突然傳來哨探的呼聲:「跑了,先生,那兩個人跑了!」   

「他媽的,還不快追。」   

黑黢黢的樹林中,許仙拉著潘玉一路狂奔,樹木不斷的被拋在腦後。潘玉任由許仙的手拉扯著,感覺那手心傳來的熱度,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許仙感到身後的騷動聲越來越近,心中焦急萬分,他本想憑著自己夜能視物的能力對方在黑暗中應該追不上。卻不想今夜月光明亮,那些人又是慣常追蹤。怎麼也甩不脫,反而被追的越來越近,拉扯著潘玉這樣的弱質公子怎麼也跑不快。   

許仙突然停下,拉著潘玉到了山坡的凹處,剛好是一大片陰影。將潘玉推進去壓低聲音說:「你在這裡躲好了,千萬別出聲,我去引開他們,你等他們過去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黑暗中潘玉一雙明亮的眼眸望著許仙,卻又清幽給人宛如深潭。張口欲言「我……」   

許仙卻來不及和他多說,就向著遠處奔去。   

遠遠的聽見許仙「啊!」的一聲驚呼,似乎像是跌倒了。   

潘玉嘴角卻露出一絲微笑。   

「在那裡。」「在那裡」「別讓他跑了。」黑暗中的追蹤者們加快了腳步,匆匆趕去。   

潘玉在黑暗中望著自己的手,卻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什麼都看不到。只有那一似餘溫還在手心縈繞。嘆口氣,走出來,面容依舊波瀾不驚的像是走在自家的後院裡賞花,向著許仙離去的方向走去。   

稀疏的樹林中,一片塊空地上。許仙在環顧四周,周圍都是人影,他已經被圍在垓心。刀刃的寒芒在灑落的月光中閃爍,許仙手心已經都是汗水。他知道這些人不是李四那樣的地痞無賴,而是山賊水匪。雖然本質上沒什麼區別,但這些人更沒顧忌些。   

一個文士從黑暗中走出來笑道:「在下不過是想請公子敘話,公子何必如此膽怯呢?」   

許仙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但對方不動手,他自然樂意拖延時間等著潘玉的救兵,雖然大抵是趕不及了。袖手道:「不知道先生想聊些什麼?」   

「公子傷了我的人,難道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許仙淡淡道:「我失手傷了這位好漢,內心痛悔,正想著回家拿些錢財送給你們做診費,沒想到你們已經等不及了。」但臉上哪有什麼痛悔之意。   

那挨打的老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若不是那寨主要裝文弄雅,早就沖上去了,此刻更是忍耐不住。「他媽的今天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文士拉住爆料如雷的老二,面容溫和的道:「看你不過是個窮書生,大家都是命苦之人,我不想為難你。另一個倒像是有錢人家,你告訴我他在哪?我們扣了他,你去湊夠一千兩診金,我們就放了他。」   

許仙立刻猶豫起來,似乎被他的話所動。   

那文士心中得意,他一向自詡「鬥智不鬥力」,憑著自己三寸之舌就能做到別人費盡心機也做不到的事情。現在他故意給許仙一線生機,等騙出了潘玉的蹤跡再收拾他。見許仙果然意動,心中鄙夷,偏是這樣無智無勇的人能夠科舉一帆風順,自己這樣經世之才卻要落草為寇,對科舉制度更增添了幾分不滿不屑。   

但許仙考慮來,思量去,有好幾次都是張口欲言卻又收回去。費時良久,最後終於長嘆一聲:「他現在大概已經到衙門了吧!哈哈哈哈,白癡,難怪考個舉人也考不中,流落在這裡幹這種不要臉的勾當,你大概連秀才都不是吧,哈哈。」許仙的大笑聲驚起幾隻飛鳥,撲扇著從樹頂飛過。   

文士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許仙的話直直的刺中他的軟肋,應該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軟肋。一雙眼睛狠狠的瞪著許仙,許仙毫不退避,也直直的看著他。   

最後文士竟然不由自主的避開那雙眼睛,心中忽然想起在書中讀了無數遍,自己卻從未有過的所謂「浩然正氣」,竟然有些自慚形愧。不過他當然不會被感動,無論是什麼氣。   

他只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怒火攻心只想將許仙千刀萬剮,正想下令的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卻讓他的命令梗在喉嚨裡。   

「漢文兄果然是英雄蓋世,臨危不懼。」一直鎮定從容的許仙聽到這聲讚譽臉色卻變的厲害,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個沒腦子的蠢貨。」樹林中一個人慢慢的從陰影中走出來,正是潘玉。   

月光如水,從一襲青衫上流瀉而下。夜風吹拂,青絲飛舞,如仙如鬼。潘玉淡定自若的走出來,群賊一時竟不敢攔,任由他走到許仙身邊。   

許仙劈頭蓋臉一通數落,潘玉只是含笑不語。   

那做賊的文士自負奇才,但今晚所見的兩個書生。豐姿氣度都遠在他之上。他那些奇謀妙計在二人的氣度面前都成了下三爛的東西。   

心中更是嫉恨,一聲令下,群賊奮起,許仙剛想把潘玉拉到身後,卻抓了一個空。只見那道身影已經舞動起來,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處,就有人輕輕飛起來,又狠狠落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息。月光中舞動的仙姿卻成了追命的無常,群賊心膽俱裂,紛紛散去。   

潘玉卻不善罷甘休,只是一飄,就趕上去,再輕輕一掌印在後心,逃跑的賊人後心立刻一陷,立刻隨著他們的同伴而去。   

那老二倒是悍勇,見逃跑必死,拿著一把鋼刀,向著潘玉刺去。潘玉正在追殺一名賊人,正是背衝著他。   

「小心!」許仙大聲道。   

潘玉回頭沖許仙微微一笑。卻不看老二,彷彿後心長了眼一樣,一隻手伸到背後抓住那柄鋼刀,另一隻手並指如劍點在老二的額頭上。老二眼睛一凸,七竅流血灘在地上。潘玉隨手將剛刀丟在地上,一雙素手毫髮無傷,刀身上留下幾個淺淺的指痕。   

許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任誰看到一隻小綿羊突然化身猛虎,大概都會如此吧!   

潘玉將素白的手在呆若木雞的許仙眼前搖了搖說:「漢文?我們回去吧!這裡明天讓官府來收拾吧!」面容自然的絲毫不像剛殺了人,倒像是秉燭夜遊歸來。   

許仙終於回過神來發問:「你會武功!?」   

潘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還請漢文兄不要說出去,只可惜走了賊首。」   

許仙深深的看了面前這溫潤君子一眼,說聲:「走吧!」轉身向著書院的方向走去。   

潘玉跟著他身後,輕輕走著,步履輕盈,悄無聲息。有時候許仙只感覺身後空無一人,回過頭去卻見他對自己微笑。   

書院的燈火就在眼前了,許仙感到胸中一股悶氣鬱結,終於停下腳步道:「我今夜是不是像傻子一樣?」     




第十三章 溫暖     


潘玉搖搖頭道:「漢文兄果敢勇猛,機智過人,明玉珮服還來不及呢?」   

許仙低著頭,壓著怒氣道:「我卻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以你的武功,那裡輪到我來多事,你肯躲起來也是在試探我吧!潘玉,看來我們並非同道中人,回去還是換了舖位吧!」他辛辛苦苦恨不得把命都搭上要救的人竟然和自己玩虛的,心裡怎能不怒。他也看出潘玉的城府心機太深,和自己完全是兩種人。   

潘玉向前走了幾步,同許仙比肩。深吸了一口氣說:「酒肆中我本要出手被你搶先,樹林裡我要說話,你卻跑了。我會武功,只是火候不到,出手必殺,不想殺人才一直沒有顯露,並非是存心隱瞞看你笑話。如果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許仙明知這番話裡有不少漏洞,想要反駁但看那雙晶亮的眼眸滿是歉意,想想這件事因自己而起,最後也是人家救了自己,嘆口氣道:「罷了,罷了。」   

剛想走,眼前人影一閃,潘玉擋在他面前道:「我已經道過謙了,現在該漢文你了。」   

許仙指著自己鼻子驚訝道:「我?我道什麼欠?」他自覺今天行事就算不是盡善盡美,也是無愧於心。   

潘玉笑著伸出兩根玉雕般的手指,數道:「你罵我了兩次,一次是笨蛋,一次是蠢貨。你罵的不對,所以該道歉才是。」   

許仙苦笑道:「你倒記得清楚,算我不對好了。」說完向著書院走去,但潘玉直直的站在那裡搖頭道:「毫無誠意,不算。」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許仙苦笑不已,看潘玉嚴肅的樣子,只得整整衣冠,作了個揖道:「今日許仙多由得罪,還望潘公子見諒。」   

潘玉微微頷首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嘴角卻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   

許仙看那張含笑的絕美容顏,實在生不出氣來。   

這時從門裡走出一人道:「兩位相公怎麼回來的這麼晚?」走到燈下卻是守門的老漢,臉上微微有些不滿。   

潘玉回頭歉意道:「吳伯,今日誤了時間,不好意思了…………您的風濕好些了嗎?這次我從江北帶回來些藥酒……」說著話,暗中拉許仙一把,兩人就走進了書院。   

許仙看潘玉一番談話,天南地北的將這目不識丁的老漢哄的開開心心,兩人離開的時候,還依依不捨的想要再聊聊今年的收成,哪還有半分不滿。   

許仙心裡嘆息:無論何時何地,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俗世的吧!他相信,就算潘玉穿越到現代,也必能有一番大的作為,不像自己一穿越成許仙,就想著吃白娘子的軟飯,差距啊差距。   

只是自己和這樣的一個完美男人,真的能相處的好嗎?   

回到房中,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二人就各自睡去,兩張床同在內屋,相對擺放,只是中間隔了一張圓桌。   

自從別了那守門的老漢,潘玉又變得沉默,似乎剛才說話的是另一個人。許仙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就這樣沉默的各自躺在床上。   

不知何時,門外傳來打更的聲音,「咚!——咚!咚!」一慢兩快,已是三更天了。   

「漢文,你睡了嗎?」黑暗中突然傳來潘玉的問話,聲音清澈的不含半點睡意。   

「嗯?」許仙卻也是沒睡。   

「今天還蠻有趣的,下次再去玩吧!」黑暗中傳來的聲音中充滿意趣。許仙轉過頭,望向潘玉的床,藉著從窗紙透過的月光,依稀看見一個人影,只是看不清面目表情。   

「嗯?恩,好啊!」許仙應允。   

信手殺人,毫不留情,雖然許仙不會可憐那些賊人,但潘玉那種輕描淡寫的姿態還是讓他感到不是滋味。只是他有感覺潘玉對自己的態度有別於常人,開始還有些溫潤君子的模樣,後來不再那麼完美,卻要自然真誠的多。   

正是這份自然真誠的態度令他無法拒絕,只是許仙苦笑,或許這才是待人接物的最高境界,讓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別的存在,然後傾心結納,然後建立起一張大大的關係網。   

半睡半醒間,潘玉立在的一處華貴的府邸前,朱紅的門上釘著七七四十九個門釘,青色的牌匾上寫著潘府兩個大字。越過高高的門檻,繞過大大的影壁。門中喧鬧像是另一個世界,各種傭人來回奔走,面目不清,卻都見得心神不寧。潘玉一路行去無人阻止,直至內院。走過內院的花園和一座怪異的假山。   

一處秀雅的院落,隨時白晝卻房門緊閉,門裡傳來女人的呼痛呻吟,門前一個中年男人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對潘玉的到來視而不見。潘玉覺得這場景依稀有些熟悉,卻又肯定從未見過。   

「哇」的一聲嬰啼。   

男人的焦慮散去帶著希望的歡喜,卻又重新蒙上一層陰影。一聲聲的問著:「是男是女。」   

不知何處有人聲傳來:「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個女公子。」   

男人臉上滿是失落,望著懷中的孩子仰頭望天,眼中滿是絕望:「天啊,天啊,你真要我潘璋絕後嗎?」潘玉在一旁呆呆的看著,只感覺那男人的絕望直抵心底。   

畫面推移,懷中的嬰孩已經變得可以到處亂跑,只是都做男孩打扮,俊俏的分不清是金童還是玉女。台階上,那男人的臉開始蒼老,看著階下的孩子,不知道臉上是有憂是喜。   

突然一個老尼姑走進來對稽首道:「這位施主,我與這孩子有緣,可否收她為徒。」  

 男人正在驚訝這老尼是怎麼進來的,那玩耍的孩子卻稚聲道:「我要陪著爹爹。」   

那老尼姑乾癟的嘴微微一笑道:「我佛慈悲,無小情也不會有大愛。」有看著那男人的臉,眼中似有煙雲湧過,似乎已看破了前塵往事。

「貧尼已知大人心事,若肯許下諾言,可保施主心想事成。」   

男人本想讓人把這瘋尼姑趕出去,但迷迷糊糊的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希望。   

老尼姑掏出一小片水晶一樣的東西對懵懂的孩子說:「這本是陰陽鑑上的一塊碎片,只要帶在身上,旁人就看不透她的真身,她就永遠是個男子。」   

男人大喜,顫顫巍巍的結果晶片,恭敬道:「多謝大師,多謝大師,只是大師,玉兒她終究還是個女子,幻術再真,也不能傳我潘家的香火。」   

老尼道:「只要施主不要忘記了今日之約,待著孩子長大成人,我自有秒術。」   

男人連忙答應,欣喜若狂。   

等老尼走後,將地上的孩子高高舉起,高聲道:「我潘璋終於有後了。」孩子懵懵懂懂弄不懂事情,只是從沒看爹爹如此高興過,也跟著咯咯的笑起來。   

潘玉在一旁看著微笑,只是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有了淚水。   

潘府有後了,知道的人奔走相告。「不是說是位女公子嗎?」「潘大人那是怕夭折,故意這麼說的。」「這可真是瞞天過海了。」   

而奶娘和產婆已經在這之前已經「病逝」了。   

孩子慢慢長大,雖然依舊俊俏的分不清男女,只是看的出的喉結和聽得出的嗓音,足以打消所有懷疑的目光。仙家寶物,豈是凡人所能看破。   

潘家的祠堂中,一大一小,一跪一站。   

「你是個男子,就要果敢堅強。」   

「是,爹爹。孩兒明白。」孩子已經八九歲大小,擦去臉上的淚水。以後再沒有流過一滴淚水。   

「你是個男子,就不能懷有婦人之仁。」   

「是,爹爹。」孩子已經十二三歲大小,昨天那個侍奉他好幾年的小丫鬟,昨天已經永遠的消失了,只因發現了那個秘密。從那天起,他再沒有要過任何丫鬟。   

「你是個男子,便要志遠千里。」   

「是,爹爹。」孩子已經十四五歲,詩書純熟,已有才子之名。   

「你是個男子……你是個男子……」   

「是……是……是……」   

潘玉站在一旁看著,畫面如此的熟悉,但誰都不去看他。無論是日漸蒼老的男人還是慢慢長大的孩子,大家似乎都忘了他,他被拋棄在這個無人得知的角落,本來平靜的心中漸漸升起莫大的恐慌。拚命呼喊,拚命擺手,但依然沒有人看見。   

突然有一隻粗糙卻溫暖的手抓住潘玉的手,潘玉驚喜回頭,一張蒼老的臉望著她淡淡道:「未可動情。」   

潘玉猛地從黑暗中坐起,才驚覺那是一場夢幻。夢中的畫面漸漸瀰散,只有老尼姑那句話還清晰的縈繞在耳畔,感覺薄衫已被汗水浸透,身上又涼又濕。驚魂未定的摸摸胸前,晶片還在,心裡微微安心。只是依舊冰涼如水,彷彿怎麼暖都暖不熱。   

轉頭望去,許仙還躺在床上,似乎沒有察覺。潘玉呆呆看了一會兒,心裡微微有些暖意,竟然漸漸平靜下來。索性下床,推開床,明月淒清,月光滿懷。這天上的明月也有心嗎?只是這明月之心又有誰能明白呢?   

就在這迷茫惆悵中,潘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決意。他從小習武從文,無論再怎麼艱難,都決不言棄。這種大恆心大毅力再加上不凡的天資,所做的事沒有不成功的。這也使他積累著一種自信,只有自己肯下功夫,沒有做不到的。   

與自己從小經歷的種種苦楚相比,一個小小的許仙又算的了什麼呢?好好結交一番為將來的仕途打下基礎,最多交給朋友就是了。身為男子也總要有幾個知心的朋友的,這許仙就算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吧!   

潘玉在心裡擺清了許仙的位置,不由鬆了一口氣,又變回那個無缺無暇的明玉公子。收拾好心情,關上窗戶,回床睡覺。只是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的面朝向外邊。睏意襲來,各種情緒已經難以分辨,悠悠的沉入夢境之中。   

這些東西許仙自然無從得知,他只是依舊修煉著道士傳給他的那套法門。如有靈目,大概能夠看到許仙胸膛中一團金色的光芒,如同太陽。   

這團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雖然在平常人的眼中還是一片黑暗,潘玉掛在胸前那枚晶片在這光芒中微微反射著亮光,本該永遠冰涼的碎片竟也微微有了溫度。   



第十四章 道法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許仙也覺得自己的心神同這天光一樣透徹坦蕩,一點也沒有常人初醒時的混沌。   

他感到自己心神中那一團金色的光芒原本還有些雜色,現在都褪盡了,變成純粹的金色。雖然沒人指點,他也明白自己應該是更進一步了。   

但是依舊說不上這團光芒有什麼用處,許仙不由暗自猜測,傳給他這法門的道士傳的估計也不是什麼高深的道法。雖然名字好聽,叫什麼《星海傳習錄》,但放在武俠小說估計也就是《鐵砂掌》之流。   

這心思若是教傳他心法的太陰真人知道了,他為之付出畢生精力的東西竟然被人當作鐵砂掌一樣的大路貨,怕是也要道心震盪,不管什麼功德是非,直接引天雷活劈了許仙。   

不過他若是見了許仙現在的境況,大概會忘了引雷決怎麼使。只因現在許仙的狀態實在是太奇怪了。   

大道三千,天下道門道法也是無數,各自修行的方式也不盡相同,不同境界的名目也不一樣。但若是籠統的分個階段的話,大概都可分為「築基—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練虛合道—破碎虛空」這些階段。   

星宿海的法門另闢蹊徑,完全拋卻肉身而修神魂,「點星」正是對應「築基」,而後完全捨去了「練精化氣」開始聚累星力「練氣化神」。但是承天借力,非有大機緣不可。   

因為修道之處,都是凡人之體,說什麼引天地靈氣都是傻話,主要還是靠著平日裡吃的那些五穀雜糧,從自己的身體中練精化氣,才是正途。只是這條正途也緩慢無比,全靠著一股水滴石穿的韌性。   

許仙正是這有大機緣的人,不但有機緣,而且憑著奇異的世界觀,點千古未有的太陽星做主星。   

本來煉神還虛,先要清心靜念,純澈魂魄,練就陰神。再陰陽相轉,練就陽神。陰神不過跟鬼魂相似,只有陽神才是神仙的手段,聚則成形,化則成氣,身外化身,真正脫離了肉身皮囊的束縛。   

如果說築基是修道者剛剛跨進門檻的話,那麼陽神就登堂入室,修行之道才算是真正開始。   

許仙修行的時日尚短,本來至多也就是陰神的階段,但太陽本是天下至陽的東西,靠吸納太陽星力的純澈魂魄的許仙,現在這樣是陰神還是陽神,恐怕連他的師傅都說不出來。   

不過許仙現在可不瞭解自己現在的奇妙之處。因為不懂任何使用的方法,他現在就像是只會攢錢不會花錢的守財奴,空有家財萬貫,卻不知道怎麼用,就以為這些家財只是看著好看的。   

若是旁的法門,走練精化氣的路子,現在許仙或許還可以過一過武林高手的癮,但偏偏星宿海是「修神不修體,修心不修身」,本著「反正這身皮囊是早晚要拋棄的東西,練它幹什麼。」這樣的心思。   

不懂任何法門的許仙就嘗不到多少甜頭,只是他現在憑著修煉此法,才能夠過目不忘,成了秀才。心中倒是常常感激那道人的恩情。所以倒不會對這門功法有什麼懈怠,每天都當作最重要的事來做。才能在區區數年間達到陰神練就,心意通明的境界。   

修行之道,無論道佛,關鍵還是看一個心字,心若悟了,自然就是通天大道,心若迷茫,再怎樣努力也只能在原地打轉。   

聖人有云: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不改其樂。說的是他的弟子顏回,在困頓的生活中依然能夠安樂如故。但這是連聖人也要誇讚的境界了,普通人又有幾個能在那種境況中將心平靜下來呢?   

許仙也是這樣,雖然性格灑脫,再加上再世為人更多了幾分隨意,但家中的貧苦又怎能絲毫不去顧及呢?這種顧及初時候還不太明顯,但隨著他修行的加深,漸漸的成了一種桎梏。   

修道所需要的東西,無非「法,財,侶,地」四個字。   

「法」就是方法,也就是所謂的法門道法,這是前提,不然枯坐家中胡思亂想,又算什麼求道。這一條許仙早已得了,就是他現在所修行的法決。   

而僅次於法的就是「財」,還在侶和地之上,只因為世俗中人,若是連飯都吃不上,整日為生計奔波勞苦心神不寧,抬頭所見,儘是他人鄙夷的目光,心中也難免自慚形愧。想把心靜下來都做不到,說什麼修道就是一句笑話。   

而許仙直到今日才算是衣食無憂,唯一的姐姐生活也有了著落,將心中那一點煩惱拋開,再抬頭自然就是通天大道,好不暢快。   

許仙回頭見潘玉的床鋪已空,一床被縟疊得整整齊齊。此時窗扇大開,陽光灑入,看得出來,屋裡已經被打掃過一遍,青木桌上,鎏金的香爐緩緩的吐出一縷青煙。   

許仙照著清晨的陽光,安然躺在床上,書院裡的床被比家裡要舒適很多,躺在這古色古香的房間裡,許仙才找到點穿越者的優越感來。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歌遲遲。」許仙不由感嘆「若是諸葛臥龍連飯都吃不上,整天忙於生計,怕是也沒這樣的雅興。人生中的種種意趣,還是先得吃飽穿暖才能明白。」   

「好詩,好詩!」一聲讚譽將許仙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來。   

潘玉正提著一個食盒,讚嘆的看著自己。許仙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這是我小時候,一個路過的和尚吟的,你可別旁人說。」   

潘玉莞爾一笑,卻不再提,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來吃點東西吧!」說這話潘玉將食盒一層層的排開,卻是些精緻的器皿中裝的小菜,稀粥,籠包。   

潘玉拿了白瓷小碗盛了一碗粥遞給許仙,手持著碗,分不清哪個更白皙細膩些。許仙接過,感覺讓這樣的人物伺候自己真是大大的舒服,卻還有那麼一點不安。   

兩人相對而坐,遵循著食不語的規矩,默默吃飯。   

許仙吃過早點,感覺心中安適,不由感嘆道:「明玉,你真是個大好人啊!」   

潘玉正小口吃著粥,聞言一笑:「昨夜還要割席斷交,今天倒成了大好人了,漢文兄的心思還真是神鬼莫測啊!」   

許仙臉上一紅,卻不好言說。只是依稀間感覺面前這為美玉一般的公子似乎又恢復了平日那種淡定從容,玩笑間也是甚有分寸,莫名其妙的心中微微有些悵然。   

梳洗罷了,來到門外,只見書院的廣場的影壁牆前圍了一些人,正在議論紛紛。   

許仙走上前一看,牆上貼著昨日試考的榜單。許仙仔細從榜中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潘玉卻不費這個麻煩。卻是因為他的名字高懸榜首,乃是這次考試的頭名。   

這時幾個學子上前,似乎和潘玉相熟的樣子,紛紛向他道賀:「潘兄果然又是頭名,不愧這江南第一才子的雅號啊!」   

潘玉連說不敢,自然而然同這幾個人寒暄,立時就成了這小團體的核心。潘玉一邊應付著,一邊四下打量,正想著莫要冷落了許仙,卻見他同他那個叫王安的同鄉湊到一塊,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樣子,不禁微微搖頭。
  

學子中一個十分儒雅的年輕人時刻察言觀色,見潘玉對許仙似乎有所不滿,就嘆道:「雖然能來覲天書院的都是才學俱佳之人,但也難免有徒有虛名之輩。有了在小縣城裡妄稱什麼神童才子,一到了這杭州府就原形畢露了。特別是許兄,昨日未免太孟浪了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18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1-4-15 09:19 PM 編輯

第十五章 銀票    

他這麼一說,旁邊幾個人都連連稱是。這幾個人自來相熟,都是杭州城中的子弟,家中都有些底子,自然看不起這些鄉下來的。而說話這人乃是杭州通判之子,名叫夏子期,是這群人裡數得上的人物。   

潘玉哪裡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平日裡還不覺得,此刻聽他們說許仙的不是不禁心中冷笑:你們平日裡嫖妓宿娼就敢自命風流,吟兩句歪詩就稱什麼才子。許仙的膽識才華又豈是你們所能評價的。   

但面上只是微笑道:「夏兄此言差矣,個人所好不同,不可強求。」   

就算以夏子期這樣善於察言觀色之人,也猜不透潘玉微笑背後的心思,但他也知道潘玉從不在人後說人半句壞話,還以為說暗合了潘玉的心思,不禁心中得意。   

「鐺」一聲鐘響,已到了授課之時。學子們紛紛入堂,許仙轉頭沖潘玉微微一笑,他們的座位也是相鄰的。   

台上的夫子先生看起來不過四十歲上下,講的卻是儒家的第一經典《論語》,這本書雖然是儒家的核心,但在座的哪個不是從小就讀的,隨便挑一個站起來就能隻字不差的背下來。   

但不愧是官學中講學的先生,如果初時還有不屑的話,但隨著抑揚頓挫的講讀聲,種種精深的儒家義理慢慢顯露出來,眾人聽了,簡直有一種如夢方醒,茅塞頓開的感覺,自己以前所掌握的那些道理,簡直不值一哂。   

許仙也暗自感嘆,雖然是古代,但這教育水平真是不差,如果但從儒學來說,前世那些專家教授,同台上這先生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前世批儒批孔者無數,但大多連《論語》也沒通讀過一遍,遑論對這儒家經典精深的掌握了。不過也是世上假儒酸儒太多,到了清朝,更是滿朝的犬儒,儒家真正的義理早就蕩然無存了。才難免有魯迅仁義吃人的說法。   

雖然身為穿越者,不可能完全贊同古人的看法,但也讓許仙收起了輕視之心,真正的對這些學問重視起來。不為功名,只因這些仁義之說暗合了他的心意。   

一堂課聽罷,還讓許仙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暗嘆如果前世那些老師都有這水準,還擔心什麼教育問題。不過轉念又想,這覲天學院等於是彙集一州(省)之力,一年就教這幾十個人,那真是什麼名校都難比了。   

就在許仙收拾東西準備離去的時候,一個聲音道:「許兄,請留步。」   

許仙回頭只見一個儒雅的年輕人正向自己擺手,昨日酒席上雖然依稀見過,但許仙只顧得吃喝沒往心裡去,不由納悶道:「你是?」   

夏子期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依舊笑道:「夏子期。」   

許仙一拱手算是見過了,直接道:「夏兄,不知有何見教。」   

「許仙,這是杭州府夏通判的兒子,夏公子啊!」王安在一旁提醒道。   

「夏通判正是家父,不過許兄稱我子期就可以了。」夏子期依舊恭謹,但眼中的得意卻是掩不住的。  

 許仙微微一愣道:「子期啊,什麼事,趕緊說,我急著去吃飯呢!」  

 潘玉一直注意著這邊,聞言差點沒笑出來,心道:你倒是不客氣。  

 夏子期臉上頓時閃過一絲不快,但還是勉強道:「還請借一步說話,事成我請許兄到聽月樓去痛飲一番。」許仙雖然是初來也知道聽月樓的大名,算是杭州最有名的酒樓妓館,喝花酒的上好去處。   

許仙微微一笑道:「那敢情好,我這人不吃最好,就吃最貴。」夏子期心中鄙夷,潘玉心裡的笑意倒是更濃起來。   

二人來到一個清淨處,夏子期立刻做了一個長揖道:「此事請許兄一定要助子期一臂之力。」他想像中,不等這個揖做下去許仙就會來扶他,但他的期待很快落空了。」   

許仙摸著下巴打量著面前的夏子期道:「子期啊,趕緊說事兒吧!」   

夏子期心裡一堵,強笑著直起身來「我同明玉從小就是知交好友,原想進了官學,日日同他秉燭夜談,只是天不從人願,這次分房卻沒分到一塊,我想同許兄換一下房,來日必有後報,還望許兄答允。」   

通判雖然在杭州是天大的官,但同有名的潘家相比,還是不成氣候。夏子期一心想靠上潘玉這條大船,將來仕途上自然得了無窮助力。但卻沒想到讓一個鄉下小子佔了便宜。這種小事他自然不會大費周章,就想從許仙這裡隨了自己的心願。   

他原想以他的身份,只要恭敬點,許仙還不受寵若驚,再施以小利,保管乾淨利落的將此事解決。   

夏子期卻不知道許仙的想法,許仙畢竟也是兩世為人的人了,如何看不出這夏子期的倨傲。畢竟也是從現代社會來的,講究個人人平等,雖然實際上還有很大差距,但在觀念上倒是深入人心。特別是在學校這種環境裡,家裡條件越好的反而越要隱瞞家境,同群眾打成一片。真要是今天我爹怎麼樣,明天我爺爺如何如何,你就等著跟自己玩去吧!   

許仙嘆口氣說:「明玉的為人,在下也是傾心不已,看來聽月樓這桌席我是吃不上嘍,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去吃食堂吧!」說完十分惋惜的搖搖頭,轉頭就想離去。   

「許兄留步,這是區區小禮,不成敬意,還請許兄在考慮一下。」夏子期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許仙一看卻是一張三百兩的銀票,不禁感嘆什麼叫做貧富差距,姐姐將我養大成人,十幾年的花費怕是也沒這個數,這公子哥為了換個舖位隨隨便便就拿出來了。   

不提許仙心中感嘆。夏子期還以為許仙心中猶豫,心中更是鄙夷不說,咬咬牙有拿出二百兩的銀票來。五百兩銀子,連他都感到肉痛。但為了廣大前程,還得下血本。   

許仙饒有興致的看著面前五百兩銀票,笑道:「子期好魄力,這五百兩銀子足見你們義氣深重,不過你說昨日明玉請那一席用了多少銀子。」   

夏子期心中迷惑,不知道許仙怎麼扯到這上面,只是現在有求於人,只能耐著性子回答說:「大概不下百兩吧!」   

許仙拍手笑道:「比起金子誰都知道要點石成金的金手指更好些,明玉這麼闊,我跟著他混吃混喝,豈不是更痛快。」   

夏子期氣的渾身發抖,無恥之徒見多了,但無恥的這麼理直氣壯的還真沒見過,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看許仙消失在面前,手中的銀票早就被揉成一團,等回過神來,發出一聲悲鳴:「我的銀票。」   

許仙一邊走一邊思量著午飯的內容,剛一轉角,一個修長的身影就立在那裡。許仙抬頭一看,潘玉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明玉啊,我們去吃飯吧!聽說這裡的師傅可是蜀中的大廚!」書院裡是有專門用餐的地方的。
  潘玉卻拉著許仙直往外走。「我們出去吃吧!」

許仙不明所以道:「天天下館子,你不怕破產啊!」   

潘玉裝模作樣的長嘆一聲:「怎麼也要對得起漢文兄那五百兩銀子不是,不讓你吃回來,為兄於心何忍啊!」   

許仙登時臉色發紅「你,你偷聽?」   

潘玉指指自己的耳朵笑道:「你忘了嗎,我會武功的,百步之內,蚊蠅可辨。」這話雖然是真的,但如果不是她一直凝神運氣,又怎麼聽的清楚。   

許仙一陣撓頭「我開玩笑的,我們還是回去吃吧!」   

「哎,我潘玉也就值這五百兩銀子了,如果那夏子期肯多點,現在怕是已經被某人給賣了吧!」潘玉「神傷不已」的說。   

許仙也知她實在開玩笑,也玩笑道「我到手的祝英台,怎能白白便宜了那馬文才。」   

潘玉不明所以道:「祝英台,馬文才是什麼人。」   

許仙拍拍腦袋,這時候還沒這段經典愛情故事呢!「晚上吧,晚上給你講講,包你聽了眼淚汪汪的。」   

潘玉點點頭也就不再多說問了。心道:眼淚汪汪?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少年沒流過淚了吧?  



第十六章 江南第一才子    


許仙站在這個古代版的大學食堂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飯菜的香味就充滿了口鼻,感到一種深深的滿足感,前世衣食無憂的生活沒讓他感到多少快樂,但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這時一個留著青須的中年人從也走進了不大的食堂,所到之處,學生紛紛行禮稱一聲先生。   

那中年人瀟灑儒雅,面如冠玉,顯是保養的不錯,正是課堂上今天講課那位先生。此時不復課堂上的恭謹嚴肅,而是面帶微笑,微微頷首,顯示出不凡的氣度來。他乃是江南有名的大儒,據說年輕時還有江南第一才子的雅號。   

李思明剛坐定,看見站在門口的潘玉,眼前一亮,一揮博袖沖潘玉道:「來來來,潘玉,你這『後』江南第一才子來書院也不拜見我這『前』江南第一才子,太不懂規矩了。」   

潘玉朗笑道:「學生只知有第一,不知道什麼前後。」說著話拉著許仙到了李思明桌邊坐下,顯然是極為熟悉。   

「真是教會了徒弟沒了師傅,想當年為師可是以文會友,敗盡英雄才取得的雅號,你想簡簡單單的坐下去可沒那麼容易。」   

潘玉嗤笑一聲道:「您當年的故事我早就聽了八百遍了,且看我今年手段如何,坐不坐得江南第一才子之位。」   

「好好好,倒是有我當年幾分豪氣,就看你今年的表現了。」李思明連說了三個好字,看得出非常歡喜。   

許仙看的奇怪,平日裡謙遜的不能再謙遜的潘玉怎麼突然口出狂言起來,而且他們所說也不太明白不由問道:「明玉,今年有什麼事嗎?」   

潘玉還未答話,李思明搶道:「你就是許仙吧!良玉不隨頑石,若是無才無德還是離我這江南第一才子的徒弟遠一點吧,免得惹上是非。」說完呷一口茶,看也不看許仙。   

許仙一陣撓頭,哪有這樣的人,歉意的看看潘玉,潘玉正要為他辯解。許仙卻轉過頭面容嚴肅的看著李思明,然後緩緩伸出右手,突然扒著眼皮,吐著舌頭沖李思明做了個鬼臉。   

「噗!咳……咳咳……!」李思明還沒嚥下去的一口茶全噴出來,嗆的面色通紅,狼狽的咳嗽個不停。食堂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許仙若無其事的微笑著向眾人表示這只是意外。   

由於桌子在角落,只有李思明和潘玉看見許仙的鬼臉。潘玉一邊拍李思明的背,一邊白了許仙一眼,臉上卻是忍不住的笑意。   

李思明的咳嗽聲終於停歇了,潘玉坐回原位,又瞪了一眼許仙,她現在算瞭解許仙剛才那個眼神含義了。心道:誰說老實人好欺負的,這就有一個欺負不得的。   

令許仙沒想到的是,終於平息了被水嗆痛苦的李思明笑著對潘玉道:「好好好,倒是我看走了眼,這小子比你還多了幾分狂氣。」又轉臉對許仙說道:「咱們這下算扯平了,我生平最厭的就是懦弱無能之輩,看來你倒還湊合。」   

潘玉在一旁解釋道:「漢文,李先生還有一個雅號,叫做『狂儒』,性情最是不羈,剛才那只是玩笑話,你別在意。」   

許仙聳聳肩膀表示無所謂,李思明眼前一亮,感覺這個動作很特別,卻偏偏有說不出的瀟灑之意,讚許道:「猝而加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心性,難得難得。剛才只是試一試你的性子,莫怪莫怪。」說罷以茶做酒,自罰了一杯。   

許仙奇怪道:「試我?怎麼試?」   

他心裡嘀咕:好像上點年紀的都愛來這一套!不過真要說年齡的話,兩世為人的許仙也算是接近不惑之年,但心裡年齡還是跟生活環境有很大的關係,沒有經歷結婚生子這些事情,終歸還算不上大叔級人物。   

李思明哈哈一笑道:「若是你怒氣勃發,出口反駁,則證明你氣度不夠。若是顧及我的身份,而強自隱忍,則證明你心思陰沉。」   

許仙無語,合著怎麼都不成,乾脆道:「若我揍你一頓又怎麼說!」   

李思明揮一揮拳頭嘿道:「看你小胳膊小腿我怕你不是我對手。」   

許仙轉頭對潘玉道:「明玉,李先生沒有孿生兄弟什麼的吧!」眼看博學大儒變成無良大叔,許仙明顯有點受不了這個轉變。   

潘玉只是笑著搖搖頭,頗感有趣。李思明的這種好戲謔的性格在現代還算常見的話,在古代,特別是儒生中簡直是珍稀動物。即使是善於交往的潘玉也經常感到不知如何跟他相處。   

許仙卻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穿越這麼久竟然遇到一個這麼具有現代氣息的古人,真是意外之喜,說話愈發隨便起來。   

而李思明則是越聊越是驚喜,他經常不經意間引出許仙的現代人的觀點,讓他聽了感覺極對自己胃口。說道興起,連飯都忘了吃。   

潘玉在一旁看著這一大一小眉飛色舞的交談,不時冷嘲熱諷對方幾句,有時候尖酸刻薄的連潘玉都暗自皺眉,結果兩人倒是輕輕揭過,彷彿一點都不在意。   

一群人談話,自己被孤立在一旁,真是好久都沒有過的感覺。潘玉看著精神煥發的李先生,十幾歲隨他讀書到現在,見他和人論辯吵架的時候多,像現在這樣相談甚歡的卻沒有幾個。就算有也多半聊些經史子集,詩詞歌賦,哪像現在這麼毫無營養的侃大山。   

許仙啊,許仙,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如果潘玉還在思量的話,那麼有一個人現在已經肯定了許仙是個什麼人。夏子期從剛才許仙進來就把注意力放在這裡,現在看他同李先生如此熟稔,已經斷定許仙是個有關係的人,不然不可能對自己這個通判之子如此「無禮」。   

「哼,一個小小教書匠而已,真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嗎?」夏子期心中冷笑。   

官學中的教書先生也是有品階,李思明就是從七品比通判的八品還高了半階,但沒什麼實權,自然也就難得夏子期這樣權門子弟的重視。通判雖然品階不高卻行使監察之職,就是知府也要敬他三分,更別說尋常小官,哪個見了不是恭恭敬敬。夏子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難免傲氣凌雲了,今天被許仙逗弄,直感覺受了莫大的侮辱,勢必不肯善罷甘休。   

許仙突然想起李思明和潘玉剛才的議論,再一次問道:「剛才說的文比,什麼江南第一才子是怎麼回事?」   

潘玉稍一思索道:「這是江南儒林一大盛世,三年一次,由覲天書院為首召集江南各大書院的飽學之士,來這西湖之畔比文鬥詩,若能技壓群儒,就會得一個江南第一才子的名頭,雖然只是民間戲稱,但各大書院對於這個名頭都極為看重,李先生就曾舌戰群儒,便是上一代的江南第一才子。由於總在初雪節開始,所以這次盛會又稱為初雪試!」   

許仙撇了李思明一樣道:「這個比賽大叔也可以參加嗎?」因為剛才潘玉稱他為上一代江南才子,但這種比賽應該每一次都產生一個江南第一才子才對啊!   

潘玉無視李思明的強烈不滿,笑著解釋:「這比賽第一卻未必能成『江南第一才子』,已經好久沒有所謂江南第一才子的產生了。」   

許仙頓時明白,什麼叫技「壓」群雄,不是第一名可以了,而是要處於絕對的優勢地位,像是前世高中時候,每次年紀考試,有一個強人總是以超過第二名幾十分恐怖差距位居榜首,在那種即將高考所有人都在拚命的狀態下,這種情況簡直是不可思議。這樣的人才能做「江南第一才子」吧!   

許仙驚訝的看著李思明,沒想到這樣一個無良大叔會有這樣的實力,不過想想他剛才授課的水平,確實是有真材實學,不由升起幾分佩服。   

李思明享受著許仙佩服的目光,心中大爽,裝作不經意的揮揮手道:「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今年我看潘玉一定可以摘得此冠。」顯示出對潘玉極大的自信。   

「是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還是多關心一下明玉吧!」許仙感嘆一聲,立刻破壞了宋先生良好心情。   

潘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什麼死在沙灘上,漢文不要亂說。」絕美的容顏剎那間如冰雪初融,千花怒放。許仙沒想到自己一句在現代極為常見的俏皮話竟然引來如此的景色,也是一呆,喃喃道:「若真是祝英台就好了!」   

立馬回過神來默念十遍:我不是玻璃,我不是玻璃。然後認真的對自己說:許仙啊,你要忠於你未來娘子,不可沉迷在男色之中啊!  



第十七章 解命    


潘玉斂去笑容,又回到那種「淡淡微笑」的感覺,道:「漢文,你今晚一定要給我講講那什麼祝英台的故事,看是哪家姑娘讓你如此唸唸不忘。」   

許仙低頭喝茶,含含糊糊的應聲。   

扯開話題問道:「你們怎麼知道初雪節是在哪一天呢?」初雪節並不是像重陽清明那樣固定的一個日期,而是每一年第一場落雪那一天,但天氣這種事,是前世的天氣預報也不是一定準,這就是所謂的天意難測了。   

李思明看看二人道:「這件事我看還要著落到你們身上!」他心中卻在嘆息,容貌俊美漂亮本來是件好事,容易得人好感,交朋友也容易些,但到了潘玉這種連男人看了也會動念的程度,卻反而成了一種桎梏。而且潘玉總給李思明一種奇怪的「錯覺」。   

李思明猶記得,每當眾人相聚,潘玉必是眾星捧月的焦點,但即便在人群中談笑自若,那種空靈寂寞的感覺也不曾稍減,反而愈發濃重起來。像是戲台上的好角,將種種喜怒哀樂表達的淋漓盡致,卻沒有一個動作,一個表情,哪怕一個眼神是屬於他自己的。   

像今天這樣露出「破綻」的時候就是李思明也有許久未曾見過了。   

許仙懶散的靠在椅子上說:「我們難道會算卦嗎?還能知道什麼時候下雪!」   

李思明呷一口茶道:「你們自然不會算卦,你們可以去找會算的人啊!」   

「咦?」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氣預報!」許仙站在一個道觀門前深深的感嘆道。懷揣書院二十兩公款。許仙來此有一個不可思議的任務——找一個算命先生算一算什麼時候下雪。   

不是子不語怪力亂神嗎?不過在這個存在千年蛇妖的世界上,就是「子」來了也沒辦法吧!畢竟四書五經可不能預報天氣。   

道觀的門上掛著黑色的牌匾,上書『玄機觀』三個大字,倒顯得氣勢不凡。聽聞這裡是杭州城裡最有名的算命先生,而且資費不低,算一算天氣竟然要二十兩銀子,真是讓許仙非常想要投身其中的行業。   

只是這古樸道觀並不在什麼名山大川中,而是在杭州城的西城鬧市中,各種喧囂聲不絕於耳。小小的道觀門口正有幾個人徘徊,有衣錦繡的富戶,也有著布衣的貧漢,一個個都用焦急期待的眼神望著大門,相互之間卻並不說話。   

潘玉感嘆道:「在這樣的地方修行,不是大雅就是大俗,卻不知此間主人是哪一種。」   

許仙二人的到來立刻引來這幾人同仇敵愾的眼神,許仙正自納悶,潘玉在一旁解釋道:「這算卦的一日三卦,絕不多算,這些人大概是怕我們同他們相爭吧!」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潘玉笑而不答,走上前去。許仙再一次見識了潘玉的神奇之處,那可是毫不亞於法術的厲害程度。畢竟法術也難以扭轉人心不是。   

潘玉先向一個胖胖富商模樣的男人道:「請問閣下是來求卦的嗎?」   

富商見潘玉氣度雍容談吐不凡,倒也不敢小覷「正是。」   

「算財運?」   

富商心道:你看我打扮猜不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索性告訴你好了,我有一樁買賣難以決斷,關係我明年一年的運勢,看你們像個讀書人,孔聖人可教過你們先來後到的道理。」神情頗有些倨傲,大夏朝工商業發達,並非明清那種完全的重農抑商,所以商人的地位不低,在兩個窮秀才面前自由一番氣勢。   

潘玉倒是不惱,而是接著問道:「買賣我也懂一點,就是不知道是什麼買賣。」   

富商正想顯擺一下,又不涉及什麼商業機密,就一五一十的說道一番,卻是個瓷器商人,打算立一個新的窯廠,但投入頗大,如果賠了那就真是破產了。   

潘玉肯定道:「必賺。」   

那富商瞪著小眼睛「去去去,不懂不要亂說!」   

潘玉只是問道:「你可知道金萬成?」   

「誰不知道江浙巨富金萬成的名字,我同他在生意上也多有往來。」富商高傲的說。   

「難你可知他最近買了兩條大船?」   

「當然知道,首航我請我去了呢。」富商臉上充滿自豪,心裡卻沒底,其實他只不過接到一個最次級的請帖,都沒跟金萬成說上一句話,湊湊熱鬧而已。   

「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買船?」   

「這個」富商面露難色卻又不願失了面子「商船當然是為了通商了!」   

「說的好,可是他的船已經夠多了,漕運了用不了那麼大的船。」   

「你是說,海運?」富商臉上顯出思索的神色。   

「正是,那你可曾記得一年前路過杭州那一群巴納國使者。」   

「記得記得,一個個黑的跟煤球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獄的羅剎惡鬼。」   

「我們回訪的使節上個月已經回來了!」潘玉微微一笑,作為結尾。   

「你是說新航路,通商?」在潘玉的提點下,富商將重重線索聯繫在一起,得出了一個令他驚訝的結論,這個江南巨富要冒一次大險,雖然風險極高,海運通外國獲利可是百倍千倍,到時候不僅僅是瓷器,包括絲綢茶葉的價錢都會上漲。他當然不會去冒這個險,也沒這個資格,但是跟著喝口湯還是沒問題。   

「我不是什麼神算,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敢保證。」   

富商沖潘玉行了個大禮,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倨傲,一邊大喊著等在路邊的轎伕:「起轎,起轎。」一邊沖潘玉道:「先生真是大才,來日必請您到家中上座,這個我的名帖,請您一定光顧。」說完一路小跑衝進轎子,顫顫悠悠的走了。   

什麼神機妙算也比不上掌握在自己手裡的訊息,人只有在無力的時候才會靠天,大多數時候還是願意相信真憑實據的判斷。   

許仙驚嘆道:「你早就知道這消息?」   

潘玉笑道:「整日閉門讀書,哪有閒心關心這個,金家那個管家倒是送來一張請帖,讓我回了。」能讓管家親自來送的,當然就是金萬成身邊的貴賓席,卻也不能讓潘玉浪費半天的讀書時間去湊這個熱鬧,他要走的是仕途,人世間最寬廣,最深遠,也最險惡的一條路。   

「他怎麼這麼急著走掉了。」   

「天下有識之士何其多也,消息很快會傳出去,早一刻行動就是無數的真金白銀,由不得他不急。」潘玉淡定從容的一一為許仙解釋。   許仙暗自嘀咕:到底是你穿越還是我穿越啊,完全不能夠理解高智商人群的思維啊!   

如此這般,潘玉將剩下人的問題一一化解,最後一個卻無可奈何,一個枯瘦的鄉下人最近全家都得了怪病,花費無數診金卻毫無作用,家裡老娘已經奄奄一息了。潘玉雖智,但畢竟不是醫生,也拿他無可奈何。   

那鄉下人求肯道:「求二位大人發發善心吧,你看我這頭髮都快掉光了,今天已經算過兩卦,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到明天了,就算我能等,家裡的孩子也不行啊!」   

潘玉想了又想。終於嘆口氣沖許仙道:「這就叫人力有時而窮!」   

「只是有病該去求醫,治不好也是你找的醫者醫書不精,來這裡卻是緣木求魚了。」   

許仙在旁邊卻聽的心中一動,想到一種可能,詢問道:「你的病是不是毛髮脫落,牙齒鬆動?」   

「誒,你怎麼知道?」   

許仙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道:「你最近是不是撿了什麼東西回家,石頭之類的。」   

鄉人面色一緊,露出防備的神色,口裡卻道:「沒有沒有,哪有什麼東西?」   

許仙皺眉道:「你還要不要你全家人性命,要就如實道來。」   

一番逼問,那鄉人終於說出了實情,前些日子他是從田裡撈出一樣東西,一個石雕的蟬,晶瑩剔透,似玉非玉,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樣子。
  
「莫非是那蠱冰蟬?」潘玉插口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19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9:22 PM 編輯

第十八章 玄機    


「蠱冰蟬?」   

潘玉解釋道:「我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蠱冰蟬,據說為天外奇石所雕,內含潤而外質美,只是但凡拿到這個東西的人都會遭逢大難,傳說是南疆巫師在上面下了蠱術。不過早已遺失了,沒想到竟然被人丟棄在水田裡。」   

許仙頓感無語,道:「你不會無所不知吧!」   

「只知道自己知道的啊!」潘玉展顏笑道。「我是碰巧,你怎麼知道他撿了東西回家呢?」   

「等下跟你解釋,喂,這位兄台,你家的病大概是那冰蟬惹得禍。」   

那鄉人半信半疑,怕兩人合起來騙他,許仙道:「是不是你離開家就感覺好些,在家裡反而不舒服?」   

「是啊,是啊,我走了十幾里路到這反而感覺好多了。」   

「這就是了,趕緊回去吧,你一家人尚在受那冰蟬毒害,晚回去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鄉人忙不迭的道謝,匆忙離去了。   

看著空空蕩蕩門廊,二人終於鬆一口氣,潘玉兩點黑漆般的眼眸盯著許仙,許仙一陣不自在:「我臉上有花啊!」   

「好了,我說,我說。我看他的那種病我聽說過,有一種石頭能散發出看不見的光,就像這太陽光,只是這光對人大有害處。病症就和那人描述一樣,我只是碰巧聽說過而已。」   

潘玉露出思索的神色,「這真是聞所未聞,不過聽起來又入情入理,我只是好奇,漢文是怎麼知道的,我從小到大所讀的書中也沒有這麼寫的。」晶亮的眼睛盯著許仙。   

許仙感到一陣無奈:為什麼人家穿越都能隨便拿著現代知識裝逼,而自己卻要受到這種懷疑。面對一個擁有「你看過的書我一定看過」這種自信的潘玉,而且見微知著洞察力極強的高智商少年,真是任何理由都漏洞百出。   

好吧好吧,許仙無奈的道:「是小時候路過我家的道士告訴我的。」   

潘玉盯著許仙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隨之閃動幾下,隨後長長的「哦」了一聲,似乎算是勉強可以接受的意思。   

許仙這才松了一口氣。   

「嘎吱」一聲,兩人說話的時候,門開了。一個老員外一邊作揖一邊倒退著走出門來,臉上滿面紅光,嘴裡千恩萬謝。似乎實現了自己的目的。在門被重新關起來的一瞬間還沿著門縫說了一句:「謝謝啊!」   

許仙忍不住上前詢問這位老員外:「老丈?您算完了。」   

「你才完了呢!我今天是大喜啊,大喜。」老員外雖是訓斥,但臉上哪有半分不快,滿滿的都是喜意。許仙識趣的問道:「不知喜從何來?」   

老員外彷彿累了有人送床,渴了有人送水,等的就是這句話。不用許仙多問,立刻滔滔不絕的說道起來。原來他有一房小妾,近來大了肚子,本來對於一直無後的他來說是件好事,但老頭思量自己年紀不大可能啊!就特來算了一卦,一算是不是自己的種,二算是男是女。結果兩件事都得償所願,老來得子怎能不喜啊!   

許仙無力的將頭抵在門板上:這算命的不但能當氣象衛星使,還兼具了親子堅定,X光線等功能,真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啊!   

「看那道長道骨仙風,鶴髮童顏的模樣就是個得道高人,經他一算,果然是個老神仙。」老員外說的盡興,又誇讚了那算命的幾句,而後就喜氣洋洋的離去了。   

許仙拿肘撞撞身邊的潘玉小聲道:「唉,你說,那孩子是他的嗎?他都呢麼」許仙用手比劃老的姿勢。   

潘玉聳聳肩道:「我怎麼知道?」潘玉不去理會八卦之魂覺醒的許仙就要去拍門,但手還未碰到門板,門卻自己開了,一個頭紮雙髻身著道袍的小姑娘笑嘻嘻道:「你們就是覲天書院來的秀才吧!我師傅讓我來接你們。」小姑娘清秀可愛,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個不停。   
許仙感嘆道:「能有這樣徒弟的,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潘玉失笑道:「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人?」   

許仙不以為然道:「這就是明玉你孤陋寡聞了,在南蠻之地,有一個國家,能變男為女,卻又變得不完全,弄得不男不女,稱之為人妖。」雖然她男扮女裝只是依靠及其精妙的幻術,本身還是女兒身,但不男不女四個字還是讓她沒來由的心中一堵。   

潘玉腳步微微一滯,笑道:「吹牛,你長這麼大恐怕連江浙都沒出過,,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小時候路過我家的道士告訴我的。」許仙的萬金油解釋法再立奇功,並發誓再也不裝逼了。   

潘玉笑道:「你家是道觀嗎?天天都有道士路過,而且個個能詩會文,博聞強記。」   

二人說笑著,隨著小姑娘進了道觀,小女孩反身關了門,一瞬間所有喧囂都被拒之門外,小小的庭院裡靜謐清幽的像是在深山之中。修竹茂林,亂石假山,一股涼風襲來。許仙隱隱約約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轉過一堆假山,沿著石板路穿越一片竹林,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前進,口中哼唱著不知名的童謠,同竹林隨風呼嘯的聲音合在一起,彷彿竹海也隨之搖曳。   

潘玉微微皺起眉頭,低聲對許仙道:「這院子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剛才他在門外能看到圍牆的邊角,只是個小小的道觀而已。但二人走進來足足有一盞茶時間了,卻還沒到盡頭。   

許仙正沉浸在往日的感受,下意識回答道:「非幻即為真!」   

他這一句話隱約間不知觸動了什麼,只是一瞬間魂魄中那顆太陽的光芒暴漲,話音剛落就聽聞前面帶路的小女孩歡叫道:「到了,到了!」   

小女孩清脆的呼聲打斷了二人的思索,抬頭一瞧,果然已經到了正廳。   

「師傅,師傅,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小道士小跑著進去通傳,進門前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許仙一眼。   

許仙同潘玉相視一笑,感覺不虛此行。   

抬步走進廳中,卻沒有那個員外說的鶴髮童顏的「老神仙」,反倒是有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道人,腳踏布雲履,身著杏黃袍,將青絲成一個髮髻,插著一隻木釵,簡潔的打扮自有一股出塵之氣,再配上絕美的容顏,真有幾分仙女下凡的味道。   

許仙心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小秘?   

女道人帶著溫和的微笑率先行禮道:「貧道魚玄機,見過二位道友。我在門中的道號是天機子。」   

不知是否是許仙的錯覺,他總感覺那魚玄機雖然對二人行禮,但目光卻一直放在自己臉上。但轉而就笑自己自我感覺良好,有潘玉這樣的絕世美男子在眼前,那個女人會把注意力放在別的男人身上呢?   

魚玄機報出自己的在門中的道號卻見許仙毫無反應的模樣,只是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更感覺許仙高深莫測。   

「道長就是此間的觀主嗎?」潘玉問道。   

許仙奇怪道:「那老丈不是說此間的主人是個老者嗎?」   

魚玄機讚嘆道:「潘公子好眼力。」又對許仙道:「許公子,你剛才不是『非幻即為真』,這真真幻幻,誰又能說的明白呢?」   

一雙剪水秋瞳蕩漾著溫和的笑意在許仙臉上徘徊,讓許仙有一種春風拂面之感,但在這溫和之中卻偏偏有一種東西讓人無法更加親近。那種東西不是高傲冷漠,不是深沉難猜,而是一種鶴立雞群遺世獨立的奇妙姿態。   

許仙在潘玉身上曾經感受到過類似的東西,但又絕不相同,潘玉那雙眸子彷彿一汪深潭,明明清澈如許,卻怎麼都看不清潭水中包含的東西。  



第十九章 天機   


不過許仙也明白,這魚玄機定然會一些障眼法,不過他倒非常能夠理解,如此容顏在這鬧市中不知要惹多少是非,正是紅顏禍水、傾國傾城。   

潘玉再一次接過話由道明來意。許仙心道:這種交際的事情就該交給這個魅力屬性全滿的傢伙。許仙則一邊悠閒的喝著桌上的茶水,一邊觀賞這廳中的擺設,茶幾桌椅都看不出什麼稀奇,只是擺佈的頗有條理,果然別有一番雅緻。   

廳中最引入注目的還是牆上一個大大的「道」字,尋常道觀這個位置該是供奉著三清四御之類的道教神仙,現在只一個道字,卻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潘玉同魚玄機的談話還在繼續,早已脫離了原有的線路,變得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從道家典籍到古玩字畫。潘玉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有人能在博學能同她一較高下。   

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身邊的許仙,或許只有這個怪怪的傢伙吧!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讀書人,卻總能說出一些她聞所未聞的奇談妙論。   

而他現在還欠她一個故事呢!   

魚玄機注意到潘玉的眼色,但只是不為所動的輕抿一口茶水,低頭間露出天鵝般的白皙頸項,溫婉優雅之態盡顯。   

許仙看著兩個禍水級別的「美人」交談,淺笑,相互稱讚。不知道的還以為郎情妾意。許仙卻感到一絲不自然,彷彿每個微笑背後都是唇槍舌劍,旋自搖搖頭,只做是自己的錯覺。   

潘玉一直在用各種話題來試探、誘導面前的女道人,那是她極為擅長的,《鬼谷子》中的種種技巧在她手上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或是誇讚增加其好感,或者批駁動搖其內心,有時是艱深嚴肅的道教經義,有時是浮華隨意的花鳥魚蟲。   

但潘玉失望的發現,毫無作用。對方的眼眸已經清澈,氣息依舊沉穩,顯然不是一個可以靠言語所動的人。   

於是終於收斂了心情,回過神來,見許仙已經將桌上的點心吃下一半去,連茶水都喝了半壺。   

心中笑嘆,這也不是個言語可動的人呢?而且坦誠直接讓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所有的機巧,去懷著同樣的誠意與他交往。   

魚玄機笑盈盈的道:「看來許公子很喜歡我做的茶點?」她言語中只稱我,而不是像一般道士自稱貧道。   

許仙連忙嚥下口中的點心,讚一聲:「很好吃!誰娶了你就有福了。」他中午只顧得和李思明聊天打屁,腹中飢餓,桌上點心香而不膩甚是合口,配上清香淡雅的菊花茶,不覺胃口大開。   

但這一句在現代極為尋常的誇讚對著一個古人,還是出家人卻是大為不當。許仙剛出口就覺得失言,但好在魚玄機看起來並沒有動怒的樣子,反而道:「如此就好,若是喜歡,可以常來小坐一下。」   

潘玉心中大為皺眉,眼前這女子看起來高深莫測,但對許仙似乎極為青睞,甚至以本來面目見他們二人似乎都是因許仙的一句話,但若說魚玄機動了塵心凡念,潘玉第一個就不信,具體是什麼緣由,她也想不清楚。   

難道許仙真的和道士有緣?潘玉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轉而失笑,自己怎麼會相信這麼無稽的事情。   

「道長,時候不早,今天就不叨擾了。初雪節的事?」潘玉起身告辭,一邊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魚玄機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道:「時日就在信裡。」   

潘玉接過信封又道:「道長神機莫測,不知可否為我們解一解命呢?」卻有意忘了那一日三卦的規矩。   

魚玄機也似乎忘了她自己的訂下的規矩欣然道:「有何不可!君乃大富大貴之象,只是陰氣太盛,恐怕命中有不少劫數。還需小心行事才是。」   

這種話大富大貴命中有劫的話是個算命的都會,但一句陰氣太盛卻讓潘玉一陣震動,一面微笑著,一面凝神看著面前的魚玄機。   

衣衫下的身體卻輕輕繃起來,面前這道人若有半分看出自己底細的跡象,立刻就要當場格殺了她,但潘玉無法從那張淡然微笑的臉上看出一點底細。只能悄悄放鬆身體,想是自己太緊張了。   

許仙湊趣的問道:「那我的呢?」   

魚玄機不比剛才的隨意,而是凝神看著許仙的眼睛,想透過著一雙眸子看清他魂魄裡的東西,使得許仙也緊張起來。   

許久之後。   

「看不出來。」   

魚玄機很乾脆的說道,讓二人一陣無語,感情這麼半天白看了。   

魚玄機轉而笑道:「今日我力盡了,可以等明日再來看看。」   

潘玉眨眨眼,揚起唇角,笑道:「漢文,明天你就來看看吧!」   

潘玉同魚玄機相視一笑,似乎暗含某種默契。   

許仙卻感到一陣惡寒,這是什麼詭異的氣氛,這種敵意是怎麼回事?我的錯覺嗎?果然中午不吃飽飯會產生幻覺啊,該死的李思明,都是你的錯。   

臨別的時候,許仙突然好奇道:「那個,魚道長,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   

「孩子真的是那個老頭的嗎?」許仙說完自己都為自己的八卦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這種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被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像前世的醫生律師什麼的不都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嘍!」魚玄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絲毫沒有隱藏的打算。   

許仙無語,這是什麼職業道德啊!而且別那麼快推翻自己的算的結果啊!   

許仙張口結舌道:「那個,那個」   

「我就是在騙他嘍!」   

太直接了,而且臉上絲毫沒有愧疚的樣子,彷彿騙人是天經地義的似的。   

魚玄機接著「求真者得真,求幻者得幻。想必潘公子能夠理解吧!」   

潘玉笑著搖搖頭表示不能理解。她在這小小的道觀裡,美麗的道人面前,笑的次數格外多些。   

許仙也無言,如果告知那老員外真相,又是一幕慘劇吧!未出世的孩子肯定再也沒有機會出世,小妾或許會被打殺,就連員外自己一氣之下也很難說有怎樣的結果。謊言帶來的幸福與真相帶來的不幸,到底那個才是珍貴的呢?   

沿著來時的路,依舊是那一片竹林,只是這一次許仙驚訝的發現哪有什麼竹林,只有數叢修竹散佈在院子中,這是錯落間相互遮掩卻有一種一眼望不到邊的感覺,這次只走了一會兒,繞過一個假山就走到大門前,出了道觀。回首望去,果然只是個小小的道觀。   

道觀裡,潘玉望著香爐裡裊裊的青煙陷入沉思。   

「師傅,剛才那什麼許仙突然好嚇人,那潘玉真美啊!只是差了師傅好多。」小姑娘拍著自己的胸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才竹林中,突然一股熾熱的波動幾乎使她不能自持差點露了原型。   

魚玄機輕輕拍了小姑娘頭一下笑道:「小小年紀,就學溜鬚拍馬,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而且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師傅,我門法門中非有大機緣者不可修習,我只是你暫時的引路人而已。」   

筍兒搖搖頭說:「筍兒不為修什麼法門,筍兒就是想叫你師傅嘛!而且筍兒現在也有幾百年的壽命了,怎麼能說是小小年紀呢?」她心裡知道這位天機算盡聰慧絕倫的好師傅,最大的毛病就是好為人師。不過當然,能被她看重的徒弟也少之又少。   

魚玄機果斷微微一笑由她去了,反而叮囑道:「這兩個人都不是俗類,不要輕易招惹。潘玉命格極為奇特,只是他身上似乎有什麼遮蔽的寶物,我也只能算出十之一二,至於那許仙。」話語一頓,露出思索的神色「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該是你的師叔。」   

「啊!」筍兒掩口「他就是師傅說的有大機緣的人嗎?」   

「我也不敢確定。」魚玄機輕搖榛首。   

筍兒追隨她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費解的神色,不由問道:「連師傅也不能確定嗎?」  



第二十章 故事    


「他的命數已經不能說是怪了,而好像根本不再命數中,這根本不可能,除非他用某種方式掩蓋了天機,我想要更進一步探查,但我的星力愈是靠近他就愈受嚴抑。」魚玄機百思不得其解,但卻不知許仙不是掩蓋了天機,而是天機中根本就沒有他。   

「看他不像潘玉那樣城府深沉,等明日他來了,好好詢問一番,應該能有個結果。」   

「如果他真是師傅的同門該怎麼辦呢?」筍兒好奇道。   

「我勢必引他走向正途,不可沉淪於這俗世之中,白白耗費了這一世光陰。」說道最後魚玄機臉上滿是堅定,這句話似是對旁邊的筍兒說,又似乎是在肯定著自己。
  

筍兒小心翼翼的看著師傅,師傅的眼神讓她她想起了同師傅的第一次相逢,那時在極深的深山裡,無盡竹海中,一個道士來到剛產生一點靈智的她面前,敲敲她的身子,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說道:我來教你修行吧!

那時的她還不懂修行是什麼東西,只是被道士的眼神嚇壞了,不由自主的顫了顫身子,然後道士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道:「你答應啦,那就跟我走吧。」說完就拿出準備好的鋤子,把她從那片生活了數百年的竹海中帶走了。   

「你雖然已經是棵很大很老的竹子,但在修行的道路上還只是個剛露頭的小竹筍呢!以後就叫筍兒吧!」道士自作主張的替還不會說話的自己取了名字,並把她種在自家的小院裡。那時的她簡直嚇壞了,好在她真的很溫柔,除了喜歡逼自己做功課,吃藥丸。   

還有始亂終棄的不許自己叫她師傅以外,真的很好(始亂終棄這個詞是她最近才學會的,此刻毫不猶豫的用在了師傅身上)。不,她把自己從竹海裡帶走時候的眼神,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可怕啊!   

筍兒幸災樂禍的想,自己那個什麼師叔恐怕要倒霉了,師傅恐怕要逼他做功課,吃很難吃的藥丸,喝很苦的藥水了。想到許仙皺著眉頭吃那些藥丸,不吃就要打屁股,而自己在一邊拿著竹條負責監督。筍兒露出開心的笑容。   

魚玄機沒注意到身邊小小身影的小小心思,她在煩惱著,明天許仙真的會來嗎?玄機天機算法大成之後第一次有一件事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書院裡,潘玉將信箋交到李思明手中。   

李思明拆開信封,念出紙上內容「下個月月末,未時三刻,雪厚二寸三分。而後抬頭笑道:「好,把這個日子公佈下去,讓大家多做準備。潘玉,特別是你,這些日子就不要往外跑了,老實在書院讀書吧!」   

潘玉淺笑應是,李思明卻又轉臉對許仙道:「既然訂下了日子,請帖就該發了,許仙,你就去跑一趟吧!」   

許仙鬱悶道:「這差距也太大了吧!」不過他早想出門轉轉,這任務正和他意,就乾脆道:「去哪?」   

「金華城,你和寧采臣一起去,後天就出發。」   

許仙大驚失色道:「誰?寧,寧采臣。」   潘玉奇怪道:「怎麼啦,寧采臣是我們同窗,家住金華,有什麼不對嗎?」潘玉立刻說出了關於寧采臣的一切消息。而許仙來到覲天書院根本沒有注意過這些東西,但上次入院試依稀是見過這個名字。   

許仙乾笑兩聲道:「沒什麼,沒什麼,只是這名字聽著耳熟。」心道:這一定是巧合,恩,巧合。   

沒道理是倩女幽魂啊,我穿的應該是新白娘子傳奇才對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港台不分家?或者導演拿錯劇本了?   

許仙胡思亂想著,連李思明同潘玉的談話都沒怎麼注意,涉及到他也胡亂應答幾聲。潘玉二人以為許仙第一次出遠門,所以才神思不屬,卻沒想到許仙在思考著關於穿越的嚴肅問題。   

當天空暗下去變成墨藍,清冷的秋風劃過窗櫺。   

潘玉簡單的洗漱一下,準備就寢,青絲披散,只穿了襯裡的白衣。白衣勝雪,青絲如墨,真是仙鬼之姿。輕飄飄的走進房內,卻見許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著房頂發呆。潘玉心裡笑罵一聲呆瓜,嘴上卻道:「漢文不用擔心,也就是車馬勞頓,路上還是很有趣的。   

許仙回過神來看了潘玉一眼,雖然已是常見,還是為那種姿容所動,不由想道:如果是梁祝就好了,不過這裡似乎沒有一個叫馬文才的,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只是重名而已。   

「嗯,是我多慮了。」   

潘玉坐在書桌旁,一面持著銅鏡整理衣發,一面道:「你不是要講故事嗎?說來聽聽啊!」   

許仙道:「嗯,有道理,大晚上的照什麼鏡子啊,聽我講故事才是正經。」   

熄滅了燭火,屋內變得一片黑暗,潘玉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感覺舒服了很多,她還是不習慣和別人一起同房,這黑暗似乎反而能給她一些溫暖。   

記得往昔的時候,當感覺疲憊的無法走下去,就會找一間密閉的房間,屋子裡一片漆黑,她就這麼不吃不喝的躺在屋子中間,凝視著無盡的黑暗,等到出來後又是一個時刻微笑著的如玉公子。不顧母親的擔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或許是她懂事以來唯一的任性,不得不的任性。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叫梁山伯……」黑暗中許仙開始了他的故事,梁祝的版本有很多,但許仙記憶最深刻的卻是那個迪斯尼動畫版。沿著原有的情節,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講下去。   

黑暗中,潘玉將修長的身體在被子裡縮成一團,聽著那熟悉的聲音講一個熟悉的故事。當聽到男扮女裝,她胸口一震,心想,他不會是編的吧!但她馬上發現,祝英台和她是完全的兩類人,那只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天真任性的大家小姐而已。但她不能任性,不能撒嬌,不能尋死覓活,不能愛上天下任何一個男子,這就是她的命。   

「最後,二人化作蝴蝶。」許仙長長的噓一口氣,感覺還是被感動了,事實上,他第一次看那個片的時候可是流了淚的,雖然因為年紀不大的緣故,還是被同學狠狠的嘲笑。   

「完了嗎?」潘玉的聲音傳來,比起白日裡格外的多了一份冷淡。   

「完了。」   

「哦,那睡覺吧!」   

許仙心裡眼淚直流:「多少給點反映好不好啊!虧我講的口乾舌燥,難道你一點感想都沒有?」   

「有啊,梁山伯這麼久沒發現祝英台的身份未免太蠢了,不太合理。祝英台只顧自己的心思,未免太自私了。所以這是一個又蠢又自私又不合理的故事。」潘玉心中未嘗沒有感動和嚮往,但話到嘴邊卻變成全盤否定,不得不否定。   

「咚!」的一聲響。   

「你怎麼啦?」潘玉驚道。   

「別和我說話,讓我一頭撞死算了。」許仙充滿失敗感的聲音傳來。不知為何讓潘玉感到想笑。而她也確實笑著,輕聲道:「雖然這故事又蠢又自私,而且看到開頭就能猜到結尾,但還是蠻有趣,以後可以多講一些啊!」這種新奇故事確實很合她的口味。   

這算是安慰嗎,百分之九十九的否定加百分之一的肯定,還有毫無誠意的期待,許仙鬱悶道:「謝您恩典了,我以後一定多講一點。」他心中卻湧出一股不服來,我堂堂穿越者,竟然還搞不定你一個古人,梁祝不行就是羅密歐和朱麗葉,再不行還有泰坦尼克號這個大殺器,非叫你潸然淚下不可。   

但在這上面許仙注定遭受到一生的慘敗,潘玉的話像是無情的審判。   

「那什麼騾歐豬葉,真是毫無立場,最後竟然死在那種巧合下,果然還是個又蠢又自私的故事。」   

許仙吐血。   

「傑克這名字太難聽了,而且竟然還有女的叫肉絲,相必家裡小時候很苦吧。」許仙再次吐血「咱們說重點,名字什麼的都是小事。」   

「大丈夫千金之軀,怎能為一個女子捨身棄命,而且還是個水性楊花的淫娃蕩婦,不過那傑克本就是個下九流的無賴賭徒,算不上大丈夫,這故事倒也合乎情理。」   

許仙渾身冒煙,雷到在地。為什麼泰坦尼克號會變成無賴和蕩婦的故事,他已經完全不想瞭解了。他終於發現完美潘玉唯一的不完美之處,那就是極度的大男子主義,在他看來,那個什麼「肉絲」應該自己跳水裡讓傑克活下來才是,如果不這樣做就證明她不是個好女人,傑克就應該把她推下去。原話就是,「這種蕩婦,殺之何惜。」   

被雷的外焦裡嫩的許仙暗自發誓,再也不講愛情故事。   

「今天的故事都蠻有趣,以後每天晚上都講一些吧!」
  
「好啊!」許仙無力應和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20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9:32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仙夢    


玄機觀門口,依舊熙熙攘攘,有一些等待算命的人為他們的將來擔憂著,許仙不知道那個鄉人治好了家人的病沒有,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命運如何,他只知道他會比這些人更早的見到他們想見的人——魚玄機。他們人面前的老道人,自己面前的女道士。   

因為那個昨天領路的小姑娘街角正在向他招手呢!依舊跟著這個小小的領路人,許仙從側門進入這個神機莫測的玄機觀。   

他昨天也看出這個道士想和自己單獨說點什麼?   

豔遇?我倒是想,但也只能是想想,但美人相邀這種事是男人就無法拒絕,儘管對方是個出家人,但說不定反而夠動男人心裡那一點奇妙的心思。   

但魚玄機並沒有在廳堂裡,筍兒帶著許仙直直的穿過廳堂,向著道觀的後院走去。小院種著幾棵梨樹,只是此時葉落花凋,看不出舊時的風貌,秋日午後的陽光懶懶的從光禿禿的樹枝後灑落,那一道杏黃色的身影就站在樹下接住一片落下的枯葉。   

金黃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褐黃的落葉在她手中,回眸一笑,傾國傾城。   

許仙也不由沉醉於此刻的美景,那道身影似乎不只是身影,而是同她身邊的凋零的古木,慵懶的陽光,滄桑的石桌,以及那桌上放置著的清茶與糕點,構成一種玄虛有真切的感覺。   

讓人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這已是深秋了。   

生如秋葉之靜美,或許是那個吟唱生如夏花的西方詩人也無法理解的美吧!   

許仙的到來打斷了魚玄機的沉思,笑著邀請許仙落座,直言不諱道:「請問許公子身上的道法是跟誰學的?」   

依舊那麼直接啊,許仙心裡感嘆了一下也直爽的回答道:「是我兒時所遇一個道士交給我的,我還拜他為師,只可惜後來再沒見過。   

「請問那道士的名諱、道號,許公子知道嗎?」   

許仙依稀間明白了她昨日稱道友的含義,但他確實不知道他那個不負責任師傅的名諱,只能搖搖頭說:「他沒提起過,只是用手指頭在我眉心一點,又送了本《道德經》給我。」許仙本不想說的那麼詳細,但面對這魚玄機卻感到某種親近,不由自主的說出來。   

「靈犀指?」魚玄機輕輕皺眉,她更加確定許仙的師傅應該就是門中之人,但她深知這種授徒的方式雖然極方便,但是損害也不小。但道門中人關係疏遠,就算有一二好友也是各自修行,很少有結成道侶的,更別說像凡間幫派似的一窩蜂據在一起,魚玄機雖然在門中長大,但道法有成之後雲遊四海,已經多年沒有回去了。也就不知那門中前輩不知為何使用這種方法。   

魚玄機又詳細的問了那道士的身形外貌,終於微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合該稱我一聲師姐才對!」   

「師姐!?」許仙雖然還有些迷惑,但出奇的心中竟然沒有多麼驚訝,現在想想他昨日進入這道觀時的感覺,那種極喧鬧和極寂靜的強烈對比,甚至面前魚玄機給他的感覺,都是如此熟悉。   

「我的師傅是?」   

「你的師傅應該是星宿海中第十二代弟子,太陰真人。」其實她也是小時候門主渡劫的時候見過一次太陰真人,而後再沒有見過。   

「那你是?」   

「我是星宿海第十三代弟子,主星是南斗第三星——天機,所以道號就是天機子。不知師弟的主星是什麼?」魚玄機露出疑惑的神情,這是她最搞不懂的地方,她從許仙身上感受到的並非星力,而是更奇特的一種力量。   

許仙對這個師門也沒怎樣交際過,魚玄機叫自己師弟也只好應聲,但問道主星的問題,許仙不好意思指指頭上道:「我的主星是太陽。」他以為以太陽為主星是投機取巧,甚至是歪門邪道,反正不是正途,不然怎麼連星宮都沒法建立。   

「什麼?」魚玄機難免露出震驚的神色,他在門中修行多年,各種雜星都見過,但還沒聽說過有能以太陽為主星的。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星力會受對方的壓制了。   

許仙不由更加不好意思起來,辯解道:「我實在無法和其他星辰共鳴,所以就。」   

魚玄機輕輕將手一揮,卻又透出無比的決斷,道:「不用說了,師弟,師姐不才,但也修行多年,定要將你引向正途才是,你不如辭了書院的身份,隨我在這裡修行吧!」   

許仙腦袋一片混亂,這都哪跟哪啊?突然一個美女道士要求他放棄一切跟她同居,而且她眼睛裡那種狂熱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不就是在修行嗎?不用一定到深山老林裡去吧!而且師姐你還不是在這杭州城裡。」   

魚玄機正色道:「那是不同的,星宿海雖然提倡入世修行,體驗世俗人心,但只是做一個旁觀者,若是真的陷入種種紅塵紛擾之中,道行一定不進反退。師弟你修行時日尚短,或許還感覺不到,當總有一天會遇到難以突破瓶頸再難有寸進。」   

許仙不由陷入沉思,是的,自己想的卻是太天真了,在人生的道路人,沒有人能把每一條都走一遍,一旦選擇了就再無後悔的餘地。   

這時,魚玄機遞給許仙一個桂花糕,笑道:「你不是很喜歡吃我做的糕點嗎?以後可以天天吃到哦!」不比平日裡清淨悠遠若山間迷霧般的笑容,此刻她的笑容突然帶著一股塵世的味道,彷彿是在誘惑。   

許仙呆呆的接過,傻笑道:「那很好啊!」躲在旁邊的筍兒在心中大呼:來了,來了,師傅的絕招,那個師叔要完了。   

那種充滿誘惑加強力威脅的眼神筍兒再熟悉不過了。   

許仙猛地回過神來:「我不能啊!」他突然想起自己今生的最重大的任務來。在西湖邊等白娘子的到來,怎麼能先去跟另一個女人憋在一個小小的道觀裡,修什麼道呢?咳咳,雙修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師弟對這紅塵還有什麼留戀嗎?你唯一的姐姐已經出嫁,世人所謂嫁雞隨雞已經不需要你這個弟弟操心。」   

許仙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魚玄機傲然道:「玄心奧妙,又豈是現在的你所能瞭解的。」其實她心裡也沒底,她只能算出許仙種種社會關係乃至一部分「過去」。但關於他將來會做什麼,會怎麼樣就完全無從算起。   

許仙低頭喝茶,避開師姐已經有些灼熱的眼神,道:「也不算啦!」   

「難道是跟你一起來的潘公子,雖然是絕色之姿,但師弟也不像有斷袖之癖的人!」   

茶水從許仙的口中進入,又成功從他鼻子裡突圍而出:「咳咳咳」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報應了。魚玄機輕輕為他撫背,許仙立時感覺痛苦全消。   

許仙義正言辭道:「不是不像,而是絕對不是,請你不要誤會,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女人的。」   

魚玄機不在意許仙的話,也不坐回原位,而是來回踱步,接著問道:「那是什麼?是舍不下功名利祿?」   

許仙道:「我的性格不適合去當官發財,溫飽足矣。」   

「那是放不下是非恩怨兒女之情?」   

「我小小年紀有什麼是非恩怨,兒女之情更談不上!」   

魚玄機終於停下腳步回首問道:「那是什麼?」不為情,不為欲,那世上還有什麼舍不下的東西嗎?   

許仙皺著眉頭,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說明自己的想法,勉強解釋道:「我喜歡喝酒吃肉。」   

魚玄機理所當然的道:「只有尋常僧道才戒酒肉,真正的仙道眾人不乏豪飲之輩,而我最愛吃的就是魚啊!」   

許仙腹謗道:你姓魚不會是因為自己喜歡吃魚吧!還好不是喜歡吃牛肉,豬肉,不然牛玄機,豬玄機就太煞風景了。   

許仙乾脆站起身來,也學著魚玄機來回踱步。從剛才開始,他自己也一直再想,我為什麼如此乾脆的拒絕呢?成仙成神,長生不老,本該是生物最直接的本能。為了白娘子嗎?就是白娘子在遇到許仙之前不也在這條道路上堅持了千年嗎?   

為了一個還在虛無縹緲中的娘子而拒絕長生不老的誘惑,連許仙自己都覺得不是理由。而且逍遙自在,不禁酒肉,魚玄機所說的一切簡直比前世任何傳銷組織都更具有誘惑力。   

許仙想了又想,突然在桌邊站定腳步,拿起一個桂花糕輕輕咬了一口,細細的咀嚼吞嚥。   

許仙突地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道:「不是舍不下,而是我怕!」  



第二十二章 蘭若   


「怕?」魚玄機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許仙將手中半個桂花糕放回盤中道:「我怕百年之後,再吃這桂花糕再也不是如今的感覺。我怕仙路漫漫,再見你時再沒有如今的心動。天道無情,但此情此境又要如何抹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魚玄機猛然一怔,她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赤著腳在田野上追蝴蝶,那些她以為早已遠去的時光,那些她以為早已拋下的過往。現在卻更清晰的出現在她心裡,讓她一陣慌亂。但她很快鎮定下來看著眼前的許仙,許仙眼神中充滿了一種奇妙的堅定。   

是迷惑嗎?但那眼神彷彿連生死也已經洞徹。   

是執迷嗎?一個人要堅持做人,過人的生活又有什麼錯呢?   

是的,百年之後,世上也許在沒有我留下的痕跡,但我活過、笑過、愛過、恨過,卻也無悔。   

你們所以為的執迷就是我的堅持,你們所以為的不悟,正是我歷經生死才領悟的結果。好好的過完這一生,不正是一開始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嗎?怎能因為區區仙道,而輕言捨棄呢?   

山中無歲月,數十年修行如一日,那麼千年之後,到底是你錯過了,還是我錯過了呢?   

陽光暖暖,許仙眼神明澈,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他身上那本《道德經》光華流轉,那本是他想送給魚玄機的禮物,但此時早已忘了。   

魚玄機陷入恆久的沉思,修道者對於凡人的那種驕傲本來是極為隱匿也極為深刻的。但此刻她卻突然看到了另一條道路,一條凡人的道路。   

許仙突地笑道:「不過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師姐,我原意常來坐坐啊!」   

「嗯?」   

「你做的桂花糕實在是好吃,而且經常和你這樣的美人,不用修行,大概也能益壽延年吧!」   

魚玄機笑了,這個師弟,依舊不由自主的說出些輕薄話來,但眼神卻永遠那麼清澈。彷彿對一朵花說:我愛你的美麗。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   

桌上的茶水尚有餘溫,但桌邊的人卻已離去。   

魚玄機望著杯中升起的裊裊青煙,忽然笑了。   

不過,別想我這樣就放棄啊!你這樣的表現反而讓我更想引你修行,看你能修出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來。這樣的性情,不該流轉於輪迴之內啊!   

筍兒躲在一邊,震驚的看著師傅散發出恐怖氣勢。悄悄的後退,想逃離師傅的視線。   

「筍兒,出來。」魚玄機頭也不回的說道。   

筍兒揉著衣角小心翼翼的走出來,可憐巴巴的說:「師傅?」   

「擅自偷聽師傅和師叔談話,該當何罪?」魚玄機的聲音毫不動搖。   

「筍兒去挑水、鋤地、洗衣、做飯好不好啊!」   

虐待未成年人兼使用童工的魚道長狠狠的拒絕了筍兒的建議,道:「這些為師自會料理,你去把我昨天教你的《問天十策》背出來,我晚上檢查。」   

「可是,可是,這是昨天才學的啊!」   

「還不快去!」魚玄機正色道。   

筍兒苦著臉應是,心裡發出一聲聲悲鳴:「師叔,你快來啊!」   

許仙小心翼翼的問面前一個穿著學院青衫的黑臉書生:「你就是寧采臣?」   

黑臉書生豪爽道:「許兄,在下正是寧采臣,你的行裝都準備好了吧!我們先坐船,再步行,大概兩日就可到金華。」   

「那就請寧兄多多關照了!」   

「好說,金華是我老家,到時還要請許兄到家裡嘗嘗拙荊的手藝。」寧采臣卻並不似尋常書生那麼客客氣氣。   

許仙驚詫道:「你,你已經成婚了?」雖然看他黑臉模樣應該不是那個寧采臣,畢竟無論什麼題材寧采臣都是個小白臉形象。但知道他已經成婚許仙還是鬆了口氣。   

寧采臣哈哈一笑道:「我不比許兄的少年多才,小小年紀就能進著覲天書院讀書,老哥我已經二十歲年紀,自然是成婚了。」他看許仙年少面嫩,從見面就小心翼翼的模樣,還以為許仙是第一次出遠門,就存了照顧之心。   

許仙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嫂子貴姓?是否姓聶。」他也知道這問題在古代實在有些無禮,但這時候為了平息心中的擔憂也就顧不得這麼多了。   

寧采臣果然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動怒,而是道:「拙荊姓王。」   

許仙終於深深的噓一口氣,放下心來,「請恕小弟無禮,只是我有一個鄉里就是嫁到金華,不由有此一問,對了,大哥沒有納妾吧!」許仙最後突然想到,時人妻和妾是兩碼事。   

寧采臣這才釋然,聽了許仙最後一句話,正色道:「我生平無二色,怎麼會納妾呢?」   

許仙放下最後一點擔心,但不知為何感到這句話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聽過的樣子!但他無暇多想,別過了來相送的潘玉,隨寧采臣上路了。   

北人乘馬,南人乘舟。許仙二人一路煙波,沿金華江而下。一路行來,許仙感覺寧采臣慷慨豪爽,雖然因為長自己幾歲,有時喜歡擺出老大哥的架勢。但一路上對許仙多有照顧,是個值得一交的人。   

「兩位官人,實在不是老頭子不守信用,只是船破成這樣,不修一修,實在是沒法走了。」船翁一面告饒,一面將船泊在江邊。原來今日不小心撞上一個江上浮木,老船早已腐朽,登時破了個洞,卻是沒法再往前了,若要修補,恐怕也要兩三日才行。   

二人下船一看,果然一個大洞在船頭,確實是行不得了。只是他們都不是刁鑽之人,將船費的余資付了,就打算步行去金華。許仙還想扣下剩下那段路程,寧采臣卻一揮手道:「算了,留給他修船吧。」   

船翁登時千恩萬謝,若是遇上刻薄的客人,恐怕餘錢都不會給了,能但扣下剩下那段路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但沒想到遇到這麼大方的客人。   

許仙也只能搖頭苦笑,這兩日相處,他已經知道寧采臣家境並不寬裕,但對錢財未免太大方了些。   

接著就只能以足代船,以腳代馬了,好在二人都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而且船上狹小顛簸,此時棄了舟楫,踏上平地,走了一會兒出了點汗,反而更覺得舒暢。   

此時已是深秋,一路秋景連綿,姹紫嫣紅,路過一片楓林,只見滿山紅遍如同山火,更是絢爛。久困於城中的許仙見了如此景色,也覺得心神開闊,塵心消減。修行之輩能長居山中,觀這四時變化,確實讓人嚮往。   

不過若是年年歲歲都如此,恐怕也沒什麼趣味了,而且那時一心向道,洞中無日月,卻怕是沒有現在的情懷了。以此刻的「人」心看這些景色才有味道不是嗎?   

有一句話叫:鶴立雪上,愚者見鶴,智者見雪,禪者見白。許仙卻覺得見鶴是人之常情,見雪也是別有意趣,但真到了見白的時候,卻已經失了鶴,失了雪。   

沒有誰能得到一切,選擇必然意味著失去,在這一點上,即使仙佛也不能例外吧!見鶴的愚者,不過是想把握當下的生動,存此一念,憑你智者禪者,嘆又如何,笑又如何。   

整整走了兩個時辰,從午後走到黃昏,雖然包攬景色,不太覺得累,但天色將晚,也到了休息的時候了。   

寧采臣對許仙道:「這前面有一個破廟,我們且去哪裡休息一晚,明天再出發吧!」   

「好,就去休息一下好了。」   

說著閒話,二人又行了一呈,果然有一個破舊的寺院。   

許仙好奇道:「寧兄來過這裡嗎?」   

「沒有,小時候聽說過,不過聽說後來西邊新修了一條官道,這寺院離城又遠,這些和尚又不事生產,沒有香客,飲食沒了來路,就破敗了。」   

許仙「嗯「了一聲,就向寺內走去他們走來這條路荒草萋萋,大概也是荒廢已久了吧!想想從前大概也有車水馬龍的時候!興衰變化,不過世上常有之事。只是可笑那些化外之人,口稱脫俗,原來也是這世俗中人。   

寺中殿塔壯麗,依稀能見舊時繁華,只是蓬蒿滿庭,早已失了當年氣象。   

大殿中一尊高坐的如來像,已經斑駁的不成樣子,金漆褪盡,原來不過泥胎石塑。   

寺門牌匾早就被附近的鄉人劈了做柴燒,管你是「正大光明」還是「普度眾生」。只是若還有牌匾,許仙或許能知道這個寺的名字——蘭若寺。  



第二十三章 小倩   


二人唏噓了幾聲,繞過大殿,去往僧舍,果然見得東西兩個僧舍,只是雙扉虛掩。卻見南邊一個小舍,門戶如新。二人疑想,此處還有僧人,便不敢闖入,只是散步以待僧歸。   

又見殿東,修竹拱把,階下有巨池,野藕香殘,更顯得蕭索。   

日暮時分,有一士人歸來,打開南邊小舍的房門,二人趕緊上前行禮,表明來意。   

那士人甚是豪爽:「我也是寄居於此,這裡卻沒有什麼主客之分,孤居寂寞,能遇兩位已是幸甚。等下收拾行囊,來我房中小飲一番,不知可否?」   

許仙喜道:「正和我意。」也不用怎麼收拾,二人只是藉藁代床,支板作幾,隨意收拾一番。   

是夜月明高潔,清光似水,三人促膝殿廊,各表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   

許仙大驚失色道:「什麼,你叫燕赤霞?」   

許仙覺得自己腦袋很亂,《倩女幽魂》他看過不知多少遍,應該是明朝的事,但蒲松齡卻是清朝的人,當然這些故事都是他聽來的,口口相傳,卻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在何時何地。   

只是許仙此刻深切的明白到,大概就在此時此地了。   

燕赤霞奇道:「這位公子聽過我的名字?」   

許仙勉強應答道:「依稀間覺得熟悉,但又確實沒聽過。算了,喝酒。」   

寧采臣和燕赤霞都是不拘小節的人,也不在意,三人席地而坐,飲酒談笑,好不快意。   

有些神思不屬的許仙瞥了一眼寧采臣,心道:大哥,今晚你才是是主角啊!他已經想明白了,這該是書中的情節而非電影,那晚上應該不用打什麼黑山老妖這樣的大BOSS,最後在燕赤霞的幫助下躲過一劫的寧采臣,相當輕鬆的帶走了聶小倩,很一般大團圓結局,但很好不是嗎?   

不過是冥冥中的天意還是純屬偶然,只要在旁邊做個看客,路過也就路過了。說對那個小倩完全沒有心思是假的,但自己已經有了白素貞,何必去破壞人家的幸福呢?   

許仙放下心思,三人縱情談笑,都是正直之人,說起話來也就格外的對口味。寧采臣心疑燕赤霞是個考生,當時正當金華縣童生試,村鎮裡的學生都去赴考。不過聽其口音不是浙人,不由問道。   

「燕兄是哪裡人士?」   

「我是秦人。」換作現代就是陝甘一帶,聽過那裡人說話的人都明白,說起來話來天生就帶著一股樸實誠懇的味道,與燕赤霞的風範正是相稱。   

只是許仙問他為何來此的時候,燕赤霞卻只是笑而不答。   

夜色深了,三人相別,各自回房歇息。本來許仙該跟寧采臣同房而居,但他為了不影響他的桃花運,主動搬到另外一間房裡。   

許仙想著今晚要發生的一切,翻來翻去的睡不安穩,清冷的月光沿著破損的窗櫺灑入屋內,秋風低吟著劃過屋外的走廊,此情此境,真是比電影還電影。   

但他靜下心來細細的想了一想,今日發生的種種,自己該是在哪裡看過的。對了,是《聊齋誌異》那一篇《聶小倩》。寧采臣那句「我平生不二色」不就是在開篇中的一句話嗎?他仔細回憶,微微念叨著「適赴金華,至北郭,接裝蘭若。」這十一個字不就是這兩日二人的遭遇嗎?自己好像一頭紮進了那一篇文字中,如幻如夢。   

許仙不由一笑,自己穿越至今,不就如在夢中一樣嗎?玄虛深奧,光怪陸離,如果真的是夢,也該好好的做一場好夢才是。低聲吟誦道:   

「颯颯西風吹破窗櫺,蕭蕭秋草滿空庭,月光穿漏飛簷角,照見莓苔半壁青。」   

剛吟罷,屋外突然傳來了人生,在這空曠寂寥的荒山廢寺裡,格外的滲人。   

許仙悄悄的從窗櫺的破洞瞧過去,好在今夜月光明亮,月下同白晝無異,但月光照耀不到之處,卻黢黑一片,在這奇妙的夜裡,光與暗的分界格外分明。   

走廊外是佈滿秋草的空地,空地盡頭是一個矮牆,矮牆的另一邊卻是一個小小的院落。許仙注意過,那院落白日裡寂靜無人,此時卻有一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站在那裡。   

月光灑落,沒有影子。   

許仙屏住呼吸,更瞪大了眼睛,接下來的事情可以前世見不著的。   

果然,又來了一個彎腰駝背老態龍鍾的老婆子,穿著一身退色的紅衣服,頭上卻插著一個銀梳,在月光下反耀著光彩。   

許仙伸長了耳朵,立刻聽見。   

那婦人抱怨道:「小倩怎麼還沒來啊!」   

老婆子低頭咳嗽了兩聲說:「快了,快了。」   

婦人不喜道:「她最近沒向姥姥抱怨過嗎?」   

老婆子呵呵的笑了兩聲,像破風箱似的聲音讓許仙心裡一寒,只聽那老婆子說:「從她來這裡,你聽她向誰抱怨過。」   

婦人皺眉道:「這小妮子心思太深,不是自己人。」   

話音剛落,抬頭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幽幽的立在黑暗的角落裡,婦人心中一凜,這麼近自己的靈識竟然沒有差距,這小妮子的修為又高了。那女子目光幽幽的望過來,也不知聽到她剛才說的沒有,還是,一直在聽。   

婦人強笑道:「喲,這不是小倩嗎?看來真不能背後議論人,我和姥姥剛談到你,你這小妖精就悄悄來了,還好沒說什麼壞話。」   

老婆子用陰沉沉的聲音低聲道:「小娘子如畫中人一樣,如果老身是男子,怕是也被你勾了魂去。」   

小倩用清冷的聲音淡淡道:「這裡除了姥姥,誰還會說小倩的好?」   

許仙在黑暗中也暗讚了一聲,這小倩真是個絕色美人,比起電影裡的扮演者只好不差,更加上膚色蒼白,秀眉微皺,美目流轉間似乎包含著千般幽怨。那種略帶病態的柔弱之美,是任何演員都表達不出的。   

不過想想此等絕色將要屬了寧采臣,身為一個男人,也感到有些唏噓惆悵。老子說「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許仙既然見了可欲,心自然就有些亂,但自然不會做什麼。當他沉浸於每日必修的道法之中,呼吸吐納太陽之力的時候,種種情緒煙消雲散,心中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平靜。無有悲喜,更沒什麼煩惱。   

神魂中那一團耀眼的太陽也開始煥發出光芒,修行至今已有小兒拳頭大小,光芒也變得更加耀眼,特別是在這樣的月圓之夜,總會有一絲絲清涼的能量湧入體內,讓那團躁動的太陽不那麼爆烈,卻同時能夠吸納更多的光。   

這時候,神魂中的光芒就格外熾烈些,不過當然,這光芒是普通人瞧不見的。但這蘭若寺裡真正的普通人也就寧采臣一個吧!   

首先驚覺的是燕赤霞,他隔著牆壁直直望著許仙休息的位置,心道:卻沒想到這許仙竟然是個修行者,看著功夫,道行恐怕不在我之下,我白日裡竟然沒看出來,真是奇怪。   

但他是疏闊的性子,別人不提,他也不去深究,修行者各有各的道路,雖然少見,但也不會見了就換帖拜把,拉幫結派,那是凡間的所謂江湖中人最愛干的事情,因為軟弱才需要同夥。   

修道者即便在這凡塵中相遇,一談一笑,今宵過罷,明日亦為陌路。不是無情,是當他們走上這條大道的時候,也就注定了孤獨。   

小倩剛剛走到寧采臣的門前,素手探出輕輕放在門上,門閂早就壞了,她只要輕輕一推,便可走進自己的宿命,但此時旁邊的院落髮出金色的光華。   

小倩望著那金色的光芒,眼眸一凝,收回了手,緩步向著許仙的房間走去。   

閉著眼睛的許仙還不知道,他在無知無覺間改變了什麼?   

小倩逾靠近許仙的屋子就逾感覺那光的灼熱,對陰鬼之身先天具有克制的效果,如果不是她修煉有成,恐怕連靠近都不能。   

小倩輕盈的腳步越來越遲滯,但還是堅持著走下去,終於她的手放到了許仙的門上,輕輕一推,房門「吱」的一聲怪響。   

門開了!   

瞬間增大的灼熱感讓小倩有一種燒起來的錯覺,但隨著這金黃色熾熱的光芒,一絲熱度投進她冰冷的身軀。   

小倩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心頭巨震,這不就是自己需要的陽氣嗎?   

妖鬼之類修行,依賴於月華。「對月吐珠」說得就是妖怪在深夜,將自己的內丹吐出來吸食月華,鬼魂雖然沒有內丹,但依靠月華修行這一點卻是相同的。   

但鬼物修行,卻有一個門檻,若不能過就至多做一個鬼仙,卻難成大道。這個門檻就是需要生人陽氣。但太陽之力何其灼熱,就是星宿海中,靠吸取星力修煉的正經修道之人都難以利用,更何況這些妖魔鬼怪。   

而如今許仙所煥發出來的光芒,卻正是極為精純的陽氣。
  
小倩在門外躊躇了一下,卻聽裡面傳來一聲「什麼人?」原來許仙已經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21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9:42 P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洛神賦   

小倩頓時感覺灼熱感消失,整理好心情,整整衣衫,作出笑容,走進屋內。   

許仙看著飄進來的女子,注意到,月光下竟然是有影子的。疑惑道:「你是何人?」他正在納悶,聶小倩不是應該正合寧采臣廝混嗎?怎麼來自己這裡?難道走錯門了?   

「深夜寂寞,感君獨居,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小倩笑語嫣然,含羞帶怯。   

小倩的聲音輕柔悅耳,兼之這十六個字也說的極為文雅。   

但許仙立刻總結出兩個字——「上床」。且不說這樣破壞劇情的事兒許仙做不出來,而且他依稀間還記得,這是單純的色誘,如果真的動了色念,怕是連小倩的手沒摸上就立刻被幹掉了。   

所以許仙非常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你還是給我跳個舞吧!」   

許仙非常痛苦的發現,自己是個特俗的人,他原想直接拒絕讓小倩趕緊去找寧采臣聯絡感情,但這句話不知不覺就從嘴裡溜出來。   

『算了,算了,既然都說出來,那就隨便瞧瞧吧!』許仙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聶小倩。   

聶小倩依舊笑盈盈的,稍稍平息心中的殺氣,手中的骨刺重新收回袖裡,對方不動念,她也不敢出手。對方動色心而後被殺,和強行殺掉對方完全兩碼事。其間牽扯功德因果極為複雜,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平白無故的殺人,極容易帶來無法承受的劫數。   

只是跳舞嗎?   

聶小倩生前倒是學過,只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跳過了。慌林古寺,孤墳野鬼,想跳又跳給誰看呢?   

只是今日為了在修行的道路上更進一步卻也顧不得許多了,小倩轉纖腰,抬蓮步,舞雲袖,開始她這許多年來第一支舞蹈。   

有風有月,舞名早已忘卻,亦沒有樂師奏樂。初時尚有滯澀,但此刻她的身姿輕盈,又豈是曾經的她所能比的,行雲流水,無需音樂,音樂就已經凝固在她的舞姿之中。   

寂寂的月光中,唯有她的身影舞動,彷彿月光也在圍著她旋轉。   

小時候娘親總是逼自己學舞,自己總是不願學,如果現在她能看到,一定會很高興吧!   

「我不要做舞姬!」自己曾經那句任性的話此刻又化作的誰的傷。還記得那時娘親看著自己呆了半天,伸出手卻沒有打在她臉上,而是轉過頭抹去眼淚,以後再也沒逼過她學舞。   

是的,娘親從前只是個舞姬,後來也只是個妾室。常常躲在爹爹的懷裡流眼淚柔弱女子,卻在爹爹走後,又笑嘻嘻的對自己說:傻丫頭,娘是哄你爹爹的,看以後誰還敢欺負咱娘倆。   

很會流淚娘親那一天卻故意別過了臉,藏起了她的眼淚。很會哄人的娘親笑著對自己說:「不學也沒關係。」   

只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回不到那個小院子裡,見不到蹦跳的小狗,見不到威風的爹爹,見不到跳舞很美的娘親。來不及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不知何時,舞停了。亦不知何時,兩行清淚掛在她清冷的容顏上。   

「對不起。」一聲道歉打破二人之間的寂靜。   

小倩恍惚間以為那是出於自己口中,但從那些往日的雲煙中清醒過來,抬起頭卻見許仙用歉意的目光望著她。   

這唯一的觀舞者,剛才早已沉醉與她的舞姿中,心中唯有《洛神賦》中的詞句在心中迴蕩: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直到看到她臉上的清淚。   

許仙不禁問自己,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啊?讓這樣一個女子流淚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結果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彷彿在路邊看到一朵美麗的蘭花,賞一賞她的美麗,嗅一嗅她的芬芳,邊已經足夠了,難道一定要將她採摘下來才算是愛花之人嗎?她自有她自己的心事,也自有她自己的幸福!   

「你去吧!」當許仙這淡淡的三個字出口,已經不是為了什麼寧采臣與聶小倩的宿命情緣,而是為了讓面前這個女子真正的得到幸福。   

聶小倩正在感激著娘親,也等待著將要發生的一切。但沒想到換來了卻是這三個字,他為何而道歉,為了剛才的唐突嗎?   

月光與黑夜在屋裡構成一道奇妙的分界線,聶小倩站在月光中,宛如謫落凡塵的仙子,但心裡卻是無盡的黑暗,那看著坐在黑暗裡的少年,目光灼灼,彷彿要放出光彩一般。   

那目光中的真誠與祝福讓她一愣,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但她在心裡搖搖頭,堅定了自己的意志擺出一個笑容道:「公子覺得奴家的舞不美嗎?」   

許仙搖搖頭說:「美,美極了,但是聶小倩,夜已經深了,你該走了。」心裡添一句:到你命中注定的人身邊,而我將在西湖邊等我命中注定的人到來。   

小倩露出疑惑的神色:「公子怎麼知道我叫小倩呢?」   

許仙卻忘了剛才小倩還沒告訴過她自己的名字,不過他反應也不滿,解釋道:「我剛才看到屋外幾個人說話,其中有你。」   

小倩歪歪腦袋道:「可是她們也只是叫我小倩,沒說聶字啊!」   

許仙暗道:女人聰明成這樣可怎麼得了。不得不再解釋道:「我出門前卜過一卦,說是會遇到一個姓聶的女子,我一看你就猜是了,那算命的還真厲害啊!」許仙乾巴巴的解釋著,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聶小倩卻一聲驚呼「啊,真的嗎?」她的修為也能夠占卜,前些日子她清楚的算出近來會有一段姻緣,但今天再算,卦象卻忽然亂做一團,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難道是這許仙?小倩默默尋思著。   

許仙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道:「你先別走。」小倩正疑惑他反悔,動了色心,卻猶豫要不要他性命。   

卻見許仙在背囊中翻找,拿出一張宣紙來。然後研墨動筆,趴在書桌上奮筆疾書,卻不知道寫些什麼東西。好奇的湊過去一看,才寫了幾句,但她已經知道許仙寫的是什麼了,乃是曹子建的那篇《洛神賦》。   

這個世界,三國還是存在的,這篇《洛神賦》自然也是千古名篇。雖然許仙不是找不出聶小倩沒看過沒聽過的詩詞歌賦來寫,但他實在不願借別人的文采來騙取這眼前女子的芳心。   

坦坦然一篇《洛神賦》正合了小倩的舞姿與許仙此刻的心情,奮筆疾書,小倩不知何時站在身邊為他研墨,看著一臉認真的許仙,表情有些古怪。   

許仙擱筆,將紙捻起來輕輕吹一口氣,交給小倩,道:「小倩,今日一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期,這個就送給你了,算是表示我的歉意吧。不喜歡出門丟掉也行,但不許當面丟掉!雖然憂愁的你很美,但真的希望,你能夠快樂些,哎,又說無聊的話了,好了,再見了,聶小倩。」   

小倩表情複雜的接過那一篇《洛神賦》,許仙眼中的祝福和期許讓她感到有些自慚形愧。   

我配不上這樣的讚譽吧!他真的是我卦象中那個人嗎?小倩思量著一欠身,退出許仙的房間。   

世上詩詞歌賦無數,但她背的最熟的就是這篇《洛神賦》,那時候娘親總掛在嘴邊,閒下來就要吟誦,那也是爹爹第一次送給娘的禮物。娘吟誦時候的笑靨,依稀還在眼前。   

卻不知絕美的舞姿,大多數人見了都會想起這篇《洛神賦》。只是先入為主之下,總感覺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聶小倩神思不屬的繼續她的任務,推開寧采臣的房門,臉上連笑容也懶得做,只是見了寧采臣才擠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道:「月夜不寐,願修燕好。」
  
寧采臣早已被驚醒,見者人間絕色也不動念,而是正容道:「我乃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怎能不顧禮義廉恥……」他還想說下去,卻見小倩冷冰冰的「哦」了一聲,轉身就走。

剛走幾步又想起什麼的樣子,回身拿出一塊金子,放在床上。若是貪財,必死在這塊金子之下。但寧采臣果然是正直無私的大丈夫,立刻將金子扔出去,慨然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不義之財……」   

他再一次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唯一的聽眾已經走到門口了。於是郎無情妾無意之下,小倩一分鐘都沒用就從寧采臣的房中走了出來。她剛才大致瞥了一眼,這寧采臣正直慷慨陽氣極盛,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那篇《洛神賦》,無暇多想,只想趕緊找個地方靜一靜,想一想將來的出路。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破壞一段宿世姻緣的許仙,此刻正心滿意足的為自己有一次戰勝了不可能戰勝的誘惑得意著。  



第二十五章 學劍   

月光中,小倩獨自坐在樹下,依稀間,許仙那雙眼睛還在眼前浮現。   

一張蒼老的面孔突然出現在小倩面前,沙啞著聲音問道:「你在想什麼?」   

小倩連忙欠身行了個禮道:「姥姥,小倩沒想什麼。」   

「今晚如何?」   

「兩個人都不受小倩的誘惑,按咱們的規矩,是不能傷他們的。」   

「是嗎?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小倩暗自鬆了一口氣,自從化作鬼以來,一直跟著姥姥,一面修行一面助其殺人奪取精氣。而今也有數十載了,時間長到自己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去的地方,如果沒有修行上的難關,自己或許會一直這麼下去。   

其實要得到陽氣還有一個極為簡單的方法,那就是與人交合,但清白之身又怎能輕易自污,這也是她在眾女鬼之中頗受排擠的緣故,鶴立雞群的感覺並不一定好受,更何況還是她還是只是一隻小鶴。   

小倩原本的打算便是找一個值得託付終身而又陽氣旺盛的人,與之結為夫妻,在不傷其身的情況下慢慢積累陽氣,雖然緩慢但勝在精純而且不受劫數,但今日見這許仙卻讓她看到了一條嶄新的道路,不必污了清白,只要呆在他身邊,就能得到陽氣。只是他早晚要離開的,到那時候自己要怎麼辦呢?   

夜色更深了,許仙猜想著,聶小倩怎樣了?寧采臣怎樣了?遠在杭州的潘玉怎麼樣了?遠在未來的白娘子又怎樣了?而自己究竟要怎麼樣呢?   

他拒絕了那個美麗師姐的邀請,因為他還放不下這俗世,而不僅僅是一個白娘子。但他同樣沒有放棄道法的修行,並非貪心,而是修行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就算成不了什麼正果,也可以修身養性,反正晚上修煉又不浪費什麼時間,就算一無所成也沒什麼後悔。   

第二天一大早,許仙就起身洗漱,他作息時間和天安門廣場的升旗時間非常相近,都是以日出為標準的。推窗深深的呼吸一口清新涼爽的空氣,天方拂曉,昨夜的一切恍然如夢,只有過來打招呼的燕赤霞才讓他清醒的意識到這一切並非是自己的一場夢境。   

許仙趴在窗檯上笑著打招呼:「燕兄,起得真早啊!」許仙看他身背長劍,恍然道:「你這是要練劍?」   

燕赤霞道:「正是,許兄弟,有沒有興趣來試試啊!」他也在詫異,昨晚感覺到的那種力量現在幾乎完全感覺不到了,面前的許仙與常人無異,暗讚許仙的道法神奇。   

許仙立刻道:「好啊,我對你可是仰慕已久啊!」劍仙啊,神奇啊,如果按照聊齋上的情節看,這燕赤霞可是比什麼黑山老妖還要強的BOSS級人物啊!雖然書裡好像沒什麼黑山老妖的說。但他隨便送了寧采臣一個劍袋就能收服妖魅,使之化為清水。   

本來只是寒暄一下的燕赤霞有些鬱悶看著一臉興奮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許仙。納悶的想:我們昨晚才認識,你如何仰慕已久。   

「師兄,你看我資質如何,是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啊?」許仙做了個健美動作,勉強還有點小肌肉。   

燕赤霞非常誠懇的搖搖頭:「絕對不是。」   

許仙也不氣餒,反正也被打擊慣了「那你隨便教我兩手就行,什麼獨孤九劍、如來神掌都行。」   

燕赤霞納悶道:「你說那兩樣在下聞所未聞,不知道是什麼高妙的法門,我只是練了尋常劍俠,只懂得一些尋常劍術。」   

許仙做一個長揖:「還請燕兄不吝賜教。」   

燕赤霞被他纏不過,嘆道:「罷了,罷了。」回屋拿了一本書出來,交給許仙道:「這《猿公擊劍圖》也是我時常習練的,你拿去吧!」   

許仙聽了這麼土的名字正有些失望,突然想起古代劍俠志裡的一個人物。   

越女擅劍,越王召之,路遇老翁,與之比劍,三合之後,不敵而躍樹上,化白猿長嘯而去。後世就稱之為白猿公。   

許仙打開書一看,果然都是一個個白猿在舞劍,不由大為驚喜,連忙向燕赤霞道謝。許仙心中的武俠迷的熱血一下字沸騰起來,這才是想像中的武功秘籍啊,和道德經完全不同。許仙滿臉「愛意」的撫摸著書皮,完全沉浸在得到武功秘籍的幸福中,至於會不會成為絕世高手什麼的,反而不在考慮之中。   

燕赤霞見他是真心喜歡,也覺得歡喜,乾脆將背上的長劍解下送與許仙道:「我看兄弟是富貴中人,但磊落坦蕩,將來若真有心於此道,可以拿此劍到青城山來尋我。」   

許仙接過一看,青光瀲灩,端的是一把好劍,劍柄上篆刻著青虹二字。訝異道:「這難道是曹孟德那把青虹劍?」倚天劍、青虹劍是曹操的兩把寶劍,青虹劍揚名天下卻是因為常山趙子龍那長阪坡一戰,此劍砍鐵如泥,鋒利無比。不但但是把寶劍,更是個古董,若論起來恐怕價值千金也有。   

燕赤霞慨然道:「正是那把青虹劍,是我初時學劍時候用的,而今我劍氣已成,卻不需要這把凡劍了。」他見許仙也是個修煉之人,也就不再掩飾,坦言自己是個修行者。   

許仙算是見識了這劍俠的慷慨豪邁,雖是一面之交,千金之物,亦不足惜。許仙也不多說,一抱拳算是謝過,這種時候推推讓讓反倒是小家子氣了。
  
燕赤霞也喜他這種灑脫,兩人相談了一會兒,突然聞得東廂房傳來人生。   

原來是一個考生攜著書僮來金華應童生試,縣官做考官,考試自然也是在縣裡。這時候金華城裡房價甚高,就在這蘭若寺裡暫住。   

許仙臉色一變,突然想起這兩個人今天怕是有殺身之禍,雖然是緣由是他們自己貪財好色,但許仙對這種「釣魚」殺法,實在不敢苟同,就生出了「救人一命」的心思。   

一個書生打扮的圓臉年輕人正站在廊下看風景,屋裡小書僮正在收拾房間。   

「請問兄台哪裡人士?」許仙問道。   

書生皺眉道:「你是何人?」神色間卻不怎麼歡迎,他還以為許仙也是來應試。   

許仙道:「在下許仙,是覲天書院的學生,奉命來金華辦差。」   

「什麼!覲天書院?兄長在上,受小弟一拜。」那書生立刻傲氣全無,躬身行禮。稱明顯比自己小著幾歲的許仙為兄長。   

許仙心道:我就知道你吃這一套。儒林中人最重什麼?官銜嗎?錯了,是學歷。拋開正式場合,官員們聚會,分個上座下座,第一個要排的卻不是官職大小,而是學歷高低。秀才則比童生整整大了一級,也由不得這書生不恭敬。   

許仙坦然受了他這一禮,道:「你可知你危在旦夕。」   

書生心下不喜道:「兄長哪裡話,小弟好好的,怎麼會危在旦夕呢?」   

許仙具言寺中有鬼怪,傷人性命,並把昨晚之事與他說了。但那書生眼神閃動,似乎別有所想。許仙知道他將信將疑,但也知道,這種事確實是口說無憑。   

這時候,寧采臣走進來,只瞥了那書生一眼,已知他身份,微微頷首,算是大過招呼,便轉向許仙道:「咱們這就走吧!東西且不用收拾,送完請柬,我們還要路過這裡,這種時候恐怕金華書院裡也沒有給我們留的空房,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到我家裡去盤旋兩日吧!」   

許仙趕緊道:「寧兄,昨夜是否有女子到你房中。」   

寧采臣雖然訝異許仙怎麼知道,但也不偽飾,道:「是有一個,不過被我說了兩句趕出去了。」   

「恐怕是鬼魅吧!」   

「什麼鬼魅,我們也是讀聖賢書的,難道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而且就算是鬼魅又有何懼。」寧采臣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他心裡也覺得痛快,終於把話說完了。   

許仙苦笑著站起身子,對那書生道:「話已至此,請君自決,最好是速速離去,若是不能也要學我這位寧不要動邪念,才能保得性命無憂。」說完一拱手就離去了。   

那書生唯唯諾諾,連聲道謝。   

書僮聽聞有鬼早就怕的不行,問那書生「公子,我們走嗎?」   

「走?走個屁,我就不信這青天白日還能有鬼?他們自己不走,卻勸人家走,真以為本公子是傻子,覲天書院了不起啊!」有些話他卻沒同書僮說,如果真是鬼,也是個豔鬼,兩個傻子不會享福。而且他猜測大概是勾引了附近的女眷,怕外人聲張出去才騙他走,若真是那樣,他非要分一杯羹不可。  



第二十六章 俠客行   

晚上,許仙二人回到蘭若寺的時候,才知道書生死了。許仙聽到消息一愣,隨後嘆息一聲,自己終歸是救不了他。但路是自己走的,別人所能做的只是提醒幫助,而不能替你做選擇。   

兩人都是膽色過人之輩,到東廂房看了一看屍體,屍身上毫無傷痕,死去的書生臉上還帶著迷醉的笑意,只有足心有一個小孔,隱隱有血流出。這種詭異的場面,饒是二人膽氣不凡,也抽了一口冷氣。   

那書僮只是對著屍體哭泣,只是哭的是自己,主人莫名其妙的死了,就算能洗脫干係,他的下場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細細的聲音更增添了一股陰冷的氣氛。   

許仙同寧采臣在佛殿內點起一堆篝火,趨一趨寒氣,今日二人買了些東西打算晚上邀燕赤霞共飲,算作答謝昨日的招待。火上煨了酒,紙包的熟食放在一邊,二人都有些沉默。本來也讓那書僮過來,但那書僮推說要收拾一下東西再來。   

許久之後,依舊不見那書僮來,許仙耐不住去尋他,卻在院子的草叢裡發現那書僮的屍體,胸口一個洞,心已經不知去向。旁邊一個包裹灑落些許金銀,想是這書僮想捲了財物逃跑,卻不知邪唸一聲,惡鬼臨門。   

篝火熊熊,身後便是莊嚴寶相的佛祖,是佛法無邊也拿人心沒有辦法?還是這惡鬼殺人也是佛法的一部分?不然為何有六道輪迴?為何有陰司地獄?   

許仙坐著,思量著,這二人的死本就是書中應有情節,他已經盡了人事,自問無愧於心。對於他們貪財好色的行徑,也沒什麼好感。但總有些煩擾糾纏著他,好好的人,就這樣死了嗎?貪財也好,好色也好,不過人之常情,就像釣者放下魚鉤,魚兒吞食魚兒,就算是活該嗎?   

燕赤霞回來才讓這庭中凝滯的氣氛為之一送,肩寬臂長的他大步走進殿中,哈哈笑道:「我剛進這寺門就問道這酒味了。」卻又注意到兩人異樣的神色「怎麼了,都哭喪個臉。」   

許仙看著著粗豪漢子,也感覺多了些安全感,就把今日的事一說。   

燕赤霞皺著眉頭,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怕是妖魅害人吧!不過人心不移,妖魅難以侵害。」語氣中含著輕蔑的味道,卻不知道輕蔑的是鬼還是人,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   

寧采臣朗聲道:「正是這個道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燕兄,為你這句話,我敬你一杯。」   

許仙暗自皺眉,還是不能完全認同古人的思路,但燕赤霞長居於此,雖然每日早出晚歸,但以他的能力,該是知道這裡有鬼魅的,為何不管?   

想想妖魅殺人的方法,許仙感嘆,這位大概感覺死的人都是咎由自取吧!只是貪財好色就算是該死,也不該死在這樣陷阱之下。命由天定,路卻是自己的,許仙不想質疑別人的選擇,但卻下定決心要一掃這蘭若寺的鬼魅魍魎。青虹劍就躺在身邊,但還需借一人之力。   

三人飲酒吃肉,三個正直豪爽之輩遇到一起真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黑沉沉的大殿裡,仰俯無愧於天地的豪氣、俠氣、正氣充斥整個殿宇。   

大殿外更深的黑暗中,無數幽幽窺視的目光,為這氣息所震懾,哪裡敢靠近。   

酒到酣處,許仙笑問燕赤霞生平所為。   

燕赤霞只是略略談及,並無絲毫自矜之色。寧采臣這才知道面前這男子是個劍俠,頓起興趣,也是連連追問,燕赤霞無所隱晦,也都坦然道之。既不故作謙虛,也不浮誇自矜。   

誅奸佞之徒,戮不義之輩,四顧而殺人,十步不留身。   

如此種種,聽得二人都是心馳神往,恨不能自己就是那仗劍之人,寧采臣當場便要從師此道。   

燕赤霞道:「君姓剛直,可學此道,只是家中高堂尚在,怎能不取功名以侍奉老母。」   

寧采臣立刻正色道:「燕兄言之有理,是我唐突了,百善孝為先,不孝之人,也談不上什麼俠義。」說完就自罰一杯。   

談笑著,肉已吃盡,酒還有餘。許仙卻覺得對此二人,何須別人灌酒,自然酒到即飲,聽了燕赤霞那些事蹟,更是不浮一大白不足以快己心。   

「我聞一詩,正是為君所做。」許仙說罷就高聲誦道:「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鎚,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燕赤霞念叨著「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眼神越來越亮,大笑道:「我輩也算修行中人,歲數卻不過百年,與常人無異,所求為何,不求長生不老,但求死而無憾。」   

飲熱酒澆胸中塊壘,持冷刃舒心中意氣。這世俗雖晦暗不明,但自有一人仗劍獨行。  

許仙深深的吐出一口酒氣,高聲道:「請借劍一觀!」   

燕赤霞慨然出示,長不盈尺,熒熒然一小劍也。目視許仙,濃眉下,一雙雪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許仙又道:「請借劍一用。」直視著燕赤霞一雙利劍般得到眸子,因為無私,所以剛強。   

對視良久,燕赤霞縱聲大笑,「好好好,今日燕某人便為君蕩清妖氛,還此地一個朗朗乾坤。」  

說罷棄了劍囊,將手中小劍高高拋起,一聲長嘯,小劍迎風而長,化作一道劍光飛馳而出。燕赤霞一躍出了殿外,許仙也持了青虹劍緊隨其後。   

黑暗中傳來無數驚恐憤恨的叫聲,劍光照耀之處,立刻沉寂。燕赤霞的笑聲卻比這劍光更為耀眼。   

寺中許多年來害人的、被害的、被害化鬼又害人的。惡鬼夜叉不知凡幾,此刻遭逢大難,咬牙切齒,蜂擁而起。   

階下的荷塘中爬出幾個略似人形的鬼物,撲向燕赤霞,空中飛旋的劍光一閃俱都洞穿,鬼物癱軟看去卻是一灘腥臭的污泥。一隻電目血舌夜叉嚎叫著飛來,燕赤霞並指如劍虛空一指,夜叉立刻墜地。疾步跨過走廊,卻在拐角處伸出一隻巨手虛抓過來,看它聲勢若是被握中金石也要碎裂,但抓到燕赤霞卻如被針刺,登時縮了回去。   

許仙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如此多的妖魔鬼怪,想想自己竟然住在這麼一個鬼窟中,也冒出一陣冷汗。但看燕赤霞臉色如鐵,了無懼色,酒壯豪情,許仙高聲道:「燕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這時一道若實若虛的黑影撲向許仙,許仙反手一劍揮去,那黑影獰笑道:「凡劍也想殺我。」聲音淒厲無比,避也不避。   

許仙只管一劍斬下,那黑影登時化為兩端,發出一聲驚呼:「怎麼可能?」扭曲著還想聚合在一起,許仙又數劍斬下,立時化為青煙消弭,怨毒的詛咒許仙充耳不聞。他的身上開始透出淡淡的金光,手中的青虹劍也染上一層金色的華彩。   

一雙金色的眸子漸漸透出一股無情的味道,疾走兩步跟上前面燕赤霞,正受圍攻的燕赤霞壓力一減,感受一股淡淡的暖意。身後許仙身上的金光越來越強烈,照耀在群鬼身上都發出一陣痛呼,如受炙烤。   

一聲冷哼,那隻巨手再一次抓來,這一次卻是抓向許仙,燕赤霞的劍光正飛馳在三丈以外,馳援不及。許仙修行有道,但身軀還是凡人之軀,如何受這一抓。   

許仙揮劍一擊,火花飛濺,竟然不能斬破。這時巨手已經抓住了許仙,只要一用力就可將許仙捏的粉碎。   

許仙也知到了生死關頭,強力將主星加持到極致,一瞬間散發出來的光芒彷彿在院中點燃了一個小太陽。金色的光芒化為金色的流火,巨手以比抓燕赤霞時候更快的速度收回手,手上已經燃起了火焰。

  煊赫的火焰帶著燃盡一切的氣勢,燕赤霞也眼睛一縮脫口而出「太陽真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22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09:51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鬼巢   


蘭若寺一個角落裡,一個婦人拚命的甩著手,但上面金色的火焰不但沒有消減,順著手向上蔓延,婦人一咬牙,狠狠將整隻手臂斬下,傷口處流出青色的血液。地上的手臂被斬下就不復人形,變作一直鬼手扭動燃燒著,只至燃盡方休。   

婦人看著這一幕既驚又懼,臉上的怨毒卻更加深刻,即使是一張人臉也猙獰如惡鬼。「小蹄子還不趕緊上,擋不住那燕赤霞大家一起完蛋,沒想到寺中還來了這麼個厲害人物。」   

旁邊一個年輕女子看著這一幕眼中似乎也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正是聶小倩,她心中也是叫苦,她願想今晚就去找許仙請他帶自己離開這蘭若寺,卻沒想到晚上竟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是,姨娘。」小倩低聲應了一聲,就轉身向著打鬥的方向走去,卻沒有看到那婦人看她的目光如何的刻毒,那隻殘存的左手也慢慢張開,向著小倩虛抓過去。   

小倩恍若未覺,婦人堅定了殺念,正要動手的時候,小倩卻突然回頭調皮一笑。那笑容就彷彿狡黠的小女孩找到了娘親藏起來的糖,帶著小小的得意和滿足。   

婦人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女孩子露出過這樣的笑容,在婦人的眼裡,她總是柔弱哀怨,多愁善感的。特別是她瞥著眉頭如西施捧心般的美麗,更是讓婦人嫉恨不已。只是她從未想過,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如何在這樣群鬼環視的鬼窟中生存下來,並留著一身清白之身的,難道只是受寵於姥姥嗎?   

小倩滿頭青絲披散,在夜風中微微飄揚,著桃木髮簪不知何時被取下,持在手中,另一隻手卻拿著一個黑色娃娃,木簪深深的刺入娃娃中,婦人渾身僵滯,喉嚨裡格格作響「怎,怎麼可能?」   

婦人不敢相信,區區巫蠱娃娃怎能對付得了自己,就算小倩隱藏實力,也絕不可能比自己還強,自己的修行年數遠在這小妮子之上。可是麻木的身體,卻在提醒著她的失敗。   

小倩一手掩著嘴輕笑著,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抓住娃娃,用拇指將髮簪慢慢按的更深。「姨娘,這青絲咒結的味道還不錯吧!」   

婦人勉力一看,那娃娃竟然是用髮絲編制而成的,材料的來源無疑是自己。她突然想起近些年來小倩的工作——梳頭的婢女。每天看小倩不情不願的幫她梳頭,卻是她每天最愉悅的時候。隨著髮簪越刺越深,婦人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青絲咒結,集受術者三千青絲,以妙手結成傀儡,就能至之死地。只是這術成的條件也極為嚴苛,髮絲不能是剪斷拔掉,必須是完全自然脫落的,非是親信根本無從施為。這個術偏門到沒有人想到會有人會有人用這個術。   

三年的隱忍只為一個可能,今天終於用上了,髮簪穿透娃娃,娃娃無火自燃,婦人看著自己的身體燃燒著,卻偏偏感不到任何一點痛苦,一種莫大的恐懼將她吞噬,只至死亡。   

小倩將髮簪收回袖中,娘親的話猶在耳畔「小倩,要學會哄人才不會被別人欺負!」小倩臉上浮起一個哀婉的笑容:「娘親,小倩很會哄人是不是?」   

蘭若寺中,在那一瞬間的光耀中,小鬼連嚎叫的來不及直接化為青煙,大鬼也哀嚎著潰散,許仙感覺頭痛欲裂,魂魄中那團光芒也黯淡了許多。但偏偏還散發著一種極溫暖卻又極無情的意識支撐著他,使他不能昏厥。彎著腰咬著牙撐了一會兒,對身邊的燕赤霞說,「走,去誅敵首。」   

燕赤霞毫不掩飾眼中的讚許之色,也不來扶許仙,只是大步走在前面,許仙果然毫不遲疑的跟在身後。   

路人果然輕鬆了很多,沒有多少鬼物阻攔,兩人行的極快。前面就是圍牆,只要越過去就能到寺外的一片亂墳崗,老妖的巢穴。   

「許公子救我!」一聲嬌呼阻住二人的去路,燕赤霞心中一凜,又是一個可以靠近自己身邊的鬼。但聽聞她那一聲呼救,才沒有一劍斬下,劍光停留在小倩身邊,一圈圈游魚般的環繞,小倩的臉色更是蒼白,渾身顫抖著,如寒風中伶仃的小花,惹人憐愛。   

「小倩十八歲夭折,葬在蘭若寺外,為妖物所迫,為奴為婢,不得已而害人,昨日見到公子誠意,就想讓公子救我出苦海,雖知自己罪孽深重,望君憐惜。」小倩說完就跪在地下,滿臉期待的望著許仙,視身邊的劍光如無物。   

燕赤霞望望許仙,許仙強撐著身子對燕赤霞點點頭,又搖搖頭。燕赤霞明白許仙有相救之意,卻把決定權交給自己,看了一眼地上輕盈的女鬼道:「其氣輕靈,不是個靠吸人精血修煉的。」   

許仙點點頭對聶小倩道:「起來吧!」聲音平淡的連自己都吃了一驚。他在使用魂魄中太陽之力的時候,似乎格外的冷靜淡漠,不為外物所動。   

無暇多想,二人一鬼趕到寺外,一路上聽小倩講這老妖種種事宜,雖不可盡信,但總有個參考。但越聽燕赤霞的眉頭就皺的越緊。如果眾鬼是吃羊的狼,那老妖就是吃狼的虎,經常直接從鬼屋身上掠取精血,眾鬼都反抗不得。   

小倩還有些話沒說,那就是老妖從來沒有從自己身上掠取過什麼,這也是她遭眾鬼妒恨的緣由之一。有人說她受姥姥寵愛,但小倩實在沒從那種麻木的臉上看出過什麼寵愛的含義,反而數十年來同眾鬼一樣被老妖藉著屍骨束縛在這裡。是以如今帶著許仙二人去老妖的巢穴也沒什麼心中不安,只是她有些猶豫,這兩個真的是老妖的對手嗎?   

這個問題燕赤霞也正在想,但無論如何,大丈夫行事,只要下定決心,只有毅然行之,雖是地獄火海,亦無怨無悔。   

至於許仙,這個本來最應該害怕的人,此時卻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從未使用過魂魄中太陽之力的他,今天第一次使用,心裡卻平靜如水,難起半分波瀾。   

只見一片亂墳崗的最高處一顆巨大的白楊樹靜靜佇立著。樹上有烏巢,正是小倩所說的埋骨之地。   

黑暗中,墳塋處處,鬼火嶙嶙。在黑暗中映成一片綠色的海洋,碧火聚散離合,無數的悲哭聲、厲笑聲、喝罵聲,喊殺聲充斥耳際。聞之使人心驚,若是凡人只怕會被駭死當場,就是尋常修行者也要驚心動魄。   

燕赤霞凜然無懼,毅然向前。許仙保持著淡淡的金光,跟在後面,面目平靜的彷彿不是要面臨一場死鬥。   

小倩哀哀切切的跟在他們身後,不知有多少罵聲衝她而來,背叛者的感覺從來不會太好。即使是她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前面的許仙突然一停,小倩神思恍惚差點撞在他背上,一隻手抓住她纖細的皓腕,傳來一陣溫暖,不知何時,那光芒不再刺眼。   

小倩被光芒中的人影扯著,跟在身後,心裡突然恢復了平靜,這就是自己決定要相許的人嗎?   

許仙卻在想著:如果她稍有異動,立刻用他剛掌握的太陽真火煉殺。一路行來,拚命吸納太陽之力,感覺星宮中那團光芒又亮了起來。平日的他絕不會有如此算計決絕,只是在不斷吸納太陽之力的時候,理性前所未有的佔據上風。   

「咳咳咳。」乾癟無力的咳嗽聲卻傳遍整個山崗。白楊樹下,一個老太婆懶懶駝著背坐在那裡,咳嗽聲就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山崗立刻平靜下來。   

「姥姥!」小倩感情複雜的呼了一聲。   

姥姥卻只是用渾濁的眼睛瞥了她一眼道:「來了。」   

那聲音淡淡如常,卻讓小倩差點落下淚來,因為數十年來,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燕赤霞如臨大敵,他感到面前這個老太婆是個極難對付的敵人,這裡又是她的地盤,此次恐怕是一場生死攸關的苦鬥。只是一絲疑慮滑過腦海,既然是妖怪,又是以長壽著稱的木妖,為何會如此蒼老,而且咳嗽個不休。不過想想精怪中多是裝模作樣之輩,或許是這老妖怪的輕敵之策。   

二人趨步上前,許仙握緊了手中的青虹劍。燕赤霞的白色飛劍閃耀著耀眼的白光。大戰一觸即發。   

「二位可願聽老身講一段故事,故事講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燕赤霞同許仙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不戰、不和、不降,卻要講什麼故事。二人卻不停步,直到走到白楊樹十步之內,燕赤霞點點頭,道:「你講吧!」無論有什麼陰謀詭計這個距離飛劍都足以擊殺,而且二人一番劇戰,也願意稍息回氣,拖延時間對他們同樣有利。   

燕赤霞豪氣干雲,許仙心定如水,立於這亂墳崗上,周圍的鬼物都安靜下來,只是敵意絲毫不減,二人卻視若無物。只是不斷的積蓄力量,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就發出雷霆一擊,了斷了這老妖怪的性命。   

至於姥姥會講什麼,二人都沒放在心上。  



第二十八章 木妖   


姥姥又重重的咳嗽幾聲,似乎想一氣咳嗽個乾淨,咳嗽聲慢慢停息,姥姥的蒼老的聲音在這寂靜的荒墳野地響起。   

「三百年前,這裡本沒什麼蘭若寺,而是一片白楊林,老身只是其中一顆,後來來了一群人日砍夜伐,用我們的身體建了這蘭若寺,老身命好,剛好挨在寺邊,沒讓人伐去變作檁條樑柱,活了下來。   

有些和尚開始在這樹下埋死人,不知道怎麼死的,只是有些面目猙獰的很。那時候,老身從一些死人身上得了精血,開始特別長大起來,甚至不知不覺間有了自己的主意。   

數十年後,這裡已經成了亂墳崗子,有很多死了也不願意離去的人,或不能離去的人守在這裡。那時候寺裡的和尚都想伐了老身,退散這許多鬼魂。但那時候老身已經有些能力,能保護自己了,也保護他們,像保護我頭上那些烏鴉,他們就稱我一聲姥姥。   

他們一直想進入寺中,只是佛光太盛,直到有一天,聽了百年的晨鐘暮鼓突然聽不見了,和尚們都走了,不是因為鬼魂,而是因為有人又修了一條更大更好的路。   

他們高興壞了,衝進寺了殺了剩下的和尚,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不知道他們在恨誰?其實我覺得那些和尚講的經也是有些道理的,雖然我不太明白人的道理。   

因果循環,這裡開始有了規矩,像人一樣的規矩,我不許他們離開蘭若寺,我用自己的根須緊緊的纏繞著他們。只是我感覺他們呆得越久就越渾濁,只有小倩還是那麼清澈,真難得。我已經盡力幫他們了,吸食他們從別人身上得來的精血,但沒用,一點用都沒有,或許只有一點點,但老身已經力盡了。」   

小倩瞪大眼睛,姥姥吸食鬼怪們得來的精血,沒有鬼不恨不怕,但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緣故。眼淚從眼眶中滑落,她似乎明白了姥姥對她的寵愛從何而來。   

許仙靜靜的聽著一顆老樹的自述,即使是他此刻的沉靜的狀態,心中也是百味陳雜,百歲光陰匆匆逝去,所為為何?以人的道評價妖的道,到底是對是錯?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天是哪個天,道又是誰的道?種種問題一時糾結。但心中一個聲音道,我只是個凡人啊!既然只是凡人,就只能走人道,做人該做的事情。想到此處,那種奇妙的精神狀態竟然慢慢消失了。   

燕赤霞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管人間事,卻懶得管妖魔鬼怪,個中緣由不正是如此嗎?用人的道理去殺人,最正當不過,可若將這道理推至整個萬物眾生,就顯得不足了。   

姥姥轉過身去,從白楊樹的樹洞裡,掏出幾顆金色的小石子,重重的咳嗽幾聲,然後揮揮手,樹上飛下幾隻烏鴉,叼起石子飛向聶小倩,放在小倩的手中。後站在姥姥肩膀上,似乎帶著眷戀,但姥姥只是揮揮手說:「走吧,走吧!」   

小倩看著手中那幾顆石子,驚呼道:「舍利?」   

姥姥強壓著咳嗽說:「這是從寺裡的塔林佛像裡找到的,你當時不還偷偷藏下一顆嗎?咳咳咳,就剩這麼幾顆了,現在都是你的了。咳咳咳!」   

小倩大驚失色,她原以為無人知曉的事情,姥姥竟然一直都知道,她正是憑著那一顆舍利才能有如今的修為。   

隨著幾顆舍利被取出,姥姥的咳嗽聲更加厲害起來,身後那株巨大的白楊樹——她的本身。開始發出一陣噼啪的響聲,從老皺的樹皮開始裂開,汩汩湧出污臭鮮血,面前老人的臉上的皺紋也開始裂開,有鮮血流下,那一張老臉更顯得的猙獰可怖,但老人的表情卻異常的平靜。   

「許公子,你的真火早就準備好了吧!來燒吧,還老身一個乾淨。」姥姥說完,退入樹中,那皺巴巴的樹皮上似乎正有一張平靜的臉,凝視著這一切。   

「不要!」小倩驚呼著抓住許仙的手,哀求著:「求求你,不要。」那哀婉悲慼的美麗面孔,連鐵石心腸的人恐怕也要動心。   

但許仙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你不懂。」就甩開了她的手,大步向前,手上已經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小倩無力的跪倒在地,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自己只是想離開而已。為什麼總是看不懂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只因為她是一顆不懂用人類的方式表達自己感情的樹嗎?還是自己一直只看到自己。   

金色火焰開始在樹幹上蔓延,燃燒的大樹伸出無數樹枝抓住一團團鬼火,拉進火內,群鬼驚呼咒罵,姥姥呵呵笑道:「你們日日大笑,卻日日不歡樂,這世間對你們來說和地獄有什麼兩樣。還不如隨老身去吧!」   

有的鬼火安靜下來,靜靜的等著金色火焰的到來,有的卻奮力掙扎,但在一顆老樹的堅持下,那掙扎毫無作用。諸人都遠遠退開,山崗上燃起一個金色的火炬,照徹黑夜。無情的火焰煊赫的燃燒著,直到燃盡一切。   

小倩緊緊的握住手中的舍利,腦海中一片空白,忘記了思考。   

是夜,火光衝天,光耀數十里。   

事後許仙問燕赤霞,樹妖為何要選擇這樣的結果?   

燕赤霞說,老樹吸食了太多的污血,精血對妖怪是有利的,但就像肥施多了也會燒死草木,太多無法消化的精血已經對它有致命的傷害。只是淨化周圍的環境是它與生俱來的本能,即使修成人形也無法磨滅的本能。如果不是一直靠消耗舍利鎮壓,壽命早就盡了。對了,惡鬼邪妖是無法使用舍利的力量的,但它只是一棵樹而已,人類所稱的善惡對它來說本就是個笑話。   

那時候的許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卻不知如何形容,許久以後他才理解,那也是「道」,一棵樹所堅持的,自己的道。   

寧采臣見二人回來大為驚喜,屋外喊殺聲即使他也感到心驚,有幾個小鬼夜叉闖進來,但好在燕赤霞留下的劍囊保護了他。   

小倩的屍骨已經在那大火中焚盡,但小倩說,束縛已經消失了,她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但沒有想像中那麼開心。有了幾顆舍利也不用再擔心陽氣的問題,她也是可以使用舍利的力量的。但小倩說反正無事可做,就跟你們去杭州看看好了。   

一番劇鬥,大家卻都了無睡意,天還沒亮,就各自啟程離開蘭若寺,只有燕赤霞留下來說有些事情還沒辦完。   

許仙走到一片山崗上,回頭還能見到昨夜的那面山崗,太陽真火的威力讓那顆參天大樹完全化為灰燼,只剩下一片白地。只是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一顆種子深埋地下,只等著冬去春來,某一場春雨將它喚醒,開始另一場生命。會不會有另一個姥姥,會不會有另一個蘭若寺,誰也不知道。   

但許仙知道,至少不會再有另一個聶小倩了。   

小倩就藏在許仙懷裡一塊微黃的古玉中,許仙親眼看她把玉給自己,然後飄了進去,一併托給他保管的還有那幾顆舍利。   

鬼知道為什麼不是寧采臣而是自己,額,或許真的只有鬼知道許仙曾想過把玉讓給寧采臣。但他最終沒有這麼做,既然已經自由了,又何必一定要讓她困在那麼一個似是而非的故事裡,自己沒資格替她做什麼選擇。   

雖然有那麼一點「邪惡」的小心思,但許仙不認為自己會跟聶小倩有什麼未來。人鬼殊途也好,怎麼也好,反正自己沒有讓女人一見鍾情的本事,或許遠在杭州那個傢伙有吧!   

而且不知道在多遠的未來,還有一個女人在等著自己,準備開始另一段故事呢?只是自己又是否該用一個故事困住她呢?或許因為自己的到來,故事早已不再是故事了,至少不再是原本的故事了。   

「走啦,漢文。」寧采臣大聲招呼著,蘭若寺短短的兩日,卻讓二人的關係親近了不少,或許是馬上能夠回家的緣故,平日方正嚴肅的臉上也透著一股喜意。   

「這就來」許仙摸摸懷裡的古玉道一聲「走啦。」就向寧采臣追去。   

蘭若寺附近的村民直到天光大亮才敢出門,昨夜那震天的喊殺聲和耀眼的火光,著實嚇到了不少人。鄉里間素知蘭若寺有鬼怪,平日裡沒人願意去。後來有那膽大好事之徒過去一瞧,才發現亂墳崗上那株大得出奇的楊樹一把火給燒沒了,連渣都沒剩下。再加上那晚的蘭若寺裡煥發出來的金光,鄉間紛紛傳聞是佛祖收妖,有人還繪聲繪色的講金剛羅漢怎麼大戰妖物,並聲稱是自己親眼所見,有人不信的,那人立刻紅了臉發誓:若有半句虛言,生孩子沒屁眼。   

三日後,金華縣縣令的腦袋被摘了去,不少人暗中拍手稱快,這酷吏終於得了下場。這樁事和蘭若寺那場大火合在一起,都說佛祖收妖的時候一看金華城中也有一個妖人作孽,順便給收了去。種種傳聞日漸玄虛離奇,只是這蘭若寺反而出名起來,又有僧人回去布法,燒香膜拜的人還不少,這都是後話。   

許仙聽了卻知道,這些天來燕赤霞早出晚歸是在幹什麼了,不同於普通江湖中人的一怒則殺,卻還喜歡打著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名頭。這些真正的劍俠每殺一人無不深思熟慮,還要蒐集訊息。只有確實該殺的時候,才會出動手中之劍,取其項上人頭,決不妄殺一人。他們的名字注定無人知曉,他們的事蹟注定埋沒於歷史的塵埃之中,但誰在乎呢?   

依稀間還有兩聲帶著秦地口音的吟誦在耳邊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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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23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10:01 P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釋厄(上)    

普通農家的籬笆門前,寧采臣一邊喊道:「娘,我回來了。」一邊打開了門。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讓許仙一愣,一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從心頭湧起,曾幾何時,自己也有這樣的時光。而現在,遠在另一個世界的母親還好嗎?   

一個老婦人慌忙迎出來「阿采,你怎麼回來了?」即驚又喜,還帶著幾分擔憂。   

寧采臣將書院的事說道一番,寧母才放下心來,聽聞許仙是寧采臣的同學,連忙往屋裡讓。兒行千里母擔憂,寧母最擔心的不是兒子的學業,而是和同窗的關係相處不好。   

「我這孩子,跟他爹一樣的死硬脾氣,但心眼是極好的,你們都是同窗,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多擔待著點。」   

「伯母您多慮了,寧兄為人正直,侄兒我是極佩服的,結交還來不及,哪裡會有什麼得罪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寧母放下心來,還有些驕傲,這兒子的學問不說,品性卻是沒得說。   

寧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只是後來沒落了,家裡男人去的早,全靠寧母一手把兒子帶大,頗為不易。許仙將自己的身世一講,寧母聽著也跟著抹眼淚,彷彿忘了自己的難處似的,對許仙又親近了幾分。   

都是貧苦人家,沒那麼多規矩,聚成一桌吃飯。寧母卻讓寧采臣端了碗飯到裡屋。許仙這才想起來,寧采臣還有一個結髮的妻子。提起這個兒媳,寧母嘆息不已,脾性是極好,就是命薄。   

原來寧父在時訂下的姻親,只是後來寧家破落了,寧母不願同人計較,更不願兒子受人眼色,就讓寧采臣去回了這門親事。那家也正有此意,只是於面子,寧母此舉正合他們的意思,卻沒想到那家的女兒反而不依,說:既然有諾於人,現在又怎能嫌貧愛富背信棄義。便嫁到寧家,侍奉寧母,毫無小姐脾氣,德行在鄉里傳為美談。   

許仙聽了也是擊節讚嘆「真是奇女子。」   

只可惜,後來得了一場大病,纏綿病榻,總不見好轉。   

裡屋,寧采臣端了飯坐在床榻邊,病榻上一個消瘦的女子看著他,蒼白的臉上也帶著一層淡淡的紅暈。輕聲同寧采臣說著話,書院怎麼樣,學業怎麼樣。寧采臣也都坦誠以告,若有不盡心的地方,女子必然加以勸告。最後不由自主轉到自己的病上,儘管這是兩人一直避諱的話題

「相公,我怕是熬不過今年冬天了。」   

「胡說!」寧采臣立刻斥責道,一向剛直的他也立時紅了眼眶。   

寧妻無力的笑笑「可惜沒能為寧家延續香火,還給阿母添了這麼多麻煩。」   

寧采臣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回家的喜悅一掃而空。妻子卻如交代遺言似的說著:「你書院的同窗來了,我該去見見。」   

「你的身子?」寧采臣猶豫。   

「我該去見見的。」女子堅持著。   

寧采臣知道,妻子平日裡賢良淑德,只是有時候比自己還要倔強的多,也只能扶了她起來。   

許仙連忙稱一聲大嫂,卻見寧妻並非什麼美人,病中更是顯得消瘦,衣服似乎都大了一圈。卻撐著身子同自己嘮些家常,眉目間那正直之色卻與寧采臣有幾分相近,說的也儘是寧采臣的事,許仙關心她的病,她卻三言兩語的略過,對自己的病卻不怎麼介懷。最後還請他多多照顧寧采臣。寧采臣只是在一旁沉默著。   

許仙總算見識了什麼叫有德之美,即使是他也不由為那種看淡了生死,卻依然掛唸著丈夫的神情所打動。相比在寧采臣心中,任你天仙美人也無法與之相比。他突然想起了寧采臣常掛在嘴邊那句:生平無二色。炫耀的原來不是他自己。有妻如此,大丈夫如何能二色。   

許仙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原書中,寧采臣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聶小倩,又為什麼在續絃聶小倩後又納妾。原來那個值得他生平無二色的女子不在了,她的容貌不及聶小倩千分之一,但她在寧采臣心中的地位恐怕是聶小倩永遠都無法企及的。   

說來可笑,古人所推崇的夫妻關係的最高境界,不是男女關係,而是近於伯牙子期一般的朋友關係。所謂相敬如賓、紅顏知己是也。許仙看他們二人大概就近於這種奇妙的狀態,叔奇死後,伯牙毀琴,寧采臣或許也要面臨這樣的痛苦吧!   

只是這樣的關係卻注定不能長久,書上的情節寧采臣回家後,妻子沒過多久就死了。   

許仙既然遇上了,畢竟要盡力幫一幫這對夫妻。如果再眼睜睜看這悲劇發生,那就枉自穿越一場。  

 我既然能改了聶小倩的命運,也要盡力改一改你們的命運。   

許仙如此想著,但事實上卻是無能為力,他不是醫生,雖然有一身道法,但卻絲毫不懂使用的方法。昨晚也只是盡力激發魂魄中的能量,並無什麼特別的技巧。   

許仙一直想到晚上,想的頭痛欲裂都沒想到好的辦法,不由想念那個還未想見的妻子了,那可是鶴頂紅之毒都能解,死人都能救的白素貞啊!   

等等,這裡雖然沒有千年修為的白素貞,百年修為的聶小倩倒是有一隻。   

許仙連忙拿出古玉低聲呼叫「小倩,小倩。」他依然改不了「口花花」的毛病,畢竟前世男女之間稱呼極為隨意,但在落到古人耳朵裡就有些調戲良家女子的意思。   

古玉中傳來一個輕柔悅耳的聲音:「相公想救這位寧夫人嗎?」   

「哦!啊?你叫我什麼?」   

小倩的聲音充滿了嬌羞:「小倩叫你相公啊!相公救我性命,小倩當以身相許報答相公。」   

許仙臉有些紅,咳嗽了兩聲權做掩飾:「我一向做好事不留名,報答什麼的就免了。」又進一步肯定道「免了。」   

小倩倏地出現在許仙面前,哀怨的看著許仙:「小倩自知配不上相公,不要什麼名分,為奴未婢,為姬為妾全屏相公吩咐。」說著泫然欲泣,那幽怨癡情的模樣。恐怕任何男人見了都忍不住要抱在懷裡,撫慰一番。   

許仙以他頑強的意志抵禦著抵禦著聶小倩的攻勢,閉著嘴拚命搖頭。主要是他完全無法想像,白娘子到來時看到他身邊領著一個美麗女鬼會是什麼表情。   

「小倩既然已經厚顏無恥的叫了相公,如今被,被公子拒絕,已經無顏活在這世上。」小倩臉上兩行清淚滑落,說不出的悲慼。   

許仙連忙道:「別別別,我不是這個意思。」一時間也忘了鬼還要怎麼個死法,只是小倩的樣子實在太有殺傷力了。   

小倩話鋒一轉道:「相公想救那位寧夫人嗎?」   

許仙連忙順著這台階就下去了「嗯,我們還是說正經事吧,你有辦法吧!」   

小倩點點頭,道:「只需要一顆舍利就夠了。」   

許仙突然感覺,台階下面不是平地,而是池塘。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我能不能借你一顆。」   

「小倩命都是相公給的,區區一顆舍利又算得了什麼?」小倩出乎意料的好說話,但不知不覺間許仙已經無法反駁相公兩個字了。小倩心裡嘻嘻笑,臉上還是一副憂鬱的模樣。   

「那我們趕緊去救人吧!」   

小倩微嗔道:「相公,都這麼晚了,寧夫人的病不是急病,明天再救也不遲啊!」   

許仙摸摸腦袋:「倒是我心急了。」   

小倩聲音幽怨道:「相公看起來很羨慕寧公子啊!」  

許仙苦笑,這算是吃醋嗎?想了想,笑道:「是有點羨慕啊!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心目中那個人,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啊!」   

小倩連忙道:「小倩也可以像寧夫人一樣啊!」   

許仙一愣,失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固然佩服寧夫人,但卻並不想找一個那樣的女子為妻。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不是寧采臣,想等的也是許夫人。」   

小倩一呆,許仙這些話不知為何讓她有些心動,好奇道:「那相公要等的是什麼樣的人呢?」  



第二十九章 釋厄(中)    


許仙腦海裡第一個出現的自然是白娘子,但一看自己面前臉上猶有淚痕的聶小倩。突然有些茫然,那個人正的適合自己嗎?不,那個人溫柔的大概能夠適合任何男子吧,但自己真的適合她嗎?無法單純的從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最後只得一聲苦笑「我也不清楚呢!好了,別說我了,你呢?你準備同我回杭州,然後呢?」   

小倩立刻信誓旦旦道:「小倩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   

許仙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摸她的頭,笑道:「別傻了,你是你自己的。」   


「啊?」小倩張大了小嘴,從來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許仙溫和的笑笑道:「如果暫時沒有地方可去,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那就呆在我身邊吧!」他能夠看的出小倩那些小心思,但就像一朵小花拚命揮舞自己的刺,彷彿那樣就可以保護自己,但其實還是那麼柔弱。   

許仙說完就向屋裡走去。   

小倩吶吶道:「那,那我可以叫你相公嗎?」   

許仙腳步一停,想了想回頭道:「隨你吧!」   

修煉只是為了不受欺負,為了離開蘭若,但當這一切都沒有時,修煉又是為了什麼呢?那一場大火讓太多東西去意義。沒有爹娘,沒有姥姥,有生以來第一次,完全可以由自己選擇明天的道路,但路又在哪呢?不由自主的還是想要依賴,幾乎是急不可耐的叫出那一聲相公,不安的心終於可以得到稍許的平靜,自己那飄起的命運似乎再一次安定下來,一條相夫教子的道路擺在面前。   

但他卻拒絕了,難道是自己還不夠美嗎?不,自己的不安和徬徨,原來他都明白的。很不好意思,但心卻真正的平靜下來。   

已經快冬至了,氣候已冷,許仙和衣而睡,也感到微微的寒意。對聶小倩,不能說是不動心的,但在對方柔弱的時候趁人之危,或許是某些「情聖」對付女人的的致勝法寶,但他卻不屑為之。因為理解,所以憐惜。他不是什麼女權主義者,相反還有點大男子主義,但還是希望這樣的女子,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更何況,他可是一心要替未來妻子守節的。   

許仙慢慢閉上眼睛,開始又一次的修煉,蘭若寺一戰,自己魂魄中那團光芒少了以前的輝煌,卻似乎更加凝練了幾分。   

小倩走進那間閃耀著金色華彩的房間,看著熟睡中那張臉,突然想起剛才他臉紅的樣子。嘻嘻,相公也不是寧公子那樣的正人君子啊!只是如同許仙一樣,寧公子雖好,卻不是她想要的。   

那我要等的人又是誰呢?   第二天一大早,卻傳來吵鬧的聲音驚醒了許仙。寧采臣這對模範夫妻竟然也吵架了,原由卻是寧采臣想不回書院,在家陪一陪妻子,寧母也是這個意思。但寧夫人卻堅決不肯,要寧采臣以功名為重。   

但寧采臣下定決心的事情也不是別人能輕易改變的,兩個人就此擰上了。寧采臣沖許仙歉意道:「恐怕漢文你只能獨個上路了,幫我跟先生告假。拙荊身體如此,家裡是實在需要人照顧。」眼上帶著黑眼圈,顯然昨晚也沒睡好。   

寧夫人從裡屋出來,怒道:「寧采臣,若你還當我是你妻子就趕緊收拾東西上路。」   

寧采臣只是淡淡道:「男人的事,不用你管。」   

眼看兩人又要起爭執,許仙連忙道:「寧兄,你知道我懂一些道術,我昨夜想了個辦法,或許可以治好嫂子的病。」   

寧采臣霍的一聲從椅子上坐起來抓住許仙「真的?」臉上那還有半分淡定,狂喜,疑慮,擔憂各種複雜的情緒充斥他那張方正的臉龐。   許仙顧不得肩膀的疼痛,肯定道:「該有七八分把握。」   

寧采臣顧得不禮數,急著讓許仙醫治妻子。但寧夫人竟然拒絕道:「我不治。」   

許仙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寧夫人接著道:「除非你答應我,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到書院去。」   

寧采臣猶豫了一下果然答應,她才展露笑容,她知道寧采臣極重信諾。但旁觀者清,許仙卻看出寧采臣不過是在騙自己的妻子。但對這夫妻二人之間的感情,真是唏噓不已,唯願小倩的方法能夠成功。   

能有舍利,必為高僧,蘭若寺上百年的光景,不知多少代和尚,可真正的舍利才不足十顆。其中還要算上大殿的佛像中那一顆。雖然只是土木形骸,但佛像每日受無數僧客跪拜,拜則心中必有所求,千千萬萬的願力匯聚在一起,形成的舍利更是不同尋常,小倩就是藏下大殿中那顆舍利,不足百年就有了難得的修為。   

姥姥也是憑著這些舍利鎮壓污血續命,小倩那一顆早就用完了。現在只剩下姥姥給的三顆,卻還要讓許仙用一顆。一則是小倩並不怎麼在意修煉,再是有了許仙這個大燈泡在,似乎不用再擔心修煉的問題了。   

裡屋中,由於還要小倩的指導,其他人都被趕出去,只有寧妻在床上昏睡,不用說,自然是小倩的辦法。如果大病中再見了活鬼,很難說會不會像原本的許仙一樣,直接被嚇死,那寧采臣真要找他拚命了。   

舍利在許仙手中漸漸煥發出光華,一代高僧數十年的苦修的遺留又豈是尋常。他按著小倩所教授的方法,用自己的力量引導舍利的力量,說起來簡單,可現在的許仙又哪裡懂得什麼引導,只是不停的將自己的力量灌輸到舍利中去。   

舍利的光彩倒是越來越明亮,但對寧夫人的病卻毫無益處,自己灼熱的太陽之力反而讓寧夫人滿臉是汗,屋子裡像升起爐子似的。   

冬天倒是可以當電爐子用。這個念頭在許仙腦海劃過,又趕緊收斂心神,小倩的聲音在他耳邊催促「相公,這樣是不行的,不是用你的力量,是舍利的力量。」   

許仙咬著牙低聲道:「鬼知道怎麼用這舍利的力量,要不你來。」   

小倩的聲音頓時帶著哭腔:「小倩也不會啊!只是書上說可以的。」   

引導,引導,這個詞不停在許仙腦海中迴蕩,不是簡單的注入,而是共鳴與引發,但怎麼共鳴?又怎麼引發呢?難道,像點星那樣嗎?許仙試著慢慢收回自己的太陽之力。但一這麼做許仙才發現,收回太陽之力比散發太陽之力難的何止十倍。   

太陽之力非常狂暴極難控制,若是單純在蘭若寺那樣的使勁放光許仙還行的話,但要非常細緻的控制,對現在的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掌握力量遠比得到力量難得多。   

而如果太陽之力一旦失控,恐怕他真的陪小倩做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亡命鴛鴦了。誰也沒想到,看似簡單的事上,竟然隱含著如此凶險。   

但越到艱險處,許仙的心意反而越發平靜,這不單單是運用力量的時候所帶來的那種奇妙的鎮定作用,畢竟外力再強,還需作用於內心。他前世今生也不知經歷了多少難關,做好人大都是碰到壞事,要面對這種種壞事,要比常人有加倍的勇氣和毅力。公交車上看到小偷,轉過頭去自然容易,但若能吼一聲,不同樣在磨礪著自己嗎?世上聰明人太多,但在他們聰明的逃避困難之時,早有愚者練就另一番膽魄。   

許仙額頭已經見汗,但還是沉靜的將自己發出去的力量一絲絲抽回來,這一發一收間,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力,許仙對力量的掌握更不再是以前那種粗糙的模樣。但這還沒完,還餘下一絲在舍利中,細細如弦,剩下的就是如何撥動這根琴弦的問題。   

但該要怎麼撥動呢?  



第二十九章 釋厄(下)   


他突然想起燕赤霞那一句話,奸邪之徒是無法使用舍利的力量的。   

是的,姥姥的行徑在人的眼中明明是惡,但實際上她並沒有人的善惡觀念,所以才能使用。而小倩也算是幫凶,但她卻是受脅迫。   

難道一切的關鍵,在於一個「心」字嗎?若是反過來,讓舍利感到我的善呢?   

許仙立刻一試,不再是單純的力量角逐,而在那一片空明的光中,加入自己的期待,期待一對平凡善良的夫婦,能夠得到幸福。   

若是這顆舍利的主人在世,一定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定也想要幫助他人,不然他就不配擁有這麼一顆舍利。   

舍利慢慢暈開一層彩虹般的光暈,一層一層,如小石投入湖泊,散開的漣漪。   

這光暈散的越廣,卻越清晰。病床上的寧夫人一聲微嚀,臉色果然好了很多。床邊的小倩卻突然一呆,卻見那無邊的光暈中,蘭若寺中因她而死的人一個個站在她面前,要向她索命。   

這恐怕是她最大的心結,離開蘭若,一場大火,真的就可以摸去自己所做的一切嗎?一張張臉龐猙獰怨毒在她身邊旋繞,小倩抱著頭蹲在地上,痛苦道:「快走開,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逼的。」   

許仙見身邊的小倩突然倒下去,嘴裡分辨著什麼,還以為那光暈對她有什麼傷害,連忙拋開舍利去扶她。他沒注意到,舍利在他脫手後懸浮著,依舊不停的散發著彩虹般的光暈。   

「小倩,振作啊。」許仙急道。   

蹲在地上的小倩抬起頭,一張小臉上滿是慌張和恐懼,見到許仙彷彿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撲在許仙懷裡,若不是她輕若無物,這一下恐怕要將許仙撲倒。許仙一呆,也緊緊將她抱住,他感到懷中的她依舊在顫抖。   

許仙一邊拍著她的背撫慰著她的恐懼,一邊輕聲問道:「怎麼啦?你看到什麼了嗎?」   

小倩略略感到一些安心,但聲音依舊顫動著:「相公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他們,我是被逼的,你知道的,他們要向我索命。」   

許仙輕輕嘆一口氣,抓住她消瘦的肩膀,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小倩縮著身子驚訝恐慌的望著許仙「相,相公不要我了嗎?不要啊,救我啊!」聲音哀婉的如同杜鵑泣血。   

許仙只是直直的看著她,溫和的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但如果做錯了什麼的話,就趕緊去道歉吧!」   

那雙溫暖堅定的眼眸似乎更難面對,小倩咬著嘴唇,低下頭,輕聲道:「對,對不起。」   

「大聲點!」   

「對不起!」小倩聲嘶力竭的喊出這一句,然後「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又撲在許仙懷裡,一邊哭,還一邊哽咽的說著「對不起」。早已沒了無語淚先流的幽怨姿態,此刻的小倩在他懷中哭的唏哩嘩啦,像個孩子,不停的在他胸口蹭著眼淚,轉瞬間胸口就濕了一片。   

那一群索命的惡鬼表情漸漸變得安詳,化作一個老僧,微笑著沖許仙合掌做禮,然後消弭在空中。   

許仙回頭,那顆舍利似乎耗盡了最後一點力量,化作粉塵飄揚著。   

懷裡的人兒也平靜下來,只是還抽噎著,跨過這一步,她的心裡也能夠好過些吧!道歉挽回不了曾經,但卻能夠挽救自己。能讓被自己傷害的人感受到自己心裡的歉意,總是好的吧!   

地獄的刀山火海或許想要的只是這一聲「對不起」,但沉淪苦海的人們有幾個能夠面對自己的內心,有幾個能對被自己傷害的人誠心悔過。就算得到了報應也只是自私的想著,如果當時我不怎麼樣,就不會就今日的下場了。這種後悔,毫無價值。   

是懺悔的契機還是報應的懲罰,只在一念之間,還好這一念小倩抓住了,在許仙的幫助下。   

「喂,起來吧!」   

小倩不滿的恩了一聲,依舊賴在許仙懷裡。   

許仙承認抱著這麼一個溫軟的身體還是很有感覺的,特別是胸部,算了,不說了。許仙淚流滿面,娘子你在哪啊!讀者不讓俺後宮啊!   一聲請輕響,寧夫人已經悠悠醒轉,小倩嚶嚀一聲回到古玉中。   

許仙心情愉快的打開房門,對著已經急得團團轉的寧采臣道:「寧兄,幸不辱命。」   

寧采臣來不及說什麼感謝的話就衝進房裡,剛才真把他急壞了,明明看見許仙一人進去,竟然有別的女人的聲音,裡面又是哭又是鬧的,偏偏他還不敢進去,怕是什麼請神的儀式,他所知的那些跳大神的巫婆大仙都是這樣的。   

寧母看許仙的眼光,簡直已經是敬畏了。就是現代,迷信這一套在農村也很吃的開,更別說是古代,而且估計還不是迷信。許仙深信,自己現在要不讀書,上山下鄉,搞搞封建迷信,一定很吃的開。   

不久,寧采臣出來,眼圈有點紅,也不說什麼大恩大德的話,更沒有斬雞頭結兄弟的意思,只是沖許仙一拱手。   

但許仙知道,自己若是犯了王法,棄屍街頭,收屍的一定是他。呸呸呸,有這麼咒自己的嗎?   

晚間寧家大宴一場,其實也就是殺隻雞,割點肉,在村裡的沽了半斤濁酒,還有些時蔬之類。但寧妻身體剛好些,就親自下廚,手藝頗為不凡。   

許仙看諸人臉上喜氣洋洋的樣子,心中也是高興。只是最後寧采臣還是決定在家多呆幾日,寧妻也沒有再反對,又有那個妻子不盼著丈夫在自己身邊呢?   

許仙還得一個人上路,當然,身邊還有一個可愛的女鬼,連許仙也覺得她臉上的笑容多了,算是解開心結吧!   

「喂,相公,我們什麼時候到杭州啊!」小倩在半空中飄啊飄的說。   

「快了。」許仙沉重的邁動腳步,他現在已經習慣屏蔽相公這兩個字,或者直接當成外號來聽。每當更小倩說這個問題,小倩都一副「我被全世界拋棄了嗎」的可憐表情。   

「我們為什麼不坐船啊?」小倩趴在樹梢上無所謂的問,還伸了個懶腰,這樣的陽光好久沒見過了,憑著剩下兩顆舍利,現在終於可以曬太陽了。   

「沒錢。」   

「咦,你的錢呢?」小倩好奇的飄下來問道。   

「丟了。」   

「騙我,昨晚明明放在枕頭底下的。」小倩一副捉姦在床的得以表情。   

「知道了還這麼多廢話。」許仙不滿道。   

在小倩的幽怨眼神之下,許仙再一次敗下陣來。「好了,好了,收回這句話。」   

「昨天相公說的話還算了。」小倩的臉轉向旁邊,似乎在欣賞路邊一片落葉,只是耳朵尖都紅了。   

「什麼話?」許仙完全沒有記憶。   

「永遠在我身邊啊!」小倩立馬回過身子,氣呼呼的盯著許仙,似乎在責怪他的健忘。   

「啊?有嗎?我怎麼可能說出這麼無稽的話,永遠什麼的,小孩子才會相信吧!」   

「你,你明明說過的。」小倩氣結。   

「那收回好了。」許仙不負責任的道。   

「壞人,壞人,壞人」小倩拿著一個草人蹲在角落裡拚命的戳,許仙仔細一瞧,為什麼上面寫的是自己的名字啊?   

許仙裝模作樣的喊著:「痛死我啦,痛死我啦。」但臉上一點誠意都欠奉。   

一路風塵,再抬頭時,就已經是杭州城下,小倩望著巍峨的城牆,一時失語。   

久違了,杭州。



第三十章 素貞(卷尾)  
  

許仙反顧來路,金華已遠,但此行倒是不無聊。   

先檢查了一下任務欄,恩,李老師的請柬這個任務完成了,獎勵無。為什麼是無呢?本來獎勵應該在路費裡,現在都落在寧家了。不過觸發了隱藏任務,聶小倩的救助,得了青虹劍一把,猿公擊劍圖一本,還有女鬼一隻。還真是收穫豐富啊,特別是那隻鬼,提起來都是淚流滿面啊!   

殺死怪物若干,沒有掉落任何物品,倒是有點經驗。   

什麼,你問殺鬼還漲經驗?   

當然嘍,自己練的什麼勞什子《星宿傳習錄》不是更進一步了嗎?而且還學了新技能太陽真火呢!只是依然在練氣化神的道路上,連陽神都沒有練出來,現在只能勉強說是陰神。   

好吧,這不是遊戲,許仙苦笑著對自己說。兩次性命之險,特別是身邊那個活蹦亂跳的女鬼,都讓自己明白,這不是遊戲。只是,如果這是個美少女遊戲的話,自己現在算不算已經攻略下一個美少女,呸,這真的不是遊戲。   

許仙腦子裡胡思亂想著,跨進杭州城的城門,小倩早已藏進那塊古玉中,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直奔覲天書院而去。   

翻湧的白雲之上,若有人從此望去,許仙的身影如同一滴水滴融入這人潮之中,掀不起半點波浪。這萬丈紅塵,便是世俗中人的去處。衣食住行,悲歡離合,喜笑怒罵,盡在其中。   

遙望西南,渺渺蜀山,卻有一處,諸峰環峙,狀若城廓,正是天下之幽的青城山脈。撥開終年纏繞在青峰間的白色雲霧,一處靜謐的湖泊,湖面上還浮著一層薄霧。湖中的清淺處,一條白鏈盤繞其間,吞吐著一顆白色的內丹。   

天際突然翻滾起濃濃的烏雲,聲勢浩大,轉瞬及至。本來絕不該有雷的時節,卻響著拙重的雷聲。   

青雷紫電,挾著狂猛的威勢從天而降,卻不似尋常閃電那樣電流激射,而是準確的擊在那一顆升起的白色內丹上。但月池湖上那一層薄霧卻並不消散,白色的氤氳之氣不斷升騰,聚攏到內丹之上,每一次雷光閃耀,便消散一分,但每一次消散馬上又重新聚攏。雷霆響徹山谷,初時尚有間歇,而後簡連成一片。那白色的氤氳之氣聚攏的速度越來越慢。   

在不知不覺間,烏雲越壓越低,但雷霆卻反而稀疏了一些,雲海中電蛇飛馳、雷龍舞騰。響著沉悶的響聲,卻並不落下。整個山谷都在為之震顫。   

湖水中那一條白鏈彷彿也知到了最後時刻,白色的氤氳之氣不住的翻騰,整個湖水也彷彿煮沸了一般,震顫著、翻湧著。白色的霧氣在內丹之上彷彿華蓋。   

一時間,天地為之屏息。   

山谷在烏雲之下暗的如同深夜,只有雲中偶爾落下的雷光,帶來一閃即逝的光明。   

突然,一道光芒,刺破長空,響徹天地。那光芒讓目為之失明,那聲音讓耳為之失聰。   

只有嗡嗡的震顫聲不斷的迴蕩。   

湖面中,霧氣散盡,但那一顆內丹閃耀著白茫茫的光,還有電光在上面纏繞。水中那一條白鏈一躍而而,將內丹吞入腹中。   

這一劫終於過了,即使以她一千七百年苦修的心性,也忍不住心中的歡騰。在月池湖的湖水中來回的游動。一擺尾湖邊的石柱碎散,一遊身草木傾折。   

盤繞而上一座巨大的石柱,借力蛻下一層龍衣。再從石柱上一躍而下時,一個未著寸縷的絕美女子立在湖畔。臉上猶帶著淡淡的笑意。   自顧一番,體態窈窕,膚凝如脂,更加覺得滿意。   

向著褪下龍衣一擺手,再一旋身,輕柔的白衣隨之舞動,在翻騰起伏的氤氳中,如同仙姿。   

事實上,一千七百年的修行,渡過重重劫難,此刻的她離仙道也只差一步之遙。   

玉指一掐,秀美微皺間,她已知曉,南海觀世音菩薩,不久將顯勝於離此不遠的峨眉金頂,於術數之道,她自有幾分得意,臉上也顯出了然的笑意。   

只是此刻微笑的她,如何能夠明白,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已經早早的站在西湖之畔,張望等待了多久。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她千年所修這一場,等來的是人世的幸福還是仙路的劫數呢?   

西湖之畔,知魚亭中,秋日的陽光懶散,許仙也隨著這陽光懶懶的靠在欄桿上,旁邊的聶小倩指點著湖畔的景色,笑個不停,那還有半分幽怨的模樣。儘管此時西湖的景緻遠不及春夏,但數十年未見,小倩還是覺得興奮不已。   

許仙只覺得心中帶著淡淡的安寧與自信,自己也能給那個女子這樣的快樂吧!   

他有一種預感,他等的人,就在不遠遠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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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24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10:12 PM 編輯

第2集 第一章 白鹿   


知魚亭中,小倩倏地不見。   

「漢文,怎麼剛回來就在這躲懶。」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   

許仙回頭,潘玉正笑著走進亭中,小倩早不知躲到哪去了。   

「偷得浮生半日閒啊。」許仙伸了個懶腰道。   

「偷得浮生半日閒」潘玉念叨了一番,讚歎道:「出口成章,從漢文嘴裡總得佳句啊!」   

許仙一愣,沒想到後世口耳相傳的俗語到這也成了佳句,但總不好把一切都推到道士身上,正想胡亂的應付一番。   

沒想到,潘玉衝他眨眨眼,語帶笑意「我明白,道士,道士嘛。」長長的睫毛撲閃,那對眸子裡彷彿真的蕩漾著一種叫做秋波的東西。   許仙摸摸鼻子,微微有些臉紅。   

潘玉心中暗笑:你不知道你說謊時總是眼睛斜視嗎?只是這話她當然不會說給許仙聽。   

亭中一時沉默,但二人卻並不覺得尷尬。許仙摸著手中的青虹劍,劍鞘的樣式古樸,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噌的一聲抽出劍,劍身青光瀲灩,顫鳴如龍吟聲。   

許仙凝視著手中的青虹劍,劍身反照他一雙黑色的眼眸。燕赤霞所指的那條路,遠比魚玄機所指的那條路更加令自己心動。   

四顧而殺人,十步不留身,昨晚尚在青山百里處,今朝已觀洛水之前,東去不回,飲而歌之,是謂風流。這樣的生活,在前生午夜夢迴之時,自己也曾深切的嚮往過。但在那個世界,終歸是不可能實現的。而現在,一個機會擺在自己面前,可以讓他實現這個夢想,他又怎能不心動呢!   

潘玉見許仙神色突然嚴肅,眼眸中透出一種令她感到陌生的光,她同許仙相交沒多少時間,但卻感覺已經很熟悉了。而許仙現在的神情是她所未曾見過的——冷冽而飛揚。   

潘玉下意識的想要打斷許仙現在的狀態「漢文哪來的劍?」   

許仙正想著事情,一愣才反應過來,笑道:「別人送的。」   

和煦的笑容讓潘玉鬆一口氣,不知不覺間,那笑容是她所熟悉的,甚至是珍視的,輕易不願失去。   

「青虹劍!」潘玉這時候才注意到許仙手中的劍,立時叫出劍的名字。   

許仙將劍一遞道「諾,看看,應該是真的吧!」   

潘玉接過,細細打量,又以手輕撫劍鋒。奇怪道:「是真品,只是這把劍早就失傳,怎會在漢文你手上。」   

「別人送的。」許仙懶洋洋的說。   

「那人好大的手筆,好久沒聽你講故事了,快給我講講是怎麼回事。」潘玉說著放下劍坐在許仙身邊。   

許仙也覺得沒什麼值得隱瞞的,只略故了蘭若寺降妖那一段,而將同燕赤霞如何結識,自己如何學劍,最後邀請自己去山中學劍,這些事說了一遍。   

潘玉微微念叨,「劍俠?」突然不知想起了什麼,道:「漢文,這把劍賣給我吧!」   

許仙道:「那怎麼行,別人送的,而且我還指著它去學劍呢。」   

「我們是秀才,就應該靜心讀書,三心兩意又怎能成就一番事業。這把劍就賣給我吧。」   

許仙一怔,原來是為了規勸自己好好讀書,不由嘆了口氣,道:「豪俠所贈,我哪敢賣,想要就送你好了。」他終歸是離不了這西湖的,他要等的人還沒來,與其躊躇不定,倒不如痛快決斷,拿在手邊總是個誘惑。丟棄那是不可能的,賣錢花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只有送人了,他身邊能送的也只有會武功而且救過他一命的潘玉了。   

潘玉也不客氣「好,那就多謝漢文了。」心裡莫名的鬆了口氣,這下他去不了什麼青城山了。而且她也算半個習武之人,得了把名劍也覺得喜歡。   

欣喜之下,一句話突然從她口中吐出:「有時間我舞劍給你看。」說完心裡就有點後悔。   

許仙笑道:「求之不得。」那笑容讓她有點臉熱。   

「我還要回去讀書,先走了,漢文你慢坐。」   

望著潘玉匆匆離去的身影,許仙回過頭,卻見小倩的腦袋離自己的臉只有咫尺之藥,此刻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嚇了一跳「我臉上有花啊!」   

「沒花,那潘公子臉上才像長了多花似的,相公臉上長了狗尾巴草。」小倩的臉上憤懣不平,也不知道在不滿些什麼。   

「哦?你喜歡,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下。」   

「相公以為小倩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嗎?」在小倩的幽怨攻勢下,許仙再次敗退。   

「好啦,好啦,接下來想去哪?」許仙今天是專門來陪小倩故地重遊的。   

「接下來的小倩一個人就好了,相公安心讀書吧!」   

「一個人?」許仙有些遲疑,不過看小倩滿臉期待的望著自己,就差搖尾巴了。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她大概是不會去的,真是有趣的大男子主義時代。「你一個人小心點,別讓過路的道士給收了。」   

「謝謝相公,小倩是相公的,誰也收不去的!」小倩高興的保證著。小倩的法力,就是燕赤霞都要謹慎,更何況現在吸收兩顆舍利,又兼之放下心結,更是道行大進。一隻能在太陽下自由行走的鬼類,幾乎已經是可以稱作是魔了,不去害人就算好了,又有哪個敢來招惹她。   

許仙回到書院,見門前很是熱鬧,湊上去一問才知道,金陵城的白鹿書院的秀才們來了。雖然穿的都是相似的長衫,但在細節上明顯和覲天書院的有所區別,邊角處鑲了金邊,而且顏色更深一些,和覲天書院的淡青色涇渭分明,即使在人群中也能看出近有二十人之多。書院的先生帶著學子們出來迎接,潘玉自然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大方得體的同諸人寒暄。   

注意到許仙的道來,沖許仙使了個眼色,也不知道怎麼在人群中發現他這張大眾臉的。   

「他們怎麼來的這樣早?」許仙說著倒了杯茶遞給潘玉。   

潘玉一番忙活,白淨額頭上也微微見汗,也不同許仙客氣,一口飲進道:「歷年的規矩了,江南兩個書院,一是覲天,一是白鹿。都是官學,而且財力雄厚,總會早來些時日。」   

「看來太平盛世大家都無聊的緊啊!」也只有在太平盛世,才有財力舉辦這種娛樂活動,雖然掛著學術交流的名義。   

「呵呵,是啊,等下晚上還有場洗塵宴,你來我身邊坐。」潘玉所坐的自然是主桌。   

「我隨大溜吃不行。」許仙頭痛,吃白食他很喜歡,但那些亂七八糟的場面就不是他所擅長的了。   

潘玉白了他一眼道:「你帶張嘴來吃就行了,用不著你去應酬。」   

「那敢情好,這方面我是進士及第,狀元之才。」   

華燈初上,屋裡亮如白晝,恭籌交錯間已是極為熱鬧。一桌八人,廳中足足擺了七桌。主席上雙方的先生各二,學生各二,許仙就是其中之一,有點學生代表的意思。有潘玉加李思明這對黃金組合,氣氛自不必說。   

許仙只顧得悶聲發大財,只是對面那個前江南第一才子倒是讓許仙注意了一下,上一次初雪會得了第一的正是這個傢伙,次初雪會是覲天書院唯一一次沒有拿到第一的一次,這個王守義雖然沒有技壓群雄,但也算拿到了名次上的第一。不過讓許仙深刻的記著他的原因是因為他有一個超搞笑的名字,叫王守義。這玩意吃了好多年。   

不過這王守義倒是豪爽的一塌糊塗,對人也極為熱情。但許仙總是覺得那種豪爽裡總有幾分作偽的味道。既沒有李思明的真瀟灑,也沒有燕赤霞那種豪氣。   

只是他們的學生組合到何這邊的一樣,王守義身邊坐著的同伴,是席上唯一比許仙還要沉默的人,身材不高,黑黑瘦瘦的貌不驚人,只是一雙眼睛不時劃過潘玉,許仙如今也是有靈識的人,感覺出一種惡毒的敵意來。讓許仙不禁暗自皺眉。這金陵書院來者不善啊!   

不過就一個名頭,至於抱那麼大的敵意嗎?



第二章 擋酒   


酒到酣處,雖是讀書人,也要在酒桌上分個高低。   

王守義豪爽笑道:「潘兄若能在酒量上勝過我,我立時認輸。」當然,他的話帶著玩笑的含義,誰也不會當真。而且更顯得自己豪邁不羈。但那挑釁的姿態卻讓人不得不接。   

但潘玉口中含著醉玉,怎會懼他。只是醉玉雖好,但酒水只是在口中一過,並不能吸盡所有的酒精,而且那種淡淡似水的酒漿實在算不上好喝。那王守義彷彿真的是海量,潘玉雖然不動聲色,許仙卻能感受她的厭惡。   

許仙看不過去,顧不得什麼禮數「王兄,我來陪你喝幾杯。」笑著接過他的酒。王守義一愣,心道你是什麼東西,但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灑脫:「好,就讓我來會一會許兄。」   

李思明遞過來一個讚許的眼神,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去和小輩對飲。   

而潘玉看許仙同那王守義虛與委蛇,心裡想:他是最討厭應酬的。但看他為自己飲酒的姿態,心中微微有些甜蜜。   

許仙不愧為酒囊飯袋的小白臉,酒量不凡。但對面那個賣十三香的彷彿酒缸一樣,酒罐進嘴裡,深不見底。許仙雖然道法有成,但身體卻還是凡人之軀,只是勝在醒酒極快才能勉強支撐。   

許仙頭昏腦脹,胃中翻騰,告罪一聲,借小解之際,到廳外吹吹涼風,讓自己清醒一些。深深的呼一口氣,突然有人搭上自己的肩膀,輕聲道:「漢文,你還好吧!」   

許仙回頭,潘玉正站在等下,紅撲撲的臉頰少了平日的淡然,自有一番明豔動人。「還好,不過那小子真厲害,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能喝的。」   

潘玉的臉在燈下似乎更紅了,但只猶豫了一下,就伸出藏在身後的手,一隻白色的絲帕,手帕中間放著一塊葉狀的白玉。「諾,這個給你。」不由自主的避開許仙的眼神,此刻微醺的她,心中的防備降到最低。   

「這是什麼?」許仙的話讓她心中一陣慌亂,但很快定下心來解釋了一番,這塊玉她已經用清水處理過了,而且仔細擦拭了一番,才拿出來。   

許仙一聽大為讚歎:「神器啊,看我回去弄死那小子。」接過含在口中,感到一陣淡淡的甜意,神智不太清醒的他一時之間想不到這塊玉本來的所在,轉身向廳中走去。   

潘玉看他離去的身影,輕輕退了一步,避開頭頂的燭火,隱於黑暗之中,臉上在發著燒,但卻並不後悔。「呼」學著許仙的樣子深深呼一口氣,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但心中冒出許多聲音「醉一次又何妨呢?」偷得浮生片刻醉吧!   

但兩個人的酒量很快技驚四座,書院宴請,酒都是上好的女兒紅,雖然度數還不如現代,但也是很濃的了。許仙同王守義拼酒,自己每喝一杯覲天書院這邊就是一聲叫好。而王守義每喝一杯,他們那邊也是這樣。酒宴的氣氛倒是因為二人而到達了頂點。   

只是這場酒席一直喝到最後許仙也沒能將那個賣十三香的放倒,但看的出後面他也是在勉勵支持著,臨別時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匆匆退去。許仙心中得意「喝自己的酒,讓別人吐去吧!」   

而兩個人喝下去三大罈酒,到最後諸人看二人的目光已經跟看怪物差不多,連叫好都忘了。   

許仙敢打賭對方一定也用作弊的手段,人的酒量有大有小,但總歸是那百十斤肉,這種喝法早就超過了人體極限了。   

潘玉看許仙的眼神略有些迷離,其間她有喝了幾杯,但她非是量大之人,醉意更加濃重。倒是許仙仗著有那片醉玉,喝酒跟喝水差不多,而且已有了些道行,此刻神智反而清明了許多。   

扶著潘玉向臥房走去,今夜一番痛飲,倒也痛快。   

「夏兄,我們也該回去了!」王安招呼夏子期道,許仙本該與王安這同鄉同房,調換之下,倒變成他們二人同房。夏子期咬著牙,看著許仙離去的身影,那種榮譽本該是屬於他的,他堂堂通判之子,這種時候竟然沒有坐上主桌,坐在一邊看許仙同白鹿書院的人談笑,他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虛名嗎?但總是讓人難以釋懷。   

書院西面的晚風園,專門是給白鹿書院的來客準備的,屋外一片修竹,此刻不住的震盪。王守義扶著竹身一個勁的嘔吐,旁邊一個瘦瘦小小的黑色人影,正冷冷的站在那裡,也不去扶他。   

王守義吐完,怨道:「胡克,你不是說這藥服下去,喝酒千杯不醉嗎?」   

那名為胡克的人第一次開腔道:「你喝下的酒不止千杯,而且你沒有醉啊。」他的聲音古怪、咬字不清,難怪總是一言不發。   

王守義起身大手一揮道:「我不管這些,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只要他喝醉,就可以。」   

「好,只要覲天書院再輸一次,明年的初雪試就該到金陵來開了。我以調查過,書院中,除了那個潘玉,無人是我對手。」   

「要死還是要病?」胡克的聲音古怪中還帶著些許得意,那是掌人生死的驕傲與快意。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大丈夫行事,何惜一條人命,我要他死。」王守仁的聲音狠辣果決。   

「那剛好,他的魂看起來非常適合煉製絲羅瓶啊!」胡克在黑暗中陰沉的笑著。   

王守義的臉藏在黑暗中,滿是鄙夷。這南洋來的小矮子,要來大夏學什麼天朝文化,父親竟然准了他來書院讀書。只是沒想到還真有些門道,叫什麼降頭術,此次剛好就用得上他。但對這些小道,王守義自然沒放在眼裡,只要不給他準備的時間,尋常兵丁就能打殺了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終歸不過是個工具罷了。   

胡克怪聲道:「我回去下降頭去了。」   

「嗯,去吧!」王守義隨意的擺擺手,一派豪雄風範,也是個胸懷大志之人。   

許仙扶著潘玉進了屋,一路上簡直要軟在自己身上,許仙也沒想到他酒量如此之差。肩膀消瘦,不像個練武之人,而且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清香,不知道用了什麼香料,只是那眼波迷離,髮絲凌亂的模樣,即使他也難定心神。口中那塊醉玉已經取出來,酡紅的像懷中的人一樣。   

許仙已經想明白這塊玉是怎麼回事,不過前世同學之間,用一個飯缸泡麵,一雙筷子吃飯的時候也多,倒沒怎麼放在心上。恩,是他儘量不放在心上。   

潘玉放在床上,許仙也出了點汗,腦子倒是清醒了很多,潘玉看起來高挑,只比許仙低那麼一點點,但還好並不重。   

「水,水,漢文給我水啊!」潘玉剛躺下就吵著要喝水,許仙趕緊倒了杯水給他,咕咕咕的喂他喝下去才繼續躺著。   

許仙看著安靜下來的潘玉,這傢伙酒量雖差,但醉像倒不難看呢!   

黑沉沉的書院裡,西面的晚風園中一間房裡還亮著些許燭光。幾隻小兒手臂粗細的紅燭躍動著火苗,香案上一隻銅瓶正顫抖個不朽。那胡克穿著一身奇異的服飾,正用家鄉的語言嘰裡咕嚕的念叨著。   

胡克突然大吼一聲,小小的銅瓶陡然飛出一物,竟然是一個小兒人頭,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樣子,大小剛好能夠穿過瓶口,只是面目猙獰怨毒死死的盯著胡克,胡克口中的念叨更加密集如疾風驟雨一般,那小兒頭忽的一聲飛出窗去,頭下面還連著一大串腸胃內臟。   

胡克終於鬆了一口氣,臉上也多了幾分猙獰的笑意。  



第三章 降頭   


趁著夜色,小兒頭飛向天空,飛向書院的靜心苑,正是許仙他們所居的地方,在二人房間的屋上停下,突地發出嗚嗚的呼聲,這聲音只有受術者才能聽到。   

「好吵啊,痛,漢文,我的頭好痛啊!」   

許仙正準備解衣入睡,潘玉卻突然大呼喊痛,許仙連忙上前,潘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跌進他懷裡,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你怎麼啦,明玉?」許仙焦急的問著,懷中顫抖人在這一刻似乎更加消瘦。   

許仙大聲呼救,房外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終於驚醒了隔壁的同窗。拍門問著:「怎麼啦,怎麼啦。」   

「別拍了,快去找大夫。」許仙一聲大吼,他想要自己去找,只是懷裡的潘玉緊緊的抱著他,另一隻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力量大的根本掙脫不開。   

不久之後,「大夫來了,大夫來了,許仙快開門啊!」門外的拍門聲更加激烈,房中的許仙何嘗不是焦急萬分。俯下身,低聲在潘玉耳畔,用哄孩子口氣道:「乖,先放手,我去找人幫你。」潘玉緊閉著雙眼,慢慢鬆手,許仙立刻去開門。一個白鬍子的老先生看起來就是大夫,瞪了一眼許仙「怎麼這麼慢,出了人命怎麼辦,總督大人的侄子只你擔當的起的嗎?」說完轉身將門關上。   

在黑暗的天空中,小兒頭盤旋了兩圈又飛向晚風園。   

他晚上睡的正香,有人拍門,本來還老大不樂意,緩緩起身。但屋外不知誰喊了一句,總督大人的侄子潘玉公子。他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直衝這裡,敏捷的連帶路的秀才都自愧不如。   

這時候許仙哪裡會同他計較,請他趕緊看病,這大夫一副先不同你計較的樣子,上前為潘玉把脈。   

「風邪入腦,潘公子怕是中了腦風,這病來的如此之急,怕是不太容易醫治,老夫回去開幾付藥試試吧。」大夫搖頭晃腦的說。   

而此刻潘玉卻醒了,看看衣衫,還要沒有褪去。拱手道:「謝謝先生了,我現在好些了,明天再吃您開幾付想必就痊癒了。」   

大夫心中一喜,全然忘了剛才的診斷,拍著胸脯說潘玉無大礙,又說了幾句體面話才離去。屋外夏子期攔住大夫道:「潘兄怎麼樣了。」   

「有老夫在此,自然無大礙,諸位請回吧!」   

諸人都鬆了口氣,夏子期心中卻隱隱有些失望。   

「明玉,真的沒事了嗎?可剛才那老頭說。」許仙有些猶疑的問道。   

潘玉笑道:「你沒聽過,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嗎?」看樣子連酒都醒了,似乎真的沒事了。   

許仙也明白古代的醫療環境,醫生看病必要先把病人的病情說得極為嚴重,這樣治好了當然是自己醫術精深,治不好就是命該如此。但這句出自《扁鵲見蔡恆候》的話總讓他感覺有些不吉利。   

許仙突然感覺手腕生疼,低頭一看,被潘玉握住的手腕留下一排青色的指痕,略微有些浮腫。   

「漢文!」許仙回頭見潘玉歉意的望著自己,許仙搖搖頭表示沒事,拉下衣袖蓋住手腕,比起這小小的疼痛來他還是更擔心潘玉的病。真的沒事了嗎,但那時候的痛苦可是清晰的傳遞到自己心裡。   

晚風園,胡克的房間中,胡克熄滅紅燭,蓋好瓶子。王守義推門進來問道:「好了嗎,那邊都亂成一鍋粥了。」   

「我這人頭附肚童神從不輕易用,種子已經種下了,等著收穫就行了,桀桀,用天朝的話說就是天妒英才,紅顏薄命,死的早一點很正常。」胡克笑道。   

王守義也滿意的笑了,潘玉死於隱疾,誰也算不到他身上。只是敵人像這樣自己倒下,倒像是自己得了天命一般。不,這就是天命。   

第二天醒來,許仙看向潘玉的床鋪,出奇的沒有早起。   

昨晚睡的太晚了吧!許仙這麼想著。出去帶了早餐回來,潘玉卻還躺在床上,許仙覺得有些不對,推醒潘玉,潘玉無力的轉過頭來,臉上的憔悴下了許仙一跳。   

他從沒想過一夜之間,一個人能夠憔悴道這種地步,本來溫潤白皙的臉色現在變得蒼白,眼眶也透出黑眼圈,特別是眼神中那種深邃而清澈的感覺不見了,變得充滿了疲憊。只是即便如此,依舊美的驚人。   

潘玉摸摸頭髮,道「可能昨晚喝太多了吧!」下床到桌邊吃她的早餐。   

而許仙再一次又大夫了,桌上的米粥升騰著誘人的氣息,但潘玉卻感不到絲毫的飢餓。自從開始習武,已經好多年沒有生過病了,這種軟弱的感覺,讓她有些討厭。   

昨晚那個大夫又來了一次,說了些模稜兩可的話,在沒有昨夜的自信。開了一方即便無功也不會有過的藥,就匆匆離去。   

覲天書院的同窗們紛紛來探望,但都被許仙擋在門外。夏子期拿著一些補品卻被許仙擋在門外,不禁大皺眉頭「潘玉是不是你一個人的朋友,我們都該進去探望,你偏偏攔著,安得什麼心思。」   

「不宜見風,不宜見客,這是大夫的囑託,諸位還是請便吧!」許仙只是面無表情的擋在門口。   

午時,潘玉的叔叔,潘總督親自造訪。許仙不便進去都站在門外,不久潘總督出來看著許仙,囑咐道:「你好好照顧他,我保你前途無量。」他也是著急了,才會說出這種平日絕不會出口的話。哥哥將獨子託付給自己照顧,若是真在這裡出了什麼事,以後恐怕都無顏相見。他本想安排些下人來侍候,但潘玉竟然執意不允,他知這侄兒性情,也無可奈何,只能託付給許仙了。   

許仙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低頭說了聲「是」。   

而後杭州府有名的大夫紛紛上門,但沒一個能說定是什麼病的。一下午幾乎沒撈著清淨。總督大人開出重金,想冒險取功名的大夫倒不是沒有,但開出來的藥房拿給潘玉一瞧,都是嗤之以鼻。她雖然不懂岐黃之術,但醫術倒是看過不少,基本的醫理還是明白的。但即使她自己也說不出自己是得了什麼病,彷彿有一個無形的深淵在不斷的吞噬她的精力。   

日漸消瘦的她已經不能下床了,再沒有人來探望,連大夫也不敢來接她這個病人,萬一治不好惹怒了總督大人,那可是擔了天大的干係。只有一開始那個大夫被逼著沒辦法,依舊開出些無用的藥來,現在醫館也不開,每天在家裡後悔發愁。書院裡漸有傳言她招了邪祟,門前愈發的冷落。很多人都直接繞道,不從他們門前經過,反正一個將死之人是沒有結交的價值的。   

還好他還在吧!她這麼對自己說。   

「明玉,該吃藥了。」屋裡傳來一陣藥香,許仙端著熬好的藥坐在床邊,臉上還帶著勉強的笑容。許仙將她扶起,她就這麼勉強的靠在他懷裡吃藥,看他舀了一勺認真的吹涼,然後喂到她嘴邊。藥很苦,但同她所一直一來的忍耐相比不值一提。雖然知道沒什麼用,但就想暫且靠在他懷裡吧!   

許仙皺著眉頭,他感不到潘玉的求生意志,反而早早的就認命了似的,他雖然不懂醫,但根據前世的知識,也知道病人的心理狀態是很重要的。但他不理解,以潘玉的家世,衣食無憂前程似錦,怎麼會這樣呢?   

如同在冰天雪地裡孤獨的跋涉了許久的旅人,心中早就充滿了疲憊和寂寞,而這跋涉卻注定沒有目標。這時候漫天的風雪中出現了一個溫暖的小屋,似乎終於找到了可以停下的理由,即便小屋不過是死亡的代名詞。但總算可以對自己說,我已經盡力了。
  
病痛讓這麼多年積累的柔弱全部爆發,再也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力量。不但沒有對於死亡的恐懼,反而還帶著「還好不用孤獨的死去」這樣的慶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26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10:20 PM 編輯

第四章 病危    


潘玉看著許仙「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許仙下意識躲開了目光,極有義氣的道:「我們是朋友嘛,這時候不幫忙,要朋友有什麼用!」   

「朋友嗎?也好!不過要是別人,漢文也會這麼做的吧!你再給我講幾個故事吧!」   

「故事?算了,我還是講笑話吧!」上次的打擊真是記憶深刻。   

潘玉搖搖頭,堅持道:「是故事,像上次那樣的故事!」   

許仙無奈,只能滿足他毒舌了。電影,電視,漫畫,小說,各種各樣的愛情故事。   

只是讓許仙意外的是,潘玉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聽著,即使是女追男這種出自網絡小說的意淫故事,也沒有說出「這個女人太不知羞恥了這樣的話來。」   

「如果我是女子也一定會追求漢文你吧,凰求鳳,大概也很有趣吧!」   

許仙如遭雷擊,大概寧願聽到惡毒的話來。心裡淚流滿面,我真的不是玻璃啊!   

潘玉一看他神色就猜出他在想什麼,不由輕笑出聲,那笑容極美,極淡。只是臉色愈發的蒼白,彷彿透明。   

許仙清晰的感覺著,這塊美玉在漸漸變得透明,變成冰,然後再慢慢融化成水,徹底的消散於這個人世。   

不行,得做點什麼。許仙這麼對自己說。現在他萬分後悔讓聶小倩獨自離開,雖然那兩顆舍利被她用了,即使不離開恐怕也沒有什麼辦法了。蒼生無奈,便只有求助於鬼神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還認識另一個此道中人,雖然不確定有沒有用,但也只有一試了。   

許仙用力的拍打著玄機觀的大門,不一會兒,那名為筍兒的小道士打開門「師,許公子,你怎麼來啦,從金華回來了嗎?」   

許仙一把抓住小道士肩膀道:「快帶我去見你師傅,我有急事找她。」   

筍兒輕輕掙脫道:「我師傅遊方去了。」   

許仙大失所望道:「她什麼時候能回來。」   

筍兒搖搖頭「這可說不準,少則三五天,多則一個月。」   

「你會治病嗎?」許仙也知自己有點病急亂投醫了,但總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啊?我不會啊!」   

果然,許仙只能希望而來,失望而歸了。   

道觀的後院,魚玄機靜靜的坐在石桌前讀著一本道德經,依舊是一身杏黃色的道袍,安靜的如樹上落下的黃葉。   

筍兒好奇道:「師傅,你為什麼不見師叔啊!」   

「這是他的道,若想走就自己走吧!」魚玄機放下手中的書「而且我有種感覺,那潘玉是他的劫數,死了倒也乾淨。」   

筍兒猶豫道:「可是,出家人不是慈悲為懷嗎?」   

啪!捲起的書打在筍兒頭上,魚玄機盯著筍兒道:「小丫頭學會教訓我了,那是和尚騙人的話,我輩修行,講得是捨棄,他又是個沾上就舍不下的人,剛好有這種機會,他不舍也得舍,豈不是兩全齊美。」   

筍兒淚眼婆娑,不知道是打得,還是那些話「那師傅有一天也會捨棄筍兒嗎?」   

魚玄機瞪眼道:「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丟出去。」   

筍兒委屈的抱著魚玄機的纖腰,魚玄機嘆了口氣,摸摸她的小腦袋,心中問自己,你真的舍的了嗎?還是非要到不得不捨的時刻。   

筍兒心知這師傅口硬心軟。恩,按師傅自己的說法就是難得大道。   

時間如水流逝,轉眼間就已經六天過去了。許仙喂藥的時候感覺懷中的人已經輕如紙張,脆若琉璃。他每天下午都去玄機觀,但卻只得到一句話,師傅還沒回來。   

許仙站起身要再去一次玄機觀,本該睡著的潘玉突然輕聲道:「喂,別走,如果你走後,我突然死掉了怎麼辦啊!」   

許仙這幾日看她日漸萎靡,卻毫無辦法,心裡早已煩躁不已,聽潘玉輕易的說出這個死字,不由怒道:「你叔叔給你派人服侍你,你又不要,老子天天伺候你,現在還要出去想辦法救你。你還說這種喪氣話,不準死,我沒回來,你就不準死。」  

 小屋裡的氣氛凝滯了,許仙也有點後悔。   

潘玉捂著小嘴,瞪大眼睛,驚訝讚許道「漢文果然好威風呢!」   

許仙哭笑不得「威風你個頭,我去去就回,不會化很多時間的。」   

「嗯,我等你回來。」   

晚風園中,王守義問道:「怎麼樣了,最後一天了。」   

胡克冷笑道:「最遲今晚,就要了他性命,這裡施法太不安全了,換個沒人的地方吧!」   

王守義眼中掠過一絲喜色,但為了保持風範,強自抑制。這些天來,他同覲天書院的其他秀才們,飲酒作詩,互相試探。果然再沒有一個能勝過自己的,眼看就能夠實現目標,怎能不喜呢?   

玄機觀中。   

筍兒輕聲道「師傅,師叔又來了。」她看得出來師傅進來情緒不佳,想必心中也頗多猶豫吧!   

魚玄機不說話,只是看書,但如水的眼神卻飄忽不定。   

「那筍兒就說師傅沒在。」筍兒乖巧的說,然後一步一步向大門走去,敲門聲愈發的急促了。   

魚玄機放下書,輕輕嘆一口氣道:「罷了,讓他進來吧!」   

天色將晚,西子湖上,漂泊著一隻小船,船中正是胡克和王守義。胡克又穿起了家鄉祭祀長袍。幾隻白色的引魂幡隨風飄蕩。似是經文,似是咒語的念叨聲想起來,引魂幡劇烈的顫動起來。   

書院中,潘玉突然感覺腦海中嗡嗡作響,似乎有一種聲音在勸自己離開這個塵世,離開這疲憊的生活。莫名間就想隨那聲音而去,但總還記得許仙讓自己等他的。   

胡克的念叨聲愈發急促,他沒想到七天時間,潘玉還能如此抵抗自己的引魂。他卻不知道,潘玉的意志力遠超常人,若真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常人絕難以改變。   

許仙一路狂奔,心裡狂喜著,他找到能夠救潘玉的辦法了。書院已經近在眼前了,不過旁人驚訝的眼神,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飛奔而去。那熟悉的房門,一推即開,那熟悉的人躺在床上對他笑了一笑,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胡克感覺心神一鬆,躺倒在船艙中,喜道:「成了。」   

許仙的手顫抖著離開潘玉的鼻息,心中滿是悔恨。如果從頭到尾都毫無辦法,他或許能夠稍微平靜些的面對,但明明已經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卻在轉瞬間被打入深淵。   

不由這麼想著:如果我能再快一點,是不是就能救他。   

「對了,道德經。」許仙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拚命翻找著自己的包袱,一本精裝的書出現在手中,正是他師傅留給他那一本《道德經》。   

在金色火焰中,書本一瞬間被融化消解,卻有一隻小小的玉牌落在許仙手中,竟然連太陽真火也無法融化。   

小小的翠綠色玉牌,似乎是石碑的微縮版。上書「功德」二字,功德下面是一排數字,「拾萬貳仟捌百肆拾肆」,兩邊卻寫著兩句話「有心行善,善而不賞。無心作惡,惡而不罰。」   

許仙無心細看,只按著魚玄機教授的方法,握緊玉牌。心中只一個念頭「我要他好好活著。」   

但毫無作用,潘玉靜靜的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對許仙的願望毫無反應。神魂已離,就算有救命的仙丹也無可奈何。   

房間裡漸漸安了下去,黃昏過後便是長夜。   

許仙漸漸絕望,頹然坐在潘玉的身邊。   

是我的努力不夠嗎?是我的力量不夠嗎?是否我真的有了神仙的手段就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呢?隨遇而安的性格,從未有像現在這樣渴望力量,只因無法面對身邊的人就如此的逝去。   

這時,手中的功德牌閃爍著青色的光芒,上面的數字激烈的變換,一個勁的往下掉。許仙卻如木偶般毫無察覺。  



第五章 出竅   


終於,那數字定格在「貳仟捌百肆拾肆」上,整整少了十萬。清光籠罩許仙全身,他的神魂前所未有的變化著。   

那一顆主星在漸漸融化,在整個魂魄中流淌,陰陽流轉間,原本的魂魄漸漸被這光填滿,而原本的魂魄則彷彿胎膜籠罩著內裡金色的神魂,許仙沒來由感到一陣氣悶,掙動起來。彷彿破繭成蝶一般,許仙終於掙破了那一層胎膜,內裡金色的神魂開始主導一切。脫胎換骨以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變化。   

許仙的身體突然倒在床上,然後他發現自己看到了自己,自己的身體如同沒了線的木偶倒在床上,而現在的自己正散發著金色的光芒漂浮在半空中。   

「陽神出竅」,若是有修行者在此或可一口叫出許仙現在的狀態,然後豔羨不已。   

練氣化神的最大難關便是神魂從陰魂到陽神的轉變,一謂之魂,一謂之神,一念之間,天地分際。若是許仙靠著慢慢修行,恐怕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走到這一步,但機緣巧合之下,憑著那一塊小小的玉牌,花費十萬功德,竟然一步跨越天塹。   

只是就算是修成陽神,想要「出竅」還需許多時日的積累,但他憑著太陽純陽之力,竟然一步蹴就,不能不讓人讚嘆造物之神奇。   

許仙浮在空中,靜靜的環視一週,心中無悲無喜,剛才的頹喪彷彿屬於另一個人。他本該驚訝於自己現在的狀態,可是現在的他連驚訝也無半點。那一顆心便如一片光之湖,平靜的不起半點漣漪。   

若是自己修煉而成,本該帶著本來的心性,但憑藉外力促就,許仙所煉出的陽神卻彷彿只有道性。   

在心理學上有所謂極端體驗,那一刻感受到同世界融為一體或者內心的極度安寧,這種體驗可與而不可求,就好像許仙點星時在小橋上悟道的那一瞬間,那一刻他是最接近所謂「道」,佛家稱之為「覺」。   

但那種狀態注定不可能持久,因為人總得回到現實生活中,而不可能時刻處於「覺」的狀態。許仙后來在睡夢中修煉時,或者使用力量時,卻是最接近這種狀態的,所以總會變得格外的淡漠。而如今許仙強行修成陽神,卻在其陽神出竅的時候時刻能保持這種「覺」,只是這種狀態是福是禍還難以預料。   

但無論再怎樣無情,他還沒忘了自己的目標。輕輕的閉上眼,似乎在感受天地間某種奇妙的契機,片刻之間,睜開雙眸,金光閃動,將手一招,潘玉放在床邊那把青虹劍落在手中,然後向著一個方向飛身而去。
  

許仙本不通任何飛行之術,但此時陽神大成,聚則成型,散則成氣,快逾飛鳥。只是他有意隱去身形,常人不得見罷了。


潘玉的魂魄飄飄蕩蕩,心中渾渾噩噩,矇昧不清。彷彿沒什麼無形的東西牽引著向一個方向飛去。直到西湖之上,一個漂泊的漁船。見兩個熟悉的人,心中略有明悟,但卻不能自主。   

胡克目瞪口呆的望著飄來的魂魄,眉目依稀還是潘玉的,只在細微處略有變化,哪裡是什麼風流公子,分明是一個絕代佳人。王守義眼皮上塗抹了胡克給的膏藥,亦能見陰魂,此刻也是驚訝萬分。   

胡克心中色心大起,不由後悔讓旁邊的王守義見了。一看王守義果然垂涎三尺,問胡克道:「你不是有觸摸魂魄的方法嗎?」   

胡克猶豫道:「人與鬼交,陰氣入體,恐怕會有損害。」   

王守義一瞪他:「讓你說你就說。」潘玉恐慌而無力的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胡克卻目瞪口呆的望著天邊,寂靜的湖面上,突然一點金光飛馳而來,轉瞬即至,立在船首,潘玉的面前。金光中一個人影,正是酒宴上所見的許仙。此刻依舊做平日大半,但眼中一片空茫,掃視一週。雖然看向胡克二人,但偏偏有好像什麼也沒看,只有看向潘玉的時候才微起漣漪。金光中那平凡的相貌在此刻卻威嚴如神明。   

胡克心下駭然,這許仙怎麼有如此道行。但他畢竟是自小修行,跟隨的也是南洋有數的降頭大師,頗有些功力。此刻雖驚不亂,忙祭出絲羅平中的小兒頭咬向許仙。旁邊王守義也知道這事被人撞破,無論是人是鬼,如果不能滅口,潘家的報復可不是說笑的。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撲向許仙。胡克祭咒還需時間,王守義劍來的竟然還要快些。   

劍光閃。   

王守義手中之劍同他握劍的右手一起飛了出去。許仙用的竟然是他只翻看過一遍就丟在衣櫥裡的猿公劍法,此刻他心意明慧,隨手使出,會些武藝的王守義竟然非他一招之敵。王守義握著手腕趴在地上慘嚎,他的妙筆生花,他的雄圖大業都隨這一劍去了。   

一個連著肚腸的小兒頭嘶嚎著向許仙飛來,那聲音極為惡毒,傷人魂魄。另有七八條鬼魂張牙舞爪撲來。船上狹小,許仙又站在船頭,而他身後就是潘玉。而操縱這一切的胡克,頭竟然高高飛起,如同他控制的那個小兒童一樣連著肚腸。   

飛頭術是降頭師的保命之法,胡克高高飛起,若是這一擊能成,他自然下來收拾殘局,若是失敗就高飛遠遁,諒那許仙也追他不及。   

千鈞一髮之際,許仙卻棄劍,而將雙手虛籠,明明尋常只是一雙肉掌,卻彷彿要把前方的一切都籠罩進去。   

黑暗的水面突然爆發出一大片金黃色的火光,照亮一切。   

許仙在寧采臣家領悟的吸納引發之法,此刻百分之百的運用出來。不同於將太陽之力吸納進體內再釋放出來,而是吸納周圍的太陽之力到面前一個小小的區域,再瞬間引發出來。那金色的火焰雖然不及太陽真火的威力,但如火雲般燃燒了一大片區域。   

鬼魂一瞬間就被蒸發,小兒頭在火焰的中心也只多堅持了一瞬,而胡克的頭在半空中肚腸都被燒壞,一顆又頭顱落在船上,被許仙上前一腳踏住。   出來話長,但從許仙飛來、斬手、放火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腳下的頭還在顫動不已,張著嘴想要咬人。許仙一手撿起地上的青虹劍,輕輕一送,一劍貫穿了天靈蓋,釘在甲板上,人頭才終於寂然。許仙又補了兩劍,才一腳踢下水。在黑暗中發出「噗通」一聲響聲。   

這時王守義忍著劇痛,勉強站起來,剛才的火焰主要燒向半空,他竟然無事。他已經搞清楚局面,強自鎮定道:「潘玉已經死了,你只要放過我,我保你半生無憂,修煉所需的金銀我也可以提供。今日之事我決不向任何人提及。」   

但他自認至少有五成把握可以說服許仙,但他沒注意到,從頭到尾,許仙的眼中都是一片空茫,沒有憤怒,沒有殺意,甚至沒有殺人之後的得意。寂靜如蒼天一樣的眼眸,注視著大地終生,不過萬物芻狗而已。   

劍光起,頭顱飛。許仙回首注視著潘玉,眼中終於多了些人的感情,只是略微有些迷茫。不知是迷茫於此刻的有情,還是此刻的無情呢?   潘玉瑟縮著,張口欲言。但許仙微微搖頭,輕輕將她抱起,向著書院飛去。   

不同於來時的渾渾噩噩,潘玉這時候清醒了許多。眼看著許多熟悉的場景從腳下滑過。她抬起頭望著抱著他的男子。夜風中,他的長發飄揚,有時候會同她的頭髮糾纏在一起,然後分開。   

許仙身上的金光閃耀,但非凡人所能看見,但在黑暗中不知多少眼睛注視著他劃過天空的痕跡,露出思索的神色。   

「這位仙長請留步。」一個青面獠牙,身高近丈的惡鬼突然升上天空擋在許仙面前。   

許仙面無表情,將手放在腰間的青虹劍上,身上的光芒也灼熱起來。   鬼卒一陣難受,連忙道:「我家大人請仙長到府中一晤。」他看許仙沒有動心的樣子,補充道:「若要救你懷中的女子還需我家大人的幫忙。」   

許仙淡淡道:「帶路。」   

那鬼卒連忙在前面引路,二人都是飛行,只是轉瞬間就到了目的地。潘玉從許仙懷裡露出頭看去,卻是杭州的城隍廟。仔細一想,那帶路的鬼卒也是城隍廟中泥塑的四鬼之一。   

進了城隍廟,果然另有三個鬼卒侍立,堂上坐著的正是城隍君。   

一個紅面赤髮的鬼卒厲聲道:「大膽濁物,見城隍竟敢不拜。」



第六章 醒轉  


許仙卻看也不看那惡鬼,只是靜靜的站在堂下,抬頭向那城隍君望去,那城隍君倒是尋常人的模樣,長面高准,續著鬍鬚,身上穿著不知是何朝代的官服,一副威儀的模樣。   

許仙問道:「你要如何救她。」   

那城隍君望向許仙的眼眸,心中一驚,世上竟然真有這等人?   

竟然不顧的威儀,從堂上走下來,拱手道:「道友不知如何稱呼,在下趙文會,適任本地城隍已有十餘年,卻不想有道友這樣的人物。」   

鬼卒都訝然相顧,城隍審陰,最重威嚴,又是在這公堂之上,何嘗見過大人對人如此客氣。   

許仙道:「在下許仙,家住錢塘,現在覲天書院就讀,我朋友遭惡人相害,這才出竅相救,還請大人助我一臂之力。」雖然是恭敬求肯的語句,但現在的許仙說來總有些淡漠的味道。   

趙文會卻並不在意「原來就在左近,魂魄離體,雖然有可能活過來,但卻未必,這有還陽丹一枚,附體時與她服下,必能換陽。今日就速速離去吧,來日再相邀。」   

說著遞給許仙一個小匣,許仙還抱著潘玉,只能頷首做謝。而潘玉早將頭埋在他懷裡做了鴕鳥,在人前被人抱著,她心中還是極羞澀的。   

許仙出門,再次飛上天空。   

那帶許仙過來的鬼卒問道:「大人,這許仙固然有些道行,但又何必如此客氣呢?」   

趙文會目送許仙離去,聽聞鬼卒的問話,嘆口氣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個修道之人。」   

那斥責許仙的紅面鬼卒笑道:「大人不也是修道之人,就是我們兄弟,也一心修行。」   

趙文會搖搖頭道:「世上修仙修佛者如過江之鯽,修道者凡幾?」而且他心中還有一樁心事,那一枚珍藏的還陽丹,雖然只能救一救剛死不久陽數未盡的人,但也非同小可。今日要同許仙解下這個善緣,也是為後來計。   

四鬼都是摸不著頭腦,但也不敢再多說,只是許仙那空濛的眼神深深的留在他們心裡。   

一陣風吹,房門大開,許仙抱著潘玉施施然走進去,卻見房間內有同樣的兩個自己。   

將潘玉放在床上,眼看著她慢慢透進軀體之中,拿出城隍君所贈的那一枚還陽丹,放入她口中。丹藥清香撲鼻,入口即化,不多時潘玉悠悠醒轉。許仙放下心來,也投進自己的軀體中,此次陽神出竅,實在是費了不少心力,若非源源不斷的吸納太陽之力,恐怕已經支持不住了。   

潘玉完全從昏睡中清醒,感覺身體沉重,原來許仙出竅時候沒有準備,正壓在她身上。閉上眼睛,臉上有些紅暈,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若是別人,此刻她已經下殺手了,對於許仙她卻連想都沒想過。除了心中為妙的感情,更是相信許仙絕對會為自己保守這個秘密,他就是這樣的人。   

潘玉伸手推推許仙,驚喜的感覺自己不再感覺那麼無力,反而餓的厲害。即使生活充滿疲憊,但人還是想要活著。而且面前的人讓這個活著的理由更加充分起來。   

許仙慢慢醒來,眼神中還有些許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昏倒了。似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但要去回想,那夢卻如雲朵般消散的一乾二淨,再也想不起來。依靠外力而勉強達成的陽神出竅,終歸不是那麼完美。   

突然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許仙驚抬首,潘玉中默默無語的望著自己,眼神中還有一些似乎名為羞澀的東西。許仙驚喜的抓住潘玉的手道:「明玉,你沒死。」   

潘玉一愣,不由懷疑這是一場夢境,但斜眼一看床邊的青虹劍,上面猶帶著淡淡的血跡。以她七竅玲瓏的心思,眼波一轉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還是試探道:「多謝漢文相救了。」   

許仙想了一想,拿起手中那塊功德牌一看,咋舌道:「花費了十萬功德啊。」不過看看面前有精神些的潘玉,由衷道:「值了。」   

「這是何物。」潘玉問道,知道許仙不記得晚上的一切,心裡舒了口氣,但又隱隱有些失落。本該屬於兩個人的記憶,現在卻只有一個人記得。   

許仙不由憶起,那個傍晚的小院,魚玄機對自己說的一句話:你師傅送你的那本《道德經》裡存有一塊玉牌,只要你對它求禱,潘公子或許還有救。   

潘玉聽許仙說了一番,目光閃爍,她自覺地魚玄機身上大有疑點,只是死裡逃生,此刻也不願意多尋思,而是摸摸肚子道:「我餓了。」   

這是幾天來她第一次說餓,許仙連忙張羅,由於還在病中,只是米粥。許仙乘了端著喂她。潘玉瞧他小心翼翼的吹粥的樣子,心中一動,飛快的探起頭在他臉上輕輕一啄。   

柔軟濕潤的觸覺,一閃即逝。許仙卻如中了十萬伏特電擊一般,僵在那裡。本來潘玉臉上飛紅,但看許仙已經滿臉通紅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接過他手裡的碗自顧自的喝起來,她實在是餓壞了。一邊喝還一邊瞄許仙,彷彿瞧全世界最有趣的東西。   

許仙腦袋亂成一團,心跳的很快。只因出竅時那些記憶雖然如一場夢境一般,但潛意識已經明白潘玉的真實性別,本來被這樣一個絕世美人吻確實是應該讓正常男人心跳加速的事,但他的表意識卻還當潘玉是男人。於是許仙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天啊,我竟然是玻璃嗎?而且,而且,竟然還是受。他淚流滿面,連死的心都有了。   

潘玉將空碗遞給許仙,許仙立刻接過又乘了一碗,表情木然,動作僵硬,心若死灰。潘玉撇撇嘴,不就是被本公子親一下,至於嗎?   

於是整個晚上都處於「出竅」狀態。不過第二天就言行如常了,據說人受到太大打擊或者內心無法承受的痛苦,就會選擇性失憶,許仙現在可以現身說法這個據說是真的,那一吻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真的。   

白鹿書院的兩名秀才離奇失蹤,官府調查才有人說他們去遊湖了,而後在湖上發現了二人的無頭屍體。秀才異地被殺,官府調查一陣卻總是無解。   

許仙聽了還唏噓了一陣,只是潘玉莫名其妙的丟了幾個白眼過來,他就唏噓不下去了,他自己也搞不懂那是為什麼。   

後來凶手被捕,卻是幾個水賊,一頓好打,個個招供畫押,判了斬立決,這事才算了了。   

總督大人倒是私下召見了許仙一次。侄兒無事,他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對著許仙好一陣誇讚。而後許仙的名義上的老師王學政也把許仙叫到府上勉勵一通。   

夏子期暗地裡恨的咬牙切齒,但見了許仙比見了親兄弟都親。漢文兄、漢文兄的叫給沒停,還說要請許仙聽雨樓喝花酒。   

對喝花酒這種有意義的活動,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許仙同學,是非常有興趣去考察一下,反正又不用自己花錢。就在許仙幾乎要答應的時候,潘玉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道:「漢文,叔叔今晚請你到府上吃飯。」   

夏子期自然不敢跟總督爭,「改天,改天,漢文兄,一定要給兄弟面子啊。」   

而後卻沒有到什麼總督府,倒是聽潘玉數落了夏子期一通,將他平日的劣跡都爆給了許仙。   

許仙充分發揚了中國人的劣根性,八卦之魂完全覺醒,詳細問道:「那晚他在妓院真的夜御七女,不可能吧,沒想到他一副很痿的樣子,竟然是個純爺們。」   

潘玉冷著臉道:「反正你少跟他來往就是了。」   

許仙納悶道:「你不是從不在背後說人閒話嗎?」   

潘玉理所當然道:「我們是朋友,我自然要對你負責啊!」
  

「對我負責!」這句話再次勾起了許仙的傷心事,陷入呆滯狀態。許仙就生活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平日裡同潘玉相處再愜意不過,許仙的早飯從來都是潘玉帶回來叫許仙起床吃。但白米飯裡的細沙,有時不經意間一句話就能將他打入「受」的深淵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ay2010 發表於 2010-2-17 10:27 PM

本帖最後由 ray2010 於 2010-2-19 10:27 PM 編輯

第七章 紅袖   


不過儘管死人為此次初雪試蒙上了一層陰影,但隨著日期的臨近,江南各大書院的學子都紛紛到來。   

潘玉就忙起來,足以讓常人焦頭爛額的各種雜事,她卻可以慢條斯理的縷順清楚,見者無不交口稱讚。只是無論到哪,定要拉著許仙一起,說是能多結識些人。爛泥同學許仙,非常誠懇的想在地上老實呆著,一點也不想到牆上去。   

只是在潘玉的求肯之下,他也實在是無法拒絕。每日露出六顆牙齒,笑的面部抽搐。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對這份工作羨慕不已,但許仙實在就是這樣的性格。   

一日,剛將青溪書院的諸人迎進來。卻見幾輛馬車停在大門外,馬都是良駒,更難得的是,都是清一色的白馬,更不必說車上的裝飾,一股奢華之氣撲面而來。   

許仙心下好奇,不知是哪個書院如此豪氣。身邊的潘玉已經迎上去,透過車窗同車裡的人說了幾句話。而後見上面娉娉婷婷下來一群紅粉,雖然也做書生打扮,而且都帶了面紗,但那窈窕的身姿卻是騙不了人的。圍觀者都發出一聲驚嘆。   

「紅袖書院院首攜眾弟子來訪。」許仙高高一聲通傳。不過片刻,李思明急急忙忙的從門裡趕出來,上前同那院首敘話。   

潘玉又退到許仙身邊,看許仙好奇的不行的樣子,笑道:「紅袖書院也算是我們杭州的書院,只是裡面的就學的都是女子。」   

然後遙遙一指,那站在首位正同李思明敘話的女子道:「那就是院首,名為尹紅袖,還是個郡主。前些年仇王之亂,朝廷結親安撫,就嫁到杭州,還未入府,仇王府就被屠了個一乾二淨,按了個寡婦的名頭。皇上覺得與她有虧欠,准其再嫁,她卻落戶杭州,抄家抄出來的資財大部分都交給了她。她就以自己的名字辦了這麼一家紅袖書院,現今已有數載,不過要參加這初雪試還是頭一遭。這下學院諸公有難了。」   
平日風流瀟灑的李思明現在已經滿頭是汗,勸道:「尹院首,這初雪試是江南士林的一場盛世,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裡,非同小可,你若要旁觀,自然榮幸之至,若要參加,就不是李某人說了算了。」   

尹紅袖身著寶石藍長袍,披白色狐裘。雖非女裝但更顯得身姿曼妙,旁邊不知多少聖人子弟看的流口水。雖然帶著一層面紗,只露出一雙桃花眸,眼波流轉間卻總有一股似醉非醉的的奇妙感覺,此刻淡淡開口道:「李先生如果做不了主,就讓能做主的人來談,只是來者即客,難道要將我們拒之門外嗎?」   

李思明苦笑道:「不敢,尹院首請進吧!」   

一群女子逶迤而入,潘玉只顧得跟許仙談笑,只在路過自己面前的時候才躬身施禮,而後又轉過頭去。只是那些女子十個倒有九個把眼光落在她身上,如此男子,見之傾心。連那尹紅袖都把眸子在他身上轉了一轉。潘玉泰然自若,更讓人覺得他氣度不凡。   

路人化的許仙大是嫉妒,暗嘆以後娶了媳婦,一定要離他遠遠的。   

潘玉笑道:「看上哪個,我去幫你說和說和。」   

許仙玩笑道:「看上那尹院首可否?」   

潘玉搖搖頭:「你倒是好眼力,只是你這話讓李思明李才子聽到了恐怕要跟你拚命。」   

許仙一聽這裡面還有姦情,大感興趣,奇怪道:「李才子不是連孩子都有了嗎?」   

潘玉納悶的看了許仙一眼:「大丈夫三妻四妾也不過尋常事吧!老師現在才不過而立之年,家中也只有一妻兩妾,還能娶二平妻呢。」   許仙擦去嘴邊的口水,讚歎道:「三妻四妾,那是多麼崇高的一種境界啊!可惜我是實現不了了。」   

「這有何難,來日博取功名,封相拜將也未可知,那時候天下女子隨君取捨,豈不快哉。」潘玉自然而然的說。只是今天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裡總感覺不是滋味。   

許仙想著遠在天邊的白素貞嘆道:「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潘玉聽了心中一喜道:「你這話若讓那尹院首聽了,說不定立刻下嫁於你。她曾說過,想娶她必須功成名就,才學不凡。只是這也就罷了,她卻還有一樣要求,若要娶就要發下毒誓,今生只能娶她一個,連妾也不許納。」   

許仙心中讚歎:這就是古代的女權主義者嗎?不過和前世恨不得男人全死光的女權者來說,這要求還真低,不要車,也不要房,還陪萬貫家財做嫁妝,而且保證不給你帶綠帽子,就只要求男人不能包二奶。不過他也知自己的才學離李思明那廝還有很大的差距,而且還有一個要求更低的在等著他,他也只得安心等待了。   

白天勞累,晚上也就睡的安穩。夜深人靜之時,許仙默默吸納著太陽之力,他近來發現自己那顆主星竟然不見了,神魂內外一片金黃,還有些擔心走火入魔,尋個時間再到魚玄機那裡去問問,順便為上次的事情道謝。   

這種種思索在他修煉的時候依然存在,但那些擔憂的情緒卻蕩然無存,心中一片安然。   

「城隍君請許公子到府中一敘。」屋外一聲大喝,立時驚醒了許仙,但心中卻毫無被打擾的憤怒之意,起身推窗,房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一個青面獠牙的鬼卒正恭恭敬敬的站在車前。四週一片寂靜,他那一聲大喝,似乎只驚醒了許仙一人。   

許仙回首,自己的肉身還躺在床上,陽神出竅,聚則成型,散則成氣,一切實物都難以阻礙。抬頭望,月朗雲疏,月光灑在地上,如有霜雪,正是秉燭夜遊之良辰。   

即使在這時候,他也沒有停止修煉,失去了肉體的阻礙,對於太陽之力的吸納反而更加得力,而且時刻處於「覺」的狀態,修煉更毫無窒礙。身上的金光耀目,那鬼卒不由將身子俯的更低些。「請公子上車。」他似乎能夠體會他家大人的恭敬了,這許仙氣度威嚴深沉,確實不似尋常修行之人。   

許仙一揮衣袖,示意不必。也不飛行,而是沿著道路緩步向城隍廟走去。   

那鬼卒不敢相迫,只得在那馬兒私語幾句,那馬點點頭,若有所得,而後長嘶一聲,拉著馬車騰空而起,掠過樹梢向著城隍廟飛去。   

許仙隨意行著,那鬼卒小心的跟在身邊,只是總慢許仙一步,以示恭敬。   

陽神出竅,視角自不比肉眼,見書院的臥房中,有些光亮,問道:「那是什麼?」   

鬼卒應聲道:「這個小人聽城隍君說過,讀書人若能通曉經意,讀出了心得體悟,夜間會放豪光,大文豪大詩人的豪光能達數丈之高,其光極耀。不過尋常讀書人能有寸許就算是不錯的了。」   

許仙點點頭,望向自己的房間,豪光竟有三尺之高,潘玉也算讀書人中的上流了。遍觀書院中的光華,竟然只有西廂一個能勝過她,回憶一下,卻是今天來的那群紅袖書院的女子,想必這光華是那尹紅袖的。   

許仙自然不相信這是什麼讀書人的光,這該是人人都有的「性靈之光」,愈是慧心明澈,愈是光華照人。死讀書的人不過是榆木疙瘩一團,自然不會有什麼光彩。只不過想不依靠書本而明理,非得需要大悟性不可,據說六祖慧能就大字不識,卻能傳承佛法,應該就是這種人了。常人還得循序漸進,有閱有歷才是正道。   

許仙靜靜思索著,腳下卻不停,但似乎因為,體會了新的道理,身上的光芒更加奪目。鬼差跟在他身後,初時還覺得那光照的難受,但漸漸感到一些溫暖,竟然從那光芒中汲取了不少陽氣。   

鬼差心中讚歎,這樣有利於他人的修煉之法,還真是少見,不由更是恭謹。



第八章 審陰   


黑暗的街道中,突然多了一條黑影,遠遠的吊在他們的後面。鬼差心中暗自小心,許仙卻恍若未覺,自顧自的觀賞杭州的夜景。   

黑影越來越多,卻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冒出來的,而且跟的越來越近,來到近處,皆是鬼怪。   

有的面目青紫腫脹,有的脖頸折斷耷拉著腦袋,還有些滿身血污的。更有那化鬼太久,不復人時面目的。一個個跟在後面,偶爾還發出一聲怪叫。聞之使人心驚。   

鬼差心中驚怖,這杭州城裡的冤魂怨鬼怎麼都冒出來了。抬眼一看,許仙依舊靜靜的走在前面,臉上毫無懼色,不,應該是從未見過任何表情。鬼差恍然大悟,原來都是被許仙身上散發出的光引了過來,陽氣乃是所有鬼物都需要的。即使靈智不清,但對那種光與熱的嚮往卻是本能。   

許仙並不言語,只是闊步向前,那種鎮定的態度讓身邊的鬼差也放下懸著的心。一人向前,百鬼隨之夜遊,這種威勢不由讓他也感到一陣震撼。即使他的城隍君趙文會也是憑著神職才能壓制群鬼,也無這種氣魄。   

城隍廟前,許仙直步而入,群鬼不敢入,徘徊於廟門之外,不肯離去。   

趙文會滿臉笑意的迎上來,拱手道:「道友果然氣勢不凡,便請就坐。」   

二人入座,早有侍者奉上茶水,清香撲鼻,不比凡品。但許仙卻不受用,而一指門外群鬼道:「城隍審陰,此非君之所司嗎?為何不管呢?」許仙這話頗不客氣,但趙文會卻不在意,這等人若是守凡間禮法,他才覺得奇怪呢!   

「你可知何時惡鬼最多?」   

「可是戰亂之時?」   

「正是,神州陸沉,烽煙四起,怨氣殺氣直衝雲霄,任你神仙手段也難以化解。但其次便是這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許仙一思就明白了,一般民風最好的時代都是由亂轉治,休養生息的時代。經常傳下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美德。而真正到了太平盛世,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反而數不勝數。   

「這樣含恨而死,有極大怨念的鬼類,我也拿他們無可奈何。更有些修行有成,法力不凡的,更是囂張跋扈。」趙文會欲言又止,他這城隍可不像表面上那麼風光,只是其中苦楚難以對人言罷了。   

「難道沒有陰兵嗎?」許仙問道。   

「我只是城隍,並不掌兵,而且就算有兵。就如這陽世中的官府,縱然兵馬無數,但能讓治內無盜匪嗎?」   

許仙若有所思,陽世中有陽世的難處,陰間也有陰間的難處,總不會因為你有點法力就能隨心所欲。既然有難處,就必然有所求,許仙瞭然道:「君一再相邀,想必是有事相請,上次得君之惠,尚未及報,盡可說來,我必盡力而為。」受人恩惠必須趁早了卻,這是許仙現在所思。許仙之所以來,一則是為了見識這個世界的神明,在則就是來了斷那還陽丹的因果。   

趙文會知道對這等人,禮數都是無用的,你稱讚他也不覺得喜,你蔑視他也不覺得怒,還不如直言相告,反而省了彼此的麻煩。乾脆坦言將自己的難處敘說了一番。   

原來他生前本是個尋常富戶,只是一生積德行善,死後閻君准我投生大富大貴之家,他不願投身輪迴之中,一番求肯,剛好此地缺一城隍,就補了這個缺。   

只是他並不是做官的材料,但偏偏還有些責任心,撐了十幾年,整天累死累活處理公務,反覺得比活著還累的多,前些日子就又去求閻君,想卸去這城隍之職,閻君怒其反覆,斥罵了一頓,趕了回來。   

結果他一生行善反而落得這個下場,悲從中來,在奈何橋邊大哭了一場,剛好崔判官路過,就給他出了個注意,讓他找到可以替代的人,自己去閻君面前替他說情。只是越到太平盛世,有德之人反而越少,天下州縣,一地需一城隍,哪裡去尋相替的人。   

那日正在苦思冥想,天邊一道金光劃過,他就動了心思,將許仙請來一看。他做了十幾年城隍,也有些見識,一看許仙眼眸,就知他正是自己需要的人。再查生死簿,發現他以布衣之身竟然積累下十幾萬功德,雖然近來不知怎麼被削去了十萬,但擔任這城隍之職卻綽綽有餘。   旁邊四鬼聽的面目扭曲,簡直哭笑不得,沒想到一向很會拿大的大人竟然如此心思。他們卻不知趙文會生時見了官老爺都是這麼一副威嚴的樣子,為了做好這官,足足裝了十幾年。愣是把生前總是面帶和藹微笑的趙大善人給變成現在不苟言笑的城隍君。此刻終於能夠一吐心事,真是言無不盡。   

許仙心中瞭然,思量了一下道:「我可暫帶此職,讓君有個休歇的時間,只是此事還虛奏鳴冥府,而且在下現在也離不得陽世。」   

趙文會心中失望,但總算有個頂缸的人,也算舒了口氣。他手下四鬼都是武夫,沒一個能幫他斷案的,就是他自己也是摸索著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連個節假日都沒有,怎麼不叫苦。若有個漂亮小秘或許還好點,但他身邊那四個,都是看一眼就足以喪失所有工作動力的極品醜男。在這種嚴酷的環境下堅持工作了十幾年,也委實不易了。   

趙文會一聲招呼,不多時小山一般的文案被放在堂上。不好意思道:「這都是愚兄這些年積累下的差事,請賢弟今晚就開始處理吧!」   

許仙上前隨意抽出一本,翻看一下,又放下。「可有陰司律法?」   

趙文會一拍腦袋,是我糊塗了。於是一堆律法從庫中搬運出來,許仙一本本的看起來。他本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現在陽神出竅,更是不凡。一目十行,那種種律法卻了然於胸,隻字不漏。   

一炷香功夫,許仙放下最後一本律法,抬頭道:「可以開始了。」   

城隍廟中,許仙毫不客氣的高坐堂上,卷宗被一卷卷放到面前,他低下頭凝神批改。堂下有新死是鬼被帶上來、或痛哭、或怒罵、或告饒,許仙面不改色,按照胸中的陰司律法一一審之,批駁之間絕無半點猶豫,而且甚有法度。   

所行正是城隍審陰之事。   

平日趙文會斷一鬼,痛哭的要憐憫,怒罵的要責打,好的要表彰,壞的要申斥。而許仙則無論堂下之人如何,只是憑著陰司律法該怎樣便怎樣,運筆如飛,將每個鬼的判決寫就,交由鬼差,貼在鬼魂背後。   

夠數就由另一鬼差駕車,送入冥府,或由六道輪迴盤轉生或去送去地獄受罰。這就是城隍存在的意義了,若是每個鬼魂都押赴冥府再審,花費的路途且不說。天下一日間不知死多少人,哪來這麼多心力。   

四鬼一個駕車、一個押鬼、一個送卷、一個責打,讓許仙使喚的團團轉。平日裡還能閒下來看看審案,今天卻根本顧不上。趙文會本想幫忙,結果竟然插不進手去,也就樂得清閒。看著桌上的文卷一冊冊矮下去,笑的合不攏嘴。喝著清茶看了一會兒,又轉了兩圈乾脆轉到後面去睡了一覺,鬼知道鬼為什麼還要睡覺。   

許仙如電腦一樣飛快的處理面前的事物,只是對太陽之力的吸納卻絲毫不曾停止。到後來堂下的鬼魂只見堂上一片金光中只一個人影,哪個不是戰戰兢兢。   

「呔,爺爺縱橫江湖幾十載,從來不信邪,哪裡的小人裝神弄鬼。」突然一個鬼魂掙脫紅面鬼的壓制,猛朝堂上撲來,這一撲如猛虎撲食,狹風而來,竟然比活著還要迅捷的多。   

數仗的距離一撲即至,轉瞬間離許仙只有數尺之遙。  



第九章 食鬼   


許仙身上的光芒倏地耀眼,那強魂覺得遍體若燒,還要憑著一股凶性勉力前進,但越前進就越是痛楚,彷彿要融化了一般。於是再也支撐不住,落在地上。   

紅面鬼差上前按在地上,拿鎖魂索牢牢綁定,心裡氣惱,大覺在這位新大人面前失了顏面,又狠狠補了幾腳。也不怪他疏忽,平日的鬼魂,大部分渾渾噩噩,連神智清明的都少見,就是有,見了惡鬼城隍,哪個不是股慄如篩,面如土色。真正不怕鬼差的的強鬼,說實話,他也拘不來。   

許仙若無其事,翻開桌上的生死簿,這生死簿甚是有趣,天下城隍人手一本,但最關鍵那一本卻掌握在冥府崔判官手裡。算是分出力量給他們使用,有點前世電腦主機,聯機辦公的意思。這生死簿當然不會將一個人一生事無鉅細的記錄下來,平日只寫著壽元。只有審魂的時候才用來現實一生的功過,不過也只顯示重要的,小善小惡都相互抵消了。   

許仙還試著找出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因為修出陽神的原因,已經沒有了。正是「一達此境,各安天命。」許仙現在即便肉身沒有了,也可以一直保持陽神出竅的狀態,不過在日後的修行上會有些小妨礙。城隍就是看出這一點才讓他乾脆死了算了,畢竟按規矩陽世中人是不能做城隍的。   

這麼會功夫,許仙已經找到了堂下之人的名字,念道:「申屠仗,淮陰人,壽終於四十二歲,死於刀斧。」再看處「你一生殺人九十有四,雖多為奸佞,但亦有無辜,算是秉直道而行,卻難免要到刀山上走一遭了。」   

申屠仗大驚失色,奮力掙扎,掙的那鎖魂鏈吱呀做響,口中吼道:「我死了?我怎麼可能死了,我沒死。」   

紅面貴差罵道:「這潑漢,我剛才才捕的你,你喝醉了酒,活該讓人劈開了腦子,腦漿子都流了一地,還說不死。」   

聞此一言,申屠仗一呆,而後目呲欲裂,更加奮力掙扎,口中吼道:「我誓殺汝,我誓殺汝!」原來他也是江湖豪傑,頗有些俠名,近來來此會一個再好不過的朋友,二人要共謀一醉,面對知己,他自然開懷暢飲,結果就給人開了瓢了。死了還有醉意,被帶到堂上,還以為是人裝鬼作怪,直到此刻才算是酒醒了。   

堂上許仙淡淡道:「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該如何?」   

申屠仗也知堂上真的是城隍君,他一生不信神鬼,到此間也面不改色,叩首道:「大人若能讓我報的此仇,原做大人牛馬,以報此恩。」被知交好友所殺,他心裡已是恨極了,此刻無論讓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報仇。   

許仙道:「鬆綁。」   

「賢弟不可啊,陰人不管陽事,怎能放他回去報仇呢?」趙文會聽了動靜,急急忙忙的趕出來。   

此刻積壓三月的鬼魂都已審完,才審到這今日才死的新鬼,許仙道:「兄長不必擔心,我自有分曉。」趙文會聽此言,猶豫了一下,他本不是個強勢的人,此刻也就不再堅持了。任憑鬼差送了綁。   

那申屠仗脫了枷鎖,如猛虎出籠,大吼一聲,狂奔而去,在堂中掀起一陣旋風。趙文會驚道:「新魂就有如此威勢,難道是那『鬼雄』?」又苦道:「兄弟啊,你這樣放虎歸山,他若不回來,來日必成大患。想必你沒聽說過當年楚雄之亂吧!」   

「楚雄之亂?」   

「楚霸王死後,魂魄不散,旌旗十萬,將地府鬧得天翻地覆。我看這申屠仗就算沒楚霸王的威力怕也不會差太遠。」   

有句話叫「神鬼怕惡人」,非是怕惡人,而是怕那氣盛之人,這種人入軍伍則必成猛將。曾有一故事說,一將帶兵行軍駐營,手下掘大蛇,營中驚怖,那將上前拔劍殺之。夜夢一白頭翁索命「為何殺我」,那將知是白天那蛇,卻毫無懼色又拔劍將其斬殺,口中道:「想殺便殺。」可知此等人神鬼也要敬而遠之。   

申屠仗就是這樣的人,一入鬼道,便為鬼雄,如果不及早送入輪迴,很容易聚眾成事,也難怪趙文會如此擔憂。   許仙一指餘下的卷宗道:「來日大患來日再說,今日大患卻不能不除。」   

趙文會立知其意,那剩下無法處理的卷宗,都關係著一個地方「仇王府」,十年前,仇王府數百人一朝遭戮。怨氣殺氣之重連他這個城隍都無可奈何,現如今經常掠取鬼魂,確實不能不治。但他手下不過四鬼,向冥府調陰兵,卻總是調不來。他的怨氣一則是公務繁忙,再則就是受了這仇王府不少鳥氣。   

許仙的意思很簡單,你幫我救了一條命,我幫你解決了這仇王府,算是還清你這人情,不然你這城隍永遠坐不安穩。   

趙文會本不擅長這權變之道,此刻乾脆道:「罷了,罷了,都依著你吧,來日出了什麼事情,我自擔著,你放手施為就是了。我,我再回去睡會兒得了。」說罷就轉到後堂去了。   

又是一陣風捲入,那申屠仗提了一個瘦小的陰魂擲於地上,那陰魂面目清秀,還做生時的書生打扮,只是此刻顫慄不已。   

申屠仗傾金山、倒玉柱,一個頭磕在地上,豪邁道:「此仇已報,以後憑君驅使。」   

許仙到沒有上前扶起,說出「壯士何須多禮。」這樣的狗血話來。只是道了聲:「起來吧!」申屠仗二話不說,站在許仙身側。   

許仙問地上跪著的人道:「周清,你為何殺友。」   

周清還想隱瞞,看許仙一雙蒼茫的眸子,四周惡鬼環峙,眼前好友之魂怒目而視,哪裡說的出欺瞞的話,老實道:「我同他妻有私情,恨不能長久,才生殺心。」原來申屠仗避禍,將妻託付給他照顧,結果二人日久生情。申屠仗殺盡仇敵來帶妻子回去,而這周清也不會武功,卻不想遭此橫禍。   

申屠仗怒笑道:「我道宿無冤仇,何以見殺。原來竟為一女子殺我。你可知,你若露出半分這種意思,我又何惜一女子,成全你們二人又有何妨?要怪只怪你裝的太仗義了。」   

許仙道:「再給你個報仇的機會如何?」   

申屠仗得了許仙授以,上前抓住周清神魂,扯碎的吞食下去,頓時感覺自己變強了些,大喜謝過許仙。這也是魂魄修行的最簡單辦法,食魂。只是這種方法從一開始就入了邪道,沾染因果之深,尋常鬼魂不敢嘗試,而且在吞噬的過程中,極容易被影響而失去自我。只有這等自我意識極為強烈強魂,憑著一股兇殺之氣,才能壓制。   

許仙早在默默觀察他的心性,若是他不將那周清的魂魄帶回來,那就是太貪,而且不懂做手下的道理,當牛做馬不過一句屁話,許仙立刻就要收了他,現在看來還可一用,就算是有意為之,也算是個有腦子的鬼。只要自己力量在其之上,就能保證他不反叛。   

許仙推算了一下,按這種速度修行下去,只要數月,出竅的記憶就能夠全部得知,那時候力量會再有一個增長。只是那時候必然打破現在的狀態,即使以他現在的心性,也不免猶豫了一下,不過我就是我,若硬要保持現在這樣,那就不是現在的我了。   

而後許仙乾脆將積壓的魂魄中罪大惡極之輩,都拿出來給那申屠仗吞食。   

紅面鬼差念道:「此人忤逆,家有餘糧而餓死其母。」申屠仗抓住扯碎吞食,狂笑道:「吃這等不孝子,大是痛快!」   

鬼差又念:「此人生時為金華縣令,魚肉百姓,酷刑殺人。」申屠仗也一把抓過,塞在口中。「好個貪官!可惜不是死於我手。」申屠仗抓著那鬼魂細細咀嚼,任憑其哀嚎求饒,面無改色。   

如此這般,鬼差念一鬼之罪狀,申屠仗生食一魂。他一聲快意恩仇,此刻雖死,卻絲毫不減生時豪氣。
  
申屠仗本來就身材高大,此刻不斷漲大,不多時頭觸房梁,不得不坐在地上。四個鬼差此刻都得了閒,站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羨慕不已。只是他們終究不敢如此,若他們一口氣吞食這麼多魂,早就不復原本的自我了。而看申屠仗狂笑不已的樣子,竟然絲毫不受影響。心性上的東西,即使鬼魂也無可奈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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