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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00 AM

何子丘 -【蟬翼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2-2-28 05:45 PM 編輯

【小說書名】:蟬翼劍
【小說作者】:何子丘
【作者簡介】: 無
【其他作品】:《靈魂戰記》《蟬翼劍》
【內容簡介】:   楊飛,振威鏢局的弟子,雖長相斯文卻膽小如鼠,雖口齒伶俐卻武功平平,他在一次無意偷窺中,瞥見了一張今生再難忘記的美麗容顏──人稱江湖第一美人的梅花山莊莊主──梅雲清。
    「北鳳」梅雲清,有著一身和年紀不成比例的超高武藝,從她遇見楊飛的那天起,似乎就注定了這段各方面都相差懸殊的愛戀。
    只是天下女子都希望自己未來的伴侶是人中之龍,所以在梅雲清有條件的鼓勵下,楊飛是否真能順利的成為天下第一人?風光迎娶今生最熱切的想望?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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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04 AM

第一集 疑案風雲 第一章 莊主雲清

    「呼呼呼」自長安城北振威鏢局內傳出一陣拳勁破空聲和練武的吆喝聲,鏢局內練武場與大街僅有一牆之隔,故而街上的行人可對裡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練武的多是一些二十上下的青年,振威鏢局跟其他鏢局略有不同,總鏢頭白向天亦是江湖上的一個小門派三絕門的掌門,這些青年不但是振威鏢局的鏢師、趟子手,亦是三絕門中弟子。

    督導他們是一名四旬中年人,這時遠遠奔來一人,施禮恭聲道:「付鏢頭,總鏢頭請您到大廳去。」

    這付鏢頭付無忌乃總鏢頭白向天的師弟,振威鏢局的副總鏢頭,只見他點點頭,揮手示意眾人暫停,朗聲道:「我有事稍離片刻,你們自行練功,不要偷懶!」言罷,隨來人行向鏢局大廳。

    眼見付無忌消失在門口,一干早已累得汗水淋漓的青年哪會遵囑,頓時喧嘩起來,各覓乾淨地方,就地席坐,閒扯起來。

    自鏢局大門直通客廳的那條青石路與練武場當中僅隔了幾排白楊,稍盡目力,便可看到總鏢頭白向天及付無忌等一大群鏢師闊步邁步大門。過了片刻,便簇擁著一人返回大廳,遠遠看去,隱約可見那是一名十分年輕的女子。

    這番情形顯得有些滑稽,白向天容貌威武,卻神情興奮的伴在那年輕女子身畔,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大幫年紀不輕的鏢師,那女子偶加詢問,白向天便忙不迭的恭聲作答。

    練武場中青年見了,不禁相互詢問,其中一年輕弟子顯得憤憤不平,哼道:「飛揚,那娘們是什麼來頭?竟讓總鏢頭如此待她?架子倒不小!」

    被喚作飛揚的是與他並肩而坐的青年,其實那青年本名楊飛,一干師兄弟平素總喜歡倒過來叫,叫得順口了,再也改不過來。楊飛是付無忌的一個遠房侄子,八年前父母雙亡,便來投靠扯上一點親戚關係的叔叔,自那時起便一直留在振威鏢局。

    楊飛搖頭道:「你都不知道,我怎會清楚,不如等會何師兄出來你去問他!」何師兄就是剛才出來找付無忌的那人。

    問話的那青年是楊飛的表兄,也就是付無忌的獨子付峻,兩人年紀相近,又沾親帶故,自較平常師兄弟來得親熱,付峻眼珠一轉,覆在楊飛耳邊低聲道:「不如去偷偷瞧瞧。」他自小仗著父親痛愛,一向膽大妄為,凡事也要拉上楊飛。

    楊飛稍稍猶豫道:「要是被逮住了,少不得又有一頓板子。」跟著這表哥,他苦頭已吃了不少。

    付無峻拍拍胸脯,保證道:「萬事有我擔著。」也不待楊飛應允,趁著一干師兄弟不注意,拉他悄悄溜去,

    繞了一個大圈,到了大廳後面,這裡有一排窗戶,付楊二人從窗戶跳了進去,裡面是緊鄰大廳的偏廳,透過窗格,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大廳內的情形。

    經過三絕門三代苦心經營,振威鏢局已是長安城內數一數二的大鏢局,大廳之內呈放擺設頗為考究,不但廳內桌椅皆是上好的檀木所製,連廳中四壁也附庸風雅的掛上所謂的名家字畫。

    白向天坐在主位,而那年輕女子坐在白向天的下位,恰好與付楊二人相背,楊飛雖瞧不見她的樣貌,可光看她著了一件翠黃長衫的背影,心中便琢定她是個儀態萬千的大美人。

    只聞白向天客套了幾句,開門見山道:「梅莊主遠道而來,光臨敝局,令敝局蓬敝生輝,卻不知有何事要敝局效勞?」他有此一問,實在是這女子身份尊貴,武功極高,著實想不出有何事要勞煩振威鏢局。

    那梅莊主卻未作答,只端起桌上的那由江西景德鎮出產的茶具泡製的龍井細細品茗一口,半響方才放下,右手不經意間向後輕輕一揮,楊付二人只覺胸口一麻,全身已是動彈不得,想叫救命也是不能出聲,好半天才想到自己已被她稀里糊塗的封了穴道。

    這時那梅莊主才開口道:「白總鏢頭客氣了,前日在敝莊附近發生一樁殺人命案,死者是被利劍所傷,七劍致命,劍劍命中心口要害。」

    白向天動容道:「梅花山莊威名遠播,誰敢在貴莊附近殺人?死者是否貴莊中人?」

    梅莊主搖頭道:「敝莊已查清死者來歷,想必白總鏢頭聽過『千里尋蹤』孫莫施,此人武功不高,卻精通潛蹤匿形之術,知曉各種江湖秘事,此次被殺想必是因洩密之故。」

    白向天滿臉疑惑道:「那此事與敝局有何干係?」

    梅莊主在眾人毫不覺查間封了付楊二人穴道,足見武功高明,楊飛動彈不得,心中正自氣惱,可她嬌脆清甜,宛若銀鈴的聲音甫入耳,腦中便「嗡」的一聲,滿腔的怒意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巴不得她多說得一刻,便可多聽一刻她那如籟天音,此刻便是讓他這般聽上能一生一世,亦是無怨無悔

    又聽那梅莊主道:「孫莫施乃七劍穿心而死,我聽說貴派三大絕學之一的追魂劍法中有一式七劍追魂,造成死狀與其極為相似,故而前來向總鏢天求教。」

    白向天臉色大變,梅花山莊崛起江湖不過五十餘載,赫赫威名已能與正道七大門派分庭抗禮,若是捲進這件殺人命案之中,別說數十年苦心經營的振威鏢局,便是父親傳下的三絕門亦將面臨滅頂之災。

    梅莊主見白向天面現驚恐,連忙安撫道:「白總鏢頭不必擔心,孫莫施死在敝莊附近,敝莊不得已才追查一下死因,別無他意。」

    白向天臉色仍極為難看,一個門派若是在家門口有人被殺,無疑是對此派極大的挑恤,絕非如她所說隨便查查,否則也不會勞煩鼎鼎大名的梅花山莊莊主梅雲清的大駕親臨了,白向天心念急轉,忙不迭解釋道:「其實敝派的追魂劍法並非什麼蓋世絕學,在梅莊主眼中只怕不值一提,敝派精通此劍法只有老朽的師弟付無忌一人。便連老朽也只是粗通皮毛,而付師弟近一個月一直身在長安,跟老朽在一起,從未離開,老朽以性命作保,孫莫施絕非他所殺。」

    梅雲清秋波流轉,緩緩看了振威鏢局在座之人一眼,這才嫣然笑道:「白總鏢頭多慮了,孫莫施絕非三絕門中人所殺。」

    眾人只覺方才梅雲清那眼神似要看清自己心腑,心中所思似無不被其所查,對著她的如花嬌靨,心中卻是不寒而慄,聞得此言,皆鬆了一口氣,白向天道:「梅莊主洞徹天機,敝派冤曲便可不查自清了。」他這馬屁卻拍得有點過份了,著實不像一派之主的樣子,眾人聞了,不由面面相覷。

    這時一名弟子手持一張大紅貼子快步奔來廳內,向白向天等人施禮後,將貼子呈上,道:「南宮世家少主南宮博公子拜見總鏢頭。」

    白向天又是一驚,平時難得熱鬧的振威鏢局今日竟連來兩位貴客,只怕已入多事之秋。南宮世家勢力雄踞江南,產業更是遍佈全國,其富可敵國,連朝廷中人見了都禮待三分,南宮博身為南宮世家未來的主人,身份尊貴無比,若非要事,犯不著千里迢迢來拜見區區一個鏢局的總鏢頭?

    白向天回過神來,對那弟子道:「快請。」又覺不妥,改口道:「還是我親自去迎。」站了起來,對梅雲清抱拳道:「梅莊主稍侯片刻,老朽先去迎接一位貴客。」

    梅雲清起身揖手道:「白總鏢頭請便,南宮公子可是一位難得一見的貴客。」白向天快步行出,竟似生恐慢了一步,得罪南宮俊一般,其他人亦跟了去,片刻間廳中便只有付無忌及梅雲清二人。

    梅雲清向付無忌微微一笑,轉身佯作觀賞壁上字畫,玉手輕拂,楊飛、付峻二人只覺身上一涼,穴道已然解開,只是氣血未活,一時仍不能動彈,楊飛這時剛好看到她的容貌,不由得呆立當場。

    楊飛剛才聽到她那如黃鶯輕啼的聲音,心中便已胡思亂想,一會猜她容貌如何端莊美麗,一會又想她若是醜陋不堪,自己見了,豈非大煞風景?可此刻驚鴻一瞥,卻令他今世難忘,心中羞愧萬分,自覺方才想法是對她的褻瀆,那種美麗用盡天底下的語言文字都無法描繪其中萬分之一,他的心跳驟然加速,恨不能立馬跳將過去,再仔細看見究竟。

    可恨那張俏臉一閃而過,便已不見,耳中只聽那梅雲清悅耳動聽的聲音:「付鏢頭,我在此也無事了,就此告辭。」楊飛眼睛不由緊緊盯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付無忌說些什麼客套話也沒聽清。

    好半天,廳中來了一些什麼人,說過一些什麼話,楊飛哪還放在心上,這段時間,他腦中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梅雲清的如花俏臉,芳芬倩影,直至付無忌的一聲大喝:「你們兩個兔崽子給我滾出來。」將他從幻境中驚醒。

    楊飛、付峻這才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只覺兩腿酸麻,看看日頭,原來二人已不知不覺靠著窗格站了一個多時辰,而此刻廳中已只剩付無忌一人。

    付無忌繃著老臉,大聲喝叱道:「你們兩個真有出息,躺在這偷聽談話,峻兒,你這個做表哥的怎麼教表弟的,一點長進也沒有。」

    付峻早已見慣這等場面,拉長語調,故作委屈道:「爹,孩兒知錯了」

    付無忌面色緩和許多,對楊飛道:「小飛以後不可跟峻兒學這些旁門左道,知道嗎?」

    楊飛唯唯應諾,他幼年喪父,付無忌便似他的嚴父。

    付無忌這才道:「天色不早了,你們去用晚膳吧。」二人沒想付無忌如此善與,竟連挨罵都免了,心中大喜,向付無忌施了一禮,匆忙離去。

    ********************************

    皓月懸空,清風徐徐。

    楊飛立於月下,望著天際的那輪圓月,不由歎了口氣,中秋將至,別人都是一家團聚,而自己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躺在床上,入目便是梅雲清的嬌靨倩影,一時輾轉反覆,難以入眠,只好出來散心,不知不覺,僅見一面的梅雲清已成了他腦中揮之不去的心中人,人海茫茫,天下之大,哪裡去尋?不過聽說梅花山莊離長安不過百里之遙,找個時間便可前去尋她。

    楊飛思及此處,不覺苦笑,自己不過江湖中的無名小卒,即便在振威鏢局也要排到倒數第兒,人家堂堂一個莊主,怎會記得自己,自己找上門去多半是吃閉門羹,這個願望無異癡人說夢,他越想心中越是難過,不由大叫一聲,對天仰首道:「梅小姐,梅小姐,雖然你不認得我,可你知道我多麼想念你,只要讓我看你一眼,便是讓我死也心甘情願的。」

    「你在跟誰說話啊?」聲音清脆動聽,十分熟悉,楊飛頓覺好像剛在哪聽過,他驀地想起,匆忙轉身,循聲望去,原來說話之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梅雲清,楊飛想起自己那番表白竟被聽去,頓時臉上通紅,心頭狂喜下,失聲道:「梅莊主。」

    梅雲清已換上一身素衣,卻更加襯托出那極為優美的嬌軀,只見她立於一株古柳之上,夜風吹過,衣袂飄飄,宛若九天仙女偷下凡塵。

    梅雲清見楊飛眼生,臉露詫色道:「你認識我嗎,怎麼我以前從未見過你?」

    楊飛瞧得癡了,只怕那顆心早不在自己身上,竟忘了回答。

    梅雲清素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稱,自是早已見慣男人此種目光,不過她乃一派之主,身份尊貴,別人縱有此意,卻不敢大膽如廝,緊盯她的臉蛋而不回答,她心生慍怒,稍稍大聲道:「喂!」

    楊飛魂魄歸位,連忙答道:「白日便是在下站在窗外偷看小姐的。」說罷,臉上更紅,畢竟偷窺別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梅雲清這才明白楊飛那灼人目光為何這般熟悉:「原來是你這雙賊眼。」

    楊飛臉上發燙,雖在月光下看得不大真切,卻不禁垂下頭,囁嚅道:「對,對不起,要是小姐認為在下冒犯了小姐的話,我,在下甘受責罰。」他平日少與年輕女子相處,對著心上人,一向靈活的舌頭竟也不大靈光了。

    梅雲清一聲輕笑,她本是為白天那樁命案夜探振威鏢局,希望尋到一些蛛絲馬跡,誰知碰到楊飛仰首對月長歎,她雖貴為一莊之主,芳齡卻也只有二十二,見楊飛自言自語,一時童性大發,忘了自己不宜露面,駐足閒聊幾句,此刻發現楊飛著實有趣,不覺順著他的口氣道:「你希望本小姐怎麼責罰你呢?」

    楊飛見她這一笑嬌媚橫生,連腳下的柳樹也似變得鮮艷美麗起來,心道:「要是罰我一輩子跟著你,那就再妙不過了。」這句唐突佳人的話當然不敢道出,深深吸了口氣,口不由心道:「姑娘便是一刀殺了在下,在下也絕無半句怨言。」

    梅雲清見他稱呼自己一會兒莊主,接著又是小姐,最後變成姑娘,語氣愈加親近,再說下去只怕連雲清都喊出來了,可他最後一句說得太也嚴重,偷窺別人雖然不對,卻也犯不著殺身之罪吧,芳心頓起捉弄之意,面露微笑道:「你可不要後悔喲。」劍光一閃,楊飛尚未看清,只覺胸口一涼,梅雲清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柄古樸拙雅的寶劍,陰森森的劍尖正指著自己心口要害,梅雲清玉手若是向前再進三分,自己便是本領通天,被捅上一個窟窿,包證小命不保,咯屁著涼了。

    楊飛可想不到梅雲清說殺就就,他素來膽小,心中雖怕得要命,但在心上人面前無論如何也不能流露出來,橫起心來,挺起胸膛,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神情激昂的大聲道:「梅姑娘,你可得記得在下的名字,我叫楊飛,動手吧。」

    「誰要殺你?」梅雲清未想楊飛當真畏不懼死,還道他看出自己的心意,還劍入鞘道:「我只不過試試你是否當真肯將小命交給我,既然是真的,這次暫且記下,下次再取,記住你這條命現在是我的,不許送給了別人。」說著亦不覺微笑起來。

    「是,是。」楊飛連連應諾,低著頭道:「姑娘有何吩咐,在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見梅雲清許久不答,這才吞吞吐吐道出自己早就想問的問題:「請問姑娘芳名?」

    可又過了半響,梅雲清仍是不答,抬頭看時已是人影杳無,剛才一切似是一聲春夢,楊飛又看看自己胸口衣襟的那被梅雲清寶劍刺破的小洞,方才確定剛剛並非作夢。

    「有人來了。」梅雲清心念電轉,她身為習武之人,感覺最是敏銳,雖在此與楊飛胡扯,方圓十丈之內一舉一動卻盡在她掌握之中,她此行隱密,不便露面,一有異動便展開輕功躍空而去,轉眼已是百丈之外,楊飛後來那兩句話自然沒有聽見。

    楊飛畢恭畢敬的樣子,她早已見得多了,無非是看上自己的容貌和權勢,也不知道有多少豪門公子向她表示愛幕之意,至今仍沒有一個令她動心的男子,更何況梅花山莊莊規所限,莊主不得嫁人,只能招贅,天下又有多少男子願意入贅女家。

    梅雲清心有所思,不知不覺走到一間名曰「如歸」的客棧,此處是她暫居之地,亦是梅花山莊下屬的一處產業所在,她剛行至門口,棧內掌櫃已神情焦急地迎了上來,見到梅雲清,方露出笑容道:「莊主,你終於回來了。」此刻客棧內別無旁人,是以他並不避忌。

    「有事耽擱了一會,怎麼了,孫老?」梅雲清臉露奇色,這孫掌櫃行事一向穩重,今天為何如此沉不住氣?

    孫掌櫃忙道:「蘭姑娘已等了您一個多時辰了。」

    「喔」孫掌櫃所說的蘭姑娘是她的貼身婢女之一梅蘭,梅雲清早上派她出去打探情報,既已回來當然有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向她稟報,梅雲清道:「我這就去見她。」

    不待她說完,一名雙九年華的美艷少女從後門掠了出來,宛若飛燕般落在梅雲清面前,恭聲道:「小姐,我們找到『妙手空空』丁小全了。」此女自然是梅蘭了。

    「妙手空空」丁小全乃神偷世家徐州丁家的弟子,武功不高,輕功卻是冠絕天下,他的偷術更是天下無雙,據說連皇帝寵妃身上的肚兜也可信手牽來,不知光臨了多少武林世家的寶庫卻又奈何他不得,是一個令人極為頭痛的人物,梅雲清查到前些時他和被殺的「千里尋蹤」孫莫施一起在梅花山莊附近出現,其後孫莫施被殺,梅雲清便派梅蘭前去查探他的下落。

    梅雲清聞言,梅雲清不覺微露喜色道:「丁小全現在何處?」

    梅蘭神色異樣道:「他已經死了,屍體停在長安城外西南方不遠的一座破廟內。」

    梅雲清不假思索道:「你帶我去。」又對孫掌櫃道:「孫老,你小心警覺,今晚可能有人來這查探。」

    孫掌櫃連忙應道:「莊主放心。」

    城外的破廟十分偏僻,幸好梅蘭記性頗佳,雖在深夜,毫不費力的帶著梅雲清來到此地。這破廟果真非常破舊,不僅四壁滿是殘磚破瓦,連門也沒有,就像一個大洞,更奇的是在這三更半夜,這絕不該有人的地方,竟然透出燈光,裡面的人還有好幾個,想必也是找丁小全的人。

    梅雲清低聲對梅蘭吩咐道:「你先在外面等著,我進去瞧瞧。」

    梅蘭有些擔心的道:「小姐,你一個人…」

    梅雲清微笑道:「不礙事的。」

    廟內共有五人,有三個梅雲清居然認得,其中兩個正是振威鏢局的總鏢頭白向天和師弟付無忌,還有一位錦衣玉袍的公子,腰間懸著一柄古色古香的長劍,乃是白天匆匆一瞥的南宮博,另有一人卻不認得,一身仵作打扮,正伏在地上仔細檢查最後一人:已經死去的「妙手空空」丁小全。

    梅雲清尚未進廟,南宮博已轉過身來,向她揖手道:「梅莊主的消息亦是靈通得很吶,這麼快便趕來了。」他朗目星眉,國字形臉,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家世既好,武功又高,平時身邊當然少不了漂亮女子,白天匆匆一窺,並未看清梅雲清的容貌,此時一見,一時竟不捨不得將目光移開。

    梅雲清也禁不住打量著南宮博,他們同是武林後起之秀的佼佼者,二人在江湖合稱「南龍北鳳」,今日相見,自然少不了估量對方一番,直到白向天打了一個哈哈道:「梅莊主也來了。」方才醒過神來。

    梅雲清連忙掩飾失態道:「聽說『妙手空空』丁小全命喪此地,不知是也不是。」

    白向天賠笑道:「地上的屍體便是丁小全,南宮公子請了一位衙門的仵作幫忙驗屍。」

    這時那仵作起身向南宮博畢恭畢敬道:「此人大約在三個時辰前被殺,心口處有七處劍傷,貫穿心脈,除此之外,身上別無傷痕,又無中毒跡象,很顯然此人是命喪劍下。」

    南宮俊向丁小全胸口看了一眼,只說了一句:「七劍追魂。」

    白向天身體一顫,差點立足不穩,幸而付無忌扶住他,白向天忙不迭解釋道:「此人絕非敝派所殺,他是三個時辰之前死的,那時老朽和師弟都在鏢局內,梅莊主尚在敝局,可為我們作證。」

    梅雲清見白向天好歹也是武林成名人物,堂堂一派掌門,竟然如此膽小怕事,心中不禁暗暗好笑,順水推舟道:「這個本莊主可以作證。」

    南宮博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未說是三絕門所為,只是根據事實稍作推測,其實這式七劍追魂並不難學,在下也略知一二。」言罷,也未見他拔劍,只聞一聲劍鳴,劍光一閃,南宮博已然還劍入鞘,而他面前的一根木椽上現出七個小洞,洞口極小極深,似已穿透,七個小洞緊連一起,若非細看,絕難看出乃七劍所致,與丁小全胸口的傷痕一般無二,那份功力及精純付無忌自忖再練上十載仍自歎弗如。

    梅雲清讚道:「南宮公子號稱『十全公子』果真名不虛傳。」

    南宮博自詡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自稱精通天下武功,聞得美人贊許,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口中自謙道:「梅姑娘謬讚了。」他雖出此言,臉上卻不覺露出得色。

    梅雲清瞧在眼中,對他好感卻是大降,轉回話題道:「丁小全雖非三絕門所殺,只不知白總鏢頭以前可曾見過他?」

    白向天忙道:「從未見過。」

    梅雲清卻注意到白向天說這句話時付無忌臉上現出一絲古怪的神色,情知決非如此,便道:「此間事已了,各位,告辭了。」言罷,一揖手,眨眼消失在夜空之中。

    眾人想不道她說走就走,南宮博呆了半晌方回過神來道:「白總鏢頭,叨擾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

    白向天道:「哪裡哪裡,南宮公子,若無別的事,老朽和敝師弟先行告退了。」

    南宮博作了一個手勢道:「請!」

    其實梅雲清並未遠離,而是藏身在離破廟里許的一片樹林之中,見白向天付無忌二人出來,便對身畔的梅蘭道:「你先回客棧,我還事要辦。」梅蘭應了一聲,悄聲離去。

    梅雲清見破廟之中燈光閃動,南宮博和那仵作這才步了出來,仵作手中持了一盞氣死風燈,他們與白向天及付無忌有里許之遙,梅雲清為防他察覺,散去全身氣息,竟連心跳也若有若無,直到南宮博遠遠離去,方才回城。

    回到城中,梅雲清未回客棧,反是去了振威鏢局,她心想白向天回鏢局後必會另行商議,自己去一看究竟,到底振威鏢局是否與這兩樁殺人案有關。

    時至初更,天際忽然佈滿烏雲,遮住那輪明月,四下昏暗,梅雲清身上的那身素衣也不是那麼顯眼,她今晚還是首次如此偷偷摸摸,自然覺得既新鮮又刺激。

    可情形卻令她大失所望,振威鏢局早已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燈火,白向天和付無忌自然不會昏天黑地地商議,顯是早已入睡。

    「唉!」一聲長歎,充滿失望無奈,梅雲清正欲離去,聞得這聲歎息,不由止步,向那人望去。

    ****************************

    楊飛見梅雲清悄然離去,心中正是失望,卻只聞得身後有人道:「你方才在和誰說話?」

    問話之人正是他的表兄付峻,他迷迷糊糊間聽得人聲,出來一看,卻無別人,只楊飛唉聲歎氣,心想這傢伙莫不是見了美人,得了相思病吧?

    楊飛怎能說是梅雲清來過,只得歎了一口氣道:「明天便是中秋節,我有些想我娘。」

    付峻同楊飛一起長大,似他肚中的蛔蟲一般,見他說話心不在焉,哪還不知他撒謊,嘿嘿一笑,道:「你休要騙我,去年又不見你這般失魂落魄,只怕又在想著那位梅莊主,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是一回事,吃不吃得到又是一回事,不過那梅莊主長得可真俏,比玉霜可不知強了多少,連我都想吃吃。」

    楊飛忙道:「哪有此事,你別瞎猜。」

    付峻道:「好了,好了,別死不承認,從白天到現在你都有些癡癡呆呆的,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那梅莊主跟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今生你還是別想了,古語有云:天涯何處無芳草,何需獨爭一支梅,女人嘛天下多的是,改天我找個女人讓你開葷嘗鮮。」

    楊飛半信半疑道:「難道你嘗過?」他一向跟付峻混在一起,除白玉霜外,也未見付峻與其它女子有過來往,而白玉霜生性矜持,在成親之前,最多讓付峻占占手腳便宜。

    付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啊,長安城裡多的是青樓妓院,花幾兩銀子便可玩一次。」

    楊飛少年心性,對這種事頗為嚮往,聽著不覺砰然心動,可畢竟有些不好意思,反問道:「你不怕玉霜姐知道嗎?」

    付峻眨眨眼睛,故作神秘道:「我們偷偷的去,偷偷的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她怎會知道?」說著又故作老氣橫秋的拍拍楊飛肩頭道:「明天中秋節,不用練功,養好精神,說好了,我們明天就去,走,睡覺去也。」

    楊飛立時興奮起來,乖乖地跟著付峻回房睡覺。

    這次卻是一睡就著,楊飛做了一個美夢,夢見自己功成名就,成為天下第一高手,還和貌若天仙的梅雲清拜堂成親,洞房之時帶著些微的醉意掀開新娘的蓋頭紅巾,仔細一瞧,竟是白玉霜,不由嚇了一跳,立時驚醒過來。

    摸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方知是夢,白玉霜是付峻的未婚妻,自己和付峻平時雖拿白玉霜玩笑開得不少,可卻不能真對她有什麼非份之想,瞧瞧跟自己同房,在另一張床上睡得又香又甜的付峻,鬆了口氣,又躺了下來。

    這回梅雲清的身影紛至沓來,說什麼再也無法入眠,他看著窗外透入的月光,心中一動,起身穿衣悄悄走了出去。

    看著梅雲清曾經俏立過的那株古柳,仿若她人仍在上面,楊飛看著人不覺癡了。

    不知過了多久,月兒亦悄悄的藏入烏雲之中,楊飛只聞「你怎麼還在這裡?」眼前一花,梅雲清又來到那株柳樹之上,立在一根麼指粗的柳枝之上,清風拂動,柳枝飛舞,她的人也隨之飄蕩,仿若天仙翩翩起舞。

    楊飛只道自己在作夢,右手在自己大腿上用力一擰,痛得差點叫出聲來,方知不是作夢。

    梅雲清瞧著有趣,差點嬌笑出聲,想起此來所為之事,芳心一動,登時有了主意,也未見她嬌軀如何晃動,便已到了楊飛面前,微笑道:「你可否幫我辦一件事。」

    楊飛與她相距不過丈許,嗅著她的處子幽香,看著她的如花嬌靨,聽著她的如籟天音,骨頭已然酥了一半,連口齒亦靈活了許多:「別說一件,便是一百件,一萬件,在下也會去給姑娘辦得妥妥當當。」

    這句話說得固是慷慨激昂,卻又情意綿綿,梅雲清聽得俏臉微紅,柔聲道:「那你跟我走吧。」

    楊飛吃了一驚道:「現在?」

    梅雲清道:「當然是現在,要不然這麼晚我還乾巴巴的跑來幹什麼?怎麼你剛才還說得那麼好聽,現在就反悔了?」

    楊飛忙不迭點頭道:「當然不是,姑娘去哪?在下現在就跟姑娘走。」

    ********************************************

    楊飛跟著梅雲清來到牆邊,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鐵門,忙道:「我去弄鑰匙開門。」言罷,轉身就走,這院牆有丈許高,他自小和付峻為了翻牆出去玩耍費了不少腦筋,現在當然不會放在眼中,只不過要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翻牆實在有失體統。

    梅雲清匆忙之下拉住他左手低聲道:「別去。」哪些一來,豈非驚動鏢局內人。

    楊飛只覺梅雲清那柔若無骨的玉手捏在掌裡,細膩柔滑,說不出的受用,一時竟忘了說話。

    梅雲清也頗覺羞澀,如此和一個男子肌膚相親甚是不妥,微微用力抽了回來,往楊飛腰帶一提,施展輕功,登時越過那高達丈餘的圍牆,輕輕巧巧的立在街心。

    楊飛對梅雲清更是佩服,跟著梅雲清一路行去。

    楊飛畢恭畢敬的跟在梅雲清身後,一聲不吭,此時已是二更,空闊的街道兩旁偶爾可見燈火,其中一些便是來自那些青樓妓院,楊飛忽然思起方才付峻所言,看了梅雲清一眼,想想在裡面所做之事,心兒不覺砰砰跳動起來。

    過了半刻功夫,二人來到城牆邊,右邊不遠處正是西城門,此刻城門當然早已緊閉,只在城樓有幾個打瞌睡的官兵,時值明朝盛世,一切歌舞昇平,長安雖是西陲重地,守城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長安曾為數朝古都,軍事要隘,城牆築得高大寬厚,梅雲清瞧著那高達十丈的城牆,心中犯愁,自己一個人攀上去,自是輕而易舉,可再加上一個大男人,就絕非自己所能為之了,連試也不能一試,免得又被這傢伙佔了便宜,她不覺問楊飛道:「你的輕功如何?」心中自然知道問也是白問,看楊飛連武功都未入門,哪還談什麼輕功?

    楊飛滿臉錯愕,反問道:「姑娘要出城麼?」

    梅雲清點頭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越過城牆?」

    楊飛不由撓頭道:「不如等明早城門開了再出城吧。」

    梅雲清橫了他一眼道:「明早出城我現在找你幹什麼?」看了城牆半響,實在想不出什麼妙計將楊飛弄出城外,正欲放棄之時,卻聽楊飛道:「姑娘,你看這裡不知誰遺下一根繩索,剛好到牆頭。」其實這繩索正是他和付峻以前爬牆時所留,以備不時之需。

    梅雲清聞言瞧去,見楊飛果真負了一串繩索行來,芳心大喜,心想必是有人借此索從此處出城,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

    梅雲清挽起繩索,乃牛筋所制,試了試覺得頗為結實,提在手中對楊飛道:「我先上去,將繩索放下後,你再攀著它,我拉你上來。」言罷,不待楊飛應允,微一提氣,逕自提著繩索騰身而起。

    光線雖暗,楊飛卻瞧得甚是清楚,只見梅雲清眨眼已到三丈許高處,雙足在壁上一點,又攀上三丈,許是氣力不足,餘下四五丈又停了三次方到牆頭。

    梅雲清那嬌媚的聲音傳入耳中:「接住了。」淡淡的月光下,楊飛接到繩索,上前緊緊挽住,一股拉力傳來,帶著楊飛一步步攀了上去。

    這麼硬拉頗為費力,梅雲清雖然武功卓絕,內力精純,亦不過是個女兒家,如此硬生生將一個男人拽上來,已累得香汗淋漓,好不容易見到楊飛那張老臉,不由鬆了一口氣,只聞楊飛一聲驚呼,繩索已自梅雲清手中滑出,他人亦應聲墜落,她大急之下顧不得男女之嫌,身形一動,已翻出牆頭將楊飛拉住,玉足在壁上輕點,已然回到了牆頭。

    楊飛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驚魂甫定,只覺梅雲清玲瓏浮凸的嬌軀緊緊貼在自己身上,那種感覺早已讓他魂兒立時飄上雲端。

    梅雲清俏臉通紅,她情急之下方有此舉,以至與同齡男子首次有了如此親密接觸,芳心劇顫之下,慌忙放開楊飛,這才感到雙手奇痛無比,再一瞧一雙玉手已滿是鮮血,那繩索粗製爛造,頗多毛刺,顯是急速劃過所致,她默默自囊中取出一瓶止血藥粉敷在手中,取出一方絲巾緊緊縛住。

    楊飛大感歉然,自己方才見有人相救,自然緊緊抱住,又見梅雲清治傷,更感罪孽深重,悄悄上前,低聲道:「梅姑娘,我來幫你。」說著便欲幫她,梅雲清雙手儘是劃痕,痛得厲害,甚不方便,也就由得他效勞了。

    楊飛見一雙方纔還光滑如玉的玲瓏小手此刻儘是血痕,當真比割了自己的雙手還要心痛,包紮好後,不由有些擔心地道:「不會留下傷口吧。」要真是如此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女人天生愛美,更何況梅雲清這麼一個大美人,這令她最最擔心之事被楊飛道出,不禁哼了一聲大聲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說到後來竟哭了起來。

    楊飛聞得美人責罰,心中卻是大樂,眼見她淚珠一滴滴落在地上,欲待安慰,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輕輕撫在梅雲清肩頭柔聲附和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梅玉清半晌才回過神,卻覺自己正依慰在楊飛懷中,芳心大驚,用力一掌推去,這一掌卻滿含真力,楊飛凌空飛起,這城牆寬不過丈半,楊飛已飛出城外,直直向下墜去。

    楊飛似從天堂直墜地獄,心道梅雲清正在惱恨自己,決計不肯再出手相救,眼前黑乎乎的地面愈來愈近,他正歎小命休矣,只覺腰帶一緊,梅雲清冷冷的俏立自己身畔,那一付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令他心中不由一寒。

    楊飛吶吶道:「多謝梅莊主!」

    梅雲清冷冷道:「走吧。」言罷帶著楊飛逕自向那破廟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05 AM

第一集 疑案風雲 第二章 破廟風雲

    一路上楊飛生恐惹惱梅雲清,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乖乖跟她往西南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方才看到一間破廟。

    藉著自烏雲再次現出的月光,楊飛見那破廟不但門不翼而飛,有一堵牆還破了一個大洞,屋頂入無數月光,一陣陰風吹來,發出嗚嗚的聲音,頗有些陰森恐怖。

    楊飛隨梅雲清步入破廟,心中著實有些後怕,他實在不明白為何梅雲清三更半夜要將他帶到這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來,難不成是為了乘涼,現在可不是乘涼的時節,更何況怎麼看梅雲清也沒這個意思,心中害怕歸害怕,可不能讓心上人看出來,他輕輕拽了梅雲清衣襟一下,低聲道:「梅姑娘,我們到這裡來所為何事?」

    梅雲清雖瞧不見楊飛的臉,可看他在地上的影子,便知他怕得發抖,暗恨自己為何讓這個膽小鬼佔盡便宜,更可恨的心中竟對他有些心動,不覺口出諷刺之言:「不用害怕,這裡沒有鬼的。」

    楊飛本疑神疑鬼,聽得梅雲清此言,反倒鎮定起來,故作輕鬆道:「害怕,我哪裡害怕了。」

    「哎喲」楊飛右腳踢到一件軟綿綿的東西,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吃屎,梅雲清只要伸手便可將他拉住,卻故意不去救他,待得見他摔得灰頭土臉,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楊飛明知她是故意,但見她喜歡也不覺哪兒摔得痛了,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用腳踢了踢,廟裡光線實在太暗,看不清楚,忍不住問道:「梅姑娘,這是什麼東西啊?」

    梅雲清若無其事道:「一具死屍。」說著從行囊中摸出一個火折子。

    楊飛一時尚未聽清,倏地火光突現,乍然看到地上丁小全的屍首,大驚之下,轉身便逃,他生平尚是第一次見到死屍,心中自然害怕之極,剎那間的念頭便是趕快逃走,逃得越遠越好,可剛跑出破廟,想起梅雲清還在廟內,回頭看時,見她不知從哪找來一支蠟燭,正兒八經的正在察看那具屍體。

    楊飛心道:難道她深更半夜帶我來便是來看這具死屍。再想自己剛才表現實在太也丟臉,真算得上膽小如鼠,見了梅雲清似笑非笑的俏靨,一臉嘲諷之意,心中豪氣陡升,暗下決心,絕對不能再讓她小看自己,大著膽子走到梅雲清身畔,道:「這人是誰。」

    梅雲清早知他不會走遠,見他折回,心中頗是歡喜,對他嫣然一笑道:「你見過這人沒有?」

    楊飛瞧著她的如花笑靨,不覺癡了,竟又忘了答話。

    梅雲清被看得俏臉微紅,自小到大,從未有男子如此一再輕薄於她,楊飛的目光雖非色迷迷的,卻也無禮之極,她心中慍怒,嗔道:「喂,你到底見沒見過?」

    楊飛回過神來,見梅雲清發火,心知不妙,急急低頭去看那具死屍,他心有了懼念,自是不敢離得太近,便遠遠站在梅雲清背後察看。

    梅雲清等了半響,見楊飛仍未出聲,心中不耐,又問了一遍:「你以前到底見過沒有?」

    楊飛點點頭道:「好像見過。」

    梅雲清愕然道:「怎麼叫好像見過?」

    楊飛道:「也許見過,也許沒見過。」

    梅雲清深更半夜,大費周章帶他來到此處,便是為了求證丁小全到底曾否去過振威鏢局,可見楊飛一付不慍不火模樣,芳心大怒,一把將楊飛往身前一推。

    楊飛差點匍伏倒地,丁小全那死氣沉沉、蒼白嚇人、毫無血色的死人臉在他眼前不過寸許處一晃而過,嚇得他三魂早已失了七魄,這時方聽到梅雲清冷冰冰的聲音道:「你給我看仔細一些。」

    楊飛跳將起來,他著實嚇得不輕,一時竟忘了在自己身後的人是梅雲清,轉過身去大聲吼道:「你幹什麼?」

    梅雲清不由一怔,以前還從未有人對她如此大聲喝呼,不知為何,芳心竟有些歉意,柔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哪有你這般膽小的?」

    楊飛神情尷尬,自己方才確實太也膽小,聞得梅雲清軟語輕言,骨頭已然酥了一半,那股怒氣早已無影無蹤,大著膽子蹲下細細端詳那張死人臉,突然一拍大腿,興奮地道:「我見過,我見過。」

    梅雲清微見喜色道:「什麼時候?」

    楊飛道:「前天。」又回憶了一下道:「前天下午,你看他右耳下面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一般人少有長這麼大痣在如此明顯位置的,我表哥付峻還跟我說了半個時辰。」

    梅雲清又問道:「那是不是在振威鏢局內?」

    楊飛點頭道:「當然,那天此人來找總鏢頭托鏢,神神秘秘的在後堂說了近兩個時辰才出來,不知托的是什麼鏢?」

    梅雲清不再問他,心中暗自沉思:「之前白向天為何說並不認識丁小全,難道怕惹禍上身,如此豈非惹上更大的禍事,白向天為人處事小心謹慎,瞻前顧後,怎會不知此點,難道是想私吞丁小全所托之鏢,也不會,以前也有鏢主早亡之事,振威鏢局卻是信譽極好,依約將鏢送到。」她沉思之際不覺靠在身後一木椽之上。

    楊飛見她思索之間,面上忽嗔忽怒,動人之極,早已瞧得癡了,一時竟忘了說話。

    梅雲清靠到木椽之上,驀地嬌軀一震,看著木椽上那七個小洞,正是先前南宮博所使那式七劍追魂所致,南宮博這一劍蓄勢而發,自丁小全屍體身畔使出劍式,掠過丈餘,七劍盡皆刺在木椽之上,而此刻那屍體距木櫞不過一步之遙,已到了香案之前。梅雲清芳心一沉,難道自離開到返回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竟又有人來過,還搬動過屍體,也許來人見到自己便藏了起來。

    梅雲清仔細看了看廟中的情形,廟中頗為簡陋,那兩根木椽托著遙遙欲墜的屋頂,香案後有一人高的泥台上面供奉著土地公,因年久失修,土地公身上的金漆早已脫落殆盡,露出裡面的泥胚,而土地公之後便是一堵土牆,若有人藏身於此,必在神像與牆的那道夾縫之間,此外別無他處。

    梅雲清方才與楊飛言笑怒罵,竟忘了事先察看廟內情形,此刻聚起功力,果然聽到那神像後有一道微弱之極的呼吸,顯是一內家高手,那人竭力摒住氣息,雖不能長時閉氣,一呼一息之間卻有半刻之長,梅雲清心道此人內力之高,只怕不在她之下。

    梅雲清不知那人意欲何為,亦不知那人是敵是友,心念電轉,輕咳一聲,一把拉住怔怔的楊飛道:「我們走。」此言未畢,已到破廟門口。

    尚未出得破廟,一道掌風自身後奔襲而來,梅雲清早運功蓄勢,如何不知,嬌喝一聲:「快走。」左手將楊飛奮力向前一推,心中只盼他逃得越遠越好,右手一揮,腰際寶劍奪鞘而出,跳入她手中,她看也不看,反手向身後刺去。

    梅雲清那一推力道極大,使得楊飛如騰雲駕霧般穿過廟門,斜斜向上飛出,直掠出十丈來高方才向下掉落,嚇他得哇哇大叫,直叫這下真的完了,梅雲清心中定是恨極自己,明裡是要自己逃跑,實則要自己小命,這十來丈掉將下去,自己不死也是個殘廢,以後還怎麼活啊。

    正在自歎自艾之際,一道托力傳來,楊飛已穩穩落在地上,連皮都沒蹭破一塊,而且已離破廟已達百丈之遙。原來梅雲清用力極巧,在這一推之間竟蘊含前衝斜推下托數種力道,當然亦有存心嚇唬楊飛之意,要不怎會將他擲得如此老高。

    楊飛心想梅雲清到底沒想要自己的命,心下感激,爬了起來,本欲轉身回去幫忙,可聽得廟中打鬥之聲頗是激烈,自己回去也是枉然,還是累贅一個,梅雲清身為一莊之主,武功高明,打不過逃命總成吧,眼下自己還是依梅雲清之言速速逃命為好,他心意已決,當下朝廟前小路奔去,奔不多遠,見前方見有一片樹林,心中一動,在林中藏匿起來,心想只待梅雲清出來,便一起逃走。

    梅雲清那一劍又快又急,不但暗含牽引之力,將那偷襲之人凌厲掌風向身子兩旁引去,而且化作數點寒梅刺向那人身上各處要害,正是梅花山莊絕學梅花劍法之「玉手折梅」,那人不料自己掌力竟爾完全無功,一時躲閃不及,只得雙掌相交一格,「鐺」的一聲,想是那人手腕上套著精鋼護腕,以梅雲清手中寶劍之利竟不能傷他分毫。

    梅雲清此時方看清那偷襲之人,他頭上纏著黑巾,一身黑袍,身形閃動之間勁風吹得臘燭忽明忽暗,梅雲清不待他施招反擊,一聲嬌喝,劍光閃動,數道劍氣破空而出,直逼那人。

    那人大喝一聲,雙掌齊齊一推,掌風狂湧而至,燭光應聲而滅,丁小全的屍體亦朝梅雲清飛將過來,接著雙掌一錯,曲掌成爪,身形一曲,宛若泥丸彈向梅雲清,爪勢直鎖她咽喉要害。

    梅雲清雖不忍毀去丁小全屍身,可大敵當前,顧不得猶豫,丁小全的屍體在劍光閃動間已化為數十塊血肉朝那人激射而去,身形一閃,回到廟內,悄然落在那人身後,寶劍化作一道劍幕,將那人緊緊裹在其中,只要他武功稍差,便喪身劍下。

    那人驀然回身,已是全身血污,宛若厲鬼,「鐺鐺鐺」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將她的劍勢一一格下,幻起漫天爪影,化守為攻,向梅雲清攻來。

    二人眨眼之間已交手數十招,梅雲清心中大定,此人內力雖較自己為強,武功卻在自己之下,她自忖百招之內必可勝他,否則那蒙面人亦不會用此硬拚之勢。

    梅雲清使出一式「寒梅綻放」,此招乃梅花劍法中守勢之最,輕易化解那人凌厲爪勢,心中不由暗自思忖江湖中何人爪功如此厲害。

    忽然情勢突變,屋頂「轟」的一聲破了一個大窟窿,一條人影挾著泥瓦以千鈞之勢直襲梅雲清,破廟中頓時狂風大作,氣溫驟升,天上的那輪明月毫不吝嗇的將光華自破開的屋頂透入,竟若盛復正午之驕陽一般灼人。

    梅雲清似從冰天雪地之中驟然來到火爐之中,身體之難受,自是不言而喻,身手緩得一緩,堪堪化解後來那人攻勢,心中寒意忽生,後來那人已形如鬼魅到了自己身後,兩道灼熱掌風自背後襲來,前面那人亦毫不放過揮爪前後夾擊,一時前爪後掌,封住她所有退路。

    梅雲清一聲嬌叱,寶劍化作點點寒梅,在黑暗在頓成漫天寒光,左掌揮出已和後來那人對了一掌,嬌軀亦隨著掌風飄了起來。

    梅雲清只覺左手劇痛,心知必是先前劃傷迸裂,她銀牙一咬,朝前面使爪之人全力攻去。

    前面那人嘿嘿冷笑,爪影幻出,抓向梅雲清面門,只須阻得她一下,便可與後來那人再行合圍,那她只怕插翅難逃了。

    梅雲清心知身後之人武功較自己高得半籌,若是單打獨鬥,或可用計取勝,以此刻情形,卻是萬萬不能,若她再稍為遲疑,今晚必喪命於此,心念電轉,鬥得數招,嬌軀一晃,功聚雙肩,露出一道破綻,迎向那人雙爪。

    那人見梅雲清肩頭空門大開,大喜之下,竟未有疑,右爪觸到梅雲清肩頭,正自慶幸間,只覺手下一滑,反震之力傳來,那足可裂石碎金的一爪竟抓之不進,而梅雲清的寶劍已然到他胸口,魂飛魄散之下,竟使不出後著,只覺心口一涼,一聲慘呼,劍光自他後背透體而出。

    梅雲清一擊得手,肩頭雖痛得厲害,芳心卻是暗喜,可此刻寶劍尚未抽出,背後那人掌風已凌空擊至,梅雲清大駭,回手已是不及,只得運功護住心脈,意欲硬生生受他這一掌。

    後來那人嘿嘿一陣冷笑,運足十層內力結結實實的擊在梅雲清背心之上,心想我畢生陰陽掌力所聚,你不死也去半條命,只可惜了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

    「啊」梅雲清噴出一口血霧,將那摧心折肺的強勁掌力化去大半,眨眼之間嬌軀已沖天而起,帶著那已死之人的屍體,從屋頂破洞掠了出去。

    那人正欲追去,一道黑影又飛了下來,頓時心中一懍,呼呼兩掌,擊在那黑影之上,卻觸手如綿,如中敗革,分明是人,心知不妙,再看之時,果然是自己那同伴,中上這兩掌就算他還有口氣也死得透了,心中暗歎一聲,從門口追了出去。

    在這眨眼之間,梅雲清已騰身掠出百餘丈,順著楊飛逃走之路銜尾追去,同時運勁化解那人留在自己體內的小半勁力,若在平時自然不在話下,可她此刻身受重傷,又在逃命,只得苦苦壓制。

    那勁力非常怪異,入體之時,灼熱無比,待得入體之後,又化作一道寒流,梅雲清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其深入肺腑,到化解之時,又耗去小半內力。

    那人追出破廟,梅雲清已至視距之外,加之月光之下,梅雲清一身素衣,一時竟尋不得她蹤影,心想她此刻必欲逃回長安,可她受傷極重,豈可逃遠,暗哼一聲,朝長安方向追去。

    梅雲清只顧去追楊飛,壓根未想此路並未通向長安,而是反向而行,待奔出里許,已覺真氣不繼,身形緩了下來,這時從前方樹林奔出一人,正是先前以為已經逃遠的楊飛,芳心之中不覺有了一絲暖意,畢竟楊飛沒有扔下自己逃之夭夭,可轉念一想,自己已是強弩之末,一人逃走亦是極難,再加上一個不會多少武功的楊飛,豈不是找死。

    楊飛奔了過來,這才瞧見梅雲清面色蒼白,肩頭和嘴角血跡斑斑,他先前以為梅雲清打不過總跑得過,雖然自己所料不差,卻不想傷得如此之重。

    梅雲清再不復那高貴文雅之態,毫無血色的俏臉在月光之下更顯蒼白無力,她伸出右手扶在楊飛肩頭勉力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嬌軀,低聲道:「快走,後面有人追來,從樹林中走。」說完,忍不住又噴出一口鮮血。

    楊飛吃了一驚,慌忙扶住梅雲清往那漆黑一片的樹林行去。

    那人追得數里,已至長安城牆之下,卻不見梅雲清人影,心知她必是反向逃去,不由心中大罵,他本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之人,此番偷襲,只道手到擒來,卻不想不但折損了一名同伴,反讓梅雲清逃去,若是傳了出去,不但於自己名聲大大有損,對上家更是不好交待。心中早將梅雲清操了千百遍,又轉身向破廟奔去。

    梅雲清強提最後一口真氣,同楊飛在林中穿行,林中荊棘遍佈,不時勾住梅雲清衣裙下擺,再加上光線昏暗,行動更是緩慢,過了大半個時辰,前方月光大盛,已然到了那片樹林邊緣。

    梅雲清真氣耗盡,手腳酸軟,再也堅持不住,暈厥過去。

    楊飛大驚,此時方知梅雲清受傷之重,遠在自己意料之上,只見她肩頭傷口不住滲住血絲,不但將她胸前衣裳染紅一片,更沾到楊飛衣服之上。

    楊飛鼓起餘力,將梅雲清抱在懷中,小心翼翼護住她,不讓樹枝尖刺之類傷到她的冰肌玉膚,尋著亮光朝林外走去。

    他此刻滿懷軟玉溫香,看著軟軟靠在自己肩頭的俏臉,心兒跳得雖是厲害,但心知此刻卻不是瞎想的時候,抱著梅雲清走出樹林。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用在此刻情形真是再妙不過,一大片烏雲又將天上那輪明月遮住,天地頓時暗了下來,更要命的是,黃豆大的雨點稀稀疏疏的落了下來,剛才還是滿天星斗,此刻卻下起雨來,楊飛罵著老天,卻不知老天幫了他一個大忙,若不是沒了月光,又下雨掩蓋他們留下的蹤跡,敵人早就追了上來。

    楊飛在長安住了八年,對週遭地形已是亂熟,依稀記得不遠處有一獵戶狩獵用的小屋,照著記憶朝那處狂奔而去。

    一場滂沱大雨將二人淋得似落湯雞般,許是楊飛運氣好,並未奔錯路,來到一座小山山腳,便看見一座小木屋,楊飛憑著些微亮光找到屋門,本欲用腳敲門,力道稍稍用大,那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屋中漆黑一片,楊飛喊了幾聲,見無人答應,便不客氣的摸了進去,找到一張木床,將梅雲清置於床上,到了此刻,他氣力用盡,一跤跌坐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過了老半天,陣陣寒風自門口刮入,楊飛爬了起來,關上門,身體竟冷得有些發抖,走到床邊,輕輕觸了一下梅雲清的嬌軀,只覺她亦在輕輕顫抖,心想此刻最好先升堆火,要不將美人兒凍成冰美人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無引火之物,只知梅雲清身上帶有火種,卻不知她藏在什麼地方,喊了兩聲「梅姑娘」,見無反應,呆了片刻,輕聲念道:「梅姑娘,梅姑娘,不是我有心佔你便宜,實在是迫不得以,得罪了。」邊說邊在梅雲清嬌軀摸索起來。

    楊飛從頭摸到腳,又從腳摸到頭,雖說迫不得以,卻是存心佔便宜,此刻若是梅雲清醒轉,只怕早已羞憤自盡了!

    濕衣緊緊貼在梅雲清玲瓏浮凸的的嬌軀上,楊飛摸去,從未碰過女子身體的他,自是別有一番感受,更何況面前之人是他心上人,好半晌,楊飛從梅雲清胸口摸出一些瓷瓶,卻不見火種,只得再找,摸到腰際,卻有一個腰囊,心中大喜,這才依依不捨的將雙手抽離梅雲清身體。

    楊飛正欲解下,卻聞梅雲清一聲輕呼,不由嚇了一跳,縮了回去,呆了片刻卻見她毫無聲息,這才大著膽子,仿若做賊般取下那個腰囊。

    裡面果然有火種,火刀,火石,火折子,一應俱全,楊飛點著火折子,木屋中立時亮了起來。床在屋中一角,靠床不遠有一方木桌,桌上竟還有一盞油燈,楊飛大喜,點燃油燈,將火種收好,這才看清屋中情形。

    這木屋乃附近獵戶狩獵臨時歇腳避雨之用,屋內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一角還有一個大水缸及水桶,內裡盛滿清水,門後還堆著乾柴,楊飛更是狂喜,他正不知上哪尋升火之物。

    在木屋正中升起一堆火,楊飛身上方有了些許暖意,除下濕淋淋的衣物搭在臨時做的一個木架之上,他從小生活艱辛,父母雙亡,對這些生活鎖事自是輕車熟路。

    楊飛坐在床邊,這床只是將一塊長形木板擱在兩塊石頭上,頗為簡單,梅雲清蒼白得有些嚇人的俏臉瞧來毫無生氣,被雨水淋濕的秀髮散落開來,曲線畢露的嬌軀猶在微微顫抖,屋中雖生著火,可她身上仍是冰冷之極。

    楊飛此刻已顧不得去欣賞她的驚世之美,心中有些猶豫是否該將她身上濕透的外衣除去,否則若是染上風寒,她傷上加病,豈不更是糟糕。

    楊飛思索良久,將梅雲清的那些物事放到桌上,又取下自己差不多快烘乾的衣服攤開放在床上,輕輕將梅雲清扶起靠在自己懷中,伸出顫抖的雙手去脫她那緊貼身上的濕衣。

    露出一雙修長的玉腿,梅雲清身上已僅剩下並不算濕的肚兜和褻衣,楊飛心頭狂跳,幾欲把持不住低頭親吻,只得暗暗收攝心神,將梅雲清平躺放到自己那些烘乾的的衣物之上,他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楊飛好不容易將目光從她玉腿胸口移到左肩,那兒簡直有些驚心動魄,慘不忍睹。

    那被梅雲清一劍殺死的蒙面人武功非同小可,若非梅雲清武功高強,功力深厚,肩骨只怕早已被他抓碎,可此刻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肩頭五道深深爪痕幾可見骨,鮮血不斷湧出,已是血肉模糊。

    楊飛心中大急,若是小傷他尚可一治,可梅雲清傷得如此之重,他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突然想起先前梅雲清曾要自己治傷,刻下那瓶藥必在那堆藥瓶中,忙將桌上那些藥瓶一一打開來看,瓷瓶共有四個,大小一樣,顏色一般,兩瓶藥粉,一瓶膏藥,還有一瓶是藥丸,他只知梅雲清先前敷的是藥粉,卻不知是哪瓶,萬一用錯,適得其反而不妙。

    六神無主下,只得輕輕拍拍梅雲清玉臂,被他折騰老半天,梅雲清已有些知覺,被他一拍,立時幽幽醒來,睜開美目,入眼便是赤身裸體的楊飛,再瞧自己雖沒袒胸露腹,卻也好不到哪兒去,伸手本欲一個耳光向楊飛打去,可卻酸軟無力,又羞又氣之下又昏了過去。

    楊飛一時情急,怎想事至如此,無奈之下只好自拿主意,自那兩瓶藥粉各倒出少許,塗在自己手臂上,一瓶清涼無比,另一瓶卻火熱灼人,楊飛打定主意,將那清涼藥粉與梅雲清敷上。

    楊飛先倒出一些塗抹在一道傷口邊緣,這藥粉甚具靈效,那傷口亦很快結疤,他心中大定,倒出一小半滿滿將那五道爪痕抹上,血也立時止住。

    梅雲清這時又醒轉過來,見楊飛正與自己治傷,顧不得害羞,輕聲道:「將那瓶有綠點的藥丸給我服下,黃色那瓶膏藥幫我塗在背後。」

    楊飛見梅雲清語中帶羞,滿臉紅暈,心中已是大樂,拿起那剛敷過傷的藥瓶細細察看,果真在瓷瓶底部有一圓點,卻是藍色,心中不由暗讚梅雲清心思巧妙,找到有綠點的那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藥丸,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楊飛唯恐藥力不夠,又倒出兩粒,本欲再多倒幾粒,卻聽梅雲清道:「夠了,這藥珍貴得很。」

    楊飛心道再珍貴也沒你珍貴,他依言將藥瓶放到桌上,端來一碗清水,化在水中,一手攬起梅雲清香背,將她扶起靠在自己懷中。

    梅雲清本欲推拒,可一來全身實在酸軟無力,無法自己服藥,再來楊飛亦是一番好意,只得由著他施為,到得楊飛將藥碗放到自己唇邊,便輕啟朱唇,讓楊飛喂自己喝藥。

    眼下情形實在太過羞人,而且生平第一次與男子如此肌膚相親,她全身酸麻,似要溶化在楊飛身上一般,只好輕輕閉上美目,不去瞧楊飛那滿是柔情的眼神。

    楊飛只覺懷中心上人輕輕顫抖,心道她難道還有些冷,一時失神喂得急了,梅雲清竟咳嗽起來,楊飛慌忙放下碗,不假思索的輕撫著她的心口,一時還未思及這等動作太過曖昧。

    梅雲清亦嗆得厲害,到得平靜下來,垂下螓首望著楊飛停在自己胸口的大手,俏臉已是通紅。

    楊飛慌忙收手,吶吶道:「梅姑娘,對,對不起。」他不說還好,道出此言,反更著跡,梅雲清真恨不能找個地洞鑽去。

    楊飛只覺懷中玉體變得火燙,心跳亦急驟起來,忍不住垂頭在梅雲清嫩滑的臉蛋吻去。卻不想梅雲清恰好抬頭,這一吻卻吻在耳墜之上,使得他的臉頰剛好和她嫩滑的臉蛋貼在一起。

    梅雲清嬌軀劇震,自耳墜傳來令她意亂情迷,莫名的酥麻感,楊飛那初生的鬍鬚紮在她的左頰,竟讓她有一種被男人征服的感覺,心中那點僅存的矜持和羞澀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只想靜靜躺在這個男人懷中讓他憐惜呵護。

    楊飛不敢太過放肆,想起梅雲清先前讓他敷藥,柔聲道:「你背後也受傷了,我幫你敷藥。」

    梅雲清輕輕一震,回過神來,急急拿起肚兜勉強掩住胸脯,本欲起身掙脫,卻聞楊飛道:「你靠在我肩頭,我好將藥膏塗在你背後。」

    楊飛的話中竟似有無窮的魔力,使得梅雲清乖乖將頭枕在他肩頭,二人裸裎相對,肌膚相親,只怕天下最親密的夫妻也不過如此。

    楊飛見梅雲清背後有一個烏黑的掌印,心中一痛,連忙將膏藥細細塗在她傷處,塗完之後已是耳紅臉熱,口乾舌燥,梅雲清軟軟的身體靠在懷中,竟似一團烈火,他今年不過十八,正是血氣方剛,慾望正盛之際,何況剛才與梅雲清親熱,未見她有絲毫反抗,此刻早已按捺不住,俯身向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吻去。

    梅雲清欲待掙扎,偏偏楊飛色膽包天,將她抱得極緊,絲毫動彈不得,連呼喊也是不能,自舌尖傳來那奇妙的感覺不斷衝擊著她的芳心,漸而久之,竟對楊飛這種索求產生一種期盼。

    梅雲清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行,不行,自己絕對不能嫁與這麼一個男人,此念一起,體內的功力也似恢復得幾分,奮力舉起右手,「啪」的一聲打在楊飛臉頰之上。

    這一巴掌力道卻是不小,楊飛自梅雲清身上飛落開去,再爬起之時,左頰已是高高腫起,嘴角也滲出血絲,愕然望著梅雲清,似渾然不知她剛剛還好好的,這麼快就翻臉無情。

    梅雲清那尖挺高聳的胸脯隨著她的呼吸急驟起伏,見得狼狽不堪的楊飛,心中初時尚有一絲悔意,但旋即取而代之的是報復的快感和莫名的空虛。

    屋中立時靜了下來,木屋中間的火堆漸漸燃盡,楊飛這才拾起幾根柴火加到火堆之中,走到床邊,梅雲清本以為他又要如剛才那般,卻見楊飛掀開床上他自己的幾件衣服,覆在她的胴體之上。

    楊飛拿起梅雲清那些滿是血跡的衣物,柔聲道:「我去洗乾淨,要不明早你怎麼出去?」

    梅雲清聞得他雖是輕聲細語,話中卻滿是傷心欲絕之意,本待出聲安慰,又想莫要再讓他誤會,心下默然。

    楊飛剛才看到梅雲清的眼神,只覺她眼中滿是嘲諷之意,她是一莊之主,自己不過一個振威鏢局的小混混,竟妄想娶她為妻,真應了付峻之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愈想愈是傷心,一時之間竟萬念俱灰。

    宛若傀儡洗去衣上的血漬,又放到火堆旁烘乾,轉眼已過一個時辰,梅雲清已入下警念,沉睡過去,楊飛將她的衣物覆在她身上,耐不住睡意,伏在床頭朝著梅雲清的俏臉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楊飛醒來,卻不是他已經睡足,而是清晨霧氣頗重,屋中火堆已熄,他身上只著了一件短褲,被凍醒的。

    而眼前的梅雲清不知去向,他慌忙爬起,不想手腳酸麻,差點一跤跌倒,待得推門而出,卻見梅雲清正在屋前,瞧見他,竟爾「噗哧」一笑。

    楊飛只覺身上生寒,這才想自己仍是只著了一件短褲,急急回屋關上門,看到自己衣物都在床頭,勿勿穿好,這出開門走了出去。

    梅雲清細細看了他臉上一眼,低聲道:「腫消了。」想起昨晚情形,煞是羞人,頓時俏臉滿是紅暈。

    楊飛伸手摸了摸自己左頰,果真消腫了,而且那處透出陣陣清涼之意,心知必是梅雲清幫自己敷過藥了,連連謝道:「多謝梅姑娘。」

    梅雲清嫣然笑道:「那是我打的,你謝什麼?」

    昨晚楊飛雖是治傷,卻有趁人之危之嫌,聞得梅雲清之言,大是尷尬,卻見她昨日被樹枝勾破的衣裙下擺被她巧妙的削去,穿在身上卻別有一番風情,不覺讚道:「這身衣服改了一下,還是這般漂亮。」

    梅雲清卻不答他,回到屋中,瞧了瞧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回長安了。」

    楊飛行到她身畔,囁嚅道:「梅,梅姑娘,你沒有大礙吧。」

    梅雲清深深吸了口氣,方道:「沒什麼事了,走吧?」她此刻只想盡早離開這個令她無比尷尬的地方。

    楊飛默默跟在她身後,反身順手關好門,並低聲說了一些話,梅雲清瞧得頗是奇怪道:「你在說些什麼?」

    楊飛道:「我在感謝這屋的主人,要不昨晚我們得露天而宿了。」

    梅雲清道:「這木屋的主人是誰,真得好好謝謝他。」

    楊飛搖搖頭,跟著梅雲清又走出數十丈遠,忽然聽她問道:「你記不記得我的劍掉在何處了?」

    「劍。」楊飛昨晚慌慌張張,根本沒注意這些枝末小事,推測道:「興許是在前面那樹林中。」又自告奮勇道:「不若我們進去找找。」

    梅雲清道:「算了,待會我派人來尋吧,你忙了一晚,大概也累了。」

    楊飛心道:你是莊主,當然可以派人來找,我這個振威鏢局的小混混,才會想到要自己去尋。

    此處離長安城有十里許,二人找到官道,攔了一輛回城的馬車,盞茶功夫,便已回城,馬車停下,正是歸來客棧前,剛剛下車,早候在裡面的梅蘭已迎了出來,面容憔悴,顯是一夜未眠,急急問道:「小姐,你一晚到哪兒去了?我去那個破廟找你,只見到殘磚剩瓦,真怕你出什麼事?真是把我擔心死了。」

    梅雲清淡淡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此事說來話長,我們進去再說。」

    楊飛見二女進了客棧,卻未搭理自己,正在猶豫是該進去還是回振威鏢局,忽又聽梅蘭低聲問梅雲清道:「小姐,這人是誰?」她聲音雖低,卻故意讓跟在她們身後的楊飛聽到,顯是梅蘭見了楊飛衣著寒酸,看上去又不會多少武功,是以對他並不怎麼客氣。

    楊飛自知身份低微,故而並不介懷,答道:「在下楊飛,是振威鏢局的。」

    梅蘭回過頭來,哼了一聲道:「我問小姐,幹嗎要你回答。」她見楊飛搶了梅雲清的話頭,是以如此。

    此刻如歸客棧冷冷清清,並無客人,只有孫掌櫃坐在櫃檯前假寐,一名夥計正在打掃。梅雲清回頭瞧了楊飛一眼,見他眼中滿是自卑之色,心中頗是不忍,向梅蘭叱責道:「小蘭,不得對楊公子無禮,昨晚要不是楊公子救我,此刻只怕你已見不到我了。」

    楊飛生平尚是頭次聽人稱自己楊公子,但聞得梅雲清道出,神情冷淡,心中一陣氣苦,他寧可梅雲清罵他小混混,小無賴,也不願聽她如此客客氣氣的稱自己楊公子。

    梅蘭失聲道:「小姐,你昨晚跟這個臭、楊公子在一起?」她本欲說臭男人,見梅雲清俏臉一寒,又生生嚥了回去,改口楊公子,心中卻想,若是傳了出來,只怕對小姐的清譽大大有損。

    梅雲清自知她話中之意,想起昨晚之事,雙頰不覺飛起一絲紅暈。

    梅蘭又道:「小姐你昨晚到底怎麼了?」

    梅雲清淡淡道:「沒什麼,只是受了些小傷,運功調息一下就不礙事了,小蘭,你先送楊公子回去。」言罷,回過身來,向楊飛襝衽一禮道:「謝謝你了。」

    梅雲清雖是首次向他出言道謝,聽到楊飛耳中卻毫無欣喜之意,梅雲清言語冷冰,就好像對待素不相訓的陌生人一般,心中失望之下,又深深再看她一眼,只見她眼神中對自己毫無情份可言,渾似自己是個死人,哪像自己剛剛還曾救她姓命,此刻他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傷心,無精打采道:「不用了,梅姑娘,小蘭姑娘,我自個回去了。」他本未進門,言罷,未待二女應聲,便轉身離去。

    梅雲清瞧著他孤寂失落的背影,心中竟有些不捨,想出聲挽留,又覺不妥,便對梅蘭道:「小蘭,你去將他送回振威鏢局。」她此刻心亂如麻,想起昨晚之事,對楊飛有一分喜歡,倒有九分討厭,芳心之中雖盼以後再也不用見他,隱隱之中卻又有些想再見到他。

    梅蘭只覺小姐今日古古怪怪,也未多問,應了一聲,依言向尚未走遠的楊飛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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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07 AM

第一集 疑案風雲 第三章 客棧遇襲

    楊飛在長安住了八載,自知該如何回振威鏢局,可心想離得此處,以後便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見到得梅雲清,這個念頭竟讓他的雙腿宛若灌鉛一般,每行一步竟有千斤之重。

    心中雖是不捨,楊飛仍如行屍走肉般一步步向前行去,剛剛拐過一個街角,身畔多出一人,正是剛剛見過的梅蘭,楊飛這才回過神來,愕然道:「不是不用你送麼,幹嘛還跟來?」他眼下心情極差,言語之間不覺激憤而出,語氣亦不是那般客氣。

    梅蘭聞言一怔,本欲拂袖而去,可想及梅雲清之言,只得耐著性子留了下來,正欲反唇相譏,卻聽楊飛道:「小蘭姑娘,對不起。」

    梅蘭怒氣全消,「撲嗤」一笑道:「你何處對不起我?」

    楊飛道:「剛才乃無心之言,小蘭姑娘你不要介意。」

    梅蘭嗯了一聲道:「你是不是做過令小姐不高興的事,我看她好像非常討厭你。」

    「討厭。」楊飛細細思量,不錯,非常討厭,自己在那種趁人之危的情形下欲佔有她,自然令她非常討厭。

    「我是什麼人,甚至連她討厭都不配。」楊飛心中大喊道。

    梅蘭見楊飛臉色陰沉,亦未再有過激之言,不知不覺間二人到了一十字街口,二人皆知該行往何方,不約而同向左轉去。

    二人相視一笑,楊飛只覺心中鬱悶之情稍解,笑道:「小蘭姑娘,在下不知你貴姓,只聽梅莊主這麼稱呼你,也就跟著叫了,莫要見怪。」

    梅蘭微微笑道:「我自幼服侍小姐,跟她一起長大,自然也姓梅,叫梅蘭。」她知道楊飛身份低微,又非自己先前所想那般討厭,對他亦有些好感。

    楊飛忽又尋思:就連這梅蘭也自認身份較之自己為高,那自己更是配不上梅雲清,思及此處,心中更是自卑。

    梅蘭見楊飛一言不語,不好再說,此刻二人已走到長安最繁華的天街,兩畔商舖林立,沿途儘是叫賣的小販,人流熙攘,楊飛心有所思,毫無所覺擠了過去。

    「小姐,買個荷包吧。」一婦人見梅蘭衣著華麗,心知必是大戶人家,便向她大聲吆喝。

    一聲「小姐」叫得梅蘭頗是舒服,那婦人攤上儘是些女兒家喜歡的玩意,她平素難得出來,頗為心動,對楊飛道了一聲:「你等一等。」便駐足停下,慢慢挑了起來。

    挑了半響買了一塊香帕一個荷包,再向前望去,哪有楊飛蹤跡,氣得一跺腳,急急追了上去。

    楊飛心有所思,壓根未聽到她所言,而且街上行人又多,走出老遠,也不覺身旁少得一人,等出了天街,方才察覺梅蘭並未跟來,只道她回客棧去了,也未等待,逕自向前行去。

    幸好梅蘭輕功不弱,在一街道拐角處追上楊飛,已是額頭見汗,氣呼呼道:「你為何不等著我?」

    楊飛愕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去了,你叫我等你了麼?」

    梅蘭只覺心中有氣,不覺大聲道:「我去買些東西,讓你等一下,你沒聽到麼?」

    楊飛亦是心中愈想愈氣,冷冷道:「你家小姐不是讓你送我回鏢局麼,怎麼跑去買東西?」言下之意,自是說梅蘭不盡忠職守了。

    梅蘭嬌哼一聲道:「好了,前面不遠便是振威鏢局,我任務完成,只盼以後永遠不用見你,你氣量如此之小,怪不得小姐這般討厭你,告辭。」言罷,看也不看他,轉身離去。

    ***************************************

    如歸客棧除前面臨街有一雙層樓閣外,後面尚有數間房屋,頗是幽靜,專為那些喜靜的豪客所備,梅雲清在如歸客棧所居客房便是其中最為豪華一間,因她來長安次數頗多,故孫掌櫃專為她備得這麼一間。

    梅雲清回得房中,關上門窗,急急換上一套黃色衣衫,便盤坐榻上,運功調息,治療內傷,她初時受傷頗重,幸而楊飛處理得時,內息在體內運轉一個小周天後,已然好得六成,這自也是她內力精純之故。

    睜開美目,已然過了半個時辰,怔怔瞧著床頭自己換下那堆衣物,思起昨晚情形,芳心思緒浮動,再也無法靜下心來運功調息。

    「楊飛。」梅雲清不覺輕呼出聲,自己亦嚇了一跳,扶在一木椅扶手的右手內勁微吐,那木椅如敗革一般立時化作碎木,散了一地。

    「梅莊主,好雅興,在想男人麼。」這個聲音似遠似近,似高似低,飄忽不定。

    梅雲清被人道破心事,芳心又羞又怒,大喝一聲:「什麼人?」言語之間,已推窗飛掠而出,來到屋簷之上。

    來人一身黑衣,容顏蒼老,雙目如電,顯是內功精湛之極,初見之時尚在百丈之外,眨眼之間已距梅雲清不足十丈。

    梅雲清惱極那人辱她清白,嬌軀一擰,便欲欺身上前攻他,可玉手在腰際一摸,方記起寶劍早已遺失,嬌哼一聲,一掌擊去,那黑衣人嘿嘿冷笑,右掌揮出,篷的一聲巨響,二人已凌空交了一掌。

    梅雲清內傷未癒,內力發揮不足七成,此番和那人對了一掌,只覺右臂酸麻,內息浮動,心口一甜,鮮血幾欲噴口而出。

    那人年歲看去已過六旬,內力自是較之梅雲清高了老大一截,右手向前一托,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劍來,正是梅雲清先前失去那柄。

    梅雲清心中一凜,喝道:「原來昨晚是你,閣下乃武林前輩,偷襲我這麼一個柔弱女子,傳了出去,不怕江湖中人恥笑麼?」

    那人哈哈大笑道:「若梅莊主僅是柔弱女子,那天下女子豈不都得回家抱孩子去。」

    梅雲清反唇相譏道:「閣下趁人之危,這番來此,不知何為?」

    那人嘿嘿一陣冷笑,高聲道:「老夫趁人之危又如何?梅莊主難道能拿老夫怎樣。」

    梅雲清忽爾思起,關外長白派掌門柯天雄外號「陰陽老怪」,正是以輕功和陰陽掌稱霸關外,其人行事乖張,不講手段,名聲極差,正與眼前這人頗為相似。

    梅雲清見此人近乎無賴之言,哪似一方武林名宿,不怒反笑道:「敝莊與柯前輩無緣無愁,為何不在關外納福,反來中原找敝莊的麻煩?」

    那人正是柯天雄,哈哈一笑道:「梅莊主果然見識廣博,連柯某的名號都曾聽得。」他心中頗為得意,他此前從未踏足中原,卻未想自己聲名已遠播於此。

    梅雲清微微一笑道:「敝莊若是連柯前輩的聲名都未曾聞得,還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她提及聲名二字之時,聲音頗大,有刻意譏諷之意。

    柯天雄自是知道自己名聲極差,打了個哈哈道:「梅莊主說這麼多,是在等幫手麼?」

    梅雲清冷冷道:「本莊主雖武功低微,卻也不懼弒師弒兄之人。」她以指作劍,自開口之際出招,一句話言罷,已攻出足足一十八「劍」。

    柯天雄當年乃殺師殺盡同門師兄方登上長白掌門之位,故正派中人從未承認他是長白掌門,此乃他心中一大痛事,最忌人提起,聞得梅雲清之言,心中早已大怒,冷冷哼了一聲,縱身而起,迎向梅雲清。

    梅雲清雖以指作劍,卻猶有劍氣隱隱射出,柯天雄猝不及防,竟被一「劍」射穿衣襟,他號稱關外第一高手,生平鮮逢敵手,未想甫出招便受挫,加之昨晚偷襲梅雲清不成反蝕把米,惱羞成怒之下竟抽出梅雲清那柄寶劍,運勁將劍鞘斜斜向梅雲清甩去。

    梅雲清見劍鞘來勢甚急,此劍乃她心愛之物,愛屋及烏連劍鞘也不忍失去,此刻若是不接又不知劍鞘飛往何處,只得運足內力探手抓去。

    柯天雄心中暗喜,刷刷數劍攻來,他雖不擅劍式,卻也虎虎生威,頗有名家風範。

    梅雲清方抓到劍鞘,不由一愕,那劍鞘來勢甚疾,抓到手中竟無一絲力道,那感覺就好似用千斤之力去推一塊巨石卻推了一個空,心中正自說不出的難受,那劍鞘驟然變得燙手之極,更為難受的是自其上傳來一寒一熱兩股力道,自右手經脈侵入,沿手臂逆上,直逼丹田。

    梅雲清急急甩開那令人自己吃盡苦頭的劍鞘,苦苦壓制那股力道,卻見柯天雄手持自己那柄寶劍攻來,心中苦笑,尚未受傷之左手指劍使出,劍氣雖利,終是無形之物,究竟不能與利劍相格,幸好如此,令柯天雄看不清劍勢,他本不擅使劍,一時手忙腳亂,梅雲清終與他戰個平手。

    方才一切言之雖長,卻在數息之間,梅雲清調運內息,終將那兩道寒熱之勁逼出,卻也不由得心口一甜,噴出一口血霧。

    「莊主。」早已在不遠處守候的孫掌櫃急急掠上了上來,身後還跟了四名夥計,正是梅花山莊中弟子。

    「想人多欺負人少麼?」柯天雄嘿嘿冷笑,只見劍光一閃,手中那柄寶劍劃過一道弧線直攻孫掌櫃等人。

    孫掌櫃大喝一聲:「你們閃開。」鐺鐺鐺,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一把金光閃閃的金算盤,自算盤彈出數道算珠擊在那寶劍之上,寶劍劍勢緩得一緩,孫掌櫃探手將之抓到手中,身形一沉,立足不住,生生將屋頂壓出一個洞來,墜了下去。

    柯天雄道:「想不到二十年前縱橫江湖的『金算盤』孫定平竟藏在梅花山莊之中,不過看來已無昔年之威矣。」

    梅雲清素來不知孫掌櫃以往之事,此刻還是首次聽聞,怪不得母親曾叮囑自己要敬重於他,卻不知他為何甘心做一名梅花山莊的下屬。

    柯天雄話猶未盡,自那破洞掠起一道人影,正是孫掌櫃,那四名夥計打扮的梅花山莊弟子齊齊喝了一聲彩。

    「金算盤」孫定平孫掌櫃向梅雲清施了一禮,寶劍倒持,捏著劍尖遞與梅雲清,恭聲道:「望莊主允准屬下接過一陣。」

    梅雲清心中暗暗感激,孫掌櫃早已看出自己內傷頗重,卻不失顏面的欲讓自己退下療傷,接過寶劍,正欲離去,卻聞柯天雄厲喝一聲:「想走麼,只怕沒這麼容易?」呼呼拍出兩掌,分襲二人。

    孫掌櫃亦是大喝一聲:「想戰我們莊主,先過我這關。」金算盤金光晃動之間,勁風疾動,柯天雄那兩掌盡入金光之中,兩人乍合即分,定下之時,孫掌櫃手中金算盤已然不見,二人雙掌相抵,一出場便比起內力來了。

    柯天雄面色半紅半白,而孫掌櫃週身卻現出淡淡黃光,柯天雄內力雖較之孫掌櫃為高,卻已與梅雲清劇鬥一場,耗去不少內力,故而二人半斤八兩,不相上下。

    半刻功夫,柯天雄半邊臉色愈加紅潤,竟現出淡淡紅光,而另半邊臉色卻蒼白嚇人,在中秋之日,竟爾結出薄薄寒霜。

    孫掌櫃亦是大汗淋漓,週身黃光愈盛,顯是已到內力比拚緊要之時。

    週遭氣勁自二人身畔擴散開來,那四名弟子抵受不住,只得遠遠躍了開去,梅雲清雖可發出氣勁護住他們,但如此施為對她療傷不利,只能作罷。

    「喀喇」一聲,那屋簷橫樑終承受不住二人強大勁力折斷。自煙塵之中,兩人分了開來,柯天雄哈哈笑道:「孫兄寶刀未老,風采不減當年啊。」

    孫掌櫃亦打了個哈哈道:「柯兄較之當年更勝一籌。」他當年曾與柯天雄打個平手,此番比鬥,雖平實輸。

    柯天雄嘿嘿笑道:「孫兄過獎了,柯某不打擾二位,告辭了。」言罷竟好似沒事人般意欲離去。

    孫掌櫃高聲道:「柯兄說來便來,說走便走,視梅花山莊如無物麼?」只見數點金光直奔柯天雄,他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把金算盤。

    柯天雄身形一晃,那數道金光劃入虛空之中,而他人影已至百丈之外,孫梅二人面面相覷,二人輕功遠不及他,如何追得上。

    梅雲清向孫掌櫃施了一禮道謝道:「孫老,今日幸而得你相助,否則雲清只怕難逃此劫了。」

    孫掌櫃急急還禮道:「莊主如此大禮,真是折煞屬下了。」

    二人相視一笑,正欲掠下屋去,只聞得柯天雄的聲音道:「不錯,你們今日是難逃此劫了。」

    遠遠望去,只見柯天雄去而復返,身後又多了十二個與他一般無二的黑衣人。

    梅雲清面露苦笑之色,看那十二個黑衣人身手雖不及柯天雄,卻也非泛泛之輩,與自己昨晚所殺之人相若,己方除自己和孫定平可堪一敵外,那四名弟子二打一勝負亦未可判定。

    雙方實力懸殊如此之大,柯天雄得意之極,哈哈大笑道:「梅莊主若是肯嫁與柯某,柯某便放過在場各位。」

    梅雲清沒想柯天雄出此褻蝟之言,芳心大怒,嬌叱道:「為老不尊。」她調息多時,內傷好得大半,加之寶劍在手,信心大盛,嬌喝一聲,以劍作引,身劍合一,竟掠過數十丈之遙,直襲柯天雄。

    那十二黑衣人見梅雲清來勢甚疾,齊齊大喝一聲,各自亮出兵刃,攻向梅雲清。

    柯天雄反遠遠掠開,退作壁上觀。

    縱是梅雲清武功再高亦無法敵過十二名黑衣人聯手合擊,然此番梅雲清事出突然的凌空擊來,使得眾人無法先行合圍,雖是同時出手卻無法一齊攻向梅雲清。

    首先接下梅雲清凌空一擊的是一名使單刀的黑衣人,他呼呼數刀,刀勢極為凌厲,化成一團刀光將週身要害團團護住,他本為關外刀法名家,心想梅雲清橫飛數十丈之遙,氣勢已竭,自己決計不會攔她不住。

    寒光一閃,梅雲清這一劍毫無花哨的破入他刀光之中,鐺的一聲輕響,使刀之人竟接不下梅雲清一招,單刀已被她寶劍所斷,心中早已大驚,正欲後退,只覺眉心一涼,那股涼意從身子正中向下延去,驚恐之下,右手奮力將已折單刀向梅雲清擲去,左手亦一拳擊向她,而這已是他心中最後所思。

    使刀之人身後那名黑衣人只見梅雲清劍光一閃,自己那同伴不斷刀毀,身體更是從正中被劈作兩半,更恐怖的是他竟還未死,右刀左拳攻向梅雲清,那巨大的反扯之力將他的身體生生拉開,各自反向奔開三四步方才砰然倒下,滾下屋去,體內五臟六腑灑了一地。他見得同伴如此悲慘死法,早已心神俱喪,下意識間雙手巨錘交互一格,心中只盼得阻得她一下,便逃之夭夭。

    他只覺風聲呼呼,雙錘雖未與梅雲清相擊,卻見下面一具無頭屍體噴著碗大的血花緩緩倒下,不知是哪個同伴又被擊殺,心中雖有些兔死狐悲,卻是暗自慶幸,畢竟能從梅雲清如此凌厲劍勢下逃得性命亦非容易之事。

    望著剩下十名同伴盡皆滿臉驚恐之色,仿若瞧見天下最最恐懼之事,面上不覺現出得意之色,不對啊,怎麼是十名,那剛才死的那個是…他驀地想及,已是滿臉恐懼,張大嘴想大叫一聲卻已發不出任何聲音,心(腦)中這才想到,那無頭屍體原來便是他自己。

    旁人所見卻是他被梅雲清一劍割下首級,飛向空中頭顱卻面現得意之色,繼而滿臉驚恐,張大嘴似想大叫,卻沒任何聲音,那顆頭這才從空中掉了下來,當中是死不瞑目。

    梅雲清凌空飛劍攻向第三個使長槍之人,那人目睹兩個同伴悲慘死狀,心中雖然恐懼之極,仍能強攝心神,手中丈許長槍幻出朵朵銀花,攻向梅雲清,心知只需阻得她一下,身畔同伴合圍上來,自己便能保得小命。

    「鐺鐺鐺」一陣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每響得一聲,使槍之人便覺手中一輕,那百練精鋼所鑄長槍便少得一截,眨眼之間已只剩尺許,梅雲清已自身畔掠了過去,他心中大定,心知已擋得梅雲清劍勢,正欲回身,只覺全身疼痛欲裂,垂頭看時,只見全身肌膚滿是傷口,竟無一處不鮮血淋漓,這才省及自己已被她劍氣所傷,不覺慘叫一聲,化作一堆肉泥倒在地上,竟連骨頭和血肉都分不出來。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九聲輕響,雖是九聲,若不細辨,聽去卻若一聲,餘下九人合力之下總算擋下梅雲清這驚天一劍,手中兵刃都短了一截。

    梅雲清此招「天外飛虹」,意在以氣馭劍,身劍合一,凌空飛擊,她自莊中武學典籍中學及,以前從未使出,此番凌空一擊,竟爾湊效,一舉格殺對方三名高手,然此招威力雖大,卻極耗內力,以她此刻修為勉強使出,實早已耗盡體內真氣。

    她眼下自家情形自己知,若非自己憑著一股堅定意念強行支撐,只怕早已倒下從屋頂滾落,體力內力早已油盡燈枯,尤其那使槍之人,槍法之精,生平僅見,而最後那九下格擋更是讓她雪上加霜,此刻她的情形較之一個毫無武功之人尚有不如。

    滿身的血污無損她的絕世容光,梅雲清在那九名自認都是江湖一流高手的黑衣人眼中無異催命羅剎,這個較他們出道晚了幾十載,看起來頗為柔弱的女子只是輕輕一瞥,卻讓九人不約而同齊齊向後退了兩步。

    柯天雄未想自己僅是避開觀戰,自己那十二名手下眨眼間已有三個喪身劍下,而且死狀之慘,生平未見,其他九人鬥志被奪,潰不成軍,梅雲清方纔那一劍竟有如此威力,究竟是什麼劍法,他手心滿是冷汗,若梅雲清使出剛才那一劍,自己也不能好到哪去。

    驀地瞥見梅雲清的劍尖輕輕駐地,卻似在輕輕顫抖,心中突然醒轉,大喝一聲道:「大夥一起上,這娘們已毫無還手之力。」言罷,呼呼拍出兩掌,連天地間似也變得驟冷驟熱起來。

    梅雲清只覺天地似乎靜了下來,敵我雙方十五雙眼睛一齊看著她,有恐懼,有驚異,也有敬佩,柯天雄似乎說了一句話,接著向自己衝了過來,她想揮劍迎去,卻半點力氣也沒有,連劍也舉不起來。

    天地似乎靜到極至,孫掌櫃已率那四名梅花山莊弟子和柯天雄一干人戰作一團,漫天的劍光和掌影此刻在她眼中竟滿是破綻,她忽覺自己只需輕輕一劍便可破去,可她此刻連劍也舉不起來,又怎談得上破筆。

    驀地,自頭頂靈台穴,腳底湧泉穴,各自透入一股涼意,入得經脈之後竟似針刺一般難受,向丹田緩緩流去。梅雲清受得這般痛楚,嬌軀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雙方激鬥正酣,竟無人注意她此刻情形。

    那股涼意愈來愈重,漸漸形成兩股冷流,經脈之中那種痛楚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暖意,使得她舒服得差點想呻吟出來,那兩股冷流流入丹田,化作她熟悉的內息,然後流遍全身奇經八脈,使得她的內傷片刻功夫不藥而癒。

    「啊。」一聲慘叫,將梅雲清從這奇妙境界中驚醒,美目望去,卻見一名梅花山莊弟子已然不支倒地,而孫掌櫃與柯天雄一戰情況亦煞是危急,心知不能再有片刻猶豫,她此念方起,嬌軀已形若鬼魅般到了那九名黑衣人身畔。

    若論武功,那四名梅花山莊弟子單打獨鬥接不下那些黑衣人三十招,可一干黑衣人見梅雲清一劍便誅除己方三人,兵刃被毀,鬥志全無,更要時時提防梅雲清暴起發難,而梅花山莊弟子卻是士氣大振,更兼護主之心,初生牛犢不怕虎之意,以四對九,竟爾苦苦支撐大半個時辰。

    梅雲清只覺體內真氣澎湃,較之自己尚未受傷之時更為深厚,嬌喝一聲,梅花劍法第一式「初冬寒梅」,寶劍化作漫天飛舞的梅花向距自己最近的使劍之人飄去。

    驟然天地間冒起冰寒之意,梅花斂去,變回梅雲清那柄宛若秋水的明晃晃寶劍,劍身上竟結起寒霜,劃過丈許空間後劍身上更霹靂叭啦掉下若黃豆大的冰雹來。

    那使劍之人未想梅雲清這一劍竟有如斯之威,心中雖慌,仍竭盡生平所學,揮動斷了劍尖的長劍守緊門戶,只待緩過這一招,同伴便可回身救援。

    「嗡」兩劍相接,並無金鐵交鳴之聲,反似劍棍相交,那使劍之人只覺一道冰寒之意自手中長劍傳來,正欲揮劍格開,卻覺右手不聽使喚,低頭看時,卻見右臂已然變成一條冰柱,那股寒意仍沿著右臂經脈向體內透入,心下大駭,正欲一掌將右臂截下,身子已然動彈不得,只剩一雙眼睛稍能輕輕轉動。

    梅雲清未想自己功力竟爾變得如此厲害,剛才到底發生何事她懵然不知,眼前之人雖被冰封,可面上驚駭之情歷歷可見,尤其那雙仍能轉動的眼睛滿是乞憐之色,梅雲清心中頗是不忍,此人不是凍死便是被自己活活駭死,不如早給他一個痛快,心念思此,寶劍一抖,如閃電般刺在那人胸口。

    可那一劍並未如她所想一劍刺入,血濺當場,反而自那冰人胸口現出若蛛網般的裂痕,梅雲清芳心大訝,及得將劍抽出,那人如冰塊般碎將開來,化作無數落在瓦面之上,其間竟爾夾著如豆腐般的腦漿、一顆猶自冒著熱氣尚在微微跳動的心臟及花花綠綠冰成冰棍的腸子。

    「這是我幹的麼?」梅雲清望著那宛如地獄般的屠場,忍不住曲身嘔吐起來。

    那些黑衣人大駭之下早已舍下敵人遠遠逃開,若要讓他們再這般死去,還不如自己當眾自刎來得痛快。

    「臭娘們。」柯天雄一掌將孫掌櫃劈開,飄身掠至梅雲清面前,梅雲清甫出劍便又毀去一名他帶來的一流高手,他怒火大盛,光瞧那樣子似要將梅雲清生吞活剝一般,狠狠瞪了那些黑衣人一眼高聲道:「這臭娘皮交給我來對付,其它人都交給你們,若是這都辦不好,還談什麼稱霸中原。」當他言及「稱霸中原」四字時卻是緊緊盯著梅雲清,不錯,若是連區區一個梅花山莊都打不過還談什麼稱霸中原。

    「稱霸中原。」梅雲清站直嬌軀,她吐了半天,也只嘔出一些清水來,方想起自昨日下午一直未曾吃飯,她冷冷看著柯天雄,嬌哼一聲道:「就憑你們。」若依她以前的武功要殺這些黑衣人最少須得百招之外,而她先前只不過用了兩招,便連殺四人,她此刻武功大進,信心大盛,聞得柯天雄之言,殺意更盛。

    柯天雄只覺梅雲清週身發出一股凌人氣勢,迫人而來,竟不得不退了半步,立樁拿定之後方想自己又輸了一陣,他雖不知梅雲清方才經歷何事,但依梅雲清刻下情形,只怕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當下收起輕視之心,大喝一聲道:「就讓我們手底下見個真章。」言罷,朝梅雲清呼呼出兩掌,掌法精妙,竟若兩個人從不同方向自左右同時攻至。

    梅雲清見柯天雄左邊一掌炎熱無比,右邊一掌卻寒氣迫人,如此極端兩種情形較自己那冰寒之力更加難以應付,芳心頓起爭勝之心,手中寶劍倒轉,向後飛去,恰好落在悄掌櫃面前,只聞她嬌喝一聲,二人雙掌接實,乍合卻分,卻見柯天雄身形晃了一晃,這一陣卻是他輸了。

    梅雲清芳心大喜,她之前內力較之柯天雄差了一大截,此刻雖不知柯天雄是否有所有保留,卻知自己決計不會再輸與他。

    柯天雄回首望了後面那八名黑衣人一眼,見他們滿眼驚駭之色,自是知其心中所思,內力比拚最是凶險,存不得絲毫僥倖,他方才見梅雲清如此托大,竟捨劍不用,以己之短,攻彼之長,與自己比拚內力,心中暗喜,早運起十成內力,意求將其一舉擊斃,鉭不想輸的卻是自己,難道自己八歲學武,近一甲子的內力修為竟及不上仍未出閨的雙十少女。

    驀地思起此刻不是怨天憂人之機,再看己方之人個個垂頭喪氣,自己若是再敗,回去關外亦無立足之地,原想這次率關外精英高手來中原必大有所有,沒想甫出陣便折戟沉沙,他心中不覺掠過一絲不安預感。

    柯天雄大吼一聲道:「你們看什麼?我帶你們來是看熱鬧的麼?」

    「柯,柯老大,我們還是先暫時撤走為妙,眼下我們情況不利。」一名黑衣人硬著頭皮說道。

    「撤走。」柯天雄厲聲道:「你是說撤走。」他眼神如電,緊盯說話那人。

    那黑衣人顫了一顫,向後退了一步。

    柯天雄眼中殺意大盛,身形一閃,形如鬼魅的到了黑衣人身後,嘿嘿冷笑道:「你很想回去麼?」

    「不,不,老大。」那黑衣人情知不妙,噤若寒蟬的向前一躍,他兵忍雖已被毀,便他亦是使掌之人,一掌拍向一名梅花山莊弟子。

    其它黑衣人亦紛紛上前搶攻,生似若慢了一步便有生命之虞。

    梅雲清沒想柯天雄竟用此種方法迫得手下之人為他拚命,芳心苦笑,眼見八名黑衣人如狼似虎的拚命攻擊,孫掌櫃和那三名弟子片刻已抵擋不住,轉眼間其中一名弟子已然掛綵。

    梅雲清心念電轉,正欲上前援手,柯天雄卻已攔在身前,喝道:「讓我們再決勝負。」言罷,陰陽掌力化作漫天掌影,齊齊向梅雲清拍去。

    梅雲清不及取劍,只得手捏劍訣,以指劍對敵,她擔心莊中人安危,心有雜念之下,已不是柯天雄敵手,左肩竟連中兩掌,她此處原已有傷,此刻更是百上加斤,不過幸好她此刻功力大進,一時尚無大礙,但時間一長,已覺左臂酸麻,軟綿綿的使不出力來。

    「小姐。」遠遠傳來梅蘭的聲音,她身後還跟著兩名年輕男子,梅雲清雖是不識,光看身形,已知其身手不弱。

    原來梅蘭自和楊飛分手回到客棧便見到雙方激鬥,本欲援手卻想以一己之力也幫不上多大忙,便去尋找幫手,思及梅雲清曾提及南宮博已來長安,她以前與南宮博有過一面之緣,印象頗佳,便欲找他幫忙,打聽到南宮博落腳之處,卻沒見到南宮博,反碰到她此刻身後兩名男子,一人自稱是南宮博的弟弟南宮逸,另一人她以前倒未見過,乃是華山派掌門劉純陽的關門弟子吳雲鶴,二人雖在江湖中沒什麼名氣,但來頭卻都不小,聞得梅蘭要二人援手之言,欣然應允。

    當三人趕到之時,又有一名梅花山莊弟子不敵身亡。

    梅雲清見得三人大喜,忙道:「你們快去幫孫老。」三人齊齊應了一聲,南宮逸與吳雲鶴二人各挑了兩名黑衣人,梅蘭亦挑了一名黑衣人,再加上兩名梅花山莊弟子全力應付了一名黑衣人,孫掌櫃只需應付兩名黑衣人即可,他武功原較那此黑衣人高了一大截,若非敵人人數太多亦不會如此苦苦支撐,眼下壓力一輕,自是游刃有餘,瞥得空閒飛起一腳將梅雲清遺在身畔寶劍踢得斜斜飛起,大喝一聲:「莊主接劍了。」

    寶劍恰好落在梅雲清身畔,讓她稍一伸手便可拿到,用力之妙,讓人驚歎。

    梅雲清正欲接過寶劍,可柯天雄拼著肩頭受她一指劍氣,一掌將寶劍擊飛。

    梅雲清回頭看時,寶劍已飛得不知去向,柯天雄見他奸計得逞,哈哈大笑道:「我看你沒劍了,還怎麼跟我鬥?」

    梅雲清芳心雖大怒,卻仍是巧笑嫣然道:「沒劍也照樣殺得了你。」

    「是麼,下輩子吧。」柯天雄道:「你此刻就似沒了牙的母老虎,鬼才會怕你。」

    轟的一聲巨響,二人已然又對了一掌,這一次卻是不平不負,柯天雄突然退開三步,疾點週身的幾處要穴,「哇」的一聲從口中吐出一口血痰來。

    梅雲清瞧得頗是奇怪,並未上前搶攻,難道柯天雄想不開準備自殺,不像啊!心中正自驚詫之時,卻聞南宮逸道:「梅莊主小心,他正在準備施展血魔大法。」

    「這是什麼武功?」梅雲清剛問出口,柯天雄漫天掌影攻至,一時也未多想,舉起雙掌奮力迎去。

    雙掌甫接,梅雲清便知不妙,柯天雄轉眼間內力竟似激增三倍以上,雖已奮力抵禦,柯天雄那渾厚的掌力將她震上半空。

    梅雲清心口一甜,鮮血在空中狂噴而出,到得落在瓦面之時,生生壓出一個大洞,滾落地面。

    這此才聞南宮逸那不急不徐的聲音道:「此功是邪派的一種可以在極短時間激增內力的武功,以激發人潛能為主,雖有奇效,卻極損壽命,故常人非到萬不得以不會使用這種邪功的。」

    梅雲清心道:「你這不是放馬後炮麼?我都吃了大虧了才說清楚。」躍上屋頂,見柯天雄正欲向那兩名年輕弟子動手,冷笑道:「柯前輩亦是武林名宿,為何欺負我們這些後輩小子。」

    梅雲清又和柯天雄過了十招,對了幾掌,只覺雙手酸軟,她武功雖比一個柯天雄高,但較之兩個柯天雄,卻尚有不如,更何論三個柯天雄,此刻她情形亦變得頗為危急。

    另一邊戰場上卻情勢突變,南宮逸和吳雲鶴二人武功亦分出高下之別,南宮逸一人激鬥二名黑衣人猶自游刃有餘,而號稱得到華山掌門劉純陽真傳的吳雲鶴卻手忙腳亂,雖未掛綵,衣襟上亦被刺穿不少地方。而孫掌櫃亦頗為輕鬆,梅蘭與那黑衣人單打獨鬥倒也不落下風,最凶險的反是那兩名店小二,他們先前以四敵九,早以精疲力盡,此刻以二敵一,仍是守多攻少,幸好與他們對敵黑衣人雖攻勢凌厲,卻仍有留手,方不至落敗。

    梅雲清以指代劍,那無形劍氣初時尚有奇兵之效,可時間一久,柯天雄摸得門路,便夷然不懼,他掌法精妙,漫天掌影中竟讓梅雲清瞧不出絲毫破綻,正在一愁莫展之時,忽爾思起先前那奇妙的境界來,那時明明記得柯天雄掌法中有無數破綻,可她為何半點也瞧不出來,要如何才能再進入那奇妙的境界中去。

    柯天雄嘿嘿冷笑,他為打敗梅雲清,不惜減壽三年施展血魔大法,陰陽掌果然威力大增,竟打得梅雲清守多攻少,再不出五十招,便可打敗梅雲清,嘿嘿,一定要擒下她,讓她嘗嘗自己的厲害。

    「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此乃劍道的最高境界。」梅雲清忽然想起自己十歲那年初學劍法時母親說過之言,可惜至今她仍對這句話似懂非懂,如何做到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眼下自己的情形算不算手中無劍,可怎麼算心中有劍呢?

    「我懂了,我懂了,娘。」梅雲清想起英年早逝的母親,忍不住落下淚來,既已心中有劍,又何必太過執作手中到底有沒有劍呢?

    梅雲清不覺嫣然一笑,宛若寒冬臘梅之綻放,天地間似乎又靜了下來,而柯天雄自認絕世無雙的掌法在她眼中已滿是破綻。

    柯天雄一陣心驚,在梅雲清眼中他竟看到一種憐憫之意,那是一種看死人的感覺,自己明明佔上風,為何她會有這種眼神,柯天雄一咬舌尖,再吐出一口血霧,剎那間功力又漲了三倍,為了保命,他也顧不得以後到底有幾年好活了,只聞他一聲大喝「陰陽天地」這是陰陽掌的必殺之式,以極快的速度加極高的內力累積造成敵人最大的傷害。

    柯天雄在剎那間拍出七七四十九掌,掌掌皆實,那四十九掌看上去便似只有一掌般,看去極慢,卻似極快,眨眼間穿過梅雲清的指劍劍氣,擊向她的胸口要害,力道尚未及體,天地已然變色,沖天的氣勁迫得周圍游鬥一十四人紛紛避開。九個柯天雄的四十九道掌累成的一掌,便是金剛羅漢亦會被打成肉泥,梅雲清她避得開麼,若避不開又抵受得住麼?

    梅雲清仍滿臉笑意,無一絲恐懼之意,柯天雄那可令天地變色的掌力拍到胸前,她的嬌軀連閃都未閃一下,只是揮劍輕輕劈出一劍,然而她手中無劍又何來揮劍。

    心中既已有劍,又何必在意手中是否有劍,梅雲清這一劍揮出,劈在空處,然風已停,勁已止,柯天雄那驚天動地的四十九掌竟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梅雲清方纔那一劍竟似海綿一般將他的掌勁吸得乾乾淨淨。

    再看之時梅雲清手中已多了一柄充滿殺氣的氣劍,這是由柯天雄那四十九道掌勁積聚而成的氣劍,雖非實劍,若論威力,天下再鋒利的劍也不能擋其一擊。

    梅雲清微微一笑,又揮出了一劍,這次手中不再無劍,而是天地必殺之劍,柯天雄滿臉死灰之氣,他平生殺人無數,此刻輪到自己竟連喊也喊不出一聲來,梅雲清這一劍極慢,自己雖有絕世的武功及自認在江湖上亦可排進前十的輕功,偏偏在那一劍之下,他連逃跑的念頭也無,他非常清楚自己那四十九道掌力的威力,然而梅雲清是如何將自己那四十九道掌力做成一把劍。

    梅雲清這一劍已封住他所有退路,柯天雄只需動得一動,氣機鎖死之下,他亦屍骨無存。

    這一劍實在太慢,二人相距不過丈許,這劍竟花了盞茶功夫才刺進柯天雄的心口,劍尖輕輕的刺入心臟,柯天雄竟不覺疼痛,垂首看時,胸口已然一片焦黑,附著一陣嗤嗤的水氣聲,竟爾還傳來一股肉香味,他自然知道,這是他掌勁中的陽勁之功。

    劍尖再入半分,空氣急驟變冷,在柯天雄身上結起一層薄冰,他也知道,這是他掌勁中的陰勁之功。

    劍尖再入半分,一股強大的熱力自他身子左畔發出,看起來更似半塊燒熟的豬肉,另一股更加冰寒之氣亦自他右半邊身子發出,看起來更似半塊冰山,他的身體左紅右白,不停的顫抖起來,這是他陰陽混和勁之功。

    柯天雄奮起最後之力拍出一掌,卻非拍向梅雲清,而是自己的腦袋,他再也忍受不住這份痛楚,提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這一掌何等之威,他的腦袋便似一個被打破的西瓜,爆個稀爛,再也分不出什麼是眼睛,什麼是鼻子,什麼是耳朵,而梅雲清這一劍餘下四十六道勁力盡數在他體內爆開,更將他炸得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更有甚者,他的那些碎塊落在瓦面之時,竟爆開一個個大洞,轉眼之間,偌大一間瓦房已砰然倒下。

    而柯天雄帶來那些黑衣人,見老大已死,見勢不妙,早已趁亂望風而逃。

    眾人呆立片刻,那兩名弟子終忍不住一再的血腥場面,低頭嘔吐出來。

    梅雲清衣袂飄飄,足下的瓦房雖已倒下,她卻仍站在虛空之中,便若地府之幽靈,無一絲重量,漫天的尖埃無一星半點落在她滿是血污的衣襟上,驀然回首間,她向眾人嫣然一笑,俏臉忽然轉白,就這麼自半空中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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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08 AM

第一集 疑案風雲 第四章 妓院嫖妓

    「小姐。」梅蘭飛掠而去,若是讓小姐墜落在地,梅花山莊顏面何存?

    南宮逸身形比她更快,先一步接住梅雲清,抱在懷中,方想起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連忙將昏迷不醒的梅雲清交給梅蘭。

    梅蘭白了他一眼,倒未多言。

    打鬥雖然激烈,幸好後面那幾間客房未遭池魚之秧,梅雲清那間臥室自也安然無恙,梅蘭剛將梅雲清置於榻上,南宮逸已急急持起梅雲清玉手,搭在脈門之上。

    梅蘭正欲叱責,卻聽吳雲鶴輕聲道:「南宮大哥精通醫術,蘭姑娘莫要誤會。」

    梅蘭見南宮逸似模似樣的,心中只信得三分,小聲咕噥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個蒙古大夫。」她此語聲音甚小,連她身畔的吳雲鶴也只隱約聽見,未想恰好南宮逸回首望了她一眼,似曾聞得此言,梅蘭心生不忿,忍不住扮了個鬼臉,她容顏秀麗,雖不及梅雲清,卻也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這一舉動頗是嬌俏可愛。

    吳雲鶴原本對梅蘭有意,瞧得此景,心兒忍不住撲撲驟然跳動起來,嗅著她淡淡的處子幽香,已是面紅耳赤,汗流夾背。

    梅蘭瞧在眼中,大奇道:「吳少俠是不是方才受了傷,要不要請南宮大夫瞧瞧。」她故意將南宮大夫四字說得頗是大聲,以示諷刺之意。

    吳雲鶴與南宮逸交情極深,聞得梅蘭之言,雖已大窘,仍忍不住辨解道:「南宮大哥號稱『不死神龍』,在武林之中雖然聲名不著,在醫術方面卻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連朝廷的御醫都請教過他。」

    梅蘭半信半疑道:「真的還是假的,有這麼厲害?」

    吳雲鶴忙道:「在下怎敢欺騙蘭姑娘?」

    這時南宮逸終於站起,滿臉輕鬆寫意的對吳雲鶴笑道:「你這小子為我說盡好話,是否有何企圖?」

    吳雲鶴大窘,連聲應道:「當,當然沒有啊,小弟怎會對大哥有企圖。」

    梅蘭見南宮逸神色,心知小姐必無大礙,心情亦輕鬆起來,見吳雲鶴發窘,有意取笑道:「大企圖沒有,小企圖說不定倒有兩個,這裡又沒有外人,吳小弟說出來聽聽又有何妨。」

    「這裡沒有外人。」吳雲鶴心中念了好幾遍,不覺怔怔瞧著梅蘭。

    那眼光傻瓜也看得出隱含何意,梅蘭這才思及自己話中語病,嬌靨頓時通紅。

    南宮逸卻故作不知,一本正經道:「原來小蘭姑娘也生病了,要不要我這個蒙古大夫幫你瞧瞧?」

    梅蘭聞言,真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幸好此時孫掌櫃從門口勿勿而入,向她問道:「蘭姑娘,莊主的傷勢如何?」

    梅蘭向南宮逸指了一下,嗔道:「我不知道,你還是問南宮大夫吧?」

    「南宮大夫。」孫掌櫃滿臉疑惑,向南宮逸及吳雲鶴揖手道:「還未請教這兩位少俠尊姓大名?」

    吳雲鶴先前見孫掌櫃武功之高,較師父亦只遜了一籌,心知必是一位武林前輩,不敢失了禮數,連忙還了一禮,恭聲道:「晚輩吳雲鶴,家師華山劉純陽。」

    孫掌櫃淡然道:「原來你師父是華山掌門劉大俠。」又瞧了南宮逸一眼,道:「這位少俠必是蘭姑娘所言南宮大夫了。」

    南宮逸應道:「晚輩南宮世家南宮逸。」

    孫掌櫃讚道:「原來是『不死神龍』南宮逸,老朽久仰大名。」

    梅蘭奇道:「孫老,連你也聽過這蒙古大夫的大名?」

    孫掌櫃不覺微露笑意點頭道:「若連『不死神龍』亦是蒙古大夫,那天下沒有哪個大夫不是蒙古大夫了。」

    南宮逸忙道:「孫老謬讚了。」

    「你們在說什麼蒙古大夫?」梅雲清不知何時醒轉過來,見房中眾人都在,又在說什麼蒙古大夫,頗是奇怪。

    梅蘭聞言大喜,急急行至榻旁道:「小姐終於醒了,真是急煞小蘭了。」

    梅雲清起身軟軟靠在床頭微笑道:「剛才你說誰是蒙古大夫?」

    「我,我」梅蘭窘了半晌,南宮逸出言道:「便是在下南宮逸。」

    若是眼神能殺人,南宮逸只怕早被殺死了一千次,梅雲清面色一沉道:「南宮公子援手之恩尚未報答,你反說他是蒙古大夫,小蘭,你就是這般謝人的麼?還不快向南宮公子賠禮道歉。」

    梅蘭只得轉身對南宮逸鞠了一躬,低聲道:「南宮神醫,請原諒小蘭無心之言。」雖是道歉,一雙美目卻緊盯南宮逸,似在說:你再敢瞎說,小心本姑娘以後對付你。

    南宮逸暗暗好笑,正欲再調侃幾句,卻見吳雲鶴亦狠狠瞪著自己,心知再說些方纔之類言語回去還不被這小子殺了,只好陪笑道:「不過玩笑之言,梅莊主不必放在心上。」

    「你話說反了。」梅蘭心中恨極,本應說自己不放在心上才對,還好及時住口,未將心中之言道出。

    梅雲清又怎會真去責罰梅蘭,聽了梅蘭那句倒似反話的歉言,不覺微笑道:「這位必是藥醫不死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死神龍』南宮逸公子吧。」華山派與梅蘭山莊相距不過數百里之遙,打過不少交道,是以她以前見過吳雲鶴,而南宮逸今日尚是首次相見。

    梅蘭心道:怎麼連小姐也聽得他的名號,好似天下間就只自己一人不知道。

    南宮逸笑道:「那只是江湖人士的過譽之言,梅莊主豈可當真,要是死人都能醫活,那閻王爺不從地底下來找我算帳。」

    眾人都不覺笑了起來。

    半晌梅雲清揖手道:「雲清身上污穢,不便行禮,望二位少俠海涵。」頓了一頓,又道:「多謝二位援手之恩,他日,二位少俠若有差遣,只要能力所及,梅花山莊上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直未曾出聲的吳雲鶴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梅莊主不必放在心上。」他最後一句話倒與南宮逸先前之言一模一樣。

    南宮逸心中自知他此言之意:這麼用才對。心想你這小子重色輕友,有了心上人,便對我這個把兄橫眉冷對了。

    還是孫掌櫃話入正題道:「南宮公子,我家莊主的傷勢無大礙吧?」

    南宮逸頷首道:「梅莊主功力深厚,所受內傷早已不藥而癒,只剩下些許外傷稍稍休養便能痊癒。」

    梅蘭問道:「那為何小姐方才會昏倒呢?」

    南宮逸道:「那只是因梅莊主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最後一劍耗盡全身真氣所致,若非那一劍威力之大,足以毀天滅地,以梅莊主已步入先天之境的內息,亦不會枯竭。」

    「先天之境。」梅蘭瞪大美目,怔怔瞧著南宮逸。

    南宮逸道:「先天之氣,無極而生,每個人在母親體內之時,呼吸的便是先天之氣,十月懷胚,瓜熟蒂落之後呼吸的便是渾濁的後天之氣,先天之氣一成,體內真氣循環不息,永不枯竭,習武至此境界方能說步入大道,不過放眼當今武林,達至先天之境的高手瘳瘳無幾,梅莊主還是在下見過的第一人,何況還如此年輕,當真是可喜可賀。」

    梅蘭笑道:「這麼說你也跟我一樣,還是後天的。」

    南宮逸怎會聽不出她語中嘲諷之意,正欲反唇相譏,卻見吳雲鶴示威似的對他輕輕搖搖頭,只好悶聲道:「不錯,我也是後天的。」

    梅蘭差點忍不住輕笑出聲,可見到梅雲清俏臉生寒,只能生生忍住。

    吳雲鶴生怕再呆下去,二人鬥嘴,梅蘭搞不好又被責罰,心中雖是不捨,仍揖手道:「梅莊主,孫前輩,蘭姑娘,時候不早了,我等二人便不打擾梅莊主靜養療傷了。」

    南宮逸心道我跟小丫頭鬥嘴興猶未盡,怎能就這麼走了,要是真這般離去,還不被這小丫頭笑死。欲待說話又聽吳雲鶴低聲道:「此處是梅莊主閨房,我們久留不便,還是快走。」他聲音雖輕,卻剛好可讓梅雲清聽到,若南宮逸真要說留下,意思說豈不是要留在梅雲清香閨之中。

    南宮逸恨得牙癢癢的,不得不揖手道:「梅莊主,孫前輩,蘭姑娘,時候不早了,我等二人便不打擾梅莊主靜養療傷了,就此告辭了。」他也故意說得和吳雲鶴先前之言一模一樣,以示報復。

    被南宮逸及梅蘭這麼一鬧,梅雲清亦暗暗好笑,對孫掌櫃道:「既然如此,孫老,麻煩您代我送二位少俠出去。」她可不敢讓梅蘭去送,說不得又鬥上半天嘴。

    孫掌櫃道了一聲「請」,南宮逸先行出房,吳雲鶴出得門口,忽又回首瞧著梅蘭欲言又止,卻被南宮逸一把拽了出去。

    梅蘭終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蒙古大夫真有趣。」

    梅雲清叱責道:「人家南宮公子醫術高明,又剛剛救過我們,不可這麼說他。」說到後面,連她自己也輕聲笑了起來。

    南宮逸出了客棧門口仍可聽到梅蘭的笑聲,怒道:「你看那小丫頭還在笑我。」

    吳雲鶴哀求道:「大哥看在小弟面上,包涵包涵。」

    南宮逸哼了一聲,罵道:「重色輕友。」

    良久梅蘭忍住笑意,梅雲清方道:「小蘭,閉緊門窗,我換一下衣衫,滿身血污,真是難受。」

    梅蘭關上門窗,眼見梅雲清那滿是血污的衣衫,思起先前那一戰梅雲清武功之高較之自己竟似雲泥之別,忍不住讚道:「小姐,你人漂亮,武功更厲害,小蘭從未見過那般厲害的武功,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小蘭的武功才能變得像小姐那麼厲害。」

    梅雲清換上一身湖綠長裙,暗忖現在不便沐浴,只好等到晚上再說了,聞言笑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只要你勤加練習,說不定將來的武功會比我還厲害。」

    梅蘭道:「那我可不敢想,只要有小姐一半厲害便可縱橫天下了。」

    梅雲清道:「那可不一定。」頓了一頓,又道:「我昨晚尚未睡好,想歇息一下,你若有事便自己去忙吧。」

    梅蘭想起比南宮逸更可恨的楊飛來,每次問及,小姐都是遮遮掩掩,真不知昨晚發生何事,不由問道:「小姐,你昨晚和楊公子」

    梅雲清嗔道:「小丫頭,你瞎想什反?」

    梅蘭將床上的被褥又換了一套,抱著大堆換洗之物作了個鬼臉道:「小姐不說,我自己去問那傢伙。」言罷,輕笑著奔了出去。

    梅雲清不覺莞爾,心中不覺在想:楊飛,你現在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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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飛一夜未歸,作賊心虛,自是不敢從振威鏢局正門大搖大擺進去,便繞道後門,見四下無人,方溜了進去。

    回到房中,匆匆換下那身染了血跡的外衣,付峻已回得房來,見得是他,微微一怔,一把將他按到床頭,故作嘿嘿冷笑道:「好哇,飛揚,看你平日一本正經的,竟敢夜不歸宿,老實交待,昨晚跑去哪了,要不然,嘿嘿!」

    楊飛有事從不瞞他,便將昨晚發生之事一一道來,當然將後來替梅雲清脫衣療傷一節隱去,說成在木屋避了一夜雨,只聽得付峻羨慕不已:「跟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孤男寡女,同居一室的過了一夜,怎麼不是我啊?飛揚難道你沒用一點實際行動表示表示你對她的愛慕之意。」

    楊飛心中一跳,故作無奈道:「你要我如何表示?」

    付峻滿臉陶醉道:「既然英雄救美,為何不救到底,幫她療療傷,趁機摸摸她的玉手,說不得還可親親她的臉蛋,女孩子嘛,在那種情況下,最易動心的。」他曾這麼對付白玉霜,馬到功成,自以為對女孩子頗有一手,而且天下女子都差不多。

    楊飛心道:別說親手摸臉,就差沒行房了!他口中當然不好意思說出來:「你道她是你的玉霜姐麼,她可是堂堂一個莊主,我又是何等身份,若非萬不得已,她正眼也不會瞧我一眼,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最後兩句倒是貨真價實,說出口來,不覺心中又苦又澀。

    付峻點頭道:「說得也是。」忽爾瞧見楊冰左臉上尚未消去的淡淡指痕,大奇道:「這是誰打的?」

    楊飛苦笑道:「就是依你之言,想佔點手腳便宜,後果便是這道巴掌印。」

    付峻哈哈笑道:「飛揚,你還真是深藏不露,我只是說,你倒付諸行動了。」忽想起一事道:「你吃過早飯沒有,要是沒有,我幫你去弄些吃的來。」

    見楊飛搖搖頭,拍著他肩頭道:「看你腳步虛浮,雙目無神,定是事辦多了,昨晚沒睡好,我去弄早點,吃了休息一下,下午我們還有節目呢。」

    「節目。」楊飛不禁愕然道:「今天中秋節,不是休息一天麼,怎麼還會有事?」

    付峻在楊飛額頭打了記響栗,笑罵道:「你沒聽清是節目麼,難道忘了昨晚我跟你說過何事?」

    楊飛摸著痛處,滿頭霧水,細細一想,仍未思及,只得苦笑道:「老大,別賣關子了,快說啊。」

    付峻道:「見了美人,便把正事忘了,我們昨日不是約好,今天去青樓開葷嘗鮮麼?」

    楊飛恍然大悟,這才記起昨晚付峻確曾提過,自己當時並未當真,不覺笑道:「真有你的,逛妓院還說是正事。」

    付峻反駁道:「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人生第一次洞房怎麼不算頭等大事?對了,我還得替你去弄早點。」言罷,奸笑兩聲,方才滿面春風的離去。

    楊飛在房中睡了半日,養好精神,兩人吃過午飯,便借口買東西,溜了出去。

    雖說是第一次去嫖妓,但二人在長安城混了這麼久,對去青樓妓院的路自然不用人教,付峻怕有人跟著他們,故意在長安城繞了老大一圈,用了大半個時辰來到長安有名的花街。

    這裡青樓林立,光是沿街兩旁青樓妓院便有一二十家之多,因是白天,並沒有妓女鴇母在外招攬生意。

    付峻特意挑了一家較大,門口又較為富麗堂皇,名為「軟香居」的妓院走了進去。

    楊飛頗感尷尬,就差沒臨陣脫逃了,又怕付峻責怪,是以並未立即跟著付峻進去,只在外面向裡張望。

    「咦,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聲音傳入耳中,頗為熟稔,楊飛愕然望去,只見梅蘭自街頭行來,他未想會在妓院門口碰到梅蘭,早窘得老臉通紅,恨不能找個地洞鑽去。

    梅蘭快步走來,在楊飛面前叉腰頓足,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冷嘲熱諷道:「怎麼了,不敢吭聲了,你不是伶牙俐齒,能言善道麼,像你們這種人,沒一個好東西。」

    楊飛本不打算與他爭辯,可聞她此言,頗有些瞧不起他之意,不覺反唇相譏道:「我們這種人又如何了,是不是難入梅蘭姑娘法眼了,倒是先前還有人說過再不見我,可眼下見了我,還是巴巴的過來打招呼。」

    梅蘭本欲反駁,可回頭一想,確是自己不識趣的湊過來先說的話,頓時氣得俏臉通紅,哼了一聲道:「如歸客棧本就離這不遠,方才小姐著我來買東西,誰知卻看見一隻色狼,準備幹那見不得人的事。」

    楊飛聽她提起梅雲清,心中一涼,又聞得色狼二字,梅蘭回去打打小報告,自己在梅雲清芳心本就很無賴流氓的形象更變成下降成色狼了,如此一來,只怕以後梅雲清見了他,當真如他先前對付峻所言連正眼也不瞅他一眼了,思及此處,不覺意興索然,吵起來也沒啥意思,淡淡道:「小蘭姑娘不是要去買東西麼,為何不去?」

    楊飛無心之言傳到梅蘭耳中頓成反話,份外刺耳,只道楊飛同先前一般譏諷她玩忽職守,儘管閒事,她早已氣得臉上發白,滿面恨意道:「我買不買東西關你何事?」

    楊飛接過她的話頭道:「那我在不在這裡又關你何事?」

    梅蘭臉色鐵青,恨不能一劍殺了眼前之人,悖然大怒道:「你們男人就會欺負我們女人。」

    楊飛見梅蘭被他氣得含淚欲滴,心中一軟,本欲道歉,可聞得梅蘭之言,話到嘴邊,便成了:「這豈不是說小蘭姑娘同這裡的女子是同一類麼?」

    梅蘭究竟是個黃花閨女,聽他將自己同這軟香居的娼妓相提並論,如何受得了,氣上加怒,啪的一聲,反手打了楊飛一個耳光。昨日梅雲清那一巴掌打在楊飛左頰,尚有淡淡指印未曾消去,而梅蘭這一巴掌卻打在他右臉,楊飛臉上一邊各五道指痕,瞧去頗為相印成趣。

    楊飛只覺頭昏眼花,滿目金星,心中僅有一些歉意亦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怒反笑道:「你到底是來買東西還是來賣的?」

    這時街上已有不少行人上來圍觀看熱鬧,梅蘭一個女兒家,到底臉嫩,更何況是在妓院門口與一男子爭吵。

    梅蘭再也受不了楊飛尖酸刻薄之言,用力一掌推開面前楊飛,拭了一把奪眶而出的淚水,急急奔了開去。

    這一掌蘊含內力,楊飛猝不及防,一個踉蹌,跌坐地上,無力爬起。

    那些圍觀之人見已無熱鬧可瞧,一聲哄笑,散了開去,這時付峻自裡面行出,見得楊飛鼻青臉腫,灰頭土臉之景,不禁想笑,卻又強自忍住,大奇道:「你為何成了這副模樣?」

    楊飛胸口猶自隱隱發麻,他可不想說及剛才糗事,忙道:「沒什麼,只是與人吵了一架。」

    付峻見楊飛不欲多言,倒也知趣,不再問他,幫他撣盡身上的塵土後道:「既然沒什麼事了,那我們進去吧,裡面一切我都已打點好,你只管進去享受就行了。」

    楊飛經此一事,意興索然,正欲說不想進去了,卻被付峻一把拉了進去。

    *******************************

    梅蘭滿腔怒火,早已顧不得自己淑女形象,一口氣奔回了已經停業的如歸客棧,門也未敲,一腳踹開大門。

    孫掌櫃見她一副殺氣騰騰,氣急敗壞的模樣,有些遲疑道:「蘭姑娘,莊主在房中等著見你。」

    梅蘭應了一聲,行到後院,走到梅雲清門口,努力讓自己看來和氣一些,這才篤篤篤敲響房門。

    房內傳來梅雲清柔美的聲音:「是小蘭嗎,門未上鎖,自個進來吧。」

    梅蘭推門而入,只見梅雲清正背對於她,坐在梳妝桌前,一雙玉手輕托香腮,癡癡望著面前銅鏡。她秀髮已然散開,自然柔順的撒落她若刀削的香肩之後,梅蘭雖也是女子,可光看那背影亦讓她不覺癡迷。

    梅蘭反手關上房門,柔聲道:「小姐,我回來了。」

    梅雲清仍一動未動,輕輕道:「我讓你買的東西呢?」

    「糟了。」梅蘭心知不妙,方才與楊飛吵了一架,反倒連正事忘了心中一慌,忙道:「我再去買。」

    梅雲清這才轉過身來,露出她的約世容顏,微微笑道:「不用了,反正我一時半會也用不上,倒是你雙目紅腫,是不是剛剛哭過,倒底是誰敢欺負你,我幫你出氣。」

    梅蘭遲疑了一下道:「剛才我看到那個叫楊飛的傢伙,就是早上同小姐一起回來的那個。」

    梅雲清哦了一聲,淡然道:「怎麼是他欺負你了,不過我看他挺老實的。」

    梅蘭恨得牙癢癢的道:「他老實,剛剛我還見他去妓院。」

    梅雲清似笑非笑道:「難道他把你拉進去了。」她聞得楊飛逛妓院便立時想到昨晚之事,楊飛在那時差點佔了自己清白之軀,只記得自己在最後時刻狠狠給了他一耳光,難道楊飛失望之下,今日去妓院便是故意報復於她,若是楊飛當時當真強行佔有她,只怕她現在還躺在楊飛懷中,思及此處,梅雲清不覺大吃一驚,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些,難道自己芳心之中已對楊飛生出情愫。

    梅蘭未想小姐說出這種話來,怔了一怔道:「這倒沒有,不過他說了一些非常難聽的話。」

    梅雲清道:「這就是了,語不傷人,再怎良難聽,你又何必氣成這樣,一定是你見他去妓院,便上去管閒事,對不對?」

    梅蘭不由點點頭。

    梅雲清微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他去妓院關你何事,你偏偏不識趣,難怪他要說此不中聽的話將你氣走了。」

    梅蘭沒想梅雲清反倒幫楊飛說起好話來,不覺分辯道:「可是,小姐。」可見梅雲清垂首似在思索事情,便未再言,心中細想,果真是自己多管閒事,自討沒趣。

    良久,梅雲清抬頭望著梅蘭道:「小蘭,你覺得楊飛這個人怎麼樣?」

    「他?」梅蘭不假思索道:「這個人卑鄙、無恥、下流,說話尖酸刻薄,十足一個不人,無賴,色狼。」她一口氣幾乎將所有知道惡毒的形容都用上了。

    梅雲清似笑非笑道:「你對他印象就這麼差?」

    梅蘭點頭道:「對,不是一般的差,而是差無可差。」

    梅雲清笑道:「看來你們真的是一對前世冤家。」

    梅蘭憤憤道:「或許我跟他前世是仇人也說不定。」

    梅雲清道:「看來你跟他有緣得很。」

    梅蘭道:「什麼緣?我看那傢伙是故意找茬跟我過不去。」

    梅雲清忽然問道:「如果有一天要你跟他相處一輩子,你會怎麼做?」

    梅蘭凶巴巴道:「我會毫不猶豫的一劍殺了他。對了,小姐,你怎麼這麼問?」

    梅雲清笑了笑,似乎下了很要緊的決定,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道:「小蘭,你能否幫我做一件事?」

    梅蘭見梅雲清面色凝重,肅然道:「小姐有事儘管吩咐,小蘭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梅雲清滿意的頷首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而且此事一點危險也沒有。」

    梅蘭問道:「小姐,是什麼事?」

    梅雲清道:「你現在便去找楊飛。」聞得此言,梅蘭臉色已變,接下之言在她聽來,更是晴天霹靂:「把你的身子給他,事後我會向他的父母替你提親,把你嫁給她。」

    梅蘭面色慘色,她再怎麼猜也猜不到竟是這種事,不但要自己去找那個大惡人(楊飛此刻在她心中已自色狼降格為大惡人),還她將自己的清白之軀交給那個流氓無賴,正欲辯解,梅雲清已然道:「我有些乏了,你出去做事吧。」她語氣輕鬆,渾似讓梅蘭去買東西一般。

    梅花山莊莊規甚嚴,違抗莊主之令,不論對錯,輕則廢去武功,重則逐出莊門,更何況梅蘭一向對梅雲清敬若天神,怎敢違命,她遲疑片刻,銀牙一咬,領命而去。

    梅雲清良久方歎了口氣,自語道:「小蘭,對不起。」言罷,竟簌籟落下淚來,她一向待梅蘭親若姐妹,眼下讓她去做這麼一件違心之事,芳心更是一陣刺痛。

    ********************************

    楊飛方隨付峻進了軟香居,便有兩名打扮得花枝招展,濃香艷抹的女子一左一右的迎了上來。

    其中一女嗲聲道:「奴家名叫春花,奴家妹子叫秋月,兩位公子貴姓?」

    春花已挽住付峻左臂,半邊嬌軀緊緊倚在他身上,付峻趁機在她酥胸摸了一把,春花也不避忌,反嬌媚橫生的橫了付峻一眼。

    付峻得了便宜,眉開眼笑道:「我姓付,他是我表弟,姓楊,春花,你可得叫你妹子好好侍候我表弟,他還是首次見識這種場面。」

    春花嬌聲應諾,手中絲巾輕拂付峻面上,連楊飛都聞得到上面的那股艷色,用甜得幾欲發膩的聲音低語道:「付公子,我們進房去吧。」

    付峻自是忙不迭應是,對楊飛道:「飛揚,我們先去,你自己好好享受吧。」又擠眉弄眼一番,方同春花一起上樓而去,間中還傳來春花「你好壞」「今日準備玩些什麼花樣」之類的嬌嗔聲。

    楊飛真懷疑他先前是否說謊,若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怎會如此熟絡。

    此時一直未曾出聲的秋月忽爾靠近他道:「楊公子,我們也上去吧。」

    楊飛這才去瞧身旁的秋月,她容貌遠不及梅雲清,勉強算得上中上之姿,年歲絕對不會超過十八,俏臉之上猶自帶著一股難得的清純之氣,顯是落入風塵不久,或許付峻早知楊飛喜歡這種類型,已為他挑好,想到這裡,不竟覺得自己當真如梅蘭所言,不是好人,秋月已淪落到這般田地,他還憑著幾個臭錢來欺凌於她。

    秋月又催了一聲,楊飛方回過神來,忽道:「我還是走吧。」

    秋月神色大變,楊飛是她今日第一單生意,今天中秋,家家團聚,晚上的生意想必也好不到哪去,她入行不久,心知今日若是賺不到什麼錢,少不得又要挨鴇母一頓臭罵,說不得還夾帶一餐皮鞭。

    楊飛見她楚楚可憐之態,思及此地實是天下最最可悲之處,不知有多少窮妻弱女淪落至此,真恨不能盡快離開此地,秋月心中的苦楚他一想便知,自囊中摸出一錠約七八兩重的銀子,遞與秋月道:「這個你收下吧。」他瞧著手中的銀錠,不覺得有些肉痛,他兩年前方始自鏢局拿薪資,每月只有一兩,這錠銀子已是他的一半家當。

    秋月吃了一驚,這些銀子在時下太平盛世已算不少,平常固然有豪客一擲千金,但似她這種庸姿俗粉誰會這般大方,平時她要接四五次客方能賺得這麼多,秋月猶豫一下,還是伸手接過。

    楊飛歎息一聲,正欲離去,卻被秋月一把拉住道:「公子你上哪去?」

    楊飛苦笑道:「當然是回去,我還能去哪,銀子我已給你了,還拉著我幹什麼?」

    秋月泣然淚下道:「公子是嫌秋月殘花敗柳之身麼?」

    楊飛忙道:「當然不是,秋月姑娘切莫誤會。」

    秋月忽臉一紅,柔聲道:「秋月知道公子愛惜秋月,秋月還是第一次碰到公子這般好人,秋月能侍候公子一次,是秋月的福份,便是死也無憾了。」

    楊飛頗為心動,可不知為何,之前那股慾望此刻杳然全無,輕輕推開秋月,歎了口氣道:「秋月姑娘,你自己珍重了。」言罷,便欲轉身離去。

    「哎喲」一聲驚呼,楊飛方轉身便撞到一人,再看那人卻是年約一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正急急從地上爬起,跪在地上忙不迭向楊飛磕頭道歉,好似撞人的是她而非楊飛。

    楊飛總算知道為何有那麼多人傾家蕩產也要到青樓妓院流連忘返,在這不管你是平民走卒還是豪門顯貴,有錢便是大爺,他輕輕一把扶起小女孩,又取了二兩銀子塞到她手中,柔聲道:「方纔真是對不起了。」

    那小女孩瞧著手中那錠銀子,卻滿臉皆是驚恐之色。

    還好秋月走了進來道:「小蝶,快收拾乾淨,別留下什麼痕跡讓媽媽看見了。」

    那叫小蝶的小女孩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年紀雖幼,卻已初具模樣,分明是個美人胚子,向楊飛連聲道謝,小心翼翼將地上的被楊飛撞翻的茶盤及碎片拾了起來。

    小蝶收拾完畢,正欲離去,卻被秋月叫住,吩咐道:「小蝶你去弄幾樣可口小菜和一瓶女兒紅送到我房中來。」又對楊飛嫣然笑道:「楊公子,讓秋月陪你喝喝酒如何?」

    小蝶應了一聲,低頭去了,楊飛尚在猶豫應否留下,這時一徐娘半老的中年婦人自裡間走了出來,正是這軟香居的鴇母,見了楊飛那儘是脂粉的老臉堆滿笑容道:「喲,這位公子,是不是看上我家秋月啦?」

    楊飛卻不應聲,那鴇母討了個沒趣,只得對秋月道:「好女兒還晾在這幹什麼,還不送公子回房。」

    楊飛不想秋月尷尬,便讓她挽著手臂,上樓去了。

    這軟香居共有三層,底層是招待賓客的宴客廳,約有八間之多,二樓除了一些招待客人的客房外,像秋月這種雖不當紅,生意尚可的妓女的房間亦在此層,而頂層便是幾名紅牌妓女所居之處,氣派豪華已極。

    秋月房間不大,擺設亦不多,最醒目的是一張寬大的大床,那床極大,便是在上面睡七八個人也不成問題,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張方桌和盛放衣物的櫃子,臨窗還有一張少不的梳妝桌。

    秋月反手關上門,招呼楊飛坐在桌旁,便坐在梳妝桌前打扮起來。

    楊飛見她取下頭上金簪將秀髮散開,披在肩後,抹去面上胭脂,一件件御去耳環項鏈等飾物,心中既是奇怪,又是不耐。

    待秋月弄妥之後,敲門聲響起,傳來小蝶的聲音:「秋月姊姊,酒菜來了。」

    楊飛主動起身開門,幫著小蝶去端盤子,反倒弄得她手忙腳忙,連聲說不用麻煩。

    楊飛瞧著桌上六蝶頗為精緻的菜餚,心中一動,對意欲離去的小蝶道:「小蝶姑娘,你也坐下吃點吧。」

    小蝶神色慌張道:「這怎麼行,公子還是自己慢用吧。」

    秋月搭言道:「小蝶,楊公子心地善良,反正你難得碰上這麼好的機會,就留下來陪楊公子一起吃點吧。」

    小蝶瞧瞧滿是企盼之色的楊飛,又望望滿臉笑意的秋月,點點頭道:「我下去拿一副碗筷上來。」說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楊飛瞧著小蝶離去背影,不覺問道:「秋月姑娘,小蝶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御去濃妝的秋月更顯清麗動人,聞言神色黯然,歎了口氣道:「小蝶家中本頗為富裕,可她父親嗜賭如命,十足一個敗家子,不但將家當輸得一乾二淨,還欠了一屁股債,小蝶她娘被活活氣死,她父親為了還債,半年前將小蝶以五十兩銀子的價錢賣給了軟香居。」

    楊飛聞言不覺一掌拍在桌上,滿腔激憤道:「一個人只值五十兩銀子,未免太賤了吧。」他用力頗大,將一雙筷子震落地上,還好秋月眼明手快,一把接住。

    秋月頗有感觸道:「能值五十兩已經很不錯了,算了,公子不說這些傷心事了,公子,請喝酒。」

    楊飛見秋月將酒杯一一斟滿,心想自己十歲便父母雙亡,不過總算還有個叔叔可以投靠,而小蝶她明明有個父親,卻比自己還慘,頓覺天下最悲慘之事亦不過如此,他思及此處,心中更覺鬱悶,仰首將面前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他本不擅飲酒,喝得急了,竟嗆得咳嗽起來。

    秋月左手輕輕拍著他後背,挾起一口菜遞到楊飛嘴邊道:「公子慢慢喝,先吃口菜壓壓。」

    楊飛也未多想,嚥下那口菜,雖口口儘是辛辣之氣,卻已止住咳嗽,這才思及方才行為太過親暱,臉上一紅,回首緊緊瞧著秋月,見她滿臉溫柔之色,心想她若是身為人婦,必是賢妻良母,可惜淪落風塵,心中一動,忽又想到梅雲清來,若她能這般待他,那他便死而無憾了。

    秋月雖是風塵女子,仍被他看得俏臉微紅,可見得楊飛眼中脈脈情意,不覺螓首輕垂,心中卻是歡喜,將所坐木椅移了過來,貼著楊飛坐在他身畔。

    除了梅雲清楊飛尚是首次離女人這般近乎,嗅著秋月身上的那股淡淡幽香,不覺心神蕩漾,更令他面紅耳赤的是秋月半邊酥胸有意無意壓在他右臂之上,讓他大感吃不消。

    幸好這時小蝶拿了碗筷回來,緊緊關上房門,頗為興奮道:「沒人看見我。」

    楊飛起身著她坐好,見她仍停箸不動,顯是見自己尚未動筷,不覺微笑道:「小蝶姑娘,你不要客氣,我用過午膳來的。」

    小蝶見楊飛為人和氣,偷眼瞧瞧秋月亦輕輕點頭,便老實不客氣大口吃了起來,她許久未吃這般豐盛佳餚,吃相自然不會文雅到哪兒去。

    楊飛忍不住輕輕撫著小蝶的秀髮,歎了口氣,心中竟滿是歷盡滄桑之感,他自己本是個大孩子,年紀較小蝶也大不到哪兒去,此刻有如長輩的去撫摸小蝶的秀髮,原十分滑稽,可瞧了他那副嚴肅神色,便不會讓人感到突兀。

    小蝶本在滿口大嚼,這時不得不停了下來,望著楊飛,滿臉疑惑不解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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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09 AM

第一集 疑案風雲 第五章 梅蘭情仇

    秋月亦歎了口氣道:「現在小蝶年紀還小,只是打打雜,做些不相干的粗活,再過三四年,唉,真是可憐。」她說出可憐二字時竟忍不住流下淚來,卻不知是拓歎小蝶可憐還是想起她自己也一般可憐。

    小蝶眼眶一紅,雖然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可每日耳染目渲,早已知曉不少青樓之事。倏地跪倒楊飛面前,咚咚咚磕起頭來。

    楊飛沒想一起感傷竟是這般情形,心中大急,慌忙將小蝶扶起,輕輕拭去她小臉不住落下的淚水,頗是奇怪道:「小蝶,你這是為何?」

    小蝶忽爾又用力掙脫,跪倒在地,淒聲道:「求求楊大爺將小蝶贖出去,小蝶這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答大爺。」

    今日有人稱楊飛「楊公子」已令他大是驚奇,卻想不到此刻會有人叫他楊大爺,楊飛出身寒微,哪擔起這種稱呼,誠惶誠恐的將小蝶扶起,按她坐在椅中,柔聲道:「有話好說,何必下跪呢?」

    小蝶泣道:「求求您啦,救救小蝶,要不然」說著已然不成聲。

    楊飛心道我也是個窮光蛋,比你也好不到哪處,哪來銀兩救你出去。可瞧著小蝶淚流滿面的淒慘面容,心中一軟,心知自己今日這個善事只怕是做定了,略一沉吟道:「大概要多少銀子可將小蝶贖出去?」他此言卻是問秋月的。

    秋月見楊飛頗有應允之意,心中也代小蝶歡喜,想了一想道:「少說也得二百兩。」

    楊飛心中一沉,這年頭便是將他拆骨賣肉也弄不到二百兩銀子啊,面露無奈道:「小蝶不是才五十兩賣給軟香居的到?」

    秋月道:「這公子就不知了,幹我們這行一向低買高賣,贖出去的價錢較當初賣進來時一般都高出好幾倍。」她見楊飛臉色陰沉不覺問道:「公子是沒有這麼多銀子?」

    楊飛本欲言是,可一見小蝶滿懷期盼眼神,這個字便生生嚥下,改口道:「我回去盡力想想辦法,如果我能弄到的話,一定將小蝶贖出去,免得誤了她一生的幸福。」他心中頗有自知之明,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小蝶聞得此言,只道楊飛一定會籌到銀兩,不覺破啼為笑,一聲歡呼,跳將起來,撲到楊飛懷中,緊緊將他抱住,好似此時楊飛已將她救出火坑。

    秋月輕叱道:「小蝶不可對公子如此無禮。」

    小蝶這才紅著小臉,鬆開楊飛,似已想起楊飛是個男人,自己好歹也算半個女人,如此舉動大是不妥,退後兩步,又跪倒在地,規規矩矩向楊飛磕了三個響頭,方道:「小蝶多謝公子再造之恩。」

    楊飛心知自己今天這個「冤大頭」是逃不掉了,只得苦笑道:「你起來吧,看你額頭都磕破了。」

    小蝶這方才坐下,心情開朗許多,眉宇間那股與她年齡頗不相符的淡淡哀愁亦已消失。

    秋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公子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楊飛笑道:「還沒辦到呢,算什麼善事?」他斟了一杯酒,遞到小蝶面前微微笑道:「小蝶,要不要喝杯酒慶祝慶祝。」

    小蝶並未推拒,仰首一口飲盡,卻並未象楊飛先前那般出糗,顯然不是第一次喝酒,只是小臉很快飛起兩朵紅雲。

    楊飛放下心中不快之事,拿過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接著又幫小蝶斟了一杯,如此這般,二人推杯換盞,一柱香功夫,便將一壺酒喝個精光。

    小蝶早已醉態可掬,不知何時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楊飛也只覺腦中暈暈沉沉,向秋月道:「我讓小蝶到你床上去睡,秋月姑娘不會介意吧。」言罷也不待秋月應允,抱著小蝶醉眼稀鬆的走到床邊,堪堪脫下小蝶雙足布鞋將她放到床上用錦被蓋好,已覺眼皮沉重,終於不支,睡倒床上。

    秋月微微一笑,她看得出楊飛是個心地善良,細心溫柔的男人,一個女人能嫁給他這樣的男人真是一種福氣,想到此處,不覺又歎了口氣,她今生只怕沒有這樣的福氣了,小蝶或許會有,她心中忍不住嫉妒起小蝶來。

    那木床本十分寬大,楊飛仰面躺在床側也不覺擁擠,秋月走了過去,幫他把鞋子脫下,將他向裡稍稍挪了挪,和衣與小蝶一左一右躺在楊飛身畔。

    秋月忍不住伸手輕撫著楊飛那尚帶著稚氣的臉頰,此時此刻楊飛在她眼中不諦天下最最俊俏的男子,若是能與他做一次夫妻便是死也干願,秋月想得癡了,不覺將螓首枕到楊飛懷中靜聽他心跳之聲。

    忽然她聽到一個很溫柔的聲音道:「不要出聲。」秋月聞言一怔,本欲轉身瞧那說話之人到底是誰,卻發現自己不但無法說話,全身亦是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她看不到是誰說話,急得淚流滿面,可惜她很快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因為她只覺腰間一麻,轉眼便不省人事。

    楊飛只覺胸口一陣刺痛,不禁驚醒過來,再看胸口時只見一柄明晃晃的長劍抵在自己心口,已然刺破肌膚,滲出血珠。楊飛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難道自己真的如此短命,今日便會命喪如此,求饒之言差點脫口而出,還好一眼瞥見持劍之人居然是剛剛被自己氣走的老相識梅蘭,心想雖對她說過一些難聽的話,也犯不著殺身之禍吧,想到這裡,忍不住滿臉賠笑道:「小蘭姑娘,你這是想幹什麼?」

    梅蘭本是打定主意前來將自己的童貞交給楊飛,可一見他和兩個女人躺在一張床上,氣便不打一處來,恨不能一劍殺了他,聞他之言,恨恨道:「你倒風流快活得很,找兩個一起陪你,連這麼小的孩子也不放過,本姑娘今日若不替天行道,一劍殺了你,難道還讓你去糟蹋別人。」言罷,不覺俏臉一紅,她來這裡也不是讓他糟蹋的麼。

    楊飛看看一左一右緊緊傍依著自己的二女,暗暗苦笑,如此情形自己當真百口莫辯,只好歎了口氣道:「小蘭姑娘,你要殺我也不急於這麼一時吧,不如咱們尋一僻靜無人之處,你再一劍殺了我,免得污了這豪華大床,而且她們都是良家婦女,萬一官家追查起來,她們如何脫得了干係。」他說了一大堆廢話,自不是真要跟梅蘭尋死,他心想拖得一時半刻到了人多之處,梅蘭再殺自己亦非易事,何況老被一把利劍抵在胸口,性命懸於他人之手,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梅蘭面上神色緩和下來,冷笑道:「她們也算良家婦女,哼,你少耍花槍。」忽又將長劍收起命令道:「你先起來。」

    楊飛果然十分聽話,極快的從床上爬起,卻見秋月一動不動,頗為擔心道:「你將她怎麼了?」

    梅蘭不知為何芳心之中竟湧出一股醋意道:「我只不過點了她昏穴。」俏臉一寒,又用劍尖指住楊飛心口。

    楊飛本欲繫好散開的腰帶,見狀只得作罷,苦笑道:「你家小姐知不知道你要殺我。」他當然知道梅雲清若要取他性命早已下手,再說也用不著梅蘭動手,定是梅蘭私下尋恤,故而提醒梅蘭三思而行。

    梅蘭聞言呆了一呆,想起梅雲清讓她來此所做之事,看看臉色嚇得蒼白的楊飛,玉齒緊咬下唇,竟將唇角咬出血來,半晌方道:「你坐到那張太師椅去。」

    那太師椅臨窗放在梳妝桌旁,坐在上面既可遠眺窗外景致,亦可細看女子梳妝打扮,當真是一個嫖客絕佳去處。楊飛依言坐在椅中,這太師椅頗為寬大,坐個大胖子也絕無問題,楊飛雖坐得舒舒服服,內裡卻是提心吊膽。梅蘭手中長劍宛若遊魂般抵在他心口不放,楊飛著實想不通梅蘭到底意欲何為,要殺為何不快殺,偏偏在這慢慢折磨他,此刻他心中已大是後悔得罪這個小姑奶奶。

    然後梅蘭卻說了一句打死楊飛也想不到的話來:「脫光你的衣服。」言罷已收回手中長劍。

    一個人幾乎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便是脫衣穿衣,大家當然也不會嫌麻煩,可楊飛除了小時在母親面前,還從未這麼在女人面前脫過衣服,他心中頗有些疑惑梅蘭到底是不是個喜歡看男人脫衣服的花癡,幸好這並不是一件十分為難的事,男人脫衣服給女人看和女人脫衣服給男人看,雖然做的是同一件事,含意卻有天壤之別,楊飛非常快的脫起衣服來,轉眼間只剩一條短褲,看著臉居然有些紅的梅蘭道:「還要不要繼續。」

    出乎楊飛意料之外,梅蘭居然點了點頭,她怔怔看著脫得一絲不掛的楊飛,心跳驟然加速。過了半晌忽然坐到梳妝桌前,對著銅鏡如同秋月般一件件將頭上本就不多的髮飾取了下來。

    雖然已沒了刀劍加身,楊飛也不會想到逃跑,其一自是梅蘭武功較他高得多,其二是這麼赤身裸體,想跑也跑不了。楊飛靜靜坐在太師椅中,雙手頗不好意思的掩住下體,心中思緒萬千,梅蘭到底想幹什麼,難不成要自己出個大糗,把他這麼光著身子扔到大街上,這個也太毒辣了點吧,仔細想想梅蘭要扔早將自己扔出去,幹嘛還這般磨磨蹭蹭。他胡思亂想間,不覺偷偷去瞧梅蘭,未想梅蘭亦在看他,心中一慌,垂下頭去。

    卻聽梅蘭柔聲道:「你瞧我長得好不好看。」楊飛不知她此言何意,只得抬頭看她,他尚是第一次這般細細看梅蘭。

    她一雙眼睛雖然長得不是很大,顧盼之間卻另有一股媚態,再加上那對彎彎的柳葉眉,頗有些勾魂攝魄的感覺,小巧的鼻子,絕美的瓜子臉蛋,小嘴下唇猶自滲出淡淡的血絲,更予人一種驚艷的感覺,無可否認論容貌,梅蘭堪稱絕色,只是因平日總與梅雲清在一起,反不大引人注意,但較秋月要漂亮得多,不過也凶得多了,做事亦出人意表,不知所謂,楊飛此刻命懸人手,自是大拍梅蘭馬屁,大聲讚道:「小蘭姑娘是在下見過最美麗的女子。」言罷又覺不妥,馬屁拍得過份了些,便補充了一句道:「當然除了你家小姐。」這話倒是實情,連白玉霜較梅蘭亦遜了一籌。

    梅蘭輕輕道:「你是說真的麼,可不要騙我。」

    楊飛自是大點其頭:「當然不會,在下怎麼會欺騙小蘭姑娘。」

    梅蘭瞧著他,滿目柔情道:「你發個誓給我聽。」

    「這」楊飛可沒想梅蘭當真,他稍一遲疑,梅蘭已面色生寒,忙不迭道:「在下若是欺騙過小蘭姑娘,便讓在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故意在誓言中加個過字,只因以前他確未騙過梅蘭,這誓言當然也應不到他身上。

    梅蘭亦未察覺,玉手忽然掩住他嘴唇,道:「不用說了,我相信你就是。」

    楊飛見她忽冷忽熱,剛才還要殺自己,此刻卻這般柔情是水,不知在搞什麼鬼,可嗅著梅蘭淡淡處子幽香,心中一蕩,心情也沒剛才那般害怕了,低聲道:「小蘭姑娘,你到底想幹什麼?」

    梅蘭卻是不答,反站起身來,雙手開始脫身上的衣衫,楊飛瞧得大驚,難道梅蘭真有花癡,還想「強姦」自己,看著梅蘭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楊飛早已目瞪口呆,及得梅蘭嬌軀之上只剩湖綠的抹胸和鮮紅的褻衣時,楊飛瞧得連口水都差點流出來了。

    梅蘭見楊飛那一副色急模樣,遲疑了一下,終將這最後遮體之物褪去。

    楊飛昨晚雖瞧過梅雲清身子,不過那時情況危急,又是半夜,看不大真切,此刻這麼一具活色生香的赤裸胴體擺在面前,楊飛早已面紅耳熱,情慾大盛,嚥了一下口水,心中竟連梅雲清的美麗倩影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梅蘭那欺白勝雪宛若白玉的肌膚此刻更透著淡淡紅潤之色,她方走到楊飛身畔,便一聲嬌呼被楊飛拉倒跌坐在他懷中,畢竟在這個時候便是柳下惠在世也抑制不住,楊飛再不行動,豈非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那太師椅極為寬大,坐兩個人也不覺擁擠,楊飛心想說不定以前便有嫖客在上面同秋月做過此事。他雙手忍不住在跨坐他腿上的梅蘭那如緞子般柔滑細膩肌膚上輕輕撫摸,大肆朵頤,一張大嘴亦不老實的輕吻著她的玉頸,梅蘭尚是初經人事,經受這般陣仗,忍不住輕輕呻吟起來。

    二人孤男寡女,乾柴烈火,裸裎相對,本是一番風流快活,楊飛忽覺後背一陣冰涼,扳過梅蘭俏臉,見她竟滿面淚痕,心中一涼,慾念全消,冷冷道:「你為何如此?」

    梅蘭不答,反主動去吻他,卻被楊飛一把推開:「回答我。」

    梅蘭反問道:「你喜歡我麼?」

    楊飛本欲說不,可見她滿目期盼之色,脫口而出道:「喜歡。」

    梅蘭神色黯然:「可是你最喜歡的是小姐。」

    楊飛聽得梅雲清之名,心中一驚,不覺用力將梅蘭推開。

    梅蘭早已全身酸軟無力,猝不及防,被推得跌倒在地,心中只覺自己極其下賤,送上門都沒人要,較這軟香居的婊子尚且不如,思及此,悲從中來,伏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

    良久,梅蘭看著楊飛,目光竟是無比怨毒,直欲將楊飛千刀萬剮一般。

    楊飛被瞧得心中一軟,本欲將她扶起,說些道歉之言,可一想到梅雲清,狠了狠心,寒聲道:「是你家小姐叫你來這的麼?」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梅蘭不會真的喜歡上他。

    梅蘭默然不語,一件件將衣服穿好,又緩緩插上那些頭飾,這時她又回復原來模樣,就似方纔之事根本從未發生過一樣,待得她一切穿妥,拿起長劍,意欲離開之時,楊飛忽道:「你若真想替你家小姐報恩,便幫我將榻上那個小女孩自這裡贖出來。」二百兩銀子在他眼中是個大數目,對梅花山莊來說卻如九牛一毛。

    梅蘭一言不發,走到床邊,看了小蝶一眼,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楊飛道:「小蝶。」

    梅蘭忽然伸手在秋月身上拍了兩下,輕飄飄的自窗口掠了出去,她本是自窗口而入,此刻便從窗口離開。

    秋月立時醒轉過來,摸摸身旁,楊飛已然不在,正自失望間,驀地發現自己已能動彈,顧不得週身酸麻,爬了起來。抬頭見到楊飛赤身裸體坐在太師椅中,禁不住微微一愕,芳心竊喜,只道自己只需過去便可一償夙願。可楊飛的舉動卻讓她大失所望,楊飛竟然開始穿衣。

    楊飛見秋月瞧著自己自己,心中頗為尷尬,他想不到男人被女人看也會這般不好意思,只好拾起地上衣物一件件穿了起來。

    秋月慌忙走到他身畔,溫柔的服侍他穿衣,楊飛本欲婉拒,可瞧見秋月稍帶央求的目光,只得作罷,何況美人服侍穿衣本來便是一件令人很愜意之事。

    秋月替楊飛繫上腰帶,雙手仍未離開他的胸口,她知道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親近這個男人的機會,想及此點,秋月再也抑制不住,撲到他懷中,低聲抽咽起來。

    半晌秋月方抬起頭來,楊飛胸口衣襟已然濕了一片,楊飛輕輕推開她,看看窗外已是夕陽斜下,轉眼已是黃昏,自己在這裡居然已經呆了整整一個下午,楊飛歎了口氣道:「我該回去了。」

    秋月放開他,輕輕道:「我送你下去,你等一等。」言罷,又坐到梳妝桌前梳妝打扮起來。

    楊飛忍不住又坐到太師椅中,看著秋月一舉一動,雖然她在別人眼中是個無比下賤的妓女,可在他看來卻聖潔無比,一個人只要心靈高尚,就算肉體受到玷污又有什麼關係。

    秋月頭梳得很慢,只盼時光流逝更慢一些,雖然她做這一行已有兩年,本不相信世上還有真情這回事,可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已深沈的愛上楊飛,雖然他們認識不過半天的功夫。

    秋月打扮停妥,並未立時站起,卻將雙手自頸口探入懷中,在楊飛驚異目光中自頸上取下一方玉珮來。

    楊飛看著秋月走到面前,將玉珮塞入他手中,這才聽她道:「這是我家傳古玉,從不離身,本來還有一塊跟它一模一樣,可惜不知現在何方了?」

    楊飛奇道:「秋月姑娘,這塊古玉對姑娘這般有紀念價值,你為何給我,快拿回去。」說著,便欲塞還給秋月。

    秋月搖搖頭道:「那塊古玉在我弟弟身上,算來今年他也有十四歲了,我是華陰縣人氏,三年前黃河決提,發了一場大洪水,家中父母都被淹死,只剩我和弟弟沿途乞討過活,卻不想我和他在路上失散了,那時有個看起來挺和氣的老伯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誰知他就」言及此處,秋月已然泣不成聲,楊飛一想便知那老家夥做過何事,不覺憤然一拍桌子,差點將梳妝桌上秋月的胭脂水粉震落在地。

    過了半盞茶功夫,秋月方拭了一下淚水,接著道:「後來我便被賣到這軟香居中,那年我才十六歲。」

    十六歲正是女兒家少女懷春,擇人而嫁之時,可憐她卻有這般悲慘遭遇,楊飛歎了口氣,天下如此之大,悲慘之事豈非太多,連皇帝老兒都沒辦法,他又怎會有這能力一一去管。

    秋月忽然跪在楊飛面前,泣聲道:「只求楊公子以後出門,順便幫秋月打聽一下我那兄弟下落,他身上也有這麼一塊玉珮。」

    楊飛細看那方玉珮,那玉珮正反兩面雕著一龍一鳳,玉質碧綠晶瑩,入手生溫,便是他這個毫不識貨之人亦知這是一方上好古玉,價值非凡,秋月當年流浪之際都不肯將其當賣,當知這古玉對她極是珍貴,秋月既青交給自己,顯然對他極為信任。楊飛將玉珮掛在頸中,方道:「秋月姑娘,我答應你,你可以起來了吧。」

    秋月這方才站起,道:「我本名幸小月,我那兄弟叫幸小龍。」

    楊飛點點頭道:「我記下了,有空便幫你打聽打聽。」說著便站了起來,他的意思自然是要離去。

    秋月低垂螓首,開門輕輕挽著他右臂走了出去。

    大廳之中已經坐了不少女子,人來客往,熱鬧非凡,那曾陪過付峻的春花赫然便在其中,楊飛見到她忍不住問她道:「我表哥呢?」

    春花啐了一聲道:「他呀,早就走了,還留話讓奴家告訴公子慢慢玩,不要急呢,那象公子你,能在秋月妹子房中呆上半天,不知玩了多少花樣,是嗎,秋月妹子。」她此話說得十分褻蝟,身邊妓女聽了,盡皆嗤嗤笑了起來。

    秋月竟然臉紅過耳,也不分辯,似已承認春花之言。

    楊飛心中大怒,本欲發作,轉念一想她們也只是一些可憐之人,只得生生忍住,快步走出門外,秋月連忙追了上去,卻聽春花在後面嗤笑:「秋月妹子找到小白臉了。」

    楊飛對站在軟香居門口癡癡瞧著他猶自流淚的秋月揮揮手道:「秋月姑娘,它日若是在下有錢,一定贖你出去,你自個保重了。」言罷,狠下心來,大步走去,直到了街頭再回首卻見秋月仍站在那裡,似石像般一動未動,不由歎了口氣,認清方向,朝振威鏢局行去。

    此時的振威鏢局靜寂之極,那些住在長安附近鏢師趟子手自然要回家過中秋節,也有不少人似楊飛這般逛街,這麼一來,鏢局裡的人已然走了大半。

    楊飛自後門而入,到了自己房門口,不借思索,推門便入。

    房中卻有兩人,正在親熱,一人自然便是付峻,另外一個赫然便是白玉霜,房門本未關妥,楊飛一推便開,頓將二人驚覺,迅疾分開,饒是平時三人極為熟稔,此刻亦是頗為尷尬,楊飛吶吶的不知如何是好,進去不是,退出門外更是不妥。

    白玉霜臉紅過耳,輕聲招呼道:「飛揚,你回來了,我爹叫大伙今晚在院子裡聚在一起過中秋。」言罷,極快從他身畔走了出去,轉眼已不見人影。

    付峻看著楊飛似知非笑,半晌方道:「你怎麼耽擱這麼久?」

    楊飛也不答他,反問道:「你精神倒好,什麼時候回來的?」

    付峻苦笑道:「一個時辰了,一覺剛醒,玉霜她便來了,你呢?」

    楊飛道:「我在那喝醉了酒,睡了一覺。」

    付峻大奇道:「你不會在那裡睡了一下午,什麼都沒干吧?」

    楊飛道:「我醉都醉了,還能幹什麼?」

    付峻歎道:「可惜可惜,銀兩都花了,事也沒成,你說冤不冤枉。」

    楊飛心道:要是我將剛才發生之事說出來,你會更可惜。

    付峻見他似頗不以為然,一臉奸笑道:「我還有一個壞消息,不過對你來講說不定是個好消息。」

    楊飛問道:「什麼消息?」

    付峻緩緩道:「玉霜說你的心上人今日遇襲受傷,我爹和總鏢頭都去探傷。」他此言說得極慢,到得他把話道完,楊飛已然人影杳無。不覺喃喃道:「我還沒說完了,幹嘛那麼猴急,你娘死了也沒見你這般急。」

    ***********************************

    楊飛只聽完付峻的前一句,便衝向門外,連後面那句也未聽清,匆匆忙忙出了振威鏢局,便一口氣衝向如歸客棧。

    他心想昨晚梅雲清所受之傷著實不輕,今日若再傷上加傷,豈不性命堪憂,他既有此念,更是心急火燎,平時至少小半個時辰的腳程只用了片刻功夫便已趕到,不過看到如歸客棧那四個金字招牌之時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如歸客棧一側的一間民居只留下一堆殘磚剩瓦,客棧門口更貼上一個暫停營業的告示,由此可見打鬥激烈之極,楊飛顧不得喘氣,便去敲門。

    那門卻自己開了,想不到自內裡行出的卻是白向天付無忌,陪在他們身後的是孫掌櫃,白付二人見到楊飛,齊齊一愕,白向天奇道:「小飛,你怎會來此?」

    楊飛亦未想到會碰見二人,神色大窘,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謊言以對,只得吶吶道:「總鏢頭我我」正在支吾之時,只有一面之緣的孫掌櫃出言招呼道:「楊公子也來探望莊主麼?」

    白向天見楊飛居然點點頭,更是大奇道:「小飛你什麼時候認得梅莊主?」

    楊飛如何說得出口,還好白向天呵呵笑道:「你們年輕人之事我們這些老傢伙看來還是不問為好。」

    楊飛方鬆了口氣道:「謝謝總鏢頭。」

    白向天笑道:「我又沒幫你做過事,謝什麼?」言罷,一揖手步出客棧,走出老遠忽又回頭面帶和色道:「小飛今晚你早些回來。」

    楊飛點點頭向二人恭聲道:「是,總鏢頭,叔叔。」

    白向天這才與付無忌轉身離去。

    孫掌櫃道:「楊公子,莊主所居之處在後院廂房,待老朽引你去。」

    楊飛正欲點頭,忽聞一女聲道:「吳少俠,這式『白虹貫日』頗是精妙,可否再使一遍讓我瞧瞧。」接著又聽一男子聲音應道:「當然可以。」

    楊飛聽得那聲音立知那人便是梅蘭,卻故作不知道:「裡面那人是誰啊?」

    孫掌櫃對他頗有好感答道:「是蘭姑娘,楊公子你不是見過面麼?她正與華山派吳少俠在後院比試劍法。」

    楊飛聽得心中一緊,他與梅蘭「仇」深似海,若這麼大搖大擺自她身邊走過,恰好她又是正在練劍,萬一她假裝一個錯手殺了自己,那自己豈不冤枉之極,見了閻王老爺也不好意思說出口,還是偷偷趁她不注意時溜進去的好。心中主意已定,便對孫掌櫃道:「晚輩不敢勞煩孫老相送,只需孫老告知去向,晚輩自己尋去便可。」他心想若叫孫掌櫃太不敬重,便自稱晚輩,叫孫掌櫃作孫老。

    孫掌櫃見他如此有禮,心中頗是喜歡,便不逆忤他之意,指著一扇門道:「從這後門出去,穿過花圃,看到一排平房,最東邊那間便是了。」

    楊飛揖手道:「多謝孫老相告,晚輩先行告退了。」

    孫掌櫃面露微笑道:「楊公子慢走啊。」

    楊飛又施了一禮,方才自那後門走出。

    那後院四周盡皆植著楊柳,當中有一條小路,路旁有兩塊花圃,圃中種著許多不知名花卉,雖已時至中秋,仍是百花爭艷,在左邊花圃西北方有一塊三丈方圓的空地,梅蘭果真在那空地上與一男子劍來劍往,鬥個不亦樂呼。

    楊飛不敢驚動二人,躡手躡腳準備自東邊那兩排柳樹與院牆的那條不是路的小路(因為是他踩出來的)偷偷走過去。

    華山派吳少俠,說的正是吳雲鶴,他與南宮逸回到落腳之處,無事可幹,南宮逸見了梅雲清絕世容顏,心中不禁生出愛羨之意,借口給梅雲清送藥想去見她,吳雲鶴亦想去瞧梅蘭,兩人一拍即合,用過晚膳便早早來到如歸客棧,不過他早事先與南宮逸約法三章,不得與梅蘭鬥嘴。

    南宮逸留在房中幫梅雲清看病,而吳雲鶴見梅蘭雙眼通紅,獨自暗暗哭泣,不知所為何事,他不好相問,便提議與梅蘭比試劍法,砌磋武功,其實是為了幫梅蘭解悶。

    梅蘭芳心鬱悶,初時拿吳雲鶴作盾一味猛攻,還好吳雲鶴雖武功較她高得多,卻有心讓她,二人方才斗半斤八兩,不相上下。

    及得她心情舒解,將楊飛之事暫時放下,這方才有守有攻,華山派以劍立派,華山劍法精妙無比,習武之人瞧了高深武學哪個不見獵心喜,虛心求教,梅蘭往往鬥得數招,瞧了陌生招數,便央吳雲鶴再使一遍,如此一來,短短大半個時辰,倒讓她把華山劍法學個十之八九。

    吳雲鶴雖知華山劍法不外得外之理,但一來是心上人求教,二來心想自己不教口訣,只教劍式,即便學了,也無多大用處,他心有此念,便老老實實將全套華山劍法從頭到尾教了一遍,連華山普通弟子都難以學到的華山劍法最後三式皆傾囊相授。

    可天下武功皆有相通之處,劍法亦是此理,梅蘭雖不知口訣,亦不知華山正宗內功,然而她本身武功頗高,精通劍法,人又聰明,雖不知劍式變化時內息運轉之道,卻用自幼習練的梅花山莊玉女神功相替,不但將華山劍法練得圓滑自如,威力更不在華山本門弟子之下。

    梅蘭初時尚沉醉劍法之中,驀地瞧見一人在牆角鬼鬼遂遂,她心中對楊飛早已恨極,一眼便認出是他,心念電轉,忽爾一聲嬌笑道:「吳大哥,瞧瞧小妹這式『白虹貫日』耍得對不對?」只見她劍光化作一道白練飛向吳雲鶴,果然是那招「白虹貫日」。

    吳雲鶴聞得梅蘭稱他吳大哥,心中大喜,早忘了梅蘭為何將此招使得如此純熟,他自幼練習華山劍法,自知該如何破解此招,大喝一聲,長劍化作一道劍幕護住週身要害,正是梅蘭之前見過的「蒼松迎客」,此招乃華山劍法中第一守招,正好破解那式「白虹貫日」。

    待得吳雲鶴發現梅蘭空門大開時,方才察覺梅蘭那式「白虹貫日」根本不是攻向自己,而是

    楊飛已快行過後院,而梅蘭似仍未瞧見自己,正自心喜,忽覺一道劍光向著自己電射而來,早已嚇得心膽俱喪,魂不附體,差點連尿都嚇出來了。

    梅蘭收回長劍,劍尖上卻刺著一隻老鼠,嬌聲笑道:「我剛剛見到有一隻老鼠在這鬼鬼遂遂,欲行偷雞摸狗之事,便一劍殺了它,卻不想傷著了楊公子,真是不好意思。」

    楊飛這方才魂魄歸體,聞得梅蘭拐彎摸角罵作自己是老鼠,心中苦笑,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如此偷偷摸摸,仍是被她逮個正著,早知如此,就大搖大擺的從正路上走了。

    梅蘭劍尖刺中那老鼠腹部,是以那老鼠一時未死,正自拚命掙扎,梅蘭玉腕一抖,挽起一朵劍花,那老鼠嗤的一聲掉在地上,卻不逃走,原來它四足皆已被梅蘭一劍削去。

    梅蘭卻不收劍,長劍斜斜指著楊飛,嫣然笑道:「這老鼠如此可惡,一劍殺了它真是太便宜它了,我要慢慢折磨死它。」她說到最後一句時,原來的如花笑臉忽爾陰沉,每一句每一字竟似咬牙切齒道出一般。

    楊飛自是知她心中所想,可他想不到的是女人恨起一個人來竟是如此狠毒,梅蘭劍尖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心中著實有些後怕,不覺顫聲道:「小蘭姑娘,可以收回你的劍麼?」

    梅蘭俏臉又滿是笑容,嬌聲道:「我倒忘了。」言罷,果真依言還劍入鞘,自身上取出一方香帕,滿臉溫柔走到楊飛身畔,柔聲道:「楊公子,剛才一劍傷了你的臉,真是不好意思,讓奴婢幫公子包紮一下。」

    楊飛這才感覺左頰一陣劇痛,伸手一摸,竟滿手都是鮮血,顯然是梅蘭方纔那一劍之功,心中苦笑,為何每次女人發火,都喜歡傷自己的臉,他的臉本來就不俊俏,再加上幾道傷痕,豈不成醜八怪了,可聞得梅蘭之言最後一句,心中一驚,他可不敢勞她大駕,若是梅蘭再在他傷口上撒把鹽,那他不是流血而亡就是活活痛死。

    楊飛慌忙將梅蘭手中香帕接了過來,笑道:「不礙事的,讓我自己來吧。」那香帕頗大,他匆匆將香帕穿過耳廓將左臉緊緊縛住,這才道:「這樣就行了。」

    他那樣子不倫不類,頗是滑稽,梅蘭見了,不由「撲嗤」一笑。

    這時吳雲鶴將剛剛發生之事瞧得一清二楚,雖心知梅蘭必是極恨此人,可見得梅蘭取香帕與楊飛包紮,心中浮起一陣酸意,終忍不往走了過來,向楊飛揖手道:「在下華山吳雲鶴,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梅蘭未待楊飛答話便道:「他只不過是振威鏢局的一個小混混,吳少俠你堂堂華山掌門的關門弟子,何必結交這種江湖無名小輩。」

    吳雲鶴愕然,小混混能混到這裡來也算一個不錯的小混混了,不過聽到梅蘭又稱自己作吳少俠,不覺心中黯然。

    楊飛不覺自慚形穢,連華山掌門的關門弟子都對梅雲清身邊的婢女這般客氣,自己一個鏢局的小混混怎麼混也混不到夠格去做梅雲清的情人丈夫。他只覺萬念俱灰,現在見了梅雲清又有何用,大不了說幾句話,到頭來她仍是不理會自己,自己所做一切都不過是徒增傷悲,他失魂落魄的向二人一揖手道:「二位,告辭了。」

    梅蘭卻叫住他道:「你來此所為何事,為何不辦就這麼走了。」

    楊飛低聲道:「在下聽說梅莊主遇襲受傷,特來探望。」

    梅蘭不知為何,心中竟滿是酸意,哼了一聲啐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楊飛最恨人說他不自量力了,反言相譏道:「天鵝吃不到,吃吃醜小鴨倒是辦得到的。」

    梅蘭不覺微微一愕,一時尚未意會楊飛話中之意,及得想到語中醜小鴨所知之意,思及白日情形,禁不住氣得俏臉通紅,面上淚如泉湧,刷的一聲抽出長劍,指著楊飛厲聲喝道:「你找死。」言罷,劍尖挽起一道劍花,直取楊飛咽喉。

    還好吳雲鶴眼明手快,一劍格下,勸道:「小蘭姑娘不可魯莽。」

    梅蘭定下心神,收回長劍,指著楊飛厲聲道:「總有一日我讓你喪身在我劍下。」言罷看也不看面若死灰的楊飛,猶自掛著淚水的俏臉竟滿是笑容對吳雲鶴柔聲道:「吳大哥,我們接著比劍。」

    以前梅蘭從未對吳雲鶴這般柔聲細語,吳雲鶴心中一蕩,頗有些受寵若驚的連聲應諾,二人又在空地中比試起來。

    楊飛瞧著地上那尚在掙扎的老鼠,終於漸漸不再動彈,心中卻覺自己較它尚要不如,呆立半晌,天色已然漸暗,中秋節那輪獨有的圓月自天邊緩緩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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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11 AM

第一集 疑案風雲 第六章 五年之約

    轉眼已是掌燈時分,楊飛瞧著後院東廂房內透出的淡淡燈光,欲走還留,猶豫片刻,終下定決心敲門而入。

    「雲清,你看小蘭和雲鶴他們倆怎樣?」房中傳出一男子的聲音。

    「你說呢,南宮大哥。」回答的竟是梅雲清。

    楊飛尚不知道梅雲清的閨名,此刻竟從一陌生男子口中如此親暱道出,又聽梅雲清親切的喚他作大哥,心中又酸又澀,不知自己何時有機會可與她這般稱兄道妹。

    又聞那男子聲音道:「雲鶴對小蘭頗有些意思,只是小蘭對他若即若離,不大肯親近他。」

    梅雲清當然知道其中緣故,卻不便道出,只是淡然一笑。

    楊飛終忍不住自門縫中向裡瞧去,卻見梅雲清輕垂螓首坐在榻邊,另有一年輕男子背對他面窗而坐,他雖不識此人,可光看那背影,已是自慚形穢。

    那男子便是南宮逸,他與梅雲清秉燭夜談,實乃生平樂事,初時尚在替梅雲清治傷,到得後來,盡說些不相干事,他外號「不死神龍」,那句神龍見首不見尾便是說他性喜遊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天不在南宮世家,常人極難找得到他。因他常年在外,故而見識廣博,將途中一些江湖趣事說與梅雲清聽,逗得她不時掩嘴輕笑,心中已是大樂,二人越說越投機,竟爾開始稱兄道妹,及得後來又扯到吳雲鶴身上。

    南宮逸故意歎了口氣道:「我那拜弟人品不錯,武功也還過得去,就是不大會討女人歡心,雲清若是能幫他說說好話,那他的事便大有可為了。」

    梅雲清道:「小蘭的終身大事需得她自己作主,我這作姐姐的也不便多說。」她此語言不由衷,芳心一陣歉然,自己不是已經替她作主許與楊飛了麼。

    南宮逸忽然又歎了口氣道:「雲清,你看我這人怎麼樣?」

    他語中頗有表白之意,梅雲清本不便回答,可她早已察覺門外有人,而且知道那人便是楊飛,故作大聲道:「大哥人中龍鳳,無一而非上上之選。」她這話自是說給楊飛聽的。

    南宮逸聞言一陣激動,忘形攜起梅雲清玉手,由衷道:「若是能與雲清共結連理,那我死也無憾了。」

    梅雲清俏臉通紅,正自窘迫,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楊飛早已按奈不住,破門而入。

    房門本未關緊,楊飛一推便開,梅雲清雖早知是他,芳心之中仍泛起一種偷情被捉之感,急急掙脫南宮逸雙手,轉過螓首,竟是不敢去瞧楊飛。

    南宮逸呆了一呆,他好事被人破壞,心中雖極惱怒,仍滿臉微笑著向楊飛抱拳道:「在下南宮逸,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楊飛見梅雲清竟連瞧也不瞧他一眼,早已失魂落魄,哪還將南宮逸狗屁聽到耳中。

    南宮逸見他不答,便道:「閣下難道連名字都不敢說出來麼?」他見楊飛一身布衣,左臉還包著一塊非常滑稽的白布,看起來有些獐頭鼠腦,行走之間腳步虛浮,顯然也不會多少武功,可以說十足一個市井無賴模樣,可是為何梅雲清對他頗為在乎,為免破壞在她芳心之中那良好形象,南宮逸不敢造次,只是言語間頗不客氣。

    楊飛仍是不答,癡癡瞧著梅雲清,輕聲道:「你,你難道連回過頭來看我一眼都不肯麼?」他言語之間,竟似情侶間吵架鬥氣的味道。

    梅雲清心道:我跟你又不是很熟,怎能用這麼曖昧的語氣質問我,豈非讓別人誤會。可楊飛話中頗有些傷心欲絕之感,令她不忍責備。

    南宮逸當然瞧不過去,大聲道:「雲清不想見你,閣下還是自行離開的好。」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楊飛雙目中竟泛起淡淡淚光,又輕聲道:「你仍是這般討厭我。」

    南宮逸再也忍不住,左掌在楊飛肩頭輕輕一推,喝道:「你走還是不走。」

    他掌力之中難免蘊含內力,力道稍大,楊飛毫無格調的「哎喲」一聲,踉蹌一跤跌坐在地,梅雲清終回過頭來,瞧了瞧楊飛,對南宮逸低聲道:「我有些話要一個人對他說。」

    南宮逸不覺一怔,難道自己竟比不上一個小混混,可梅雲清已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賴著不走,他心中滿是醋意,向梅雲清一抱拳,高聲道:「梅莊主,那在下告辭了。」言罷,便欲轉身離去。

    「南宮大哥。」梅雲清卻喊了一聲,使得南宮逸停了下來,只聽她輕聲道:「謝謝你幫我療傷。」

    南宮逸聞得此言,心中之氣消了大半,轉過身向梅雲清柔聲道:「我帶來的藥你別忘了服用。」

    梅雲清點了點頭,南宮逸心中雖不捨,終轉身離去。

    楊飛半驚半喜的看著梅雲清,連忙爬了起來,喜道:「梅姑娘,剛才我說的話有如狗屁,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梅雲清似笑非笑的瞧著怪模怪樣的楊飛,嗔道:「你把我的貴賓都趕走了,這帳該怎麼算?」

    楊飛苦笑道:「難不成還要在下去把他追回來。」

    梅雲清卻不作答,纖纖玉手忽然伸向他臉廓,微笑道:「為何要把臉包起來?」

    她以前從未對楊飛有這般親密舉動,楊飛心中一驚,只道她又是一巴掌,不覺微微一縮,可他怎快得過梅雲清,終被揭了下來,梅雲清瞧著那塊香帕,秀眉輕蹙道:「怎麼看起來像是女人的東西?」

    楊飛豈敢讓她誤會,連忙解釋道:「這是小蘭姑娘的,她方才練劍不小心傷了我。便送了這方香帕與我包紮。」

    他剛剛說出這句話,耳邊傳來梅蘭淡淡聲音:「算你聰明,沒有向小姐告狀。」他不知這是江湖中傳言入密的上層功夫,不覺回頭瞧瞧,卻沒看見梅蘭身影。

    梅雲清道:「你在看什麼,怕後面有鬼麼?」

    楊飛當然不敢道出是梅蘭,連聲道:「沒,沒什麼。」

    梅雲清見他臉上傷口雖已開始結疤,可仍有鮮血不斷滲出,便道:「你關上門,躺到榻上,我幫你敷些金創藥。」

    楊飛聞得美人輕言軟語,心中大喜,依言關好門,在梅雲清睡過的那張香榻仰面躺下。

    榻上猶自透著梅雲清身上淡淡處子幽香,楊飛嗅了,魂兒早已飄上了天,梅雲清瞧他一副自我陶醉模樣,忍不住「撲嗤」一笑。

    梅雲清用的便是昨晚那種止血生肌藥粉,楊飛只覺心上人玉手在臉上輕輕撫摸,那藥粉有一種辛辣之氣,敷在傷口上感覺一種清涼。

    梅雲清敷好藥,又取過毛巾將他臉上血跡拭去,歎了口氣道:「不要留下傷痕的好。」她忽然想起昨晚楊飛替她包紮之時也曾說過這句話,不覺玉頰泛起淡淡紅暈。

    楊飛聞得此言,心中大樂道:「我生得本來就不俊俏,臉上多幾道傷口也是無妨的。」心中卻想,只要你能天天如此,我便是每天被刺一劍也無關緊要。

    梅雲清怔怔瞧著他,半晌忽輕輕喚道:「楊飛。」

    「啊」楊飛應了一聲,忽然想起這是梅雲清第一次喊自己的尊姓大名,心中不覺又驚又喜。

    梅雲清美目秋波柔情似水,輕輕道:「你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才喜歡我的麼?」

    「我」楊飛喜得差點從床上蹦了起來,梅雲清竟然知道自己喜歡她,可自己從未向她說過啊。再細細一想,自己對她的情意連傻瓜都看得出來,這還用多說。

    梅雲清見楊飛沉吟不答,芳心一陣失望。

    楊飛忽以堅定無比的聲音道:「我喜歡的是你的人,而非你的臉,即便將來有一天你變成個醜八怪,我也會同現在一般喜歡你。」

    梅雲清俏臉滿是喜色道:「你發個誓給我聽。」

    楊飛滿目柔情的定定瞧著梅雲清,低聲道:「我楊飛若是來日因梅姑娘有身體有恙而有負於她,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聲音雖低,其中卻透著無比堅定之意。

    梅雲清玉手輕輕掩著他的嘴唇,柔聲道:「我可以答應嫁給你。」這八字宛若晴天霹靂劈得楊飛腦中一片空白,待得他回過神來,正自心頭狂喜,又聞梅雲清那如籟天音道:「不過你得答應我做到一件事。」

    楊飛微微一愕,道:「什麼事?」心道別說一件事,便是一萬件,一億件,也要辦到。

    梅雲清緩緩一字一句道:「在五年之內,成為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人。」楊飛不解的問道:「是做皇帝麼?」

    梅雲清嗔道:「你還想三宮七十二妃?」

    楊飛連連搖頭,滿目深情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給我皇帝也不做。」頓了一頓,又道:「是說天下第一高手麼?」

    梅雲清輕輕點了點頭道:「不光如此,還得讓天下英雄都敬重你,聽你號令。」

    楊飛想也未想,緊緊抓住梅雲清停在自己臉上的玉手道:「我答應你,五年之內一定成為天下第一人。」

    梅雲清淺笑道:「還有一個條件。」

    楊飛苦笑道:「還有條件,這個已經夠難了,好吧,你說是什麼條件,便是還有一萬個條件我也答應你。」

    梅雲清道:「如果五年之內你另娶他人為妻,我們之間的這個約定就此作廢。」

    楊飛大覺滿意道:「那這五年之內你可不能嫁給別人。」

    梅雲清肯定道:「我可保證我絕對不會為了躲你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

    楊飛仍不放心道:「那剛才那個南宮逸」

    梅雲清道:「我五年之內絕不嫁他。」

    楊飛滿臉壞笑道:「到那時如果你已經嫁了人,我搶也要把你搶過來。」

    梅雲清嬌靨泛著一層淡淡的紅暈,在燈光下瞧來更是美麗無比,楊飛心中一蕩,大著膽子,起身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楊飛抱得頗緊,梅雲清掙扎一下,頓覺週身酸軟無力,只得作罷,何況她芳心之中亦有這麼一種期盼。

    良久,梅雲清輕輕推開楊飛,柔聲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楊飛依依不捨的鬆開環在她腰際的雙手,下了床忍不住又在她玉手偷偷摸了一下,方才道:「那我走了。」

    梅雲清「嗯」了一聲,忽又想起一事,道:「那個軟香居的小蝶我會找人贖出來的。」

    楊飛點點頭道:「謝謝你,雲清。」這尚是他第一次稱呼梅雲清的閨名,言罷,緩緩自門口行了出去。

    梅雲清心中一陣甜蜜,倚在床頭瞧著他自門口慢慢消逝。

    又過了許久,梅雲清方回過神來,對著門外高聲道:「小蘭,進來吧。」

    梅蘭緩緩自門外步入,見了梅雲清行了一禮,卻是一言不發。

    梅雲清道:「剛才我和楊公子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梅蘭遲疑了一下,方點了點頭。

    梅雲清歎了口氣道:「那你現在知道我為何讓你去接近他了吧?」

    梅蘭又點了點頭。

    梅雲清美目滿是迷茫之色,沉思半晌道:「昨晚我和他所發生之事,實在讓我很難拒絕他,所以便找你」

    梅蘭雙眼露出難以言喻的目光,卻仍是沉默不語。

    梅雲清又道:「你從現在起便去找他,一直到他答應娶你為妻為止。」

    梅蘭點了點頭,忽又用力搖了搖頭。

    梅雲清柔聲道:「如果我用小姐的的身份求你呢?」

    梅蘭搖了搖頭。

    梅雲清俏臉微露不悅之情:「如果我用莊主的身份命令你呢?」

    梅蘭呆了片刻方點點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聲哀求道:「小姐,不要讓我去做那種事。」

    梅雲清芳心本是一軟,可眼角餘光驀地瞥見那方尚沾著楊飛血漬的香帕,狠了狠心高聲道:「從現在起我以莊主的身份驅除你出梅花山莊,直到有一天你帶楊飛來見我,我便會收回成命。」

    梅蘭靜靜的站了起來,狠狠的盯著梅雲清,目光中竟充滿怨毒之意。

    梅雲清瞧得心中一涼,柔聲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為何這麼自私,為了自己竟會去犧牲你的幸福。」

    梅蘭卻不答言,反而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梅雲清瞧著她孤寂的背影,喃喃道:小蘭,我一向拿你當親生妹妹,你一定不要恨我,我是迫不得以的。」

    ********************************

    長安為前朝古都,正中有一條南北縱橫寬約四十餘丈名曰朱雀的極長大道,一端直通舊皇城朱雀門,另一端直達城南明德門,此街將長安自南向北分作兩半,此刻雖已是掌燈時分,街道兩旁仍燈火通明,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讓開!讓開!」遠遠自朱雀門馳來五騎,街上行人紛紛避開,朱雀大街甚為寬廣,那五騎馳得雖快,卻也不曾撞到一人。

    回家路上,楊飛高興得手舞足蹈,只差沒當眾翻兩個觔斗,來到朱雀大街,猶自不覺,只是他高興之下,壓根不知身後有馬衝來。惹得週遭行人似見到怪物般指指點點。

    「嚕」最前那騎馳到楊飛身畔之時,見他仍不避開,只得硬生生停了下來,那馬毛色純白,四蹄生黑,極為神駿,而騎馬之人竟能在高速奔馳中驟然停下,其騎術亦是極為了得。

    其它四騎卻無他那般本事,自他身畔越了過去,見那人停下,又折了回來。

    楊飛這才回過神來,愕然看著停下那人,卻見那人錦衣玉袍,朗目星眉,一身傲氣,楊飛好似認得,一時卻想不起曾在哪見過。

    後面四騎其中一方臉中年人恭聲道:「公子,你為何停下?」

    那公子「咦」了一聲,對楊飛奇道:「我好似在哪見過你?」

    他這麼一說,楊飛立時想起,此人正是昨日白天到過振威鏢局的南宮博,他有了南宮逸這個情敵,恨屋及烏,雖不知南宮逸亦是南宮世家中人,且是眼前之人的弟弟,卻連天下姓南宮的一併都恨上了,故而哼了一聲,冷冷道:「我卻沒見過你。」

    那南宮博一向心高氣傲,少有人如此對他冷言冷語,聞得楊飛之言,心中大怒,正欲發火,卻聞遠遠傳來一人若無若有的聲音:「南宮公子,幹嘛跑這麼快?」

    那聲音極小,卻又清晰可聞,南宮博心中大駭,身畔四人早已齊齊抽出兵刃,頗為緊張的四下張望。

    楊飛見有熱鬧可瞧,倒也不急回家,踱了開去,遠遠瞧著,就差沒倒杯熱茶,找張椅子坐下慢慢欣賞了。

    楊飛眼中一花,尚未看清,面前已多了一人,沒想到卻是一名年方雙九,千嬌百媚的綠衣少女。

    那少女南宮博以前似曾見過,楊飛只聽他道:「姑娘你千里迢迢從江南追著在下到長安,難道就為了一件區區小事。」

    那少女凝脂玉膚,明眸玉齒,生得極為美艷,差堪可與梅雲清相比,只見她嫣然一笑道:「南宮公子,你傷了我派中之人,難道以為是小事,想一了了之麼?」

    那方臉中年人大喝道:「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竟敢對南宮公子如此無禮,老子是三江幫幫主葛天鵬,你」他話未說完,眼前一花,臉上已挨了一記耳光,多了一道清晰掌印。

    楊飛忍不住「撲嗤」一笑,這三江幫是長安第一大幫,連振威鏢局一向也看他們臉色行事,今日見了他們幫主出糗,自是鼓掌叫好。

    葛天鵬狠狠瞪了他一眼,楊飛急急低下頭去,故作不見,心想你是地頭蛇,我此刻只不過平民百姓,眼下鬥不過你,來日方纔,總有一天也要讓你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綠衣少女嬌笑道:「南宮公子卻是這般放縱屬下的麼?」

    三江幫一向與南宮世家暗通款曲,為南宮博之命是從,不過他們到底是長安第一大幫,被當眾說成南宮世家從屬到底說不過去,葛天鵬老臉掛不住,加上舊恨,雖明知自己武功與這綠衣少女差得甚遠,也得硬著頭皮上,正欲怒喝一聲,揮刃向前,卻聞南宮博淡然笑道:「姑娘,葛幫主是在下的朋友,在下此來長安多蒙他招待周到,葛幫主見有人找我的麻煩,自要上前察問,怎能說是我的屬下?」他雖一向高傲,卻知御下需得有張有馳,當然不能太過讓葛天鵬難看。

    葛天鵬見有台階下,自是打了個哈哈,道:「對極,對極,南宮公子是本幫主的客人,客人有了麻煩,本幫主自然要幫忙。」

    綠衣少女哼了一聲,玉掌輕擊,自一畔房屋又掠來七名少女,看那身形,容貌,體態,竟都是一般無二,只是身上衣服顏色各不相同,楊飛細細一數,是紅黃橙綠青藍紫七色,背上皆負著同色長劍,手中亦捧著一把一模一樣的長劍。

    那七名捧劍少女一字立在綠衣少女身後,若非身上衣服顏色不同,還當真不好區分。

    葛天鵬雖不識得那綠衣少女,卻知道那七柄彩劍,不覺失聲道:「七色劍。」

    楊飛大奇,難道這七柄劍竟是一人同使,那怎麼拿得過來。

    南宮博皺眉道:「南宮世家與南海幻劍派素無瓜葛,何苦為了一個無賴而大動干戈。」他上月在楊州見到一名惡少調戲一良家婦女,他自詡名門正派,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便上前阻止,卻未想那惡少武功極高,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擒下,並費去那惡少武功,以作懲介,不想後來得知那人原是南海幻劍派中人,南海幻劍派素以劍法奇詭見稱,門人極少在江湖中走動,然此派在江湖之中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三十年前名動江湖的劍神趙獨行與其掌門李萬劍一戰,李萬劍斗至千招方才落敗,那時他用的便是這柄七色劍,自那以後此派聲名大噪,聲勢不下七大門派。南宮博自知惹下大麻煩,此番不遠千里來到長安,除了辦事,實有避禍之意,沒想到此女如此窮追不捨,竟追到這裡來了。

    綠衣少女玉臉滿是寒霜道:「你可知那無賴是誰?」

    南宮博道:「敢問他是姑娘什麼人?」

    綠衣少女冷冷道:「我師父的獨子,也是我的未婚夫。」

    「啊。」南宮博不覺大驚失色,心中頓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如此美麗女子竟要嫁與那般獐頭鼠腦的花花公子,實在是令人惋惜,不過也知自己這個麻煩越來越磊,他理虧在先,又不知這少女武功深淺,只能壓下心中傲氣,滿臉賠笑道:「不知姑娘準備拿在下如何?」

    綠衣少女道:「擒你回去,聽從師父發落。」

    南宮博心道跟你回去那我豈有命在?他緩緩抽出腰際那柄古劍,臉色凝重,沉聲道:「恕在下無理了。」言罷,一聲劍嗚,長劍化作漫天星斗攻向綠衣少女,正是武當劍法中的「滿天星斗」,他武學廣博,此招使來,並不較武當掌門親傳弟子來得遜色。

    葛天鵬卻聽南宮逸傳聲道:「葛幫主速速回去調集幫中高手,前來增援。」葛天鵬正欲展開身形遠遠奔去,只覺眼前紅光一閃,勉強和那人對了一掌,胸口一涼,已然動彈不得。

    南宮博只盼阻得綠衣少女數招,便可讓葛天鵬前去搬救兵,欲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此女武功再高,也敵不過三江幫高手圍攻,卻未想綠衣少女玉手一揮,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紅劍,滿天紅光大作,不但自己那式「滿天星斗」被破去,更被那綠衣少女以劍氣封了葛天鵬的穴道。

    南宮博眼見如此,心知此女武功高出自己只怕不此一籌,他自幼心高氣傲,受此挫折,雖有些心灰意冷,卻更激起心中爭勝之心,劍訣一引,竟使出三絕門的那式七式追魂來。

    綠衣少女冷哼一聲,手中之劍不知何時變作黃劍,只見她玉腕疾點,似是極快的點了七下,其勢雖快,卻偏偏讓人感到奇慢無比,兩劍相交,只聞「鐺鐺鐺鐺鐺鐺鐺」七聲輕響,南宮博跌跌撞撞的向後足足退了十餘步方立樁拿穩,面色已是慘白,氣血翻湧,正自驚詫此女功力之高時,手中忽爾一輕,他的那柄前朝名匠所鑄上古名劍竟斷作七截,只餘劍柄持在手中。

    他的另三名隨從再也看不下去,哪還顧什麼江湖規矩,齊齊大喝一聲,一起向那少女攻去。

    那三名隨從皆是南宮博自江南帶來的南宮世家家傳弟子,武功不弱,雖不似南宮博那般自詡精通天下武功,卻將本門功夫習得極為純熟,三人聯手之力亦不在南宮博之下。

    左邊那人使的是南宮世家的大幻拳功夫,此拳法大開大闔,極具陽剛之氣,然變化之多,號稱天下拳法第一,只見他大喝一聲,虛空之中現出無數拳影,卻無一拳是虛,盡皆集中一點向綠衣少女轟去。

    中間那人使的是南宮世家的秋水劍法,此劍法取自望穿秋水之意,乃是南宮世家一位前輩所創,那前輩將對死去妻子的滿腔情意融入劍法之中,故又稱絕情劍法,劍法之中柔中帶剛,有一去不回的味道,是以劍劍奪命,不留後著。

    右邊之人使的是南宮世家的天陽掌,此掌法初聞似屬陽剛掌法,其實不然,平常武林人士若見此掌施出狂風大作勁氣逼人,往往上當,待得拳掌相加,方知是虛,心知悔悟之時,後勁已至,一些武功高得多之人也常常敗下陣來,故武林中人又諧稱此掌為「騙人掌法」。

    南宮世家三大高手聯手之下,只覺勁風四溢,連遠在二十丈之外的楊飛也只能避得更遠,綠衣少女卻面不改色,嬌笑道:「早就該一起上了。」玉手之中又化作橙劍,只見她玉臂輕揮,三人眼前一花,身前竟現出十數個綠衣少女倩影來。

    南宮博失聲道:「分光掠影。」

    此刻不似三人圍攻那名少女,反似那少女化身圍攻三人。

    三人拳掌劍招呼到那些身影之時,盡皆落空,心中雖是驚詫,仍奮力攻去,只聞得綠衣少女輕吟一聲:「鳳舞九天。」身形似化作一道自天際掠過的綵鳳,在空中追逐著一點橙光,場中光華大作,三人如雨中飄萍,只能苦苦支撐。

    待得綠衣少女定下身形,三人齊齊一聲慘叫,遠遠飛去場外,只聞綠衣少女笑吟吟的瞧著南宮博道:「南宮博,此刻你再無幫手,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南宮博見自己三名手下聯手之力竟接不下此女三招,自己雖有一戰之力,但又能支撐幾招?他仰首望天,自覺街上行人雖多,自己卻如此孤單無依,想想以前夜郎自大,總以為武功天下數一數二,此番見得此女武功,方知自己如井底之蛙,心想此番若能脫難,回去必苦練武功。

    他聞得綠衣少女之言,心中苦笑,先不說跟她回去能否活命,只是跟她回去這點,便可讓他顏面掃地,南宮世家臉上無光,南宮博扔下手中斷劍,緩緩自懷中摸出一把通體晶瑩的碧玉蕭來,沉聲道:「姑娘請接招。」

    綠衣少女緩緩將手中橙劍插回身後捧劍女手中劍鞘,又拔出一支綠劍來,此刻兩人所使兵器皆是碧綠之色,加之那少女亦是一身綠衣,遠遠瞧去,頗覺有趣。

    南宮博將碧玉蕭放到嘴邊,忽然吹起曲子來,蕭聲幽怨淒涼,滿懷情意,似一深閨怨婦在埋怨情夫為何遲遲不至,楊飛雖覺好聽,心中卻是大奇,心道這傢伙大敵當前,反有閒情逸志吹吹小曲聽。

    綠衣少女俏臉嬌容微變,左手捏了一個劍訣,右手手中橙劍斜指地面,姿態優美之極。

    蕭聲忽然高亢,似兩軍對擂,千軍萬馬正在廂殺一般,楊飛雖聽得熱血沸騰,倒無特別之處,反觀那綠衣少女嬌軀輕顫,手中橙劍忽嗡的一聲,聲傳數里。

    蕭聲再變,隱約可聞刀光劍影之聲,那綠衣少女面色凝重,將綠劍自上而下緩緩的在空中劃了一道極長弧線,而她身後侍劍女亦遠遠躍開。

    楊飛只覺蕭音尖銳無比,耳中難受之極,只得用布條將雙耳緊緊塞住,心想兩人這麼吹蕭聽曲較之先前大是無趣,卻殊不知此刻情形較之方才更是凶險,一個失手便有性命之虞。

    蕭聲愈加尖亢,綠衣少女那劍弧堪堪劃到一半,綠劍劍身鐺的一聲傳來金鐵交鳴之聲,楊飛塞住耳朵,仍隱約可聞,不覺心中大奇,急急扯下耳中布條,忽爾鏗鏘之聲大作,不絕於耳,每響得一聲,那綠劍之上便光華一閃,及得弧線劃完,劍身綠光大盛,在夜空之中,顯得格外艷麗。

    蕭聲倏止,南宮博面色慘白,心口一甜,噴出一口血霧,而綠衣少女青劍已至,他不及多思,碧玉蕭反手格出,只聞三下脆響,碧玉蕭雖被青劍連截三下,卻並未應聲而折,南宮博格至第四下之時綠衣少女劍尖已然指著他咽喉要害。

    綠衣少女瞧著南宮博手中碧玉蕭,輕蹙秀眉,大奇道:「你這蕭倒挺特別的,七色劍竟截不斷它。」

    南宮博以前從未如此刻這般受制於人,只得苦笑道:「這蕭再好,仍無姑娘七色劍利害。」

    綠衣少女冷哼了一聲道:「只怕不是蕭不好,而是人太差了。」

    南宮博聞得此言,悖然大怒道:「姑娘武功比在下高,在下無法否認,但萬萬不能污辱在下。」

    綠衣少女似笑非笑道:「你到底跟不跟從回去見師父?」

    南宮博命懸人手,仍搖頭道:「不跟。」

    「好,好,很好。」綠衣少女一連道了三個好,美目殺意大盛冷哼道:「你道我不敢殺你麼?」

    南宮博卻是不答,反閉上雙目,一副你要殺便殺,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副好漢的模樣。

    綠衣少女滿面寒霜,青色長劍緩緩向前刺去,每進得一分,南宮博俊臉便愈加蒼白,額頭上斗大的汗珠亦簌簌而下。

    「劍下留情。」說話的是不知死活的楊飛,他雖對姓南宮的恨屋及烏,可見得南宮博一身傲骨,反對他生出好感,眼見再遲得一步,南宮博便將血濺當場,忙出言阻止。

    綠衣少女果然停下劍來,冷冷望著楊飛道:「你又是何人?」

    楊飛笑道:「過路的。」偷偷看了南宮博一眼,卻見他眼中滿是感激之情,心道老子今天看你順眼,捨命救你,可不因為你姓南宮。

    「過路的。」綠衣少女啐道:「我老早就看你站在這,怎會是過路的?」

    楊飛忙道:「看戲當然得看全場,這位南宮公子老早便對我說今天有場好戲要瞧,我便早早在這侯著。」他心知這長安城遍佈三江幫耳目,只須緩得一緩,三江幫幫眾趕到,這綠衣少女武功再高,也雙拳難敵四手,便東扯西拉,拖延時間。

    綠衣少女面色一寒道:「你竟敢說我是戲子。」言罷,青劍一指,便欲引劍攻他。

    南宮博壓力頓減,立足不穩,一跤跌坐地上,久久無法站起。

    綠衣少女劍勢未發,楊飛只覺一股壓力撲面而來,不由自主向後連連退去,直到後背撞上一根木柱方才停下,喘了一口氣道:「姑娘武功蓋世,較之那些武當,少林掌門高得多,在下今日有幸能目睹姑娘神功,以後年歲大了,一干兒女問起,在下也可提起,今時今日曾見得姑娘天下第一的七色劍法。」

    他馬屁拍得著實不怎麼高明,可綠衣少女聞得他說得有趣,忍不住「撲嗤」一笑,嗔道:「你這傢伙武功平平,可說起話來卻油嘴滑舌的,人家還沒那麼夜郎自大,敢說武功天下第一。」

    楊飛馬屁拍到馬腿上,不由老臉一紅,幸好他所處之地光線頗暗,瞧不大真切,嘿嘿笑了兩聲道:「姑娘卻是在下心中的第一。」

    「你。」綠衣少女未想楊飛卻這般憊懶之人,雖有些嗔怒,卻有一絲甜意,哼了一聲道:「你武功又不高,知道什麼叫天下第一?」

    那綠衣少女卻有些走眼,楊飛不是武功不高,而是壓根不會什麼武功,他見綠衣少女對自己頗有好感,打蛇隨棍上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他日在下也可對人說起。」

    綠衣少女遲疑一下輕聲道:「李夢柔。」忽爾想起跟這傢伙說得太多,面色一寒,冷冷道:「你先讓開,待我殺了這不知好歹的傢伙。」

    楊飛忙道:「李姑娘,這可大大不妥。」

    李夢柔奇道:「怎麼不妥?」

    楊飛道:「他是南宮世家的少主,姑娘若是一劍殺了他,只怕」

    李夢柔冷哼道:「難道他們還怎能奈何我,我們南海幻劍派也不懼他南宮世家。」

    楊飛道:「姑娘武功蓋世,自是不懼,只是南宮世家人手眾多,姑娘殺一個又來一雙,殺一雙又來十個,那些蝦兵螃將只會越殺越多,殺不勝殺。」

    李夢柔聞得他亂改成語,不禁俏臉滿是笑意。

    楊飛倒是越說越順口道:「那些小羅嘍雖然傷不到姑娘,只是每天後面老有這些跟屁蟲豈不是難過得很。」

    南宮博聽得暗自苦笑,南宮世家何時變成只般只會胡打蠻纏的無賴門派了。

    李夢柔嬌靨笑意愈盛,並不出言打斷他說話,竟似很喜歡聽他的胡扯之言。

    楊飛頗覺得意,故作神秘道:「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姑娘千萬不能殺他。」

    李夢柔微笑道:「什麼原因?」

    楊飛道:「這裡是長安,六朝古都,這裡是有王法的。」

    李夢柔哼了一聲道:「你是說如果殺了他官府抓我,難道我還怕官府抓麼?」她究竟是初入江湖,不懂官府向來極少管這些江湖仇殺之事,即便管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以被楊飛唬住。

    楊飛忙道:「姑娘自是不懼,只不過官府若發下通緝令,弄得天下皆知,只怕姑娘的日子更不好過。」

    李夢柔不覺輕點螓首,芳心稱是。

    楊飛忽道:「你可知道天下什麼人最大?」

    李夢柔傲然道:「當然是我師父。」

    楊飛搖搖頭道:「你師父只是江湖最大,卻不是天下最大,天下最大的莫過於當今皇上。」

    李夢柔本欲反駁,可一想師父再厲害,也無法象皇帝那般號令天下人,只得默然點頭。

    楊飛更是得意,愈加興奮道:「若是當今皇上瞧了姑娘沉魚落雁,國色天香的畫像,必驚為天人,要將姑娘娶進宮去。」

    李夢柔啐了一聲,滿臉紅暈,嗔罵道:「胡說八道。」但聞得他說自己漂亮,芳心卻是暗自歡喜。

    楊飛站得雖遠,仍瞧得心中一蕩,不覺慢慢走近,想將美人瞧得更清楚些,口中卻不停下道:「畫像畫得再好,也不及真人萬一。」

    李夢柔聞得他輕薄之言,嬌羞無比的橫了他一眼,芳心卻無責怪之意。

    楊飛正欲再言,李夢柔身後那名紫衣侍劍女婢走了前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李夢柔立時臉色大變,手中青劍疾刺楊飛,嬌聲叱道:「敢騙我,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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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13 AM

第一集 疑案風雲 第七章 贈君寶劍

    楊飛未想李夢柔翻臉比翻書還快,那青劍來勢又疾又快,他毫無還手之力,不覺暗自道糟,心想自己這下必小命不保。

    「鐺」只聞一聲兩劍相接之聲,梅雲清不知何時來到此處,俏生生立在他面前,正是她替楊飛擋下那一劍,右手持著她那柄心愛寶劍斜斜的指向李夢柔。

    楊飛不覺又驚又喜道:「你來了。」

    梅雲清向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如歸客棧離此不遠,她早就聞得訊息趕來,聽到楊飛那番胡扯,竟爾說動李夢柔未殺南宮博,是以一時並未出面。

    李夢柔一向自負美貌,陡得瞧見較自己更勝一籌的梅雲清,芳心滿是嫉妒之意,哼了一聲道:「你又是誰?」

    楊飛忙道:「她你都不認識,你聽好了,聽了別嚇昏了,這位閉花羞月,國色天香,沈魚落雁,傾國傾城的姑娘是天下第一高手,兼天下第一美人梅花山莊莊主梅雲清是也。」他肚中墨水不多,已將平生所知成語盡數道出,比奉承李夢柔的那句倒多了兩個。

    梅雲清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在說,你這無賴,又在這油嘴滑舌,胡說八道。

    李夢柔聞得楊飛之言,方知這傢伙剛才所說的話全是騙她,怒叱道:「先殺了你這油嘴滑舌的無恥之徒。」言罷,嬌軀一擰,手中青劍疊起漫天竹影,罩向梅楊二人。

    梅雲清淡然一笑,左手使出一股暗勁將楊飛遠遠推開,右手寶劍化作一條白練,逕自破入那些竹影之中。

    兩人乍合即分,漫天青影斂去,李夢柔呆呆的看著手中青劍,為何梅雲清只需看似平凡的一劍竟可破去自己這式「竹疊萬影」。

    便在這時,異變陡生,四周屋簷之上現出無數人影,個個強駑利箭,瞄準場中李夢柔八人,顯是三江幫中人已然趕到,將此團團圍住。

    南宮博亦站了起來,此時此刻,他才有一些安全的感覺。

    而那些援兵為首之人楊飛亦認得,竟是生平最痛恨的南宮逸,只見他飛身掠到南宮博身畔,自懷中取出一碧綠瓷瓶倒了一雪白藥丸喂南宮博服下。南宮逸不愧有「不死神龍」之名,南宮博服下他的靈藥,過得不久,原本蒼白的俊臉立時泛起一絲血色。

    南宮逸自幼與南宮博感情極佳,見得他此刻情形,極是關心道:「大哥,你沒有大礙吧?」

    楊飛聞得此言,恨不能找堵牆一頭撞死,怎麼救人救到情敵大哥身上了。

    南宮博搖搖頭道:「服了你的藥,好了許多,二弟,你真得代我好好謝謝這位兄台,若非是他,大哥只怕早就喪身這位李夢柔姑娘劍下了。」

    南宮逸見是楊飛,不覺呆了一呆,躬身向楊飛深深行了一禮道:「多謝閣下對我兄長的救命之恩,南宮逸在此謝過了。」他知楊飛是自己情敵,雖是誠心代兄長謝他,語氣之中仍不大客氣。

    楊飛淡然道:「不客氣。」心中卻道,早知是你大哥,打死我也不救。

    李夢柔見他們你來我往,言語之間,竟視自己若無物,芳心大怒,手中青劍變作藍劍,玉腕一揮,自夜空中掠過一片湛藍光幕,竟不攻別人,而是直襲楊飛,只因楊飛先前將騙她,正是她心中最恨之人。

    梅雲清輕輕揮出一劍,這一劍不疾不徐,無招無式,隨意自然,宛若天馬行空,信手拈來,不快不慢的正擊李夢柔劍鍔之處,藍光斂去,李夢柔手中藍劍竟使不下著,她自小資質極高,年紀雖輕,卻是南海幻劍派絕頂高手,武功較她師父亦只遜了半籌,未想此刻竟在梅雲清手中連連受挫,心中又驚又怒,一聲嬌叱,將最後那柄紫劍連劍帶鞘取到手中。

    梅雲清俏然而立,並不搶攻,嬌靨露出一絲淺笑。

    李夢柔緩緩將紫劍自劍鞘撥出,在拔出之間劍身閃出淡淡的紫色光華,及得紫劍抽出一半,週遭百丈方圓之內已儘是一種極為詭異的紫色,連她那宛若凝脂的白玉肌膚亦現出淡淡紫光。

    光看這份氣勢,梅雲清便知若待她劍勢養足,所出劍式必驚天動地,不可抵擋。她心念電轉間,嬌喝一聲,身形憑空消失在虛空之中。再見之時,梅雲清已形如鬼魅出現在李夢柔身前丈許之處,那種給人的感覺不是她掠過這十餘丈的距離,而是通過另一個空間進行了不可思議的跳躍。

    梅雲清身形方現,寶劍已疾疾揮出,竟非攻向李夢柔,而是她手中紫劍。

    李夢柔知道方才情形是因梅雲清速度太快而使眼睛餘光無法立時反應之故,心中雖驚梅雲清速度之快,卻未多想,此時紫劍已堪堪抽出四分之三,她生平尚是首次使出紫劍,劍身尚未完全抽出,威力亦未完全發揮,但已足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她對此點深信不疑。

    李夢柔抽劍速度驟然加快,終在梅雲清寶劍斬至她紫劍劍身時完全抽出,兩劍相接,卻並無想像中的金鐵相交之聲,反是嗡的一聲輕鳴,場中忽然吹起紫色的風,初時尚無甚感覺,但風勢愈疾,刮在臉上竟隱隱生痛,及得後來,竟似海嘯颱風一般令人驚心動魄。

    更有甚者,那些三江幫眾不少人臉頰之上竟似被利刃割傷,爆出血花,屋簷上眾人再也站立不住,不是墜下房,便是遠遠逃開,合圍之勢立時破去。

    還好楊飛等人在梅雲清身後,並不覺那紫風有何怪異之處,及得發現異樣,皆掩住臉面,以免被那紫色怪風所傷。

    而場中激鬥二人更是詭異非常,李夢柔週身泛起一層濃濃的紫霧,已然瞧不清她那嬌好面容,而梅雲清衣襟之上亦結起一層淡淡的寒霜,手中所持寶劍也變作一根冰劍。

    李夢柔紫劍劍式奇詭無比,每每不可思議的自一個毫無可能的角度攻至,而梅雲清的冰劍也偏偏能將之恰到好處輕輕格住。每次冰劍和紫劍相交,空中便冰雪飛揚,爆起一陣紫色光華,如此短短百息之間兩劍相接不下數百次,過得一刻,二人身畔地上已然滿是紫色冰雪。

    李夢柔忽爾一聲嬌叱,週身紫氣淡去,現出身形,而紫劍劍身紫色光華大作,梅雲清面色愈加凝重,劍上那層厚冰破開,露出劍身亦現出耀眼白光。

    兩劍再次相格,終發出鏗鏘之聲,那兩劍所發紫白兩種光華經緯分明,絕不相合,亦如兩軍對擂,彼進我退。

    兩女忽爾同時一聲嬌喝,雙劍急速相交,鏗鏘之聲不絕於耳,二人週遭紫白二色強光大作,竟較之白日不遑多讓,直刺得旁觀之人睜不開眼來。

    強光驟然淡去,空間內那詭異紫風亦隨之消散,二女迅即分開,李夢柔紫劍已然入鞘,卻見她嬌容慘淡,嘴角滲出淡淡血絲,顯是受了極重內傷,而梅雲清亦好不到哪去,正苦苦壓制心頭翻湧內息。

    李夢柔用一方絲帕拭去血跡,慘笑道:「你真與他齊名麼?」她說的自是梅雲清與南宮博二人在江湖中並稱「南龍北鳳」之言。

    她語中頗有嘲諷南宮博之意,南宮博聞言不覺大怒,但心中亦是同她一般驚異梅雲清為何武功如此了得。

    梅雲清暗運內息,俏臉方現出一絲血色,楊飛瞧得頗是心痛,低聲問道:「你沒什麼大礙吧?」

    梅雲清回眸向他淡然一笑,示意自己沒事,這才向李夢柔點頭道:「南宮公子的天魔蕭我便沒把握接下。」

    李夢柔大訝道:「原來那便是傳聞中的天魔蕭。」

    梅雲清道:「南宮公子的天魔曲並未發揮至十成功力,否則你我二人怎可安然立於此地。」

    天魔蕭是百年前天仙魔女段芸蘿的兵刃,據聞她貌若天仙,武林中人無不為之傾倒,她以一首天魔曲對人對敵,對手聞得此曲,不是臣服在她石榴裙下,便是顛瘋成狂,故被人稱作魔女,她在江湖上縱橫數十載,未逢敵手,後來不知為何突然消聲匿跡,再無聲息。

    李夢柔聞得梅雲清之言,冷哼道:「只怕未必。」

    梅雲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妹妹難道非得殺了南宮公子不可。」

    李夢柔道:「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梅雲清大喜道:「那可太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妹妹若肯放過南宮公子,改日他必登門賠禮道歉。」說到此處,回頭向南宮博嫣然笑道:「是嗎,南宮公子?」

    南宮博是南宮世家未來的主人,與她身份一般無二,梅雲清本無替他作主之理,可她言語間竟有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使得南宮博不覺點點頭。

    李夢柔哼了一聲,劍鞘指著楊飛冷冷道:「我現在最想殺的是他,南宮博本姑娘現在沒什麼興趣了。」

    楊飛知她武功高強,要殺自己當真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聞得她之言,不覺連連向後退去,就差沒拔腿就跑了。

    梅雲清道:「南宮公子只不過廢了你未婚夫的武功,你卻要殺我未婚夫,這又是何道理?」

    楊飛這時已退了數十丈,聽得梅雲清之言,心頭狂喜,一不留神,右腳踩到石塊,整個人向後仰去,後腦勺在地上重重撞了一下,起了一個大包,痛得差點昏厥過去。

    在場之人聞得梅雲清之言,不約而同瞧向楊飛,見得他那付糗樣,不少人已忍不住笑出聲來,忽又想起梅雲清尚在這裡,只得生生忍住。

    這可真算得上當今江湖第一奇聞了。

    南宮逸心中又苦又澀,梅雲清此語好似專門說給他聽的。

    李夢柔也不例外,呆了一呆,失聲道:「他是你未婚夫?」梅雲清若嫁與楊飛,那不止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而是插在豬糞,馬糞,雞糞了。

    楊飛好不容易自地上爬起,見眾人都呆呆看著自己,個個活像吞了個生雞蛋,心道難道我真有那麼差嗎?他卻不知在旁人看來,他不是有那麼差,而是差無可差。

    梅雲清篤定道:「不錯。」

    二人的未婚夫都是如此,李夢柔芳心忽升起同病相憐之感,緩緩垂下紫劍道:「姐姐只要能擋下小妹這最後一招,今日我便不找他麻煩。」

    梅雲清淡然一笑道:「那就請妹妹出招了。」

    李夢柔一聲嬌喝,七支彩劍宛若孔雀開屏盡數插到她背後,只見她玉手劍訣一引,紅劍逕自騰空飛向梅雲清。

    紅劍來勢雖又疾又快,卻又怎能奈何梅雲清分毫,只見她寶劍輕輕一揮,兩劍尚未相格,那紅劍卻已緩了下來,鐺的一聲,紅劍雖已被梅雲清格住,卻並未落在地下,反滴溜溜一轉,折回李夢柔處。

    李夢柔劍訣再引,黃劍再度出鞘,凌空與折回紅劍相擊,兩劍一起向梅雲清攻去。

    梅雲清微微一笑,寶劍再揮,劍尖不分先後的同時擊中紅黃兩劍,將其蕩了開去。

    李夢柔嬌叱一聲,最後竟同時發出剩下五隻彩劍,和紅黃兩劍分作不同方向直襲梅雲清,一時間,紅黃橙綠青藍紫七支彩劍,宛若七條綵鳳,凌空飛擊梅雲清。

    梅雲清心知若是光憑眼力,必顧此失彼,便輕輕閉上美目,純憑氣機牽引,手中寶劍信手揮出,只聞得叮叮鐺鐺之聲不絕於耳,那七色彩劍雖被她格開,卻又折回攻擊,七劍繞著她凌空飛舞,那場面頗是壯觀。

    在場之人卻皆知此刻情形最是凶險,一不留神,漏過一劍,便會送了性命。

    李夢柔如此凌空御劍威力雖大,卻頗費內力,見傷不了梅雲清分毫,只得一聲輕吟,七色彩劍回到她玉手之中,竟化作一劍,那劍非常奇特,劍身份作七色,更為怪異之處竟有七支劍尖,分作七色。

    梅雲清淡然笑道:「這便是名震天下的七色劍麼?」

    李夢柔輕點螓首,忽然嬌喝一聲,御劍凌空飛擊襲向梅雲清,七色劍劍身泛著七色彩光,在空中宛若一道彩虹,頗為好看。

    梅雲清見得此式,芳心驚疑不定,為何李夢柔此式同自己早上所使那式「天外飛虹」一般無二,雖說天下武學不乏異曲同工之妙,但如此相似卻也匪夷所思。

    然此刻情形卻容不得她細想,以她早上武功,使出這式劍招使可一劍殺死三名關外名宿,以李夢柔此刻武功,使將出來,豈非天下無人可敵。

    七色劍劍式始發,其凌厲劍氣已然臨身,梅雲清靜下心神,思起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八字真言,不覺微微一笑,一劍劈在空處。

    李夢柔只覺似有一股無名力道在暗中牽引,力道雖弱,卻讓她七色劍不覺微微一偏。

    兩劍相交,卻響了七聲,皆因七色劍有七隻劍尖緣故,梅雲清向後連退七步,她雖將這式「天外飛虹」格下,卻使不出那式擊敗柯天雄的驚天一劍來,難道她今生再也無法使那一招麼。

    李夢柔劍式雖被格下,前衝之勢卻未頓住,七色劍劍氣所至,竟將朱雀大街那青石鋪成路面震出一個深達丈許的大坑來。

    李夢柔俏臉忽紅忽白,她一向眼高於頂,雖在旁人看來二人打個平手,她卻不得不承認梅雲清武功較她高出一籌,只因梅雲清自此戰以來一直守多攻少,若她主攻,自己又能接得幾式,她內傷頗重,此刻心緒浮躁,不覺心口一甜,櫻唇一張,忍不住噴出一口血霧。

    梅雲清知她帶傷馭劍強攻,又不及調運內息,已是傷上加傷,不過自己亦不好受,心頭氣血翻湧,若非強行抑制,早同她一般情景。

    那一直默然不動的七名侍劍女此刻卻拔出劍來,組成一個奇妙的劍陣,將李夢圍在核心。

    李夢柔神色黯然的瞧了楊飛一眼,忽爾同七名侍劍女婢轉身凌空掠去,那些三江幫眾欲待阻擾,卻被南宮博先行制止,他自是知道除非梅雲清出手,憑他們這些人若休想留下李夢柔,還不如落個大方,賣個人情與梅雲清。

    半晌,梅雲清心情沉重,深深歎了口氣,回頭瞧見楊飛仍是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是嚇傻了還是嚇昏了,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南宮博向梅雲清施了一禮道:「多謝梅莊主援手之恩。」又向楊飛一揖手道:「及兄台救命之德。」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楊飛的高姓大名。

    梅雲清揖手道:「白日令弟便曾救過雲清,此番算是扯平吧。」忽然嬌軀一晃,身形已至楊飛身畔,玉手在他後背輕輕一推,道:「人家南宮公子在同你說話,你還楞著幹什麼?」

    楊飛倒並非嚇呆了,而是瞧了二女宛若神人之戰,只覺眼花僚亂,他生平首次得見一流高手相搏,心中感觸頗多,不知自己何時方能似她們那般高來高去,又何時能成為天下第一高手,達成自己的心願。

    楊飛被梅雲清一推,方回過神來,看看身畔梅雲清,呆了一呆道:「打完了麼?」

    梅雲清答道:「打完了,你該回家了。」她說得自覺頗是有趣,不由俏臉滿是笑意。

    楊飛「嗯」了一聲,倒果真依言向振威鏢局方向行去,連招呼也不同在場之人打一聲。

    梅雲清瞧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想這傢伙莫要真被嚇傻了,急急向眾人揖手道:「我送他回去,各位告辭了。」言罷,一個起落追了上去。

    南宮博瞧著她消逝在夜空的倩影,心中滿是疑惑:為何我和她的武功差如此之多。

    而他身畔的南宮逸更是傷心欲絕,難道自己真的與她此生無緣了麼?

    梅雲清跟著楊飛緩緩而行,走出老遠,楊飛仍是一言不發,楊飛以前從未對她如此冷淡,她芳心雖覺慍怒,卻另有一種新鮮的刺激感。梅雲清故意停了下來,冷冷哼了一聲。

    還好楊飛及時魂魄歸位,瞧見梅雲清正跟自己結伴而行,大奇道:「你一直跟著我麼?」

    梅雲清哼了一聲道:「我不跟你,難道跟著鬼啊。」

    「對,對,對不起。」此刻楊飛總算恢復如常,連連賠禮道:「剛才我在想事情,你別生我的氣。」

    梅雲清奇道:「你在想什麼?」

    楊飛不答反問道:「你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

    梅雲清搖頭道:「那還差得遠了。」

    楊飛不覺問道:「那怎樣才能算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梅雲清略一沈吟道:「三十年前有一位人稱『劍神』的趙獨行趙前輩,生平未嘗一敗,而且行事光明磊落,武林人士共推他為武林盟主,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楊飛瞪目結舌道:「這麼說,我也要像他那般才能娶你為妻。」

    梅雲清點了點頭道:「若你能似趙前輩那樣我便嫁給你。」

    楊飛呻吟一聲,直挺挺向地上倒去。

    梅雲清也不好意思讓他當著行人之面就這麼倒在地上,只好舒開玉臂,將他摟住,柳眉輕蹙道:「你又怎麼了?」

    楊飛腦袋軟軟的枕在梅雲清高聳的酥胸上,舒服得差點忍不住呻吟起來。

    梅雲清這才瞧見他那副沉醉其間的模樣,方想起這傢伙又在藉機佔便宜,將他狠狠推了開去。

    還好楊飛有自知之明,知道會有此下場,提前動作,才未跌個狗吃屎,見梅雲清正欲發火,忙掉轉話題道:「你可不可以換個條件?」

    梅雲清皺眉道:「換個條件?」

    楊飛說得唾沫紛飛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比如我去考個狀元什麼的,或是做個天下第一個富翁也行。」

    梅雲清哼聲道:「我是個江湖中人,當然要找個江湖第一高手。」

    楊飛見她不允,又生一計道:「那可不可以先成親再談什麼天下第一好不好?」

    梅雲清輕輕搖搖頭。

    楊飛只好道:「那可不可以寬限幾年,比如三十年。」

    梅雲清笑道:「要是管三十年我都成老太婆了,你還會娶個老太婆為妻麼?便是你娶,傳出去別人豈不笑掉大牙。」

    楊飛一想也是,搔搔頭道:「那十年行不行。」

    梅雲清嗔道:「你當這是買東西,還討價還價。」

    楊飛連連道:「當然不是,你別誤會。」

    二人不覺間走到直通渭水的廣通渠上的躍馬橋上,楊飛瞧著橋下不少小船上男女成雙,頗是羨慕,何時自己方才同梅雲清如此行事。

    梅雲清見他望著橋下怔怔發呆,忍不住問道:「你在瞧什麼?」

    楊飛信口胡謅道:「我想跳水自盡。」

    梅雲清奇道:「自盡?」

    楊飛點頭道:「你的條件實在太難,我這一輩子只怕也做不到,只好自盡以謝天下了。」

    梅雲清啐道:「你自盡了我倒落個耳根清淨,免得有人像剛才對那個李夢柔般對我口花花。」

    楊飛見她大吃飛醋,不覺大喜道:「你在吃醋。」

    梅雲清呆了一呆,自己在吃醋麼,為什麼會為了他吃醋,難道自己芳心深處真的已經喜歡這個不學無術的小無賴。

    楊飛見她不答,似已默認,大喜過望,攜起梅雲清玉手瞧著她秀麗無比的臉廓,款款深情道:「你的條件我一定做到,即便你再要我去摘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摘下來給你。」

    橋上行人頗多,梅雲清大窘,欲待抽回被楊飛握住的右手,卻已被他緊緊捏住,只得作罷,由得他牽手前行,再聞得楊飛深情告白,芳心輕顫,竟自有些意亂情迷。

    行到一無人小道,楊飛大著膽子摟向她的纖腰,卻見梅雲清並未反對,將她輕輕摟在懷中。

    梅雲清方自驚覺,心中暗恨自己為何老讓他佔盡便宜,狠狠瞪了楊飛一眼,輕輕推開,方緩緩道:「我送你一樣東西。」

    楊飛大喜道:「什麼東西,你便是送張廢紙我也視若珍寶。」

    梅雲清解下腰際寶劍遞與楊飛道:「我又沒要你去考狀元,送張紙你幹什麼,我將這把劍送給你,只盼你有一日你的劍法能似劍神趙前輩那般神奇。」

    楊飛本欲接過,想了一想,又遞還給她搖頭道:「這是你的心愛之物,我怎可奪人所愛,再說你沒了這柄寶劍,以後該如何禦敵?」

    梅雲清將劍塞入他手中道:「以我現在的武功普通利劍和寶劍沒什麼區別。」不錯,她將此劍贈與楊飛亦是因她忽然想到自己始終無法再達到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的境界,便是因始終捨棄不下這柄心愛寶劍之故,若捨不下這柄劍,今生武功豈非再無進境。

    楊飛緩緩抽出長劍,那劍身宛若一泓秋水,還帶著一絲寒氣,楊飛雖不知如何才是好劍,仍是讚道:「好劍!」

    梅雲清沈聲道:「希望你這個新主人不要辱沒了它。」

    楊飛苦笑道:「我又不懂劍法,也不會使它,想辱沒也辱沒不了。」

    梅雲清見他說得有趣,忍不住「撲嗤」一笑道:「你不是說要作天下第一人麼,難道區區劍法也會難倒你?」

    楊飛心想不能讓她看扁,拍胸保證道:「放心我一定會練成天下第一的劍法。」食中二指學著江湖劍客輕輕在劍身上一彈,寶劍一聲劍鳴,在夜空之中,聲傳數里,忽然又問道:「這劍叫什麼名字?」

    梅雲清道:「我三年前無意中得到它,並不知它的名字,也一直未替它取名,你現在是它的主人,你想取什麼名字就叫什麼名字吧?」

    楊飛道:「叫它飛雲劍好不好?」

    梅雲清點頭道:「挺好聽的。」忽爾思及飛雲是自己與楊飛名字之中各取一字,不覺俏臉滿是紅暈。

    楊飛還劍入鞘,輕聲道:「飛雲劍啊,飛雲劍,你一定要保佑你的男主人練成天下的第一的武功。」

    梅雲清啐道:「什麼男主人,女主人的?」立時想起那女主人不是自己麼,忍不住嗔罵道:「油嘴滑舌。」

    楊飛故意伸出舌頭舔舔嘴唇,假裝奇怪道:「咦,我的嘴不油,舌頭也不滑啊?」

    梅雲清再也忍不住,「撲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

    二人又向前行了半晌,梅雲清方道:「前面不遠便是振威鏢局,我便不再送了。」

    楊飛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梅雲清嗔道:「到了之後再讓我送你回來對不對。」

    楊飛笑道:「對極對極。」

    梅雲清輕輕推了他一把柔聲道:「不早了,你回去吧。」

    楊飛依依不捨在她小手摸了一把,方道:「那你也回去吧。」

    梅雲清點點頭,楊飛終三步一回頭向振威鏢局走去。

    想起或許很久再也見不到楊飛,梅雲清不覺生起一絲離別之意,喃喃道:「但願你真的能說話算數。」芳心之中卻知道這個希望極其渺茫,江湖中人哪個不是想著成為天下第一,又有幾個能夠成功,更何況現在不懂一點上乘武功的楊飛。

    ***********************************

    楊飛從後門回到自己房中,路上卻未碰到一人,不覺大是奇怪,照理中秋不該如此冷清啊。

    到了房內,勿勿將梅雲清送他的飛雲劍藏好,方覺飢腸轆轆,這才思起未吃晚飯,心道還是先填飽肚子再美美睡一覺再說。

    悄悄的溜到廚房,瞧見一張桌上放著的一盤盤月餅,忽爾想起一事,心中暗道糟糕,先前白玉霜曾說白向天要在院內搞個中秋聚會,而且在如歸客棧碰到白向天時他也讓自己今晚早些回來,可是現在已是亥時,說不得聚會早已結束,只怕明天又要挨罵了。

    楊飛急急拿起一塊月餅吃了兩口,慌慌忙忙往前院練武場衝去。

    卻不想剛出門口和付峻撞個滿懷,將他手中端著的碗碟打翻在地。

    付峻正欲發火,可瞧見是他,只得苦笑道:「你怎麼見心上人見到現在才回來,而且一回來就不幹好事。」

    楊飛大是過意不過,吶吶道:「對不起,老大。」

    付峻笑道:「我們兄弟之間還說什麼對不起,別太見外了。快幫我拿些月餅到前面去,我爹說讓大夥一起輕鬆輕鬆,高興高興,今晚這些粗重活都給我一個人干,又找不到你幫忙,差點累死我了。」

    二人一人提了兩籃月餅,來到前院,皓月當空,雖無燈光,卻可看清偌大的練武場整齊的擺放著八張方桌,稀稀落落的坐了近四十人。

    白向天,付無忌和白玉霜還有幾個師叔輩坐在首桌,其餘師兄弟剛分開坐在其他七桌上。

    白向天看到楊飛跟付峻一起到來,滿面笑容道:「小飛你終於回來。」

    楊飛有些受寵若驚道:「總鏢頭在等我麼?」

    白向天不置可否的笑道:「呆會你就知道了。」

    楊飛不覺呆了一呆,心道我何時變成一個大人物了,還要這麼多人等,幫付峻將月餅分發完後,楊飛便隨他坐在白向天下首一桌,楊飛見桌上不但有月餅還有不少點心,各式佳餚美酒,真是豐盛得很,他腹中飢餓,便不客氣的大口吃了起來,哪有心情賞什麼月,付峻瞧他餓鬼投胎的模樣忍不住捧腹大笑。

    白向天忽然站了起來,咳嗽一聲道:「大伙暫且停一下。」他聲音不大,偏偏在場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知他有事要說,都安靜下來,只有楊飛還在那不停吃喝。

    白向天緩緩道:「鏢局剛剛接了一趟價值百萬的紅貨,我和付師弟這次會親自押鏢,還要挑選十八人隨行。」

    眾人聞言不由都翹首以待,要是能入選這一趟價值百萬的鏢,每人的分紅少說也有數百兩,雖說有些風險,甚至喪命,但為了銀兩也豁出去了。

    白向天微笑道:「下面由付師弟念一下去的人的名單。」

    眾人眼光又不約而同轉到付無忌身上,這次正副總鏢頭一起出馬,一百萬兩雖多,還不是馬到功成,心中都不覺期盼付無忌會念到自己的名字。

    「殷立生、董青。」付無拿著一張紙開始念了起來,每念到一人之時,那人便答應一聲,到得最後一人時,付無忌頓了一下看著仍在不停吃東西的楊飛微笑道:「小飛,你年紀也不小了,這次便跟我們一起出去見識見識。」

    楊飛剛吃了一大口月餅,聞言噎在嘴中說不出話來,只得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心中卻是大喜,在長安呆了七八年,都悶出鳥來了,早就想出去見見世面,沒想到這麼快便有機會。

    付無忌道:「你們十八人可先去帳房領五十兩的分紅,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這是鏢局的規矩,保鏢之事需得在動身前臨時通知,免得被黑道的人事先踩了盤子,徒增不測。」他最後幾句自然是說給楊飛等一干從未保過鏢的師兄弟聽的。

    付峻忽然站了起來,高聲道:「爹,為何這次飛揚能去,卻沒有我。」他同楊飛一樣還從未出門保過鏢。

    付無忌斥責道:「你看你這性子,小飛雖是你的表弟,可人比你穩重得多,還不坐下。」付峻對父親甚有懼意,一時不敢反駁,只得委屈坐下,心中卻是不服。

    楊飛見狀道:「不如我不去,讓峻哥去吧。」

    付無忌道:「胡鬧,名單是我們事先商量好的,豈可隨意改動,好了,大伙如果想早些歇息,便可以回去了。」

    付峻臉上漲得通紅,心中顯是不服,忽爾大吼一聲,轉身奔了出去。

    白向天歎了口氣,對白玉霜道:「霜兒,你去瞧瞧峻兒。」

    「是,爹。」白玉霜應了一聲,起身朝付峻離去方向追去。

    本來好好一個中秋聚會被付峻這麼一鬧,只得不歡而散,楊飛本來心情頗佳,經得此事,亦有些無精打采,正欲離去,卻被一師兄拉住道:「還不快去領那五十銀子。」

    銀兩誰不想要,尤其楊飛這個窮光蛋,這兩年鏢局每月給他一兩銀子的薪資,較一班師兄少了許多,白天在軟香居花去的那十幾兩已是他生平積蓄,這次一領便有五十兩,實是他此生所得最大一筆銀子,他根本未想自己也有份,聞得此言,心中不覺一振,立時將付峻之事拋之腦後,跟著那名叫佟青的師兄去了帳房。

    五個十兩的元寶拿在手中,楊飛只覺沉沉的,有錢的感覺果真不同,一干師兄已然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道:「飛揚,領了這麼多銀子是去花差花差還是準備留著娶媳婦。」

    楊飛窘得臉上通紅,聽著師兄弟的那些戲言,偶爾聞得逛花街之言,驀地想起那軟香居的小蝶來,梅雲清雖說過會把她贖出,可這麼一來,便欠了梅雲清老大一個人情。

    楊飛心想什麼人的人情都能欠,就是不能欠梅雲清,要不越欠越多,自己在她面前更是抬不起頭來,眼下自己已有了五十兩,再找這些師兄們借個一百五十兩,押鏢回來便即還上,想必他們也不會拒絕。

    一干師兄本聚在一起,楊飛便在他們身旁忽笑忽怒,時而展顏,時面愁眉不展,一名年長的師兄看在眼中,含笑道:「飛揚定是有了心上人了。」

    那些師兄們聞得此言,不約而同都瞧向楊飛,心中奇怪他平常極少出門,也未看到他同什麼未婚女子來往,怎麼就會有心上人了。

    楊飛不置可否,忽爾起身揖手道:「各位師兄,可否將手中的銀子借一些與小弟?」

    一聽到借錢,眾人立時沒了聲息,楊飛見他們面有難色,又補充一句道:「我打上借條,待這次押鏢回來便還給你們,要不然可算上利息。」

    還是佟青先發話道:「大家都是師兄弟,利息就不必了,你要借多少?」

    「一百五十兩。」楊飛大是感激的瞧了佟青一眼道:「我要辦一件很要緊之事,本來需要二百兩,現在我自己已有五十兩,還差一百五十兩。」

    佟青猶豫一下道:「飛揚,看在你的面上,我借給你,不過我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借得太多,這樣吧我借你十兩,這裡這麼多人,想必也湊得齊吧。」言罷,便將一錠元寶放在他面前。

    佟青這麼一說,其他的師兄也不好意思不借,一人十兩,堪堪湊了一百兩,在場之人卻已無人沒借了,原來有些師兄見勢頭不對,竟自偷偷溜回房去。

    雖然還差五十兩,楊飛也不好意思再開口了,找來筆墨寫好十張借據,將銀子用包袱包好抱在懷中,心頭卻是一陣茫然,這最後五十兩卻往何處去尋,想了半天還是只能去找付峻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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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14 AM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一章 紫氣東來

    楊飛生平尚是首次拿著如此多的銀兩,不覺將包袱緊抱懷中,走得又急又快,好似會在鏢局內遇到強盜一般。

    他剛轉過一個拱門,迎面而來的赫然是白玉霜,見得他如此緊張,抿嘴笑道:「飛揚,你抱的什麼東西,這麼寶貝?」

    「沒什麼?」楊飛反問道:「峻哥怎麼了?」

    「他啊,這麼大人了,還像個小孩子,發了通脾氣,就上床睡了。」白玉霜言及此處,俏臉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顯然付峻剛才曾對她手腳不規矩。她仍對楊飛手中包袱較有興趣,又問了一遍道:「你抱的包袱裡面到底是什麼,沉甸甸的。」說著,玉手一揚,楊飛還未看清她如何出手,懷中包袱已被搶了過去。

    真是越怕就越會碰到,楊飛未想倒真碰到個攔路打劫的「強盜」,只好苦笑道:「沒什麼,只是一百五十兩銀子而已。」

    白玉霜大奇道:「你不是只有五十兩銀子的分紅麼?怎麼轉眼就變成一百五十兩了?」

    楊飛如實道:「我辦一件要緊事,急需兩百兩,就找師兄們借了一百兩,還差五十兩。」忽然想起白玉霜是總鏢頭的獨女,平時甚少見她花錢,積蓄的的私房錢想必不少,何不找她借借,可轉念又想自己雖和她自小熟識,終究是個大男人,找女人借錢,若傳了出去,還不給師兄們笑話,尤其是付峻,只怕早笑掉大牙了。

    白玉霜瞧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你是不是要找我借錢?」

    既然不用自己先開口,楊飛當然忙不迭點頭,連聲應是。

    白玉霜肅容道:「要我借銀子給你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為何要借這麼多的銀子,否則我不但不借給你,這些銀兩我也先代你保管,以後再還你。」

    楊飛暗道玉霜姐你何時成了我的管家婆了?他心中大急,語帶央求道:「玉霜姐。」

    白玉霜問道:「是不是為了女人?」

    楊飛點點頭,可見得白玉霜俏臉一寒,連連揮手道:「玉霜姐,你不要誤會,不是你心中想的那種事情,待我慢慢將此事來龍去脈說給你聽,不過你可不能告訴表哥,說我借了你的錢,要不我會被他笑話的。」說到最後一句時,底氣不足,聲音不覺小了許多。

    白玉霜伸手重重的在他腦門爆了一記響栗,笑罵道:「你們表兄弟都是一個德性,你表哥也找我借過幾次錢,也不許我跟你說,這下好,你們兩個扯平了,誰也不許笑誰。」頓了一頓,哼了一聲又道:「難道我們女人便不是人,跟我們借錢就這麼沒面子麼?」

    自二人長大有了男女之防以來,白玉霜還從未有如此親暱舉動,楊飛想起自己剛來振威鏢局之時,白玉霜只有小蝶般大小,如今卻長成一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望著她高聳的胸脯,忽爾思起梅雲清來。

    白玉霜見他被打了一言不發,怔怔的盯著自己胸脯不放,雖說十分無禮,芳心卻不惱他,反微有甜蜜之意,啐罵道:「小色鬼,跟你表哥也是一般的。」

    楊飛聞得白玉霜之言,方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才行為,恨不能找個地洞鑽去,白玉霜儼然是表哥付峻的未婚妻,也就是自己的嫂嫂,怎可如此無禮,心中只罵自己該死。

    白玉霜頗是親熱的拉起楊飛右手道:「這裡說話不方便,你先到我房裡去,再將你的秘密一五一十說給我聽。」

    楊飛握著她柔軟的小手,心中忍不住浮想連篇,身不由己的被她拉了去。

    白玉霜的閨房在振威鏢局東南角一處頗為僻靜之處,本來還有一個叫小絲的貼身婢女,今晚中秋,回家團圓去了,故而房中此刻靜無一人。

    這裡原是白向天所居之處,白玉霜十五歲那年母親病逝,白向天心中感傷,便搬離此地,讓與白玉霜居住。

    白玉霜點亮油燈,楊飛忍不住四處打量,客廳、內室、書房一應俱全,他記得此前最後一次來這裡還是三年前,雖然不記得那時房中情形,可感覺已大不一樣。

    白玉霜特地將油燈挑到最亮,招呼他坐下,這才道:「現在四下無人,你可說出你的秘密了吧。」說完,俏臉已滿是笑意。

    楊飛略一思索,便將小蝶之事一一道出,當然有些地方要微加改動,比如本是付峻帶他去軟香居,說成是自己無意中逛到那裡被強拉了進去,至於梅蘭那一段,自是略過不提,免得在白玉霜眼中自己變成流氓加混蛋。

    白玉霜聽完俏臉居然有些紅,笑罵道:「定是付峻那色鬼帶你去的,要不飛揚你這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實人怎會獨自去那種地方,看我以後不好好修理他。」

    楊飛大急,要是付峻曉得是白玉霜從他嘴裡知道二人去逛妓院的事,那他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只得低聲哀求道:「玉霜姐,你可千萬別提這事,要不峻哥還不得罵死我。」

    白玉霜嗯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望著楊飛道:「還是飛揚好,去那種地方不但不去欺辱那些可憐女子,還要去救她們出火海。」

    楊飛聽她話中大有情意,大驚失色,心道玉霜姐莫不是移情別戀,喜歡上自己了吧。

    白玉霜轉身回到內室,過了半晌方才出來,手中拿著一張銀票,交與楊飛道:「這裡有二百兩,你先拿去,若是多了,便將你欠師兄們的錢還了,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

    楊飛料不到白玉霜如此慷慨大方,本欲婉拒,但一想說不得那軟香居的鴇母耍什麼花樣,何況二百兩只是秋月說的,萬一少了又要來借,還是先拿著以備不時之需,他道了一聲「謝謝玉霜姐!」就老實不客氣的將銀票收入懷中。

    白玉霜看了看窗外道:「現在正是卯時,想必那些青樓妓院尚未關門,飛揚你明日一早就要起程,現在速去把事情辦了,若是那小蝶沒處住,便帶到我這裡來,以後再安頓她。」

    楊飛從未想得如此周全,他只知贖出小蝶,至於救出小蝶後如何安置她壓根沒想那麼遠,其實他自己也不過一個半大孩子,做事衝動,從不思前顧後,此刻聞得白玉霜之言,這種念頭一閃而過,也未多想,便向白玉霜道謝告辭,從後門又悄悄溜了出來。

    天上皓月高懸,雖是中秋,東苑花街之上依然人聲鼎沸,軟香居前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楊飛在門口張望半晌,思起此來目的,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大堂之內人滿為患,那老鴇更是忙得連招呼都沒功夫向楊飛打,只有一旁閒坐的老熟人春花眼尖,一眼瞥見楊飛,心道終於有生意上門了,急急湊到楊飛身畔,嗲聲道:「哎喲,楊公子,一會不見,又來了,你一定是來找秋月妹子吧,那可真不巧了,秋月妹子生病了,病得可不輕喲,不如今晚就讓奴家陪公子吧。」她瞧見楊飛負在背上那沉甸甸的包袱,一看便知是銀兩,心想老娘今晚把你這個毛頭小子侍侯得舒舒服服的,那些銀子還不都是老娘的,她心中如此想,不覺越看楊飛越是順眼,越看越是喜歡,將身體軟綿綿的靠在楊飛身上,那灼人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那包銀子,就差沒一口將楊飛吞下去肚了。

    楊飛對她卻沒什麼胃口,好不容易聽得她將話說完,臉色一變道:「秋月姑娘白天還不是好好的麼,怎的晚上就病了?得的什麼病?」

    春花酸溜溜的道:「誰知是什麼病,興許是相思病吧。」

    楊飛懶得理她,他識得秋月房間所在,逕直向樓上走去。

    秋月房門緊閉,亦未亮燈,楊飛敲得數下,卻毫無聲息,忍不住高聲喊道:「秋月姑娘,秋月姑娘。」

    房中立時有了聲響,過了片刻,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現出秋月慘白的俏臉,看起來她當真病了,只見她衣襟凌亂,顯是剛從床上爬起,見到楊飛,面現喜色道:「原來真是楊公子,快進來。」

    楊飛見她如此光景,不願打擾,本欲離去,可一想此來之事,問道:「小蝶姑娘呢?」

    秋月奇道:「一個時辰前,楊公子你不是托人將她贖出去了麼?」

    楊飛心中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高興的是可以省下這筆銀子,失望的是終讓梅雲清搶先一步,自己這個人情欠定了,不覺問道:「是不是個梅姓女子來贖出去的?」

    秋月搖頭道:「是個姓孫的中年人,不過他說是受你所托,梅莊主讓他來的。」

    楊飛知道那人必是孫掌櫃,這才放下心來道:「這就對了。」

    秋月反道:「小蝶是不是到你哪兒去了?」

    楊飛苦笑道:「沒有,我還不知道這消息呢,我只是托他們贖小蝶,可不知她們有沒來辦,這不我帶了銀兩來麼。」

    秋月將油燈點亮,拉他回房招呼他坐下,勿勿梳理了一下零亂的秀髮,便道:「我去弄些酒菜來。」

    楊飛忙起身拉住她道:「不用了,既然小蝶都贖出去了,我坐坐就走。」

    秋月反手將門關上,輕聲道:「公子今晚不在這留宿麼?」

    楊飛聞言不禁老臉通紅,連聲道:「不用了。」偷偷瞧了秋月一眼,卻見她淚流滿面,不覺問道:「秋月姑娘,你」

    秋月低聲抽泣道:「公子,你還是嫌棄秋月。」

    楊飛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哪有那個意思,秋月姑娘你別瞎想。」

    秋月忽爾撲到他懷中,輕聲道:「那你為何又?」

    楊飛本欲推開,可如何下得了手,只好作罷,苦笑道:「不怕秋月姑娘笑話,我先前來這只是一時好奇,絕無半分塗瀆之意,何況我還是個」他大感不好意思,一時說不出口,只得支吾以對。

    秋月仰首瞧著他,猶自掛看淚痕的俏臉露出一絲笑意道:「還是什麼?」

    楊飛支吾半晌道:「還是個處男。」

    秋月聞言忍不住「撲嗤」一笑,可楊飛接下來之言卻讓她黯然神傷:「不過我已經有心愛之人了,而且他答應嫁給我。」

    楊飛本說得眉飛色舞,但一瞧秋月神色,心知不妙,連忙緘口。

    秋月緩緩鬆開他,轉身拭去淚痕,方回過頭強作笑臉道:「那秋月去弄些酒菜,陪公子喝點酒,讓公子高興高興。」

    楊飛瞧她那付模樣,心中亦不覺一痛,右手忽爾用力一拉,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低頭親吻著她有些發白的櫻唇。

    良久,楊飛鬆開秋月,她那原來蒼白的俏臉滿是紅暈,有些喘息的將螓首緊緊靠在楊飛懷中。

    楊飛心中忽泛起一個念頭,輕聲道:「我把你贖出去好不好?」

    秋月仰起俏臉緊緊瞧著他,顫聲道:「是真的麼?」

    楊飛微笑道:「橫豎我帶了銀子來,既然小蝶贖出去了,輪也該輪到你了。」

    秋月心中大喜道:「你帶了多少銀兩了。」

    楊飛老老實實道:「三百五十兩。」

    秋月微蹙柳眉道:「可能還差點,不過我存了點私房錢,這就拿來給你。」

    楊飛吶吶道:「這怎麼行?」

    秋月道:「你是贖我出去,難道我不能出點力。」

    楊飛含笑看看她自衣櫃的一隱密處取出一個小包,裡面除了一些珠寶首飾外還有幾張銀票。

    秋月道:「這些銀票有一百八十兩,早知道的話還可以將這些珠寶首飾先拿去當了,公子不如你明天再來吧。」

    楊飛搖頭道:「我明天一早有事要離開長安,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

    秋月略加思索道:「五百兩銀子,興許夠了。」

    楊飛興沖沖道:「那我這就去找你們這的鴇母。」

    秋月一把拉住他道:「還是讓我去吧,我畢竟跟了她兩年,什麼事都好商量,我先問個底,你再跟她還價,要是你去問,說不得給你開個天價。」

    楊飛只得點點頭。

    秋月一咕碌將小包塞在他手中道:「你暫且收下,若是銀兩不夠的話再拿這些首飾出來作抵押。」

    楊飛「嗯」了一聲,秋月略整衣襟,行了出去。

    過了許久,秋月領著那鴇母走了進來,楊飛正欲出聲,那鴇母已然先說道:「喲,楊公子,聽說你要贖我女兒秋月出去是嗎?」

    楊飛點點頭,笑道:「你瞧,我連銀子都帶來了。」

    鴇母眼睛一亮道:「有銀子就好說,就怕公子銀子不夠。」

    她話中頗有瞧不起楊飛之意,楊飛出身寒微,最討厭聽此言語,哼了一聲道:「要多少銀兩,你就開個口吧?」

    鴇母伸出十指都戴滿寶石戒指的雙手在楊飛面前比劃道:「八百兩。」

    楊飛見她獅子大開口,不覺心中滿是怒氣,可見得秋月向他輕輕搖了搖頭,只得生生忍下,賠笑道:「您老的價也太開高了吧,降一降如何?」

    鴇母道:「既然公子是秋月的老主顧了,看在秋月的面上,七百兩吧。」

    楊飛心道還是不夠,只得仍是賠笑道:「再降一降。」

    鴇母盤算了一下,歎了口氣道:「既然公子這麼說,那就六百兩吧。」

    楊飛仍不滿意道:「再降一降。」

    鴇母面色微變,哼了一聲道:「公子是不是不想幫秋月贖身了。」

    楊飛滿臉堆笑道:「不是不想,而是我現在只帶了五百兩來。」

    鴇母寒著臉道:「公子既然沒錢,就不要來充闊客,等公子帶夠了錢再說。」

    楊飛再也按捺不住,正欲發火,秋月已一把掩住他的嘴道:「媽媽,女兒都跟您好幾年了,沒功勞也有苦勞吧,既然楊公子只帶了五百兩來,給女兒一個面子,就五百兩吧。」

    鴇母冷哼道:「這可不行,當初我買你就花了五百兩,如果五百兩賣了,豈不是白養了你兩年。」

    秋月笑道:「可是我問過帳房的金先生,當初那個老東西是五十兩賣我進來的。」

    鴇母豈料有人已經洩了她的底,只得尷尬的笑道:「好吧,五百兩就五百兩了,楊公子,我可是看在秋月的面上才這麼便宜的,想想秋月現在可以這軟香居的紅人啊,她走了我們這軟香居還可怎麼做生意啊?」

    楊飛不待她嘮叨完,連銀票帶元寶,數了五百兩交給她,冷冷道:「夠了吧。」

    鴇母數了數白花花的銀子,眉開眼笑道:「不多不少,五百兩。」

    楊飛氣沖沖道:「那我可以帶秋月走了吧。」見鴇母點點頭,便欲拉著秋月離開,他早就不想呆在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了。秋月對他連使眼色,楊飛頗是不解,皺眉道:「你還有什麼事麼?」

    秋月只得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的賣身契你忘了拿。」

    楊飛哪曉得這麼多名堂,頗為難堪的笑了笑,對正欲離去的鴇母道:「你好像忘了給一件東西。」

    鴇母心中正自得意,只要有了那張賣身契,秋月還是這裡的人,聞得楊飛之言,故作不知道:「我拿錢,你走人,還有什麼東西啊?」

    楊飛有求於她,只得好言相求道:「秋月的賣身契您老忘了給我。」

    鴇母故作剛剛記起道:「公子,你不說,老身我倒忘了,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拿。」言罷,便勿勿離去。

    楊飛對秋月道:「她不會玩什麼花樣吧?」

    秋月笑道:「幹我們這一行也要講信譽的,她收了你的銀子,你不要賣身契是你的事,如果她不給可以到官府去告她啊。」

    楊飛想想也對,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那鴇母來得倒挺快,銀子沒了,手中倒多了一張黃紙,楊飛一把接了過來,遞過秋月道:「你看看是不是這張?」

    鴇母笑道:「老身怎會騙公子呢?」

    秋月細細瞧了瞧,方點頭道:「正是這張。」言罷,又遞還給楊飛。

    楊飛接過二話不說便撕了個粉碎,看得鴇母直是肉疼。

    楊飛這方才對秋月笑道:「從今天起你便是自由之身了。」

    秋月滿懷感激道:「多謝公子。」

    鴇母歎了口氣道:「秋月,你收拾一下,便跟楊公子走吧,女大不中留啊,媽媽想留也留不住。」

    秋月點點頭,極快的收拾了一個小包袱,便同楊飛離開了這個她住了兩年之處。

    到了大廳,一干閒著沒客人的妓女都圍了上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大多說些秋月運氣真好,遇到貴人什麼的羨慕之言。

    大閒人春花卻湊到楊飛身邊,媚笑道:「楊公子,既然把秋月妹子都帶走了,怎麼不帶我這個姐姐走,真是太不公平了吧。」

    楊飛懶得理她,將她輕輕推開。

    春花卻仍不死心道:「我這個姐姐可比秋月妹子的功夫好得多,能讓公子更加舒服,公子若是帶我回去,奴家包保和秋月妹子侍侯得公子舒舒服服,妥妥當當。」

    楊飛見她越說越猥褻,哼了一聲,正欲發火,忽聞一男子聲音道:「快,再拿酒來,本公子今天不醉不歸。」

    這聲音楊飛再熟悉不過,正是情敵南宮逸,當真是嚇得魂飛魄散,心想若是讓他發現自己,而且還是在這種地方,還不一刀將自己宰了,當下顧不得和春花吵嘴,衝入人群中拉著秋月便走。

    沒走得幾步,迎頭撞上一人,正是吳雲鶴,楊飛暗道糟糕,低頭故作不見,連秋月都忘了拉了,勿勿從他身邊走過。

    吳雲鶴「咦」了一聲,倒未阻攔。

    楊飛出了軟香居門口,自是大喜,跑得更快,一口氣奔了幾條街方才停下,回頭一望,南宮逸並未追來,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為何南宮逸也在今晚來喝花酒,而且無巧不巧也選軟香居,不會是特意來找自己麻煩的吧,楊飛心中一驚,轉念又覺自己太過多疑,要是特意來找自己麻煩為何喝花酒喝忘了。

    這時秋月方才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公子,你幹嘛跑這麼快,像見到鬼一樣。」

    楊飛見秋月俏臉滿是汗珠,心中愛憐,正欲打趣兩句,忽聞身後傳來南宮逸的聲音道:「他不是見到鬼,他是怕見到我。」

    楊飛駭得連轉身的勇氣也沒有,只覺手心冰涼,緊緊拉著秋月的小手,方感到一絲暖意,顫聲道:「南宮公子你想怎麼樣?」

    南宮逸冷哼道:「雲清答應嫁給你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要來這種地方花天酒地,跟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今日我便代雲清一掌劈死你。」

    楊飛緩緩轉過身,見南宮逸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一丈之處,遠遠的屋簷上吳雲鶴在作壁上觀,在這兩大武林高手環顧下,自己會飛也飛不了。

    南宮逸滿身醉意,晃晃悠悠的走到楊飛身前,舉起右掌便欲一掌劈下。

    楊飛心道我若接你一掌,哪還有命在,他最是膽小,怎會站著等死,一把拉過秋月,轉身便跑。

    方奔出十餘丈,楊飛忽覺一股極大的力道狠狠的擊在後背之上,五臟方腑似欲翻轉過來一般,當時再也支持不住,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楊飛方才醒轉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而秋月正一瞬不瞬的瞧著他,一臉急色,他不知為何南宮逸會放過他這條小命,只得問秋月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秋月道:「剛才那個公子打了你一掌,公子你就暈過去了,那個公子的酒清醒了一些,後來又來了一個持劍的公子,二人爭吵起來,好像是為了該不該殺公子你,再後來開始要殺你的那個公子扔下一瓶藥,便氣沖沖的同後來那位公子走了。」

    楊飛聞得她公子前公子後,直聽得頭暈腦漲,還好秋月說得尚算清楚,勉強搞懂其中的意思,問道:「什麼藥?」

    秋月摸出一個綠色瓷瓶,遞給楊飛,瓷瓶裡面尚剩了幾顆雪白藥丸,正是先前南宮博受傷時,南宮逸給他服的那種,這藥對治內傷頗有奇效,南宮逸竟會贈與自己這情敵,想必自己剛剛服過,挨了那麼重的一掌此刻便似沒事人一般,這可是好東西,當下便塞入懷中放好。

    秋月微笑道:「我便是照他說的將這種藥給你服了兩顆,想不到公子你一會就醒了。」

    楊飛忍不住道:「不要再喊什麼公子了,以後大家都是朋友,秋月姑娘你叫我小飛,飛揚都行,別人都是這麼叫我的。」

    秋月忙道:「這怎麼行,以後秋月是公子的人了,不敢說什麼公子的朋友。」

    楊飛自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對秋月笑道:「我也出身寒微,跟你身份一般,你已是自由之身,以後找到一戶好人家嫁了,大家互相照應著,嘿。」

    秋月眼圈一紅道:「這麼說公子以後不要秋月了。」

    楊飛見她說得楚楚可憐,忍不住在她嫩滑的臉蛋上捏了一把,輕笑道:「我怎會不要你。」

    秋月大喜道:「這麼說秋月以後可以服侍公子了。」

    楊飛無奈點點頭。

    秋月又道:「剛才那個打了一掌公子的公子離去之前離下一句話說」

    楊飛聽公子聽得頭都大了,便道:「那傢伙叫南宮逸。」南宮逸既對他不客氣,楊飛對他語氣中亦不會客氣。

    秋月連連點頭道:「那傢伙說以後若是公子負了雲清,他便是尋到天涯海角,也要殺了公子。」

    楊飛心中暗歎,看來自己的仇敵越來越多了,個個武功都比自己高,自己以後還怎麼活啊,想及此處,不覺唉聲歎氣起來。

    秋月見他愁眉苦臉,也不便多說,陪著他默默向前行去。

    直走了半個長安城,秋月忍不住問道:「公子,你準備帶秋月去哪啊?」

    楊飛呆了一呆,他下意識間走向回鏢局的路,難道也要把秋月帶回去,雖覺不妥,卻也只好如此,先將秋月安頓在白玉霜那兒住下再說,他一念至此,便道:「回我居住之處。」

    秋月俏臉並無欣悅之情,反有一股淡淡的哀愁道:「公子家住何處?」

    楊飛道:「城北的振威鏢局你聽過沒,那的付鏢頭是我叔叔。」接著將振威鏢局的情形略略說了一遍,又道:「我準備將你安頓在我那玉霜姐那裡。」

    秋月道:「公子,這恐怕不妥。」

    楊飛大奇道:「怎麼不妥?」

    秋月道:「我原本是個風塵女子,若是跟白小姐住在一起,豈非對她清譽有損。」

    楊飛一想也對,皺眉道:「那應該如何是好?」他毫無這方面的經驗,出了問題也想不出辦法。

    還是秋月久經風塵,經驗豐富,只聽她笑道:「秋月先找家客棧住一晚,明日再去租間小屋,再找些事做,賺了錢秋月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不用公子費神,以後公子若是悶了,累了,便可來找秋月,說說話解解悶,公子,你說好不好?」

    楊飛心道這豈不成了金屋藏嬌,不過這確是個好主意,當下連連點頭道:「好是好,不過我明天就要離開長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一個人能行麼?」

    秋月嫣然笑道:「秋月在風月場中呆了兩年,什麼場面沒見過,難道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麼?」

    楊飛一起也是,便道:「我們現在就去幫你找間客棧投宿。」

    秋月忽爾道:「公子,求您件事。」

    楊飛笑道:「你這麼乖,別說一件,一百件也成。」

    秋月輕垂螓首,低聲道:「秋月想改回本名幸小月,以後公子就叫我小月吧,不要再叫秋月姑娘了。」

    楊飛知她想忘去過去那段痛苦回憶,亦代她高興道:「是,小月。」

    幸小月(秋月)這方才抬起頭來,滿懷深情的望著楊飛道:「謝謝公子。」

    楊飛就近找了一間河洛客棧,此處離振威鏢局不遠不近,主要是怕太近的話給鏢局的人知道了反而不妙。

    楊飛將那剩下的三十兩銀子和將些本屬幸小月的珠寶首飾都交與她,並囑她一定好好照看自己,這才安心離去。

    又來到鏢局後門,楊飛暗笑自己這兩天都快成走後門的專家了,伸手一推,那鐵門竟未上鎖,連翻牆都免了。

    推開門,躡手躡腳走了進去,正欲鎖上門,忽覺身後站了一人,楊飛不由嚇了一跳,回頭一瞧,竟是白向天。

    楊飛一時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還好白向天一臉溫和道:「小飛你這麼晚才回來麼?」

    楊飛吶吶道:「總鏢頭,我,我」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以對。

    白向天道:「我並無責怪你之意,你不必緊張。」

    楊飛方舒了口氣,忍不住問道:「總鏢頭,你在這幹什麼?」他此言出口,頓覺後悔,白向天都不問自己去哪了,自己還傻傻的去問他在這幹什麼,不是討罵是什麼。

    出乎他意料之外,白向天並無不悅之色,反微笑道:「我在這等你回來。」

    楊飛大是吃驚的嚥了一口口水道:「總鏢頭等我回來?」心道這也太離譜了吧。

    白向天點點頭道:「小飛,以後若是無人之時便稱我師伯,叫總鏢頭顯得太生份了一些。」

    楊飛點頭道:「師伯找我有什麼事?」他倒見機得快,要是沒事幹嘛乾巴巴的在這等他一個無名小卒。

    白向天見他腦筋轉得挺快,頗是嘉許道:「你跟我到我房裡來一趟,我有些話要問你。」

    楊飛心中念頭急轉,想起必是跟梅雲清有關,便點了點頭。

    以前楊飛倒從未來過白向天所住之處,他房中佈局與白玉霜那間大致相似,少了一份脂粉之氣,多了一種陽剛之感。

    白向天自髮妻死後,並未續絃,故房間雖大,卻只有他一人居住,連侍婢僕人都沒一個,待楊飛進房後,白向天便將門窗緊閉,不知所為何事。

    白向天一向待楊飛比他叔叔付無忌待他更好,他雖知白向天不會做什麼對他不利不事,可到底心中害怕,心兒不覺撲撲直跳,恭恭敬敬的站在房中一動不動。

    白向天負著手,在房中來回跺著方步,忽然歎了口氣道:「跟峻兒相比,我一向看好你,你人比他聰明,又不似峻兒那般做事不留餘地,只是你生性懦弱,說得不好聽就是膽小怕事」

    楊飛聽到這裡,雖不知白向天所言何事,亦不禁老臉一紅,被人說成膽小鬼畢竟不是一件很光彩之事,他靜下心神,又聞得白向天道:「但這個缺點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改正,而且你行事較峻兒穩重,懂得收斂,不那麼鋒芒畢露。」

    白向天一一道來,楊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麼多優點,不禁聽得心曠神怡,心中大是得意,不過他當然不敢形諸於色,臉上仍是一臉肅然。

    白向天又道:「我本來想將霜兒許配給你。」

    楊飛聞得此言宛若晴天霹靂,連連擺手道:「這怎麼成,玉霜姐和峻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深意重,郎才女貌,相敬如賓,我橫插一槓不大好吧。」

    白向天聞他亂套成語,亦不覺微露笑意道:「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麼?」

    楊飛連聲道:「是,是,師伯,小飛聽著呢。」

    白問天又道:「後來你叔叔跟我說了好幾次峻兒跟霜兒的事,霜兒也應允了,這事就這麼定下。」

    楊飛方鬆了口氣道:「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對。」

    白向天瞧著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另有心上人,是不是梅花山莊的梅雲清啊。」

    楊飛大窘道:「師伯你怎知此事?」

    白向天道:「我是過來之人,難道這也看不出。只不過那梅莊主條件實在太好,你和她恐怕不大合適。」

    楊飛忍不住輕聲道:「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

    饒是白向天如此穩重之人,聞得此言亦不禁呆了一呆,失聲道:「什麼?」

    楊飛心道為何每個人聽到此事都是這般反應,白向天已經算好的了,要是付峻還不知道是什麼表情。他又道:「不過她提出一個條件,要我做到一件事方能嫁給我。」

    白向天大感興趣道:「什麼事?」

    楊飛硬著頭皮說了出來:「要我五年之內成為天下第一人。」

    白向天反而沒有剛才那種驚異之色,點點頭道:「難怪她會答應你,這跟沒答應有什麼區別?」

    楊飛見連白向天也不看好自己,不覺垂頭喪氣道:「我也知道近乎不可能,可是如果不答應,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白向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說不定哪天你能達成你的心願。」

    白向天尚是第一個沒說他喪氣話的人,楊飛大是感激道:「謝謝師伯的鼓勵,小飛一定盡力而為。」

    白向天又問道:「昨天晚上梅莊主是不是來找過你?」

    楊飛見話入正題,老老實實回答道:「她昨晚來還帶我去見了一個人的屍首。」

    白向天道:「是不是在一個破廟內,那人耳墜下有個黃豆大的痣?」

    楊飛奇道:「師伯你為何知道?」

    白向天不答反問道:「梅莊主她又問了你些什麼?」

    楊飛道:「她問我有沒有在鏢局見過那人?」

    白向天又問道:「你如何回答?」

    楊飛道:「我說見過,師伯,你怎麼了?」

    白向天聞得楊飛之言,身形一顫,神情之間竟似突然蒼老了十載,搖了搖頭方道:「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楊飛見他不願多言,心知自己必是洩露一個很重要之事,早知就不要說了,但轉念一想,若是問自己那人是梅雲清的話,他兩邊取捨,說不得仍會洩密。

    白向天怔立半晌,忽沉聲道:「小飛,你想不想學上乘武學?」

    楊飛心道我想得要命,要不然如何去做天下第一人,故聞得白向天之言,便連連點頭。

    白向天行往裡間,少頃手中拿了一個紅綢包走出,遞與楊飛道:「這裡有一本武功秘笈,你回去依法勤加修練,以你的資質,三年可有大成。」

    楊飛正欲打開瞧一瞧,白向天又道:「等你回去再看,如果裡面你有何不明白之處,你可以去問霜兒,她會教你的。」

    楊飛點了點頭,將紅綢包塞入懷中,恭恭敬敬的道:「謝謝師伯。」

    白向天道:「你切記不可將此事告訴你叔叔,尤其是峻兒,知道嗎?」他說這句話時聲音雖極柔和,卻有一種無比威嚴,使得楊飛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白向天柔聲道:「時候不早了,快點回去歇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楊飛本欲詢問為何不可將此事言及付峻,可見他不說,便不敢多說,恭恭敬敬施了一禮,緩緩退出房去。

    他步出房外,堪堪反手關上門,白向天便已熄燈,屋內立時一片漆黑。

    楊飛忍不住摸出懷中那紅綢包,打了開來,裡面有薄薄一本書,藉著月光,方才看清封面上書了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紫氣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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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15 AM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二章 梅蘭劫鏢

    楊飛肚裡墨水不多,大略翻了幾頁,頓覺文字艱澀深奧,只看得滿天霧水,莫名其妙,他心中苦笑,恐怕要請狀元郎來瞧才行,心想反正要去白玉霜處通報去軟香居之事,不如先去請教請教她,也好盡早習練,免得耽誤光陰。

    楊飛將秘笈仍用紅綢布包好,貼身而放,喃喃自語道:「秘笈啊,秘笈,我楊飛的終身大事就全靠你了,千萬別讓我失望啊。」他說得有趣,言罷自己都忍不住輕笑起來。

    來到白玉霜房前,只見裡面漆黑一片,並未燃燈,楊飛只道白玉霜已然入眠,猶豫片刻,正欲離去,卻聞內裡傳內白玉霜慵慵懶懶的聲音道:「是飛揚麼,門未上栓,自個進來吧。」

    楊飛推門而入,忍不住調侃道:「玉霜姐,這麼晚了都不關門,不怕色狼找上門來麼?」

    白玉霜嬌哼道:「除了你和付峻兩個大小色狼,還會有誰光顧這裡,諒你們也不敢對本小姐怎樣。」言罷,忍不住笑了起來。」

    楊飛未想自己倒成了大色狼了,呵呵自嘲的笑了兩聲,將門反手關好,輕聲道:玉霜姐,怎麼不點燈啊,黑不隆咚的,什麼也看不見。」

    白玉霜嗔道:「小色鬼,人家剛起來,衣服還沒穿好,你是不是想看啊?」

    楊飛怎敢說想,連聲道不,雙目卻忍不住瞟向裡間,藉著淡淡月光,看到白玉霜果真正在更衣。

    驀地白玉霜的聲音傳來:「小色鬼,是不是在偷看啊。」

    楊飛嚇了一跳,連忙背過身去,大聲道:「沒有沒有,我怎敢偷看玉霜姐,不怕長雞眼麼。」

    火光倏現,白玉霜手持油燈走了出來,淺笑道:「看你作賊心虛的樣子,敢說沒看。」

    白玉霜一身淡黃長衫,頭上未挽何髮式,秀髮如瀑布般披撒在身後,楊飛從未瞧過好如此模樣,不覺心中一蕩,老老實實道:「只看了一眼。」

    白玉霜笑道:「這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看了就看了,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不要象付峻,明明去嫖過好幾次妓,還當人家不知道,當著面來個死不承認,反正死無對證。」她忽輕輕歎了口氣,又道:「其實他真的去了青樓妓院,我還能拿他怎樣,難道我還能一劍殺了他不成,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偶爾去兩次也是無妨的。」

    楊飛沒想她說出這等話來,只聽目瞪口呆,天下還真有女子贊成自己未婚夫去嫖妓的。

    白玉霜見楊飛那副呆樣,便知自己扯得遠了,反問道:「那位小蝶姑娘呢,你沒把她贖出來麼,為何不見她人啊?」

    楊飛道:「已經被別人先一步贖出去了。」

    白玉霜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楊飛道:「我先前托過別人,不過不知道她辦了沒有。」

    白玉霜道:「托過別人,是什麼人?」她見楊飛欲言又止,便道:「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再問,這又是你的一個小秘密,對不對?」

    楊飛點點頭,白玉霜又問道:「那你的銀子怎麼沒了?不會是都拿去嫖了吧?」

    楊飛苦笑道:「我沒贖出小蝶,把秋月姑娘,不,現在應該叫幸小月,秋月是她的花名,把幸小月給贖出來了。」

    白玉霜皺眉道:「秋月,便是你去嫖的那個妓女麼?。」

    楊飛聞她之言,心想她果真對幸小月無甚好感,不由暗自慶幸未將秋月帶到她這來,要不像小月那般柔弱性子遭她冷言冷語,還不忍氣吞聲,獨自垂淚。

    白玉霜見他臉色,便知他大概心思,忙道:「是小月姑娘對吧,那她人呢?」

    楊飛道:「小月她說她要是住到你這兒來怕對你清譽有損,所以堅持要住在客棧,還說明天便去租間房子,再找些事情做,自己養活自己。」

    白玉霜點點頭,頗是讚許道:「倒是個明白事理的風塵女子,以前我真是看輕她了。」

    楊飛又道:「她還讓我有空便去看看她。」

    白玉霜鳳目掠過一絲狐疑之色,賊笑道:「飛揚,真看不出你平時老老實實的,倒還學會金屋藏嬌了。」

    楊飛連連擺手道:「我哪有此意,玉霜姐你別瞎猜。」

    白玉霜嘿嘿笑了兩聲道:「那我可不可以去瞧瞧她。」

    楊飛道:「當然可以,我還有件事要拜託玉霜姐呢?」

    白玉霜道:「什麼事?你儘管說,只要我辦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楊飛道:「我明天就要離開長安了,我想請玉霜姐有空的時候去看看小月。」

    白玉霜滿口答應道:「這簡單,你告訴我她住在哪個客棧,我明日便去看她,順便幫她找個好住處。」

    楊飛大是感激道:「謝謝玉霜姐,我把她安頓在城西的河洛客棧,你一問便知。」

    白玉霜點頭道:「好。」

    楊飛從懷中摸出那秘笈,低聲道:「我還有一件事要求玉霜姐幫我。」

    白玉霜看那紅綢包裡似是一本書,大奇道:「你不會是不識字來問我這本書內寫些什麼吧?」

    楊飛頗是尷尬道:「你只猜對了一半,裡面的字我十有八九都認識,可是合起來的意思我不明白。」

    白玉霜接了過來,笑吟吟的道:「怎麼想用功讀書了,想去考狀元麼?」她打開一瞧,原來滿是笑意的俏臉神色大變,顫聲道:「這本秘笈怎麼會到你手中?」

    楊飛見得此景,頗是不解道:「這本秘笈你見過麼?」不過又一想,白向天既讓自己來請教白玉霜,她當然見過這本秘笈。

    白玉霜沉聲道:「紫氣神功是我爹給你的?」

    楊飛尚是首次聞得紫氣神功之名,滿臉驚異的點頭道:「原來這本秘笈內的武功叫紫氣神功,怪不得封面之上寫著『紫氣東來』四個字。」

    白玉霜道:「為何我爹會將紫氣神功傳給你?」

    楊飛道:「我方才回來之時,碰到你爹,他跟我說了些事,便問我想不想學上乘武功,然後便給了我這本武功秘笈。」

    白玉霜喃喃道:「為何爹會給你,而不給付峻。」

    楊飛心道你問我,我問誰去,難道問你爹去,不是自己討罵麼。

    白玉霜見他不語,又問道:「我爹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楊飛道:「他讓我若是看不懂這本秘笈,便來問你,還有便是不要將此事告訴我叔叔還有峻哥。」

    白玉霜沉吟半晌,忽爾展顏一笑:「你哪些地方看不懂?」

    楊飛翻開第一頁,指著一句搔頭道:「一點都不懂,比如這句氣沖膻中,再轉京門,這倒是何意?」

    白玉霜笑道:「膻中,京門,都是人身上的穴道名稱,你沒學過當然看不懂。」

    楊飛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雖說他在振威鏢局學了好幾年武,但只是打打拳腳,普通的穴道倒曾聽過,這幾個卻是聞所未聞。

    白玉霜肅容道:「人身上有三百六十處穴道,我現在說了你一時也記不住,還好我這有一副人體穴位圖,你拿去研究研究,記熟了再還我。」

    楊飛瞧著她走向內室,片刻功夫拿著張頗大的羊皮紙出來,楊飛接過一看,只見其上繪著正反兩面女子裸體圖,身上注滿紅點,旁邊密密麻麻儘是奇奇怪怪的穴道名稱,上面還繪有一些紅線,看起來是些經脈名稱,白玉霜道:「圖上畫的便是人身上的穴道位置還有奇經八脈走向,你可別記錯了,萬一練得走火入魔可別怪我。」

    楊飛看得頭都大了,吸了口涼氣,歎道:「怎麼有這麼多?」

    白玉霜笑道:「想學上乘武功,便得先記會這些穴道名稱,想偷懶的話趁早別白力氣?」

    楊飛苦笑道:「這哪是學武,比考狀元還難。」

    白玉霜道:「如果你有師父的話,便不必這麼幸苦,先記一些,哪些穴位不明白去問師父便成。」

    楊飛問道:「那玉霜姐你有師父沒有?」

    白玉霜搖頭道:「我的武功都是我爹教的,當初我背這張穴位圖可足足背了半年。」

    楊飛愁眉苦臉,哀聲歎氣道:「那我豈不是要背一年。」

    白玉霜微笑道:「說不定你比我聰明,一天就記熟了。」

    楊飛搖搖頭,不覺又歎了口氣。

    白玉霜正容道:「要練習上乘武學最要緊的是要有持之以恆的毅力,練功的時候千萬不可三心二意,要不然練了也是白練,搞不好還會走火入魔。」

    楊飛心想為了梅雲清只得拼上老命了,便點點頭道:「我一定不會偷懶的。」

    白玉霜道:「你明日清晨便要趕路,我現在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練習法門,你在路上好好練習,不可懈怠。」頓了一頓,又道:「練習內功最基本的姿勢便是打坐,不過我爹說,內功練到精深之後便不注重外表,隨時隨地皆可練功。」

    楊飛歎道:「我現在內功不斷不精深,還一點都沒有,你就先教我打坐,我先試著練練,看好不好練。」

    白玉霜不禁「撲嗤」一笑道:「武功哪有什麼好練不好練的,你若不想吃苦,便不要練武功了,你先到床上盤膝坐好,我再教你怎麼運氣。」

    楊飛依言行向內室,裡面隔成兩間,床倒有兩張,一大一小,楊飛不知哪張才是,只得無奈的望向白玉霜。

    白玉霜微笑道:「當然是上我的那張大床,你要是上小絲那張,她明日回來了還不得找我拚命。」她話說完,才知有語病,窘得玉臉通紅。

    楊飛思起白向天先前欲將白玉霜許配與他之言,嗅著床上泛著的白玉霜身上那種淡淡的處子幽香,不覺心中一蕩。他脫靴上了那張大床,盤膝坐好,依白玉霜之言調息打坐。卻聞得白玉霜低聲道:「凝神聚氣,氣運丹田。」楊飛雖聽過丹田二字,卻哪知在何處,只得又瞧向白玉霜。

    白玉霜笑道:「丹田在臍下三分處。」

    楊飛忍不住又問道:「那怎麼氣運丹田?」心想連氣都沒有,怎麼運。

    白玉霜道:「你便想著體內有一股氣流向丹田便成。」

    楊飛這才靜下神來,他平日最好胡思亂想,倒也不難幻想丹田之內有股氣息正在緩緩流動。

    白玉霜方才吁了口氣,她以前從未教過別人練功,沒想竟是如此麻煩,她耐心頗好,楊飛有何不懂之處,便一一解答,待得楊飛學會打坐,已是三更時分。

    楊飛學會如何打坐後,便將那穴位圖和紫氣神功秘笈打開放在床頭對著修習紫氣神功的第一層,照著上面的法門修習了三遍,睜眼之時天色已是大亮,白玉霜早耐不住睡意伏在床頭沉沉睡去,不覺大是吃驚。

    他一夜未眠,仍精神奕奕,不覺有絲毫倦意,心中大喜,只道自己練功果有成效,將紫氣神功和那穴位圖羊皮紙貼身藏好,本欲離去,但想若白玉霜這麼睡著若是病了可真是對不住她,只得將她輕輕抱到床上,用錦被蓋好,這才離去。

    匆匆回到房中,付峻剛剛起床,斜眼瞄著他,滿臉壞笑道:「飛揚,昨晚又去哪快活了?竟然又一夜不歸,是不是又去會心上人了,這種好事怎麼不叫我?」

    楊飛怎敢說在白玉霜房中呆了一宿,佯作苦笑道:「你昨晚發那麼大脾氣,誰敢叫你?」

    付峻賠笑道:「昨晚真是對不住,不過我沒發你的脾氣,你別放在心上啊,對了,再過半個時辰,大家便要起程了,你收拾好了行李沒,要不要我幫忙。」

    楊飛連說不用,其實他哪有什麼行李,只不過兩套換洗衣物而已。

    付峻又道:「剛才小何送了套衣服來,你試試合不合身。」

    楊飛早就看到桌上的那套新衣,心中還道是付峻的,卻未想是給自己的,他自幼貧苦,一年到頭難得買套新衣,高高興興的換了,乃是一套白中帶黑的勁裝,穿著剛好合身,顯是量身定作,頗有些江湖中人的味道。

    付峻道:「這種衣服你應該見過,咱們鏢局行走江湖都是這般樣式。」

    楊飛點點頭,自床頭取出飛雲劍,拿在手中耍了兩招,倒也真似劍客派頭。

    付峻大奇道:「你這劍不錯,哪來的?」

    楊飛得意的道:「我心上人送的。」

    付峻失聲道:「她送你的。」旋即拍拍他的肩頭嘿嘿笑道:「飛揚,江湖第一美人都被你騙上手了,怎不教表哥兩招溝女絕學?」

    楊飛笑道:「瞧你說的,我跟她八字還沒一撇呢,還要我教你,你有了玉霜姐還不夠?」

    付峻道:「她把隨身寶劍都送你了,還說八字沒一撇,好了,好了,時侯不早了,不跟你瞎扯了,我先去弄早點,你好好呆著,讓我把你侍侯得舒舒服服的再起程。」言罷,滿臉笑容的走了出去,還真看不出昨晚他鬧過脾氣。

    楊飛將衣物包了一個包袱,將飛雲劍用布包好穿過包袱縛在背上,若非細看,還當真看不出那是柄劍。

    吃過付峻拿來的早點,楊飛急急來到練武場,白向天,付無忌及一干準備押鏢的師兄弟早已在那裡,旁邊停了兩輛騾拉鏢車,上面放著六個大木箱,頗是沉重,想必便是這次押的鏢,卻不知裡面放著什麼寶貝。

    白向天向留在鏢局的幾個師叔交代了一些事,然後喝了杯送行酒,說了些順利歸來之言,便一身大喝,宣佈出發,頗有些起兵出征的味道。

    自東門春明門出了長安城,白向天與付無忌乘馬在前開路,還有兩嗓門較大的師兄在前面鳴鑼開道,高喊「振武揚威」,楊飛頗是不解,不知何意,問了身旁的師兄方知這是江湖上行鏢的規矩,武林人士聽了便知這是振威鏢局的鏢隊,早作準備,免得不期而遇,徒生誤會。

    楊飛按規矩走在隊伍最後面,手中持著一把大刀,似模似樣的,既覺新鮮,又覺刺激,心中竟想此刻要是有人劫鏢是何光景。

    鏢隊一路東行,到得晌午之時,將至潼關,此關乃長安東進中原必經之路,大伙皆想此去必是中原富庶之地。

    在潼關稍加休整,用過午膳,卻沒想行程竟爾折返向北,方行了近半個時辰,異變陡生,竟真如楊飛所想有人劫鏢。

    而劫鏢之人楊飛亦認得,竟是將他恨之入骨的梅蘭,楊飛心知她必是來找自己麻煩,心生懼意,情知白向天和付無忌即可搞定,便遠遠藏在一干師兄弟身後,除了白向天和付無忌,一干師兄弟衣著相若,若非一個個細看,梅蘭怎知他藏在何處。

    此刻鏢隊正行至一密林之內,除了當中一條可供行走的土路,兩畔林木蔥幽,梅蘭單人匹馬,俏臉生寒的攔在土路正中,使得整個鏢隊都過之不去。

    白向天在如歸客棧見過梅蘭,當然認得她,含笑抱拳道:「這位姑娘,不知在此有何貴幹?」他不敢得罪梅花山莊,是以梅蘭雖犯了江湖大忌,攔了鏢隊,語氣仍頗為客氣。

    梅蘭冷哼一聲道:「找個叫楊飛的惡人。」

    白向天笑道:「姑娘找他有何事?」

    梅蘭冷冷道:「這白總鏢頭就不必問了,本姑娘只想知道他在不在這?」

    白向天的大弟子殷立生早就看不順眼,大喝道:「哪來的臭丫頭,敢在這撒野。」

    梅蘭俏臉一寒,右手馬鞭徑直抖出,宛若利劍般直刺殷立生。

    殷立生手中大刀反手揮出,滿以為可將那馬鞭格住,直到鞭刀相接之時,方覺大刀劈了個空,這才思起馬鞭本是柔軟之物,自己當它是利劍來擋,豈不自討苦吃,正欲變招,那馬鞭已將大刀纏住,一股迴旋之力傳來,殷立生措手不及,竟爾一個照面之下被梅蘭用馬鞭甩了出去。

    白向天仍是一付笑臉道:「小徒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梅蘭頗覺意外,白向天的涵養功夫實在太好,她如此落了他的面子,仍面不改色,好像是他得罪了自己一般,心想白向天在江湖中「笑面菩薩」的外號果真名不殊傳,怎麼給他尷尬都不生氣。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梅蘭再怎麼蠻不講理也橫不下去,言語之中不覺緩和許多道:「我跟楊飛有些私人恩怨要了,麻煩白總鏢頭請他出來。」

    楊飛眼見事情越鬧越大,自己再不出場還不知梅蘭這個瘋婆娘會做些什麼出格的事來,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向梅蘭道:「小蘭姑娘,我在這裡,你要找麻煩就找我好了,別拿我的師兄們出氣。」

    白向天頗是讚許的瞧了楊飛一眼,道:「姑娘,楊飛在這,你有什麼私人恩怨就在這裡了了吧,我們絕不插手此事。」

    梅蘭嬌哼一聲,馬鞭一揮,狠狠抽向楊飛,楊飛眼見鞭子來勢又急又猛,自己避之不過,只得緊閉雙目,坐以待斃。

    付無忌大喝一聲,背上長劍已然出鞘,他當然不忍見楊飛在此命喪當場。

    鞭劍相交,馬鞭挽起一個個圓圈將長劍緊緊纏住,而付無忌亦非等閒之輩,那長劍若附骨之蛆逕自向梅蘭手腕刺去。

    「鐺」只聞金鐵相接之聲,梅蘭終於出劍,馬鞭已交到左手,左鞭右劍,在極短時間內已與付無忌交手不下十招。

    楊飛得脫大難,只覺背上冷汗淋漓,心中只道好險好險。

    付梅二人,皆擅使劍,梅蘭左手雖多了一隻馬鞭,卻只是作輔助之用,真正的攻勢仍來自右手長劍,二人皆不擅馬戰,鬥得數招,便落到地上。

    付無忌劍勢辛辣狠毒,而梅蘭劍勢飄逸好看,二人劍法鬥個半斤八兩不相上下,兩人同使快劍,旁觀之人只覺眼花繚亂,看得目不瑕接。

    白向天忽爾輕輕「咦」了一聲。

    楊飛正在他身畔,聽得自是清楚,奇道:「總鏢頭,怎麼了,我叔叔情形如何?」

    白向天微笑道:「你叔叔一時半會還不會敗下陣來,不過時間長了就說不定了,我只是在奇怪那位小蘭姑娘為何會使華山劍法,而且不是只會一招半式。」

    楊飛心道梅蘭會不會使華山劍法關他屁事,聽得白向天話中之意,似乎付無忌並非梅蘭敵手,頓時擔心萬一付無忌被打敗了。自己被梅蘭拿住,還不是被她千萬成剮,楊飛越想越是提心,不覺喊道;「叔叔加油啊。」生似付梅二人正在擂台比武,旁邊之人正在吶喊助威。

    被楊飛這麼一喊,緊張氣氛立時緩和許多,一干師兄也大聲喊了起來,連剛被梅蘭一鞭甩出的殷立生也爬起來加入其中,他對梅蘭早恨之入骨,加起油來自然更是大聲。

    付無忌本處於下風,聞得眾人吶喊助威之聲,精神一振,劍法似乎也玄妙許多。

    反觀梅蘭,究竟出道江湖不久,聽了眾人之聲,猶其楊飛那可惡的聲音,只覺心煩意亂,武功打了不少折扣,此消彼漲之下,付無忌反漸漸處於上風。

    付無忌忽然大喝一聲,手中長劍疾點七下,正是追魂劍法中的那式「七劍追魂」。

    梅蘭不假思索,使出華山劍法中「蒼松迎客」,「鐺鐺鐺」付無忌開始三劍被梅蘭用劍格住,第四劍便刺到劍身之上,第五劍已然到了劍鍔,到了第六劍第七劍,她再也招架不住,身形一晃,已然到了三丈之外,低頭看時衣襟之上已多兩個小洞,心知必是付無忌劍氣所傷。

    白向天歎道:「可惜,可惜,這位姑娘的華山劍法學得似是而非,劍勢雖猛,卻也未得其中精髓。」

    楊飛不覺奇道:「總鏢頭懂得華山劍法。」

    白向天搖頭道:「華山劍法素不外傳,這位姑娘不知從何學來,剛猛有餘而力不足,力道用得大是不對,運轉之間也頗不連貫。」

    楊飛忍不住問道:「我叔叔不會輸吧。」

    白向天呵呵笑道:「不會,他已經贏了。」

    付梅二人果真已然停手,梅蘭揮劍指著白向天瞧著楊飛狠狠道:「白總鏢頭不是說過不插手我們的私人恩怨麼?總麼還是有人出手。」

    白向天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所言,付無忌出手正是違反諾言,只得賠笑道:「不知小飛何處得罪過姑娘?」

    其中經過梅蘭哪說得出口,冷哼道:「他辱我清白。」

    楊飛心道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門的,不覺辯解道:「我沒有啊,別冤枉好人。」

    白向天道:「老朽看著小飛長大,他一向老實,怎會做出這事?」

    梅蘭道:「他要是老實,太陽都打從西邊出來了。」

    楊飛大覺委屈道:「明明是你自己脫光衣服給我瞧的。」他此言一出,眾皆嘩然,齊刷刷看著梅蘭。

    實情確實如此,但梅蘭心中一直當作是楊飛所迫,此刻見得眾人眼光,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臉皮極薄,俏靨早已通紅,冷哼一聲,若是眼神能殺人,楊飛不知早死了幾千幾百遍了。

    梅蘭忽爾一聲嬌喝,嬌軀形如鬼魅晃到楊飛身畔,馬鞭緊緊捲住楊飛,將他宛若騰雲駕霧一般擲到她騎來的那匹黃膘馬背之上,右手長劍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同時格住了付無忌的劍,白向天的掌,及一干師兄弟的刀。

    梅蘭到底功力不深,同時招呼這麼多人,只覺氣血翻湧,心口一甜,在空中噴出一口血霧,這才掠到黃膘馬上,馬鞭一揮,那馬便疾馳開去。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待得眾人回過神來,連梅蘭的背影都已不見。

    付無忌欲待追趕,卻被白向天喝阻,他頗是不解道:「師兄難道不擔心小飛的安危麼?」

    白向天微笑道:「那個姑娘雖是凶蠻了一點,可她不會殺了小飛,只是小飛難免要吃點皮肉之苦。」

    付無忌這才嗯了一聲,瞧著梅蘭離去之處默然無語。

    白向天高聲喝道:「大伙收拾一下,該上路了,要是錯過宿頭,又要野宿,那可真是不太妙。」

    一干人等面上都露出些微笑意,齊齊應諾一聲,便即向北繼續前行。

    *****************************

    梅蘭將馬馳得又快又疾,那黃膘馬亦極為神悛,盞茶功夫已是數十里之外,楊飛眼見離得鏢隊愈來愈遠,心兒亦是一點點沉了下去,心想這個臭婆娘逮住自己還不是象折磨那個老鼠般慢慢把自己弄死,蒼天真是不公,讓我楊飛這麼短命,雲清啊雲清,請恕楊飛我不能伴你渡此餘生了。

    正在楊飛自歎自哎,大想臨終遺言之時,那馬卻驟然停了下來,楊飛本是臉朝下橫置於馬背之上,瞧不清四周狀況,只看見梅蘭勿勿躍下馬去,撫胸俯身吐出幾口血痰,楊飛見此情形,心中暗喜,心道再多吐一點,吐死你個臭婆娘,老子便可逃之夭夭了。

    楊飛四肢雖能動彈,可腰間卻使不上絲毫力,在馬背上便如死魚一般動彈不得,他心知必是梅蘭封了他不知什麼穴道,暗道等哪天自己學會這點穴功夫也要讓臭婆娘嘗嘗此般滋味。

    梅蘭咳得幾口,已覺心中舒暢許多,本欲坐下運功調息,一瞧楊飛那雙賊眼似乎又在看自己,刷的一聲抽出明晃晃的長劍。

    楊飛瞧得心膽俱喪,心想你不是要慢慢折磨我麼,為何這麼快就殺了我,求饒之言到得嘴邊,又生生嚥了下來。

    梅蘭提著劍在楊飛臉旁晃來晃去,就是不乾脆一劍來個痛快,嚇得楊飛連尿都快撒出來了。

    忽然梅蘭長劍一揮,狠狠自他頸中斬去,楊飛心道完了完了,這個惡婆娘真的下手了,自已見了閻王爺該怎麼說呢,難道說因為她脫衣服送上門,自己不要,這惡婆娘記恨在心,便一劍砍了自己的腦袋,這事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楊飛只覺頸中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自頭上飄落,頓時白眼一翻,嚇得昏了過去。

    梅蘭只是削斷他幾根頭髮,沒想他如此膽小,竟然昏了,哼了一聲,用馬鞭將楊飛雙足縛起,將他倒吊在一株大樹之上。

    楊飛甦醒之時,雙腳懸空,毫不著力,似被鐵鏈鎖住,而且腦門發沉,心中只道已至陰曹地府,瞧瞧四周情形,光線昏暗,黑影(樹)無數,不知有多少厲鬼藏身其中,他心中極怕,忍不住低聲哀求道:「牛頭大哥,馬面大哥,雖然我們以前素不相識,但咱們以後的交道必定打得不少,請兩位大哥多多提點,小弟楊飛以後若是投胎轉世一定多多燒些紙錢給你們享用。」

    「你還想投胎麼?」耳邊傳來梅蘭的聲音,楊飛心道這個臭婆娘在陽間殺了自己還不夠,難道還要追到陰間再殺自己一次,不知道在陰間死了是什麼光景,又會到哪去。

    他看到眼前出現一雙繡花鞋,頗為眼熟,略一思索記起正是梅蘭那惡婆娘的,心中一橫,大聲罵道:「惡婆娘,臭婆娘,老子死了你都不放過,想在這逞威風,這裡可有鐵面無私的包大人,和剛正不阿的閻王爺,是有王法的,你還是速速回到陽間,免得徒遭不測。」

    梅蘭聞得他罵言,本欲上去教訓他一頓,可聽得他後面他說得色厲內茬,頗有討饒之意,忍不住「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飛腦中清醒了些,瞧著自己倒吊的影子,方知自己並未死去,剛才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心中不覺大定,聞得梅蘭笑聲,心道你原來吃軟不吃硬,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大聲道:「小蘭姑娘,聽說你想去了華山。」

    梅蘭心道哪有此事,卻不知他在搞什麼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楊飛道:「必定是吳雲鶴吳少俠陪你去吧。」

    梅蘭思起吳雲鶴,不覺心中一甜,心想能嫁給他的話比嫁給這個大惡人好得多了。

    楊飛見她默不作聲,便猜她必是想起吳雲鶴的種種好處,接著道:「在下昨晚在軟香居見過吳少俠。」

    梅蘭芳心一沉,男人去那除了喝花酒,嫖女人,還能幹什麼,吳雲鶴去那種地方幹什麼,心想必是楊飛騙她,但又想萬一是真的又該如何,豈非天下男人都靠不住,連吳雲鶴瞧著這麼正經的男人都如此花心,那自己

    楊飛見她仍不吭聲,便知她在胡想亂想,他奸謀得逞,心中不覺嘿嘿一笑,又道:「小蘭姑娘你不要瞎想,吳少俠去軟香居跟在下不同,他去那不是為了喝酒取樂,而是為了一個人。」

    梅蘭忍不住問道:「為了誰?」

    「為了小蘭姑娘你呀。」楊飛眼見梅蘭漸漸相信自己之言,心中偷笑。

    「為了我?」梅蘭頗是莫名其妙的問道:「為了我去那種地方幹什麼?」

    「因為我?」楊飛只覺腦門發麻,心知必是被吊久的緣故。

    梅蘭頗是不耐道:「為了你,你一次把話說完好不好,不要老吊人胃口。」

    楊飛苦笑道:「我被倒吊在樹上,氣都順不過來,你讓我怎麼一次把話說完?」

    梅蘭雖知他話中有鬼,卻想吊他已吊了兩個時辰了,再吊只怕會鬧出人命來,她可不想楊飛這麼快就死,便「嗯」了一聲,手中長劍擲出,將懸著楊飛的那株樹枝恰好自馬鞭繫著之處切斷,那份眼力,力道及巧妙皆令人驚歎。

    楊飛離地約有三尺,那樹枝一斷,他頭先著地,地上雖是柔軟的青草,仍撞得他頭昏眼花,差點又昏厥過去。

    梅蘭瞧著卻頗是開心,笑道:「我放你下來了,你該說了吧。」

    楊飛心中直罵她賊婆娘,臭婆娘,爛婊子,連梅花山莊的一併開罵,就差沒把梅雲清也罵進去了,邊罵邊解開腳上的馬鞭,他的雙足酸麻,想站起亦是不能。

    梅蘭冷哼道:「你還不說,小心我再把你吊起來。」

    楊飛只得接著道:「吳少俠知道我讓你受了委屈,便來軟香居找我算帳。」

    梅蘭奇道:「他怎麼知道你昨晚會去軟香居?」

    楊飛道:「這我怎麼知道,興許是他早就盯上我了,他在軟香居找到我後,本來想找我算帳,我知道小蘭姑娘一定是喜歡他而不喜歡我的,而那日情形也不能全怪我,便將內中詳情一一道來。」

    梅蘭細細一想那日當真不能全怪楊飛,梅雲清倒要擔上八成責任,心中恨意不覺對楊飛減了三分,玉容緩和許多,又道:「他聽了對我那日之事可否介懷?」她姑娘家臉嫩,將此事說出,自是頗為尷尬,真是聲如蚊吶。

    楊飛當然大搖其頭道:「吳少俠怎會將這等區區小事放在心上,他說小蘭姑娘即便是軟香居的婊子,只要小蘭姑娘喜歡他,他也是不放在心上的。」他借吳雲鶴之口罵梅蘭是婊子,不覺大感痛快。

    梅蘭聽得頗是歡喜,絲毫不以為忤道:「你們後來怎麼樣了?」

    楊飛道:「我們越說越投機,便一起喝酒,酒過三巡,吳少俠酒後吐真言,跟我說他是如何如何喜歡,如何如何愛慕小蘭姑娘你,為了你,便是讓他背叛師門也行。」

    梅蘭聽得俏臉一紅,啐道:「你胡說,他怎會為了我背叛師門。」

    楊飛道:「吳少俠說就因為你喜歡劍法,他偷偷將華山劍法傳給你,如果讓他師父得知,一定會將他逐出師門,這不是背叛師門是什麼?」他先前聽得白向天言及梅蘭會使華山劍法,心知必是吳雲鶴所教,將此事加在他的謊話之中,聽起來更是天衣無縫。

    梅蘭心中一陣甜蜜,吳雲鶴傳自己華山劍法原來要背上如此惡名,早知如此,就不要他教了,芳心之中不覺對吳雲鶴又喜歡了三分。

    楊飛見她面露笑容,心道待我先逃過這劫,以後再找你算帳,又道:「後來南宮逸來了。」他的謊話七分真,三分假,除非梅蘭找來三人當面對質,誰也不知他說的都是假話。

    梅蘭奇道:「他來幹什麼?」她對吳雲鶴頗為中意,自是想多聽些吳雲鶴之言,聞得南宮逸來了,自知不會再談及自己,不覺語中有埋怨之意。

    楊飛心中嘿嘿冷笑道:「臭婆娘發起春連老情人都忘了,待到有一天讓你栽到我手中讓你知道什麼叫手段。」他心中雖恨得牙癢癢的,口中卻道:「他也是來找我麻煩的。」

    梅蘭忍不住笑道:「你仇人倒不少,南宮逸又是為什麼找你麻煩?」她對南宮逸殊無好感,幫而毫不客氣,直呼其名。

    楊飛低聲道:「小蘭姑娘,其實我剛才騙了你。」

    梅蘭臉色一變道:「你敢騙我,你騙我什麼?」

    楊飛活像個受公婆虐待的小媳婦道:「其實吳少俠不是特地去軟香居找我算帳,剛才我為了騙你放我下來,才那麼說的。」他知道這是一個老大的破綻,決心補過。

    梅蘭臉色大變,冷哼道:「那他去軟香居是去幹什麼的?」

    楊飛忙道:「南宮逸去喝花酒,拉著吳少俠一起去,吳少俠推不過,便一塊去了,不過吳少俠是個正人君子,真的沒有做出什麼過份之事,一直在外廳,連內室門都沒進,倒是那個南宮逸,叫了什麼春花,秋月啊十七八個妓女陪他,玩得好不開心。」他一時想不出花名,便拿春花秋月湊數,心中默念現在我性命堪虞,說說小月你的壞話,知道了可別怪我。

    梅蘭啐道:「我早知道那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還妄想小姐嫁給他,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自與梅蘭相識以來,楊飛只覺她這句話最是中聽,一拍大腿,連連點頭道:「小蘭姑娘此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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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16 AM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三章 狹路相逢

    梅蘭冷哼道:「你高興什麼,你連癩蛤蟆都比不上,接著說,然後怎麼了?」

    楊飛最忌別人說他不配梅雲清之言,聞言心中大怒,卻仍面不改色道:「我和吳少俠言笑正歡,那敗家子便來了。」他把南宮逸比作敗家子,要是南宮逸聽了,還不氣得吐血而亡,連他自己的靈丹妙藥都救不了他。

    梅蘭瞥了他一眼,笑道:「不錯,真是個敗家子,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便一年到頭不歸家,在外面作威作福,不過比起你來,倒勝了一大截。」

    楊飛再也按捺不住,怒道:「小蘭姑娘,士可殺不可辱,在下雖是你的囚徒,也不至於這般對在下冷嘲熱諷。」

    梅蘭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是我的囚徒,就認命吧。」

    楊飛歎了口氣,接著道:「那敗家子看到我,便想一掌劈死我,小蘭姑娘你也知道我不大會武功,哪逃得過他的魔掌,只能坐以待斃。」

    梅蘭本欲對他的武功嘲諷一般,忽然轉念改口道:「那後來又是誰救了你?」楊飛既然好端端的在她面前,當然是有人救他。

    楊飛忽然站起,躬身向梅蘭深深行了一禮,他腰身無法動彈,那模樣頗是滑稽怪異。

    梅蘭笑道:「你為何要向我行禮?」

    楊飛滿臉媚笑道:「多謝小蘭姑娘救在下一命。」

    梅蘭大奇道:「我什麼時候救過你?」心中卻想本姑娘沒一劍殺了你就很客氣了,還救你,想得美。

    楊飛道:「當時是吳少俠攔下那敗家子的,為了我還不惜與那敗家子吵了起來。」他這句話倒是不假,據幸小月所述,當時確實是吳雲鶴出言阻止。

    梅蘭道:「那是吳雲鶴救你的,跟我有何干係?」芳心卻知這傢伙為討好自己,故意將此恩算到自己頭上。

    果如她心中所想,楊飛道:「吳少俠知道在下與小蘭姑娘相」他本來想說相好,還好口風改得快,毫無間斷的續道:「熟,為了小蘭姑娘你,竟不惜與拜兄冷言相向,這筆恩德自是小蘭姑娘你的。」

    梅蘭冷冷道:「誰與你相熟。」芳心卻是頗為受用。

    楊飛憤憤不平的罵道:「那敗家子以怨報德,為了一己之私,竟想殺我,真他媽不是東西。」

    梅蘭冷笑道:「你能對他有什麼恩德?」

    楊飛道:「我救過他大哥南宮博,這不是恩德是什麼?」

    梅蘭奇道:「南宮博和小姐江湖齊名,他只要一根小指頭就能殺了你,還要你救。」

    楊飛滿臉得意道:「昨晚有一場很精彩的打鬥,小蘭姑娘你不知道吧。」

    梅蘭搖頭,略一沉吟道:「定是南宮博打不過對方,身受重傷,被你走狗屎運救了。」

    楊飛聞得她又出言諷刺,早肝火大盛,卻不得不忍氣吞聲大拍馬屁,滿是媚笑道:「小蘭姑娘你真是冰雪聰明,猜得八九不離十,南宮博好像惹了南海什麼什麼劍派。」

    梅蘭接口道:「南海幻劍派。」

    楊飛點頭道:「對,南海幻劍派。」接著還不忘拍拍馬屁道:「小蘭姑娘你真是見多識廣。」

    梅蘭斥道:「少說廢話,南宮博怎麼惹上南海幻劍派的?」她雖是嚴詞斥責,俏臉卻滿是笑意,顯然頗為受用。

    楊飛知道梅蘭多高興一分,自己小命便可多活一天,說不定哪天心中歡喜,便放了自己,為了性命著想,哪還不乖乖聽話的接著道:「南宮博喜歡行俠仗義,不小心傷了一個欺辱良家婦女的無賴,誰知道那無賴是南海幻劍派一個很有來頭的大人物的獨子,那個大人物便派他的徒兒,一名叫李夢柔的少女,也就是那無賴的未婚妻前來找南宮博麻煩,要將南宮博擒回南海聽侯她師父發落。」他見梅蘭對此事頗是關心,便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得既詳又細,以討梅蘭歡心。

    「一名少女。」梅蘭皺眉道:「南海幻劍派武功再神奇,一名少女便敵得過南宮世家眾多高手麼?」

    楊飛道:「當然敵得過,那李夢柔手使七支彩劍,第一劍便在南宮博和眾多南宮世家面前制住了三江幫幫主葛天鵬,第二劍便傷了南宮博,第三劍便擊敗了三名南宮世家一流高手,到第四劍時南宮博祭出了看家寶貝天魔簫。」其實李夢柔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幾招之內打敗這麼多高手,他故意將李夢柔說得如此厲害,以顯得後面出場的梅雲清武功更加高明。

    梅蘭奇道:「天魔簫都出來了。」

    楊飛道:「天魔簫很厲害麼?」

    梅頭點頭道:「天魔簫是百年前天仙魔女段芸蘿的兵刃,據說她吹出天魔曲無人可擋,尤其是你們男人。」

    楊飛怎會聽不出她語中諷刺之意,故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當時南宮博吹起小曲來,我還當他準備當街賣藝,想掙掙零花錢呢?」

    梅蘭聽他說得有趣,再也忍悛不住,格格格笑得花枝亂顫。

    楊飛涎著臉湊到她身邊坐下,嗅著她身上的淡淡處子幽香,瞧著她的如花嬌靨,心中卻想這香婆娘長得可真是俏,要是昨日在軟香居真的拿她當了老婆,那她現在還會不會對自己這麼凶蠻,他思及此處,忽又覺這個念頭太過對不住梅雲清,連忙轉過此念。

    梅蘭止住笑聲,回頭卻見楊飛色迷迷的瞧著自己,芳心非但沒有著惱,反想起梅雲清之言,自己若一劍殺了他,只怕今生都回不了梅花山莊,若真聽命嫁給這個無賴,豈不是皆大歡喜,思及此處,俏臉一紅,急急掩飾道:「你說那個李夢柔使的七支彩劍是什麼模樣?」

    楊飛見她回頭,心中正自道糟,未想她並未發火,反現出羞澀之意,不覺大奇,心想難道這惡婆娘開始喜歡自己了,若真是如此,為了小命著想,說不得要客串一回妓男了,何況這非但不是苦差事,還是一件大大的美差,只是有點對不起梅雲清,他愈想愈出神,竟忘了答言。

    梅蘭見楊飛瞧著自己的眼神愈加曖昧,倒有點像自己身上沒穿衣服一般,不覺寒臉道:「你在看什麼?」

    楊飛心中大叫糟糕,急急低下頭去,輕聲道:「小蘭姑娘長得漂亮,在下心生仰慕,多看了一眼,請小蘭姑娘不要見諒。」

    出奇的梅蘭並未生氣,反低聲道:「我剛才問你那個李夢柔使的七支彩劍是何模樣?」

    楊飛見她非但沒有責罰,反語中帶嗔,心知自己這條小命已撿回一半,不覺大喜,又向梅蘭身畔挪了挪,就差沒和她貼在一起,軟言輕語道:「七支劍支支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分作紅黃橙綠青藍紫七色,最後那李夢柔還將七劍合成一劍,叫什麼七色劍?」

    梅蘭並未避讓,聞得楊飛之言,失聲道:「七色劍。」

    楊飛奇道:「七色劍很厲害麼?」

    梅蘭頷首道:「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位人稱『劍神』的趙獨行趙前輩你知不知道。」她見楊飛點點頭又道:「那七色劍便是南海幻劍派的鎮派之寶,當年其派宗主憑此劍與趙老前輩戰至千招方才落敗,事後趙老前輩讚許此劍為天下第一劍。」言及此處,俏臉不覺現出憧憬之色,許是因無緣目睹天下第一劍而感到遺憾。

    楊飛咋舌道:「有這麼厲害。」

    梅蘭岔開話題道:「你方才說到南宮博使出天魔簫,後來怎麼樣了?」

    楊飛學起說書先生的語氣道:「話說南宮博吹起天魔簫,頓時鬼哭狼嚎,天地變色,哪見得」

    梅蘭哼了一聲道:「給你點顏色,便開起染房來了,有放快說,有屁快放,少說廢話。」

    楊飛唯唯應諾,連聲道:「是,是。那個南宮博吹了半天簫,而李夢柔遠遠舞了半天劍,南宮博便受了傷,被李夢柔一劍制住,李夢柔便欲殺死南宮博,這時多虧在下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她饒了南宮博一命。」

    梅蘭點頭道:「我早知你就靠張嘴。」

    此話似褒實貶,楊飛無可奈何道:「後來敗家子帶著一干三江幫的人來了,將李夢柔八人團團圍住。」

    梅蘭聞得敗家子,初時呆了一呆,這才想起是說南宮逸,反問道:「李夢柔不是一人麼,怎麼又跑出八人了?」

    楊飛道:「其餘七個是幫她捧劍的七名侍女。」

    梅蘭道:「原來如此,你接著說。」

    楊飛道:「誰知惹惱了那李夢柔,一劍差點要了在下的小命。」

    梅蘭奇道:「這回又是誰救了你,不會是那敗家子吧。」

    楊飛眉飛色舞道:「當然不是,是你家小姐。」

    梅蘭「哦」了一聲,又問:「是不是我家小姐和那李夢柔打起來了,那李夢柔武功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小姐她打得贏嗎?」她心中雖恨梅雲清,卻也不覺擔心起來。

    楊飛點頭道:「當然打得贏,要不在下現在還能在小蘭姑娘你的面前嗎?」

    梅蘭道:「這麼說,是小姐打贏了李夢柔,不過那敗家子為何要在軟香居殺你,他好像跟你沒什麼仇啊?」

    楊飛本想將那一戰經過細細說一遍,可梅蘭不想聽,他也沒辦法,又聞得梅蘭問他之言,立時來了精神,頗是得意的嘿嘿笑道:「還不是因為你家小姐喜歡我不喜歡他,他心中嫉妒,便想殺了我這個情敵。」

    梅蘭大是不信道:「小姐喜歡你,你別作夢了。」

    楊飛得意的自背後取出縛得極緊,一直未曾遺失的飛雲劍,故意抽出來在梅蘭眼前晃了一晃,方道:「雲清把她的心愛寶劍都送我作定情信物了,還答應嫁給我。」

    梅蘭自是知道梅雲清答允楊飛若他五年之內成為天下第一人便答應嫁給他之言,不過卻未想梅雲清將她這柄一直極為鍾愛的寶劍贈與楊飛,又聞得楊飛直呼梅雲清閨名,不覺失聲道:「什麼?」

    楊飛早知她會有此反應,將飛雲劍收好,輕笑道:「而且雲清在那敗家子面前承認我是她的未婚夫,那敗家子不敢當著雲清的面找我麻煩,跑去軟香居喝花酒,沒想剛好碰上我,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殺了我後再奪美人心,沒想老子命大」

    梅蘭見他越說越離譜,打斷他的話道:「小姐真的當著別人的面承認你是她的未婚夫?」

    楊飛滿臉得意的點頭道:「小蘭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你家小姐。」

    梅蘭搖搖頭,心中卻想為何梅雲清又會將自己許給楊飛,這不是自相矛盾麼。她一向唯梅雲清之命是從,此刻心中雖對梅雲清極是怨恨,卻仍有意遵從她的命令,何況梅雲清說過她若是能讓楊飛做她的丈夫,便可讓她重回梅花山莊,她自小在梅花山莊長大,別無親人,芳心自是極盼回去,但若真如此,自己對楊飛如此惡形惡狀,他怎還肯娶自己為妻,梅蘭只覺一時間思緒紛亂,不知如何是好。

    楊飛瞧她俏臉忽紅忽白,忽嗔忽笑,還道她內傷發作,不知為何,心中竟起惻隱之心,不覺摸出南宮逸給他的那瓶治傷靈藥道:「小蘭姑娘,我這有瓶治內傷的靈藥,你服兩顆。」他話一出口,方才醒悟,大是後悔,心道自己為何對這惡婆娘如此之好,讓她痛死豈不更好。

    梅蘭陡然見他如此關心自己,疑心頓起,接過藥瓶倒出兩粒,瞧了瞧,雖不像毒藥,可到底不大放心道:「你先服一顆。」

    楊飛好心好意被人當成驢肝肺,肺都快氣炸了,哼了一聲接過一粒一口吞下,冷笑道:「這藥珍貴得很,是那敗家子給我的。」

    梅蘭見他毫無猶豫之意,方才信他服了兩顆,卻不將藥瓶還他,靜坐下來運功調息將藥力化開,這藥果真靈驗非常,只過得一個時辰,內傷已然痊癒,睜開眼時,楊飛已是人影杳無,這才想起自己只封了他腰間志室穴,並未點他足上穴道,有此機會,哪還還不逃之夭夭,她心中恨意大盛,冷哼一聲,銀牙一咬,飛身上馬向北追去。

    楊飛眼見梅蘭盤膝打坐,思起白玉霜曾說打坐最忌三心二意之言,心中大喜,緩緩的一步步退了開去,走得十來步,見梅蘭仍無所覺,哪還不發足狂奔。

    可是他雙足被捆起足足有兩個時辰,氣血不通,而且腰際不能使力,奔得數步,便跌了一個狗吃屎,回頭一看,幸好梅蘭並未察覺,他這次有了經驗,便輕輕跳躍而行,遠遠看去,便似殭屍。

    楊飛知道梅蘭見不到自己必猜他會向北去尋白向天,是以不敢向北,反向東邊密林行去,學殭屍跳跳了半個時辰,再也支撐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前面卻似有銀光閃動,楊飛不覺爬起向前狂奔,奔得幾步,方才發覺自己腰際穴道似已解開,而雙腳氣血已活,心中大喜,跑得更快,奔得近了,才知那是一個山坳間的小湖,月光之下,湖水蕩漾,遠遠瞧去便似銀光閃動。

    楊飛大半日未食,早已又饑又渴,快步奔至湖邊掬水大喝了幾口,不由大喊痛快。

    想起今後打算,路有兩條,一條是回振威鏢局,另一條便是北上與鏢隊會合,再細細一想,兩條路都不妥,若北上去與鏢隊會合,那臭婆娘必會追去尋他,白向天和付無忌亦不可能寸步不離的保護自己,其他的一干師兄武功比自己高明不到哪去,碰上梅蘭還不是找死,可若是回振威鏢局更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梅蘭在鏢隊找不到自己,必去鏢局尋他,以鏢局內幾位師叔的武功只怕也不是那臭婆娘的對手,自己被她碰到還不是手到擒來。

    上上計莫過於是去尋梅雲清,梅蘭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梅雲清面前放肆,可梅雲清此刻是否仍在長安尚不得而知,若是去梅花山莊尋她,偏偏自己又不知梅花山莊座落何處,再說被梅雲清知道他被梅蘭逼得像過街老鼠更讓她看輕。

    想來想去楊飛決定先找個地方藏幾個月,待白向天等人押鏢回來再回鏢局,不過這麼一來分紅肯定沒自己的份,說不得還要討一頓臭罵,但是為了小命著想也只好如此了。

    楊飛主意已定,呆呆的瞧著眼前小湖,只覺飢腸轆轆,心想此刻若是抓幾條魚烤來吃吃豈不甚妙,他直勾勾的盯著面前不遠幾尾游來游去的魚兒,抽出飛雲劍,嘿嘿奸笑兩聲,一劍刺去。

    那魚兒又溜又滑,楊飛從未練過劍法,怎又刺得準,刺得幾劍,一劍用力過度,連人帶劍「撲通」一聲栽到湖中,幸好是在岸邊,湖水不深,似個落湯雞般爬將起來,喃喃自嘲道:「魚兒,魚兒,我楊飛吃不了你,差點被你給吃了。」

    秋風蕭簌,涼風一吹,楊飛身上衣著單薄,只覺又冷又餓,直凍得全身發抖,縮成一團,不覺摸到懷中一件物事,慘叫一聲:「糟了,我的秘笈啊。」

    匆匆將懷中珍藏的秘笈和穴位圖掏了出來,還好他包得頗緊,湖水一時還未浸濕,心中大叫萬幸,這可是他的命根子,千萬失去不得。

    翻了翻那本秘笈,楊飛忽想既然練紫氣神功可以不睡覺,那可不可以不吃飯,心中既有此念,藉著淡淡的月光,對著那副穴位圖,便盤膝坐下,開始修習紫氣神功第一層。

    初坐之時,楊飛凍得全身顫抖,連牙齒亦咯咯直響,過得半盞茶功夫,身體已然僵硬,他忍受不住,本欲放棄,忽又思起白玉霜所言練功最要緊的是持之以恆的毅力,切不可三心兩意,中途而廢,他自小貧苦,大凡心中決定之事決不放棄,心有此思,便定下心來,按秘笈所述之法默想體內氣息流動。

    又過得半個時辰,楊飛忽覺兩股極微暖流自腳心緩緩流入,那感覺便似在冰天雪地中升起一火堆,舒暢之極,他轉念去記穴位圖,方憶起此處是湧泉穴,哪知此念一起,那兩股暖流立時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疑是錯覺。

    楊飛初通要領,方知練功不可一心二用,當下凝定心神,再行功法,這次只用了盞茶功夫,便凝得暖流,他不敢再起雜念,以意念照秘笈上說將那兩股暖流依腿部經脈緩緩引入丹田。

    那兩股暖流入得丹田,在那處打了一個轉,竟不聽話的自個分成兩股一走任脈,一走督脈,緩緩向頭頂凝聚,楊飛見其不受控制,而秘笈之上又沒說會出現此種狀況,也只有由得它們去了,這時湧泉穴又注入兩股暖流,楊飛凝神再去引導,這次情況又有不同,那兩股暖流入得丹田便凝成一股,在裡面老老實實的駐守下來,不再四處亂竄,他心中大喜,依念引導那股內息流入手少陰肺經,打了一個轉後,又流入手少陽大腸經,然後緩緩注膻中穴,那氣息雖弱,卻使得他身子暖和起來,腹中飢餓之感未減,心中卻是大樂,睜開眼時月兒已至正空,算算時間竟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時辰。

    楊飛肚中餓得咕咕直叫,再也無法入定,只得走到湖邊定定的瞧著裡面游來游去的魚兒,眼神之中,頗有些「殺」意。

    楊飛又抽出飛雲劍,向那些可恨的魚兒狠狠刺去,可任他如何辛苦,連魚尾也碰不到一下,他心中憤然,不覺將飛雲劍朝地上用力擲去。

    飛雲劍直插入土,只餘劍柄露出地面猶自不停晃動,楊飛餓著肚皮,呆呆瞧著湖中游魚,心中暗嘲自己連條魚都刺不中,虞論什麼天下第一的劍法。

    湖水輕輕蕩漾,魚兒亦隨之輕輕游動,看似靜止不動,其間卻蘊藏無數變化,楊飛突想是否自己太過著重魚兒本身,而忽略了湖水的流動及魚兒的游動,若要刺中魚兒,豈非要將水流,魚兒的位置及游動盡皆計算在內。

    楊飛心中苦笑,想不到捉條魚還是如此精深的一門學問,望著水中的明月倒影,微風拂過,碧波蕩漾,那些游魚只是微微擺尾,便可游出老遠,如魚得水這句成語當真精闢之極,想起自己使劍時每一次揮動,往往要用到腰力,腕力,臂力甚至腿力,不到十餘劍便氣喘吁吁,若能如這魚兒只用些微力道便可借助流水的力量完成行動一樣使劍豈不甚妙。

    楊飛又歎了口氣,持起飛雲劍,聚精凝神,向面前的一尾游魚輕輕刺出一劍。

    劍尖輕顫,眼看便要刺中那尾游魚,卻見那魚兒輕輕擺尾,避了過去,卻不游遠,似在嘲笑楊飛的無能。

    究竟哪兒不對,楊飛苦苦思忖。他卻不知天下武學都有一個共通之處,在於一個勤字,天賦再高之人亦不能在短短幾個時辰悟通劍法精髓所在,資質愚鈍之人亦可勤能補拙。而楊飛自十歲起在振威鏢局習武,每日不過扎扎馬步,練練普通的拳腳功夫,近兩年方才涉及刀法,卻從未練劍,刀法易練難精,劍法高深精奧,一般武林人士終其一生才不過略窺劍法門徑。江湖中那些劍法名家哪一個不是每日潛心苦練,終生不怠,方能有所成就。

    但楊飛對劍法刺,撩,劈,挑等等諸多手法從未練過,用劍去刺魚反較他跳下湖去用手去捉難得多。

    楊飛思忖良久,仍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靜下心來一劍劍刺向湖中魚兒。

    許是這裡從未有人來捕魚,湖裡的魚大膽得很,雖被楊飛刺了無數劍仍不散去,聚在湖畔由他作練劍之用。

    有時明明看到劍尖觸到魚身,偏偏差之毫釐錯了過去,刺得久了,楊飛只覺右手酸麻,忽爾想起梅雲清來,她若知自己拿她送的寶劍在這裡捉魚,而且連半條都捉不到,只怕更加老大瞧不起自己了,他想得癡了,手中飛雲劍漫無目標的向湖中緩緩刺去。

    驀地,楊飛只覺週遭一切似乎皆以千百倍的慢了下來,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他不是用眼去瞧,而是用心去看,去看那湖水的流動、魚兒的游動、風的拂動,一切都是如此的緩慢,以至於他自信到只需將劍遞上去便可刺中那可惡的魚,便似你眼前不足一丈之處擺了一個大靶子讓你用劍去刺,若仍不刺中只能說你睜目如盲了。

    楊飛感到自丹田之中湧起一道不受他意念控制的內息,從任脈流入膻中,再轉入手太陰心經,到右手後便從掌心勞宮穴注入飛雲劍中,這一過程不快不慢,大約用了半盞茶的功夫。

    手中飛雲劍竟爾透出淡淡紫氣,楊飛心中狂喜,暗道莫非自己天縱英才,才練了一個多時辰便神功大成麼,不知不覺間將飛雲劍朝湖面直直劃去。

    「轟隆」一聲巨響,那湖面竟似被一道數丈無形利斧從中劈開,分作兩半,半空中灑下無數瀑雨,那些游魚大多見勢不妙,逃之夭夭,還有幾個倒霉蛋躲避不及,被勁力打到,翻白肚皮躺在湖面之上,這皆是楊飛那一劍之威。

    楊飛呆呆看著飛雲劍,心道難道這便是紫氣神功,自己尚只練了第一層便有如此威力,若是練到秘笈上所說的第九層,只需這麼一劍揮出,便所向披糜,那豈非天下無敵,還練什麼華山、梅花劍法。

    楊飛大喜之下,連肚中飢餓都忘得一乾二淨,一心一意引領丹田內息照剛才那些經脈運行,然後一劍揮出,誰知內力一到勞宮穴便卡在那裡,饒是他求爺爺告奶奶死活不流到飛雲劍上,他想起剛才情形,心知需將內力運至飛雲劍上方可造成剛才之景,便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試驗,心想總該有一次成功吧。

    他對內息運使之法一竅不通,偏偏故作聰明的亂搞一通,沒搞得走火入魔已是萬幸。

    楊飛每每自丹田引出多少內息,便從散在奇經八脈的那此淡淡內息之中向丹田流入多少內息,故而他在這胡搞亂搞,瞎耗內力,那丹田內息仍不增不減,在丹田之中形成一個漩渦,循環不息。

    正在楊飛不斷拚命試「劍」,意欲立馬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之時,忽遠遠傳來一女子聲音:「小姐,你幹嘛要來這個地方?」這聲音有些耳熟,楊飛頓覺曾在哪聽過。

    而回話女子的聲音更讓他魂飛魄散,竟然是他的另一大仇敵,曾被他唬得一欏一欏的李夢柔:「這裡有個玉池湖,據說湖水有療傷奇效,我想來試試。」

    楊飛舉目望去,仍不見她們人影,而且她們談話之聲若有若無,幾不可聞,顯是距此頗遠,此刻他已無瑕去想自己耳力為何變得如此敏銳,急急將秘笈和穴位圖塞到背上包袱中和飛雲劍藏在湖畔一蓬灌木中後,悄悄跳入湖中,僅露出頭,摒住氣息,隱身水草之中。

    又聞先前那女子道:「小姐你怎麼知道的?」楊飛這才記起,她便是那紫衣侍劍女。

    李夢柔道:「我聽師父提過,不過這地方極是偏僻,知道之人不多,當年師父他老人家便曾在此療傷。」她柔美的聲音仍有些中氣不足,許是內傷未癒之故。

    紫衣女道:「小姐何不速回南海,島中靈藥無數,豈非痊癒得更快。」

    李夢柔恨恨道:「我這次敗得不明不白,若不報此仇便回南海實在心有不甘。」

    紫衣女道:「小姐還想去找那梅雲清麼?」

    李夢柔點頭道:「從前面那座山翻過去,不到三十里便可看到梅花山莊。」她們聲音愈加清晰,顯是走得近了。

    楊飛聞得李夢柔之言,心頭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竟從李夢柔口中得知梅花山莊所在,他恨不能立馬飛去找梅雲清。

    紫衣女道:「原來小姐還想探察敵情。」

    李夢柔不知為何歎了口氣道:「你們幫我守住四周隘口,我這便到玉池療傷,千萬別讓不相干的人闖進來。」

    那七名侍劍女齊齊應了一聲,四下散了開去。

    楊飛想起馬上便可看美人沐浴,心兒忍不住撲撲跳了起來。

    李夢柔入水之處離楊飛有十丈之遙,她未想在此僻靜之處先有人來,加之楊飛摒住氣息,藏得頗為隱密,是以並未發覺這湖中尚有別人。

    藉著皓月光華,楊飛只見一具白玉無瑕的胴體以一個無比優美的姿勢倒插入湖水之中,忍悛不住啊了一聲,幸而嘴中立時湧入一口湖水,方未發出聲來。

    李夢柔世居南海,水性極為高明,宛若美人魚在湖中游得片刻,便輕輕躺在湖面之上隨波起伏,顯是極為瑕意。

    雖在夜空之中,楊飛卻瞧得一清二楚,李夢柔體態豐盈,與梅雲清纖細全然不同,隨波起伏間,肉光緻緻,楊飛只覺慾火大熾,恨不能撲將上去,就水正法,右手不覺間摸到一條似繩子一般的東西,抓起一瞧,不由嚇了一跳,原來是一條水蛇,幸好看來不似有毒,否則將自己咬上一口豈非死得不明不白,冤枉之極。

    楊飛心中突起促狹之意,捏住那水蛇遠遠向李夢柔身畔擲去。

    他擲得頗準,那條拚命掙扎的水蛇恰好落在李夢柔身畔不足一尺之處,李夢柔正在入定之中,雖覺身畔有些異樣,卻也無瑕理會。

    那水蛇受驚得脫,自是想找個地方速速藏起,偏偏旁邊有個李夢柔,它只道已至岸邊,勿勿爬到李夢柔胸腹之上。

    李夢柔只覺有一條軟綿綿物事往胸口急速蠕動,哪還顧得上運功療傷,睜眼瞥去未想竟是一條蛇,她武功雖高,究竟是個女兒家,最懼這些蛇蟲之物,若在平時,她尚可一劍殺死,可此刻她身無寸褸,別無長物,大驚之下連輕功都忘使了,只是奮力向岸邊游去。

    楊飛早知會有此般情形,心中偷笑,可見她竟無意間向自己這邊游來,心知被她發現還不生吞活剝,無奈只能深吸口氣,將全身皆掩入水中。

    李夢柔游到岸邊,卻未上岸,反伏在岸邊輕輕喘息,她疑心忽起:為何那蛇好端端老窩不呆,大老遠遊到湖心去。

    楊飛氣憋得久了,再也忍耐不住,心想李夢柔驚嚇之後,多半去遠,當下浮出水面,剛剛喘了口大氣,驀地和回過頭來的李夢柔對個正著。

    楊飛固是大駭,李夢柔亦是大驚,她心想自己處子之身被楊飛看個精光,以後哪還有臉去見人,氣急攻心之下,一掌向楊飛擊去。

    楊飛心中叫糟,堪堪避過李夢柔掌影,正欲游入水中,頭髮一緊,被她生生提了起來。

    李夢柔俏臉生寒,卻未出聲,似怕手下那些侍劍女知道她與楊飛赤裸相裎,以後沒臉見人。

    楊飛宛若被貓抓住的耗子,任他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最後只得苦苦哀求道:「李姑娘,在下往日有得罪之處,還望李姑娘高挹貴手,放過在下,在下對天發誓,決計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李夢柔高聳的胸脯急驟起伏,楊飛命懸她手,但看得這副活色生香的春宮圖,亦不禁暗嚥口水。

    李夢柔忽然輕哼一聲,猶在水中的玉足向前踢出,正對楊飛下陰,這一勢若是踢實,楊飛不死下半輩子恐怕也斷子絕孫了。

    楊飛欲避不能,正自心神俱喪,背後勁風一閃,不由自主脫離李夢柔控制,順著水面向湖心滑出老遠。

    身後砰砰傳出幾聲悶響,顯然已經有人和李夢柔動上了手,他小命得保,哪敢多想,拚命向湖心游去。

    李夢柔只見黑影一閃,楊飛已脫手而去,她不知此人是男是女,但想得又多了一人看自己身子,哪還猶豫,捨命攻去。

    李夢柔轉眼已與這黑影交手數十招,愈打愈覺心寒,此人不知是人是鬼,自己合眾侍劍女之力,恐怕亦非對手,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免得自取其辱。

    她心有此念,忽然一聲輕喝,奮力一掌將此人逼開,匆匆穿起衣裳,還好那人並未趁機偷襲。

    李夢柔穿妥之後,已然不見那團黑影,愈加疑心那人是鬼了,她哪敢在此多留,匆匆招呼七名侍劍女離去。

    楊飛有驚無險的逃過此劫,直疑是夢,游到岸邊,長出了口氣。

    楊飛心知那黑影必在左近,大聲道:「多謝閣下救命大恩,可否現身讓在下一見?」他此語未竟,眼前一花,已然多出一人。

    此人正是楊飛千思萬想的梅雲清,楊飛大喜之下,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雲,雲清,怎麼是你?」接著一拍腦門道:「我差點忘了你家就在附近。」

    梅雲清嬌靨生寒,冷冷看著他,卻是一言不發。

    楊飛頗為尷尬道:「你是不是在惱我偷看別的女子洗澡,你聽我解釋,我被你的那個小蘭追殺至此,剛剛喘口氣便碰到這個李夢柔,我並非存心偷看,你怎麼不說話?」

    見梅雲清仍是不語,楊飛大急,又道:「你心裡一定在惱死我,好了,我向天發誓,我楊飛以後若是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教我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不得好死。」

    梅雲清忽然轉身,緩緩向玉池湖行去。

    「你別走啊。」楊飛想拉住她,卻拉了個空,再看之時,梅雲清已踏足湖面之上。

    楊飛「啊」的一聲,只見梅雲清結結實實踏上水面,卻不沉下,就這麼在湖面緩緩而行。

    她一身素衣,宛若湖中凌波仙子,在湖面翩翩起舞,不染半點俗事塵埃。

    楊飛看得呆了,及得回過神時,梅雲清已然消失在眼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18 AM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四章 虛情假義

    轉眼已是黎明,楊飛歎了口氣,收拾好行囊,仍將飛雲劍緊緊縛在背上,正欲離去之時,只聞遠遠傳來梅蘭那陰魂不散臭婆娘的聲音:「小無賴,總算找到你了,看你還往哪跑?」

    楊飛嚇得心神俱喪,恨不能插翅而逃,堪堪奔得幾步,梅蘭騎馬自密林穿出,迅速趕上楊飛,一把將他抓上馬背。

    梅蘭顯是一夜未眠,玉容憔悴之極,她昨晚向北疾馳數百里,找到振威鏢局中人,偷偷夜探,卻不見楊飛,才知自己追錯方向,又向南尋去,找到一個小鎮,在鎮上詳加細細詢問,知楊飛亦未向南,本欲回長安去尋,不過她對梅雲清到底心存忌憚,心中尋思楊飛狡詐無比,會不會故意向東,果如其然,只向東穿過這片密林便尋到楊飛。她所乘黃膘馬雖然神駿,但一夜之內往返六百餘里,亦不能不說她精神可嘉,毅力驚人。

    楊飛暗惱自己為何不趁機速速逃遠,反呆呆的在此過了一宿,又被這臭婆娘逮個正著,這下苦頭可有得吃了。

    這次梅蘭一口氣將他週身上下穴道封了好幾十處,楊飛連舌頭也動不了半下,被她像個木頭般橫放在前鞍,梅蘭騎在後面馭馬在林中馳過,不時有樹枝打在楊飛身上,待得她馳出密林,楊飛已週身劇痛,到處是傷。

    到了大路之旁,梅蘭提起楊飛,狠狠摜在地上,也不管他血流滿面,找來一根長長的繩索將他雙腕負在背後緊緊縛住,另一端繫在一株古樹之上,這才解開他週身穴道。

    梅蘭對他心中恨極,行動之間自是毫不客氣,楊飛痛得哇哇大叫,心中早已將梅蘭操了幾十遍。

    梅蘭找一處乾淨之處坐下稍加歇息,自馬背行囊中取出幾張薄餅和著清水吃了起來,她亦如楊飛一般還是昨日中午吃過東西,為了追尋楊飛一直不眠不食。

    楊飛肚中早餓得咕咕直叫,瞧著她一口口將薄餅吃下肚去,雙目不覺直勾勾盯著梅蘭那張不住張合的櫻桃小嘴,心中直想為何那張嘴不是自己的。

    梅蘭瞥了楊飛一眼,見他緊緊盯著自己,不覺愈看這無賴愈不順眼,芳心大怒,提起馬鞭狠狠在楊飛身上抽了一鞭。

    楊飛受了這無妄之災,身上雖痛得厲害,可為了生計著想,也只得涎著臉坐到梅蘭身畔,低聲道:「小蘭姑娘,你一定是誤會在下了。」

    梅蘭哼了一聲道:「我哪誤會你了?」

    楊飛聞她搭言,精神一振,忙道:「其實在下並非逃跑,而是小蘭姑娘你昨日打坐之時在下口渴得厲害,便去尋水解渴。」

    梅蘭冷哼道:「你這油嘴滑舌的無賴小人要是會說真話,母豬都會上樹了。」

    楊飛故作委屈道:「小蘭姑娘,在下要是存心逃跑,為何不逃遠,反呆在那等你來抓?」心中卻道:你這惡婆娘不就是一頭大母豬麼?

    梅蘭冷笑道:「那你找水也要找十幾里遠麼?」

    楊飛道:「我進林中找水,不想越找越遠,迷失方向,要不是小蘭姑娘尋到在下,在下說不得永遠找不到出路,餓死林中。」其實那樹林雖然叢幽,卻也不致迷路,即便迷路,樹上野果頗多,哪餓得死人。

    梅蘭被他騙得多了,哪會信他,不過心中恨意卻減低不少。

    楊飛見梅蘭似信他之言,心中大喜,低聲道:「小蘭姑娘,可不可以分點吃的給在下,在下三日三夜未吃東西,腹中實在飢餓得很。」他故意誇大其詞,一天說成三天,可巧的是他說話之時,腹子咕咕叫了兩聲,倒真似三天沒吃東西。

    梅蘭拿過一張薄餅,見楊飛雙手不便,正欲遞到他嘴邊,忽起捉弄之心,玉手一鬆,「哎喲」一聲,那薄餅掉在地上。

    楊飛知她是故意而為,情知她必不肯將餅撿起,便不去求她,使出自創的狗食式,俯身用嘴去咬那餅,還好那餅掉在草地之上,並未沾得多少塵土。

    梅蘭瞧他糗樣,忍不住格格嬌笑起來。

    楊飛聞得她嘲笑之聲,早已恨得牙癢癢的,心道若是來日不把你賣到軟香居去千人騎,萬人嫖,老子便不姓楊。

    梅蘭笑吟吟的瞧著他將薄餅吃完,又取出一張晃了晃道:「還要不要。」

    楊飛腹中飢餓之情稍減,怎敢還要,連連搖頭。

    梅蘭俏臉一寒,楊飛哪還敢搖頭,又連連點頭,還好這次梅蘭沒有將薄餅扔到地上,而是撕下一小片,輕手輕腳送到他嘴邊,看起來倒似妻子喂丈夫。

    楊飛受寵若驚,卻不知這臭婆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楊飛一口氣吃了五張,腹中塞得滿滿的,梅蘭仍將薄餅遞到他口中,而她另一隻手中尚持了好幾張。

    楊飛賠笑道:「小蘭姑娘,在下已經吃飽了,小蘭姑娘還是自己慢慢食用吧。」

    梅蘭似笑非笑道:「你不吃也得吃。」

    楊飛只得拼著撐死又吃了三張,哭喪著臉道:「小蘭姑娘,在下實在吃不完了。」

    梅蘭冷冷哼了一聲,右手在他雙顎一捏,待他血口大張之時,一古腦將剩下三張全部塞入他口中。

    楊飛被塞得哇哇大叫,正想吐出來,又聞梅蘭那宛若羅剎鬼婆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你若吐出來,我便讓你再吞下去。」

    楊飛大驚,心想以這惡婆娘的心腸之毒,只怕說到做到,急切之下連忙將快要吐出薄餅嚥下,沒想吞得太急,差點噎得透不過氣來。

    梅蘭滿臉柔情的拿了牛皮水袋,遞到他嘴邊。

    楊飛喝得幾口,氣順了些,剛想說不用喝了,梅蘭又一口氣將剩下之水盡數倒在他口中,不過還好有半數灑到他身上,否則他不是被噎死便是被撐死。

    梅蘭自己倒沒吃幾口食物,全都塞給了楊飛,拍拍手站了起來。

    楊飛也只得隨她站起,不過他此刻肚中塞得滿滿當當,連走路也不大靈光,心中暗暗發誓以後打死他也不吃那勞什子餅了。

    梅蘭又輕輕解開縛住楊飛的繩索,將他雙腕從正面縛住,楊飛感覺好受了些,這樣至少還可用手拿拿東西。

    梅蘭然後又取下繫在大樹那端繩索,繫在馬鞍之上。

    楊飛初時尚疑惑的瞧著梅蘭,不知她意欲何為,待得她上馬,心中大驚,正想大喊,梅蘭已馭馬不疾不徐的奔了起來。

    那黃膘馬奔得不快不慢,楊飛需一路小跑方跟得上,初時十餘里尚可,可到二十里之時,已然累得氣喘吁吁,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梅蘭卻不停下,反拖著他快馬疾馳起來,這土路上頗多樹枝石塊,不時撞上,只奔得七八里,楊飛已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早已昏迷過去。

    前面不遠便是一處小鎮,梅蘭這才停下,解開繩索將楊飛扶到馬上坐好,輕輕摟住他進了這小鎮,那情形較之情侶還要親密三分。

    楊飛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躺在床上,耳邊聽一老者聲音道:「楊夫人,尊夫全身是傷,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老朽這就給他開張藥方,夫人每日餵他服兩貼,再去藥鋪買些上好金創藥敷在他傷口這上,如此十天半月或可痊癒。」

    又聞得梅蘭的聲音道:「多謝趙大夫,這是診金。」

    那趙大夫又低聲叮囑道:「還有一事,夫人千萬記住,楊公子身體虛弱,病體痊癒之前萬萬不可再行房事,否則」

    梅蘭應了一聲,似乎送那趙大夫離去。

    楊飛這才睜開婦目,瞧瞧四周情形,看起來此處是家客棧的客房,梅蘭把自己帶到這來幹什麼,轉念一想,這惡婆娘定是不想他現在就死,好慢慢折磨於他。

    他本想起身,可週身一陣劇痛,不由慘叫一聲,又倒在床上。

    這時梅蘭勿勿而入,驚呼道:「相公,你怎麼了?」

    楊飛不由一怔,奇道:「你叫我什麼?」

    「相公啊。」梅蘭此刻巧笑倩兮,哪還看得出一絲半點狠毒之意。

    楊飛只覺頭皮發麻,不知這惡婆娘又在玩什麼花樣,將計就計道:「即是如此,娘子,為夫週身痛疼,想休息一會,娘子不如出去走走,不用管我了。」

    「哎喲,這可不行,妾身還得服侍相公。」梅蘭秋波流轉,滿目柔情。

    楊飛呻吟道:「你不是還要去抓藥麼?」

    梅蘭淺笑道:「這事相公不必擔心,妾身早已吩咐這店裡的小二去買了。」

    楊飛大是頭痛,這惡婆娘到底竟欲可為,一時無計可施,躺在床上哼哼哈哈起來。

    梅寺滿臉關切之情道:「相公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妾身幫你瞧瞧。」

    楊飛怎敢要她去瞧,要是她暗中在傷口上撒把鹽,那他還不活活痛死,聞言自是連連搖頭。

    梅蘭卻道:「看來相公傷得不輕,妾身不放心得很,得親眼瞧瞧。」她話未說完,已然一把掀開錦被,露出楊飛一絲不掛的丑體來。

    楊飛抬眼一看,只見自己全身上下,傷痕密佈,連自己那話兒也不能倖免,心中大恨這惡婆娘,可他處男之身就這麼被梅蘭瞧了個遍,雖非第一次,到底心中發窘,不覺老臉通紅。

    梅蘭眼中毫無羞澀之意的瞧著楊飛身體,右手五根纖纖玉指自他胸口向下輕輕撫去,停在他小腹之上,嫣然笑道:「相公,你傷得不輕,妾身真的好是擔心。」

    楊飛只覺她五指輕拂,所過之處,似欲翻轉一般,直痛得咬牙咧齒,悶哼出聲。

    梅蘭花容失色道:「相公真對不起,妾身不小心觸著你疼處,莫要怪我。」

    楊飛怎敢怪她,強顏歡笑道:「不怪,不怪。」

    二人正在這虛言假色,門外忽遠遠傳來一男子聲音道:「雲鶴,你找了這麼多客棧仍找不到,還不死心,大哥勸你還是回華山好好練劍吧。」說話之人梅楊二人都頗為熟悉,正是那敗家子南宮逸。

    回話之人自然是吳雲鶴:「大哥,既然我二師兄說蘭姑娘便在左近,定然不假,想必是她不願見到我們,故而避開。」

    南宮逸道:「她既不願見你,你何必自討沒趣,天涯何處無芳草,何需獨爭一支梅,賢弟,我看你還是不要想她為妙。」

    吳雲鶴歎了口氣道:「大哥不要說我,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兩兄弟皆不約而同又歎了口氣。

    梅蘭心中一動,將錦被替楊飛輕輕蓋上,柔聲道:「相公,妾身出去招呼一下你的兩位朋友,你好好歇著。」言罷,不待楊飛答允,推門而去。

    楊飛瞧她反手「砰」的一聲將門關上,心中暗自道糟,那大仇人敗家子怎會找到這來,定是那惡婆娘故意引來的,還有那吳雲鶴,本來沒什麼仇,見得梅蘭相公前,相公後,還不似那敗家子一般一劍殺了他。

    他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叫:「我的秘笈啊。」梅蘭既將他脫得清潔溜溜,那紫氣神功的秘笈還不被順手牽了去,看來他下半輩子的幸福是沒得指望了。

    梅蘭推門而出,對著正坐在堂中大喝悶酒的吳雲鶴嬌聲喚道:「吳大哥。」

    吳雲鶴聞言一怔,見是梅蘭,喜出望外道:「蘭姑娘,怎麼這麼巧?在這碰上你。」他這哪是巧,分明是故意在找。

    梅蘭盈步走了過來,故作羞澀道:「吳大哥,小妹現在是楊夫人了。」

    「楊夫人。」吳雲鶴呆了一呆,這才注意梅蘭雲鬢高聳,一副婦人模樣,心中一酸,低聲道:「不知尊夫是哪位?」他不知楊飛名諱,一時自然猜不到是他。

    南宮逸似笑非笑的瞧著他,好像在說:你小子比我慘,我的心上人只不過是別人的未婚妻,你的這位更勝一籌,已經嫁人了。

    梅蘭卻是不答,反向吳雲鶴道了一個萬福,輕聲道:「說起拙夫,還得請吳大哥幫小妹一個忙。」

    吳雲鶴抑住心中柔情,大聲道:「什麼忙?只要大哥我辦得到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梅蘭在一旁坐下,瞧向南宮逸道:「這事跟南宮公子有關。」

    南宮逸笑咪咪道:「怎麼又扯上我了?」

    梅蘭耳眶一紅,楚楚可憐道:「拙夫身受重傷,性命堪憂,想請南宮公子妙手回春,救他性命。」

    南宮逸哈哈笑道:「你不來直接求我,反去求你吳大哥,真是高人,令在下佩服之至。」他此語說到一半,吳雲鶴已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腳,忍不住「哎喲」叫出聲來。

    梅蘭滿臉關切道:「南宮公子,你怎麼了?」

    南宮逸忍住痛楚,強顏笑道:「沒什麼,只不過被一隻老鼠咬了一口。」

    梅蘭奇道:「這大白天的哪會有老鼠?」

    南宮逸連連點頭道:「這楊夫人就不知了,現在的老鼠猖獗得很,不但大白天到處瞎逛,還亂咬人。」他指桑罵槐,又被吳雲鶴狠狠踩了一腳。

    梅蘭「噢」了一聲,正色道:「不知南宮公子可否答應幫拙夫治傷。」

    南宮逸正欲再調侃兩句,卻見吳雲鶴那灼人眼神直逼自己,哪還再敢繞舌,連連點頭道:「當然可以,這等小事,對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吳雲鶴早想瞧瞧梅蘭夫婿是何方神聖,急急道:「楊夫人,我們這便去吧,免得耽誤尊夫的傷勢。」

    梅蘭又起身盈盈施了一禮道:「多謝吳大哥,南宮公子,拙夫眼下便在這客棧中養傷,小妹這就帶你們去。」

    楊飛聞得門外腳步聲,心知必是梅蘭將自己另兩個仇人引了進來,待門被推開,心中一急,勿勿鑽進被中,蒙住臉面。

    梅蘭走到床邊,輕聲喚道:「相公,妾身請來南宮公子和吳少俠幫你看病,你快出來見見他們。」

    楊飛聞得果是二位仇人,哪肯鑽出去,呻吟道:「為夫現在面目可憎,羞於見人,娘子還是請二位朋友速速離去,免得嚇著了他們。」

    梅蘭柔聲道:「相公,南宮公子乃天下第一名醫,若他幫你治傷,必定藥到病除,還你原來面目。」

    南宮逸原來一直被梅蘭稱作庸醫,此刻又被她戴上天下第一名醫這頂大帽,心想趁自己還有點利用價值的時候,得好好調侃她一番,他心有此意,不覺笑道:「在下的醫術雖不敢說藥到病除,但較之一般庸醫還是高那麼一絲半點的,那些少見疑難雜症還難不到在下,更別說區區小傷。」他此言似謙實誇,楊飛心道:你這敗家子的臉皮當真比長安城的城牆還厚上三分,為何不早生一千年,那樣造長安城就不用費那般大的力氣了。

    梅蘭聞他之言,知他仍對自己原來叫他庸醫念念不忘,芳心偷笑,妮聲道:「相公,你聽見沒,南宮公子都這麼有把握,你還擔心什麼,快快起來,要不」

    楊飛聽她語中頗有威脅之意,哪還敢藏在被中,急急鑽出頭來,苦笑道:「希望他真有那般高明醫術。」

    南宮逸吳雲鶴二人見得是他,齊齊失聲道:「是你?」

    楊飛聽得滿頭霧水,莫名其妙道:「是我。」心中頓時省悟梅蘭並未說清受傷之人是他。

    南宮逸呆呆道:「你不是雲清的未婚夫麼?」

    吳雲鶴卻道:「蘭姑娘,你為何要嫁給他?」

    梅蘭笑道:「你們以前都見過的,拙夫姓楊,單名一個飛字。」

    南宮逸沉聲道:「姓楊的,你敢對不起雲清。」

    楊飛連聲道:「我沒有啊。」心想老子連這惡婆娘碰都沒碰過,哪對不起雲清了?

    南宮逸冷哼道:「你另娶她人,還敢說沒有。」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事,若楊飛另娶梅蘭,那他豈不是又有機會。

    梅蘭嬌笑道:「這個你們都誤會我相公了,我是奉小姐之命嫁與他的。」

    二人齊齊一愕,又不約而同失聲道:「什麼?」

    連楊飛亦吃了一驚,梅雲清真的將梅蘭許於自己,若果是如此,那她對這五年之約豈非毫無誠意,想到此點,心中不覺悲痛莫名。

    南宮逸面色陰沉不定,心中又嫉又喜的緊緊瞧著楊飛。

    吳雲鶴低聲道:「蘭姑娘,真是梅莊主讓你嫁給他,而非你自己願意麼。」

    梅蘭本欲點頭,可瞥見楊飛滿臉悲痛之色,轉念淺笑道:「小姐見我與相公兩情相悅,乘人之美,便將我許與他。」

    楊飛心中大罵:你明明喜歡那個小白臉,偏偏還在這裝模作樣,存心借刀殺人麼。

    吳雲鶴本來還盼梅蘭說她並非自願,聞言頓時萬念俱灰,一跤跌坐椅中,道出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來:「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梅蘭芳心亦是一陣茫然,輕垂螓首低聲道:「謝謝吳大哥。」她知道今生跟這個她頗有好感的男子再也無緣了,心中又轉過一個念頭,狠狠瞪了楊飛一眼,心道都是你這個無賴害的,看我再怎麼修理你。

    南宮逸忽道:「楊兄,那雲清你準備怎麼辦?」他得知楊飛另娶,自己又有希望,言語之間自是客氣許多。

    楊飛心道這敗家子為何突然這麼客氣了,定是以為自己已經放棄雲清,他便可趁虛而入,這段時間他又不在梅雲清身邊,敗家子天天獻慇勤,當然近水樓台先得月,總有一日會奪了雲清的芳心,定要讓敗家子絕了此念,想到此處,哈哈笑了兩聲道:「當然」忽見梅蘭面色一寒,後面那句「絕不放棄」便生生嚥了回去,又嘿嘿笑了兩聲,只是他臉上有傷,笑起來牽動傷處,笑起來倒比哭更難聽一些。

    梅蘭道:「現在男人三妻四妾乃平常之事,我與小姐共事一夫又何嘗不可。」她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南宮逸這個敗家子,反正死無對證,難道他還找梅雲清親口對質?

    吳雲鶴傷心欲絕道:「你真的願意嫁他作小,也不願」後面之言卻不便道出,不過在場之人盡皆明白其中之意。

    楊飛心道只要你喜歡,速速將這惡婆娘帶走,老子就千恩萬謝,放煙火慶祝了。

    梅蘭輕聲道:「吳大哥,對不起。」

    吳雲鶴搖搖頭,忽爾厲聲對楊飛道:「姓楊的,要是來日你負了蘭姑娘,我便是尋到天涯海角,也要一劍殺了你。」他此言倒同南宮逸在軟香居外所留之言一模一樣。

    楊飛聞言一驚,連連道:「當然不會,在下怎敢對不起她,只要她待我好一點便成了。」心中不覺大是失望,為何這小白臉沒點毅力,三言兩語就放棄了。

    梅蘭眼眶一紅,低聲道:「吳大哥,你以後多多保重,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她這兩句話倒是至誠之言。

    吳雲鶴定定的瞧著她,忽然一聲大喝,身形一晃,門也不走,便從窗口掠到街上。

    楊飛耳膜震得發麻,心中暗罵:小白臉,沒事幹嘛這麼大聲,你老爹死了麼?

    南宮逸正欲跟他離去,卻被梅蘭一把拉住道:「南宮名醫,你還沒幫我相公治傷呢。」

    南宮逸一陣苦笑,坐在床頭搭在楊飛腕脈之上,倒也似模似樣。

    楊飛心裡被他瞧得發慌,心道你這敗家子可千萬別說我得了絕症。

    南宮逸忽然掀開被子,瞧得楊飛遍體鱗傷的醜態,強自抑住心中的笑意,方掩上錦被道:「楊夫人,楊兄的傷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不少外傷,休息十天半月便成了。」

    梅蘭哼了一聲道:「南宮名醫倒與先前找來的那庸醫說得一模一樣。」

    南宮逸心道我好心幫你老公治傷,你反在這冷嘲熱諷,不想要你老公的命,想做寡婦麼,他本欲發火,轉念又想若我不顯出一點醫術,倒真與那些世俗庸醫一般無二了,咳嗽一聲,搖頭晃腦道:「本名醫開張藥方,你依方抓藥,每日早晚兩次,喂與楊兄服食,三日之內定可藥到病除。」既然梅蘭名醫前,名醫後,他乾脆自稱起名醫來。

    楊飛聞得三日便可痊癒,大喜過望,到時他便可想法子逃之夭夭了,忙道:「敗」他敗家子叫得順口了,差點脫口而出,連忙改口道:「南宮兄,多謝你的大恩大德,小弟來日定有所報,娘子,還不快幫南宮兄研墨備紙。」

    南宮逸哪知自己多了一個外號,要是知道楊飛心中之意,只怕要偷偷在藥方中放上一劑毒藥了。

    梅蘭見他竟然使喚起自己來了,只恨得咬牙切齒,暗道你這無賴皮癢了是不是,看本姑娘呆會怎麼治你。口中卻輕輕應了一聲,果真研起墨來,似足一位出嫁從夫的賢妻良母。

    先前趙大夫開藥方時筆墨尚未撤去,南宮逸堪堪提筆寫得數字,門口傳來敲門聲,接著有人道:「夫人,藥買回來了。」顯是方才梅蘭吩咐去買藥的店小二回來了。

    梅蘭開門接過,賞了那店小二一錠碎銀,那店小二千恩萬謝後方才離去。

    梅蘭將那趙大夫開的藥方攤到南宮逸面前道:「南宮名醫,這是庸醫開的藥方,您老瞧瞧可有何不對之處。」

    她左一句名醫,右一句名醫,滿口反話,若是照南宮逸原來性子,早拂袖而去,可一來自己早已答充於她,二來回去吳雲鶴一問,自己要是沒有開藥,還不與自己當場翻臉,連兄弟都沒得做了,耐著性子看了一遍,點頭道:「方子開得倒是沒錯,只是少了一味主藥。」

    梅蘭笑道:「不知少了哪一味,我這便派人去買。」

    南宮逸搖搖頭道:「千年天山雪蓮,在這小鎮之上恐怕很難買到,不過楊兄運氣好,本名醫身上恰好備有此藥。」

    楊飛滿臉狐疑的將他全身上下瞧了一遍,怎麼看也不似藏得有如此名貴藥材,嘿嘿笑了兩聲道:「那煩請南宮兄借來一用,小弟來日定當奉還。」他先滿口應承,心想你到時去哪找我。

    南宮逸笑道:「前日本名醫曾贈予楊兄一瓶療傷靈藥,不知楊兄可否還剩得幾顆?」

    楊飛不覺望向梅蘭,正是這惡婆娘拿了他的靈藥不還。

    還好梅蘭頗是自覺,自囊中摸出那碧綠瓷瓶道:「南宮名醫說的可是這一瓶。」

    南宮逸點點頭道:「這雪烏丹之中正是以千年天山雪蓮作藥引,輔以萬年何首烏,九轉還魂草等奇效藥草煉製而成。」這幾樣都百年難求,其實他自己也沒找全,只不過用一些次品充數,以南宮世家的實力尚不是那般難尋。

    楊飛聽得吸了口涼氣,便是將他拆骨賣肉也買不上其中一味的萬分之一,心想反正這敗家子喜歡拿著好東西到處送,不如再向他要些留著以備不時之需,當下涎著臉向南宮逸道:「南宮兄可否再贈予小弟一些,小弟來日定有所報。」心中卻道我將旁邊這惡婆娘送給你,你再去轉贈你那拜弟,豈不再妙不過。

    南宮逸面有難色道:「這個本名醫好不容易集全藥材,只煉了這麼一爐,所存已是不多,眼下身邊只備得這麼一瓶,要是贈予楊兄,這個,這個,對了,楊兄,你那瓶不是尚有十餘顆麼?」

    楊飛哼了一聲道:「哪還有,都被」他本想說「被惡婆娘吃了」,忽爾想起惡婆娘便在身畔,急急改口道:「我吃了。」

    南宮逸歎道:「可惜,可惜,此藥雖好,對治楊兄之傷卻不大對頭。」言罷,自懷中又取出一碧綠瓷瓶,頗有些不捨的遞給梅蘭,方道:「瓶中尚有十二顆,夫人將此藥化在庸醫開的那副藥中一起服下,本名醫包保楊兄三日便可痊癒。」他說完此話,心中忍不住暗暗好笑,自己的臉皮何時變得如此之厚。

    梅蘭襝衽一禮道:「謝謝南宮名醫。」

    南宮逸又從懷中摸出一隻白色瓷瓶道:「這裡面是上好的金創藥,夫人將此藥每日在楊兄身上敷上一遍。」

    梅蘭應了一聲將兩瓶藥接了過來。

    楊飛見他身上藥瓶極多,似拿之不盡,送之不絕,心想什麼時候攔路搶他的劫,一定得記著將他身上的瓶瓶罐罐一古腦盡數搜去,拿去賣錢必定狠賺一票。

    南宮逸見楊飛怔怔瞧著自己,怎知這傢伙在打自己的壞主意,還道他以為自己心存顧忌,不肯賣力救他,呵呵笑道:「本名醫以名譽保證,楊兄三日之後菲上不能痊癒,本名醫從此決不再醫人。」

    楊飛嘿嘿又奸笑了兩聲道:「小弟怎會信不過南宮兄的醫術。」

    南宮逸揖手道:「既是如此,本名醫便不打擾賢伉儷了。」言罷也學著吳雲鶴般從窗口掠了出去,哪有一點名醫形象。

    梅蘭呆呆望著窗口,芳心忽然一陣茫然,自己今後到底應往何處,難道真的便跟著這無賴廝混。

    楊飛瞧她忽嗔忽怒,生怕她一言不合便揮劍相向,又悄悄鑽到被中做縮頭烏龜。

    未想龜縮許久,仍不聞梅蘭出聲,鑽出「龜殼」,梅蘭人卻已不見,不覺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總算又躲過一劫。

    剛剛安心睡下,梅蘭盈步行入,拿起南宮逸留下的那瓶金創藥,微笑道:「相公,妾身已經吩咐人去熬藥了,過一個時辰便好,妾身先幫你敷藥吧。」

    楊飛想起她的手段,倒吸一口涼氣,連聲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梅蘭輕笑道:「相公手腳不便,還是妾身來吧。」言罷,毫不客氣的揭開他的龜殼。

    還好這次梅蘭輕手輕腳,撫得楊飛舒坦之極,咪上雙眼,差點忍不住呻吟出聲,心中隱隱覺得這惡婆娘溫柔的時候瞧來也是挺不錯的。

    「啊。」楊飛一聲慘叫,聲傳千里,原來梅蘭狠狠在他要害之處擰了一把,痛得他眼淚都掉出來了。

    梅蘭似若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將藥輕敷在楊飛腿上,柔聲軟語的問道:「舒服麼,相公。」

    楊飛心道你別的位置不抓偏偏抓那個位置,想謀殺親夫麼?難道不怕做寡婦?心中雖有此念,卻強作笑臉道:「舒服,舒服。」

    雖然梅蘭接下來並未使壞,楊飛仍是提心掉膽,好歹等到她用金創藥將全身上下大小傷口敷了一遍,忙道:「娘子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梅蘭輕輕將被子蓋在他身上,柔聲道:「妾身還得去瞧瞧藥熬好了沒,相公休息會。」

    楊飛巴不得這個大瘟神快走,連聲道:「娘子快去,要是熬過時辰藥效就不好了。」

    梅蘭嗯了一聲方才離去。

    楊飛又縮到龜殼中,暗自盤算自己在這惡婆娘身邊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險,總有一天小命不保,可是如何才能逃出這惡婆娘的魔掌,想來想去也沒什麼辦法,只有等三日之後身體痊癒之後再說,希望南宮逸名副其實才好。

    還有一件事,便是怎麼從那惡婆娘手中弄回紫氣神功秘笈,若是丟了,一來對白向天不好待,二來自己的發展大計也化作泡影。

    南宮逸那金創藥果真名不殊傳,只小半個時辰,楊飛已覺週身痛疼之感大減,起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涼之意。

    正在楊飛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梅蘭嬌呼之聲:「相公,你怎麼了,怎麼又藏到被子裡面了,是不是頭痛啊?」

    楊飛怎麼敢應是,連忙鑽了出來,信口胡謅道:「沒有,沒有,只是天氣有點冷,想暖和暖和。」其實這中秋時節哪冷得起來。

    梅蘭手中端著一碗藥,哦了一聲方道:「那待會我吩咐小二拿個火盆進來,你看這藥我已經照那個名醫的指點將雪烏丹化了一顆到這藥內,相公你便趁熱喝了吧。」

    楊飛點點頭,由得梅蘭將他上半身撐起靠在床頭,怔怔瞧著梅蘭遞到他嘴邊的那一勺藥,心想這惡婆娘雖然不會在藥裡下毒,可莫要在裡面下點瀉藥才好。

    梅蘭見他猶豫不決,自是知他心意,芳心大怒,可笑臉依舊,柔聲道:「這藥看來有點燙,待妾身先替相公試試。」言罷果真將那藥舔了一口,方笑道:「還好不怎麼燙。」

    楊飛這才放下心來,喝著梅蘭喂來的藥,心道這惡婆娘忽冷忽熱,該當如何是好。

    那碗藥堪堪喝到一半之時,楊飛見梅蘭心情似乎頗好,輕聲問道:「娘子,你有沒有看到為夫身上的一本書和一張圖。」

    梅蘭奇道:「什麼書啊圖的,妾身沒有見過。」

    楊飛見她死不認帳,仍不死心,正欲再問,只聞得梅蘭「哎喲」一聲,胸口一陣灼痛,原來梅蘭將剩下半碗藥盡數潑在楊飛胸口,那藥喝在嘴裡不是很燙,可灑在身上卻燙得要命,他大怒之下,正欲大喊:「惡婆娘,」可想及這麼一喊自己小命便得完蛋,只得又生生嚥了回去,梅蘭連聲對不起,美目之中卻殊無賠禮道歉之意。

    楊飛低頭見胸口紅了一片,雖然沒有燙破皮,可那些剛剛癒合的傷口被藥水一浸,又裂了開來,露出裡面的紅肉,藥水滲到裡面,又癢又麻,頗是難受。

    梅蘭美目含淚欲滴,楚楚可憐道:「相公,真是對不起,把你害成這樣,都是妾身的錯,請相公責罰妾身。」

    楊飛佯作笑臉道:「娘子只是一時失手,為夫怎會責罰於你。」心中卻道:最好罰你賣到軟香居去,免得在這慢慢要老子的命。

    梅蘭找來毛巾將藥汁擦拭乾淨,柔聲道:「多謝相公,妾身以後定當輕手輕腳,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楊飛見天色已近黃昏,便輕聲道:「娘子,時候不早了,娘子該回房歇息了。」

    梅蘭似笑非笑道:「妾身當然跟相公住一間房。」

    楊飛大驚失色,雖然二人閉口相公,開口娘子,可畢竟尚未成親,梅蘭這麼做,豈不打算真的嫁給他,再說這麼一來,自己連晚上睡覺都不得安寧,連聲道:「為夫一身藥味,要是跟娘子睡在一起,豈非熏得娘子晚難成眠?娘子還是另開間房為好。」

    梅蘭笑道:「你我本是夫妻,妾身怎會介意相公身上味道,再說妾身還得守在相公身邊,免得相公晚上病情惡化。」

    她說得合情合理,楊飛聽得無計可施,只得點頭稱是。

    梅蘭果真連被褥都備好了,用過晚膳,便將被褥搬到床的裡邊,那床本是夫妻所用的雙人床,頗為寬大,梅蘭脫了外衣睡在裡邊也不覺擁擠。

    楊飛暗處慶幸二人不是睡在一張被子裡面,要不這惡婆娘趁自己睡熟之後給上兩拳,還不得痛死。

    不到片刻功夫,梅蘭似已睡著,雙手放在枕邊,俏臉正對著楊飛,嬌靨猶自掛著一絲笑意,不知是在做什麼美夢。

    楊飛心想自己若是痊癒,此刻便是最佳逃跑時機,他正這麼想,手腳似已能微微動彈,雖使不上什麼力,卻已能輕輕掀開錦被。

    楊飛心知必是南宮逸的靈藥起效,不由大喜,心中破天荒的對南宮逸升起感激之意,他掀開被子,便欲起床,不由輕輕「哎喲」一聲,週身痛疼欲裂,方知自己實在不宜動彈。

    「相公。」梅蘭輕呼出聲,楊飛嚇得三魂失了七魄,待躺好瞧向那惡婆娘之時,仍是雙目緊閉,顯是仍在睡夢之中。

    難道這惡婆娘真的把自己當她相公,連做夢都叫這麼親熱,楊飛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她是不是在裝睡,自是睡好再也不敢動彈。

    又過了半個時辰,楊飛忽感一陣尿急,再也按捺不住,便欲起床。

    「啪」的一聲,梅蘭一巴掌打在他臉頰之上,當真又響又脆。

    「哎喲」楊飛臉上吃痛,尿意嚇得縮了回去,梅蘭立時「醒」了過來,藉著月光瞧著楊飛臉頰那個五指鮮明的掌印大奇道:「相公,是誰打你的?」

    楊飛心裡早將她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苦笑道:「不知道,我睡著睡著就挨了一巴掌。」

    梅蘭故作恍然,剛剛記起之模樣道:「對不起,相公,妾身方才作夢,夢到有只蚊子便打了一巴掌,沒想到傷著相公,真是對不起啊。」

    「沒關係!」楊飛尿憋得頗是難受,極為尷尬的吶吶道:「娘子,為夫有些尿急,可否」心道這惡婆娘別故意讓他憋死,要是這樣他寧可把尿撒在床上熏死她。

    梅蘭應了一聲,俏臉一紅,起得床來,扶著楊飛坐在床沿,還當真拿過夜壺服侍楊飛撒起尿來。

    楊飛恨不得尿殺這惡婆娘,不過這個念頭只能想,不能做,瞧著梅蘭那略顯尷尬的模樣,心道將來把你賣到軟香居是不是也這般侍侯嫖客?

    楊飛這尿憋了一日一夜,當真又急又長,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方才搞定,梅蘭急急打開窗格,散去房中那股難聞的尿味。

    楊飛渾身舒坦的睡到床上,心想這惡婆娘總算做了一回好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20 AM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五章 兩難抉擇

    梅蘭放回夜壺,卻未回到床上,反倚窗怔怔望著窗外的那輪明月,她將楊飛折騰成這副熊樣,此刻心中不但沒有半點快意,反感到孤寂無依,思起梅雲清之言,不覺輕輕歎了口氣。

    楊飛喊道:「娘子,快過來睡,為夫孤枕難眠啊。」

    梅蘭白了他一眼,忽爾沉聲道:「我四歲時父母雙亡,被我姑母接去撫養。」

    楊飛呆了一呆,這惡婆娘怎麼大煞風景,突然說起自己身世來了。

    梅蘭又道:「我姑母對我尚算不錯,可我那姑父不學無術,成天偷雞摸狗,又嗜酒好賭,欠下一屁股債。」說到此處,忽頓了一頓,俏臉滑過兩滴珠淚,方道:「在我五歲那年我姑父欲將我賣到青樓之中。」

    楊飛奇道:「五歲也能賣?」見梅蘭臉色一寒,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小蝶她身世也是同你一般可憐,不過她比你還慘,她是被她爹賣到妓院去的。」

    梅蘭訝然道:「小蝶。」

    楊飛沒想她忘得這麼快,便道:「就是那日在軟香居我讓你贖出的那個小女孩。」

    梅蘭「哦」了一聲,又道:「幸好我姑母得知後,悄悄將我放走,之後我便流落洛陽街頭,直到七歲那年碰到小姐。」

    楊飛聽得提及梅雲清,立刻來了興趣,問道:「那時候你家小姐什麼樣?」

    「那年我家小姐才十歲,可已生得非常美麗,那時她乘著一輛華麗之極的大馬車,經過洛陽街頭,透過窗簾便這麼遠遠的看著我,便似天上的仙子下凡。」梅蘭一臉崇敬之色道。

    「十歲就像仙女。」楊飛吞了一口口水,有這麼誇張。

    「當時忽然從車上下來一名美艷婦人走過來問我想不想跟小姐到一個梅花盛開的地方,當時我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

    「後來你自然到了梅花山莊。」楊飛心道你跟我說這些有屁用,想我可憐你麼?

    梅蘭頷首道:「之後我便跟了小姐姓梅,取了原來的名字叫梅蘭,自那以後,小姐教我武功,待我比親姐妹還好,所以小姐無論讓我做什麼事,我也會去辦。」

    楊飛遲疑道:「你家小姐讓你嫁給我你也答應了?」

    梅蘭點點頭道:「不錯,我雖然恨她卻得遵從她的命令。」

    楊飛頭皮發麻,心道你既然要嫁給我,自然不會殺我,可是我不但不能再娶梅雲清,還得跟你這隻母老虎共處,那還不如殺了我。

    梅蘭忽厲聲道:「楊飛,你給我聽著。」

    這尚是梅蘭第一次直呼楊飛之名,不由嚇了他一跳,連連賠笑道:「小蘭姑娘有什麼吩咐,楊飛聽著呢。」

    梅蘭沉聲道:「不管你娶不娶我,我梅蘭以後生是楊家人,死是楊家鬼,若你負了我,便如此桌。」玉手一揚,虛虛拍在房間正中那木桌之上,那木桌立時化作碎片散落一地。

    楊飛嚇得面如死灰,呆呆說不出話來。

    *************************************

    第二日清晨,楊飛醒來之時,不見身畔梅蘭,只道她已然離去,他一向對梅蘭恨之入骨,此刻心中竟有些悵然若失,不知是因自他少了個大仇人還是少了個鬥嘴的對象。正自呆呆望著屋簷發楞之時,梅蘭推門而入,嫣然笑道:「你醒了,你瞧,我把藥熬好了。」

    慘了,惡婆娘還沒走,不過怎麼變樣了,楊飛怔怔瞧著梅蘭,這個梅蘭可不似昨日那般做作。

    梅蘭持著藥碗坐在床沿柔聲問:「你在看什麼?」

    楊飛苦笑道:「我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梅蘭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皮癢了,要我幫你撓撓。」

    楊飛見以前那個梅蘭又回來了,哪敢說要,忙道:「不癢,不癢。」

    梅蘭忽爾「撲嗤」一笑,道:「那還不趕快喝藥。」

    楊飛心道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至理名言果真一點都沒錯,實在太難捉摸。

    還好這次梅蘭沒有做怪,許是真的想做一名賢妻良母,服侍楊飛喝完藥,放下藥碗,梅蘭又問:「我們今日便離開這小鎮,你是想回長安,還是準備北上去尋你們鏢局之人。」說至此處,俏臉一紅,顯是想起自己劫人之舉。

    楊飛心道我現在行動不便,想走也走不了。

    梅蘭見他猶豫神情,自是猜知他心意,笑道:「我去雇輛馬車,你這三日便坐到車中,若那個名醫名副其實,你那時便可騎馬了。」

    楊飛哪想得她如此體貼,一切都幫自己想好了,哪還疑她作假,忘形伸手將她玉手緊緊握住,輕聲道:「想不到你現在這般好。」

    梅蘭這兩日將楊飛整得慘兮兮的,氣已消了不少,昨晚說了那番話後便打算逆來順受,不再對楊飛惡語相向,即便楊飛打她罵她也生生忍了,可沒想楊飛竟有受寵若驚之感,芳心亦覺這個無賴不是自己先前認為那般討厭了,故意寒著臉道:「我原來便不好麼?」

    楊飛雖知她是故意裝的,可心有餘悸,連聲道:「一般的好,一般的好。」

    梅蘭自是知道她以前對他惡形惡狀,不但好幾次都差點要了他的小命,還將他整成這副德性,還能好到哪去,心中升起一股愧意,柔聲道:「我以後不會再那般待你了。」

    楊飛得知自己小命無憂,大喜之下,恨不能抱著她親上一口,不覺將她玉手抓得更緊。

    梅蘭柳眉輕蹙道:「你幹嘛這麼用力?咦,你的手。」

    楊飛鬆開她玉手,將手揮了揮,大喜道:「我的手能動了,腳也好像也能動了,那個敗家子沒騙我。」

    梅蘭嗔道:「人家好心好意幫你療傷,你反叫他敗家子。」

    楊飛知道自己已能動彈,起身一把抱住她,涎著臉道:「你原來不是也叫他敗家子麼,叫得比我還順口。」

    梅蘭本欲推開他,可掙扎一下,便即作罷,佯作冷冷道:「我一向叫他名醫的。」頓了一頓,俏臉又變作滿是壞笑道:「不過敗家子叫起來是比較順口。」

    楊飛大生知己之感,若是梅雲清,決計不肯用此稱呼,對梅蘭好感又多三分,心中忽覺有這麼一個臭味相投,偶爾還可鬥鬥嘴的老婆也挺不錯,只不過如此一來便不能娶得梅雲清為妻了。

    梅蘭見他神情,知他又想起小姐,不禁神色黯然,輕聲道:「你很喜歡小姐麼?」

    楊飛不覺連點其頭。

    梅蘭忽問道:「那你為何喜歡小姐?是因為她長得漂亮?」

    楊飛遲疑一下方道:「我只看到她第一眼便喜歡她,決非如你所想那般是為了她的容貌。」

    梅蘭見他道出此言之時信誓旦旦,顯是出自真心,心中不知是應代梅雲清高興,還是應替自己傷心,垂首瞧著楊飛摟著自己纖腰的右手,淚水不覺漱漱而下。

    楊飛亦感自己方才言語太傷梅蘭之心,當下決心補過,便即柔聲道:「若是我沒有碰到過你家小姐,一定會喜歡你的。」

    梅蘭抬頭之時已是淚流滿面,怔怔的瞧著楊飛輕聲道:「真的?」

    楊飛忙道:「當然是真的,在下可對天發誓。」

    梅蘭急急掩住他雙唇,柔聲道:「我信你便是,別再發什麼誓了,只不過你油嘴滑舌的毛病只怕改不了?」

    楊飛頗為尷尬的搔頭道:「這個我一定改正。」

    梅蘭瞧他一副窘樣,破啼為笑道:「你要是改得了,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楊飛本欲再說,梅蘭忽道:「時候不早了,你到底決定是回長安還是北上?」

    楊飛猶豫不決,反問道:「你想我北上還是想我回長安。」

    梅蘭道:「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去哪我便去哪?」

    她說得情意綿綿,楊飛沒想短短一晚之間她性情轉變如此之快,真心誠意道:「你真好。」心裡卻想我以後再也不罵你惡婆娘、臭婆娘,也不說把你賣到軟香居去了,忽又想起自己曾發誓要是不把梅蘭賣到軟香居去便不姓楊,如此一來自己豈非要改姓,姓什麼,跟她姓梅麼,梅飛,梅飛,這也太難聽了。

    梅蘭哪知他心中所思,還道他真的在想今日行程,瞧著他淺笑道:「決定好了沒?」

    楊飛心想反正不會再有梅塵千里追殺,自己北上也沒什麼危險,若是回長安豈非被鏢局之人看輕,還是去尋白向天為妙,何況還有分紅,就算找不到鏢隊,就當遊山玩水,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銀子,在外面逛幾個月再回長安,想必白向天等人也該回去了,他心中主意已定,便對梅蘭道:「我想北上。」

    梅蘭似早知他會作此決定,點點頭道:「既是如此,我先下去準備準備。」

    楊飛「嗯」了一聲,梅蘭便自離去。

    還好現在楊飛已可下地行動,雖說不能跳躍跑路,走兩步還是不打緊的,他見自己那包袱正在床頭,便取出一套衣物穿上,但是秘笈和穴位圖並不在裡面,他在房中翻了翻,飛雲劍也找不到,不過他此刻倒也不急著尋回,照梅蘭現下那般溫順模樣,只要她不突然翻臉,開口找她要回來應該不成問題。

    正在他思索間,梅蘭已打點好一切,進來收拾了一下,見他已能走動,笑道:「那名醫果真沒有騙我們,好得挺快的。」

    楊飛點頭道:「那敗家子倒名不殊傳。」

    梅蘭微微一笑,攙扶著他行了出去,那客棧掌櫃顯是受了她不少銀兩,點頭哈腰,滿臉堆笑道:「公子,夫人,以後有空再來啊。」

    楊飛心道老子有錢要來也不來你這破地方,不覺輕聲問梅蘭:「你給了她多少銀子,他怎麼當你姑奶奶一般的侍侯?」

    梅蘭卻是不答,滿臉笑意的扶著楊飛登上馬車,方柔聲道:「只不過給了一百兩而已。」

    楊飛倒吸一口涼氣,心道我拼了老命也不過賺了五十兩,餘數還沒拿,就差點和表哥翻臉,想想自己一向窮慣了,不知道什麼時侯從她身上弄點銀子花花。

    二人擠在窄小的馬車之中,梅蘭見楊飛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嫣然笑道:「你在看什麼?」她怎知這傢伙在打自己錢包的主意。

    楊飛忽又想梅蘭不過是梅花山莊的一個婢女,便如此有錢,那梅雲清豈不是富得冒油,自己此刻還是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她只需九牛一毛便可用銀子壓死自己,在這一刻,他忽然發覺自己又有一方面遠遠配不上梅雲清,不禁長長歎了口氣。

    馬車緩緩駛動,這時那車伕忽然問道:「夫人,我們向北這是去哪啊?」

    梅蘭略一沉吟道:「老趙,先到太原再說。」

    那車伕是一四旬趙姓中年人,故而梅蘭稱他老趙,聞言應了一聲,便即馭車向北駛去。

    楊飛不覺又問:「你那匹馬呢?」他前日便是被這匹馬害成這副半死不活德性的,既然現在不能找梅蘭尋仇了,便只能找這畜牲出氣,心想那匹馬若是給賣了,買馬之人一時飢餓,最好是把那匹馬殺了,吃肉喝湯,他一定會一兩銀子一碗,以報此恨,然此念究竟太過荒誕,心中亦知不大可能,只要梅蘭不要帶著它在身畔,瞧著眼不淨,心不煩便成。

    梅蘭的答話果真讓他大失所望:「我讓它跟在車後面。」

    楊飛不死心道:「你是不是打算不要它了?」

    梅蘭搖頭道:「這匹馬是我十六歲生日小姐贈予我的,我怎會不要它。」忽然心中一凜,反問道:「你不會因為它傷過你,打算對它不客氣吧?」

    楊飛怎會說是,連聲賠笑道:「我哪會那般小氣,只不過瞧那馬極是神悛,挺不錯的,想借來騎騎。」心想我騎著這畜牲去跳到水中淹死它,不知它肯也不肯。

    梅蘭瞧他神色,便知他言不由衷,仍在記恨前日之事,自己將他傷成這樣,也難怪他念念不忘,只怕以後此事都是二人之間老大一個心結,她不覺神色黯然,透過車窗望著路旁不斷倒退的青山綠水,怔怔發呆。

    楊飛自是知道自己顯得太過小氣,讓她傷感,尷尬的笑了兩聲,湊到她俏臉畔輕聲道:「你在生氣麼?」

    梅蘭笑得頗是勉強,輕輕搖了搖頭。

    楊飛探出窗外,回頭見那黃膘馬果真不急不徐的跟在後面,奇道:「那馬兒怎麼不逃走?」

    梅蘭面色轉和,心情似乎好了許多,柔聲道:「它是塞外各種,極通靈性,不會逃的。」

    這時,後面塵土飛揚,蹄聲四起,大約有數十騎遠遠馳來,馳得近了,楊飛見了前面之人不覺大喜,高聲道:「南宮兄,南宮兄。」

    他既稱南宮兄,自然不是那敗家子,而是那敗家子的老哥南宮博,楊飛對自己用嘴救過此人視為生平一大事跡,一直念念不忘,別人常說施恩不求報,他偏偏是施恩就要報,而且要大報特報,最好送一萬兩銀子給他,讓他此生衣食無憂,反正南宮世家有錢得很。

    南宮博瞧見是他,疾馳過來馭馬在車旁緩緩而行,本來想說:「兄台,別來無恙。」可見楊飛滿臉是傷,面目全非,這哪是無恙,簡直是有恙之極,便改口道:「兄台,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他尚不知道楊飛名字,只能稱兄台了。

    楊飛怎敢說是梅蘭,苦笑道:「便是那妖女李夢柔。」

    梅蘭見得有人來,早縮回車內,聞得楊飛之言,芳心一陣甜蜜。

    南宮博滿臉歉意道:「都是那日兄台為救在下方結下此仇,在下尚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敬請相告。」

    楊飛正欲回答,後面又奔過一騎,馬上之人卻是一與他年紀相若,極為美艷的青衣少女,見了楊飛衣著寒酸,面目可憎,皺眉道:「大哥,這傢伙是誰?」心中猶自奇怪這傢伙一看便知是個小混混,怎的大哥對他如此恭敬。

    南宮博斥責道:「燕兒,怎可如此無禮,還不快快賠禮道歉。」又向楊飛賠笑道:「這是舍妹南宮燕,冒犯之處還望兄台多多見諒。」

    楊飛見這南宮三兄妹男的俊,女的俏,自己有他們一半模樣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灰頭土臉了,心裡嫉妒得要命,口中卻打著哈哈道:「哪會,哪會,在下楊飛。」

    南宮燕不斷不賠禮,反十分嬌俏的皺皺鼻子道:「楊飛,楊飛,名字普普通通。」

    楊飛見她拿自己的名字做文章,亦毫不客氣道:「在下名字雖然普通,倒與南宮姑娘有一點干係。」

    南宮燕莫名其妙道:「我跟你的名字會有什麼干係?」

    楊飛笑道:「燕子不是會飛的麼。」

    南宮燕方知楊飛調侃自己,俏臉一紅,嬌哼一聲,轉過臉去不再理他。

    南宮博苦笑道:「楊兄莫要見怪,我這小妹自幼任性,我這做大哥的也管不了她。」

    楊飛道:「令妹個性率真,比我這油嘴滑舌之人好得多了。」他倒有自知之明。

    南宮博頗是關切道:「不知楊兄傷勢如何,我那二弟精通醫術,不如我讓他來幫楊兄瞧瞧?」

    楊飛道:「昨日我和他恰巧碰到,蒙他贈予靈藥,還請南宮兄代我向他致謝。」他暫時決定與那敗家子搞好關係,一來少個仇人,二來將來有什麼傷病也可找他醫治,況且讓南宮博與那敗家子去說也不費自己什麼唇舌。

    「一定,一定,楊兄的救命之恩在下還未謝過呢。」南宮博在馬背之上深深作了一揖,自從那日被李夢柔擊敗,他傲氣消了不少。

    南宮燕忽問道:「楊飛,你有沒有瞧見我二哥身邊跟著的傢伙。」

    楊飛見她說話之時語中帶羞,心道原來你是那小白臉的舊情人,還好我現在與梅蘭和好,不用考慮將她送給那小白臉了,點頭道:「小燕子說的是華山派吳雲鶴麼?」南宮燕既直呼其名,他也不客氣幫她取了個小名。

    南宮燕聽得一呆,嗔罵道:「誰是你的小燕子。」忽覺這話語病太重,不禁連耳根也紅了,再也不好意思呆在這裡,嬌叱一聲,馭馬向前疾馳而去。

    南宮博哈哈笑道:「這小丫頭總算碰到對手了。」

    楊飛問道:「不知南宮兄此去意欲何為?」

    南宮博面色忽轉沉重道:「還不是為了那個妖女。」

    「李夢柔。」楊飛頗是吃驚,但轉念一想,雖然那日梅雲清調解之時說得極好,但江湖仇怨哪有這般容易化解,只看李夢柔死心不息的想找梅雲清麻煩便知,看來南宮世家與南海幻劍派這個梁子只怕是結定了,南宮博自然要在李夢柔尚未回南海之前將她在在中土格殺,免得讓她回到南海,再來中土的只怕是那個無人能敵的李萬劍了。

    南宮博道:「不知那妖女是在何處傷及楊兄。」

    楊飛搖搖頭道:「那方位我也記不大清楚,只知是在離梅花山莊不足數十里的北面的一處名叫玉池湖的小湖邊。」

    南宮博忽然喚過一名手下詢問幾句,方道:「多謝楊兄指點。」

    楊飛想起那晚李夢柔口出對梅雲清不利之言,後來雖被驚走,難保不再就範,何不讓南宮博去通知她,便道:「我聽那妖女說過想找我那未婚妻的麻煩,還望南宮兄代我轉告於她,南宮兄或可在梅花山莊左近找到那妖女。」

    南宮博點點頭道:「在下這便前去告知。」

    楊飛想起一事,又道:「還有一事,煩請南宮兄代我向她道謝,並說聲楊飛對不住她,下次定然不會了。」

    南宮博聽得莫名其妙,但此乃二人間的私事,不好多問,只得大點其頭道:「在下一定帶到。」

    楊飛道:「謝謝南宮兄。」

    「不用客氣。」南宮博忍不住又問道:「楊兄此刻欲往何方?」

    楊飛想起梅蘭先前之言,答道:「我有事要去太原。」

    南宮博一揖手道:「既是如此,楊兄,我們便在此分道揚鑣,後會有期了。」

    楊飛亦道了一聲「後會有期」目送他掉轉馬頭向南馳去,心想南宮世家總算有這麼一個好人。

    南宮燕馳轉過來,經過楊飛車旁時,手中馬鞭狠狠向他伸在車窗外的腦袋疾揮而來,鞭勢又快又疾,正當楊飛腦袋縮之不及,心想這下定會皮開肉綻,臉面再添新痕之時,窗口多出一隻纖纖玉手,輕輕巧巧的將那鞭梢接到手中,又反手抖了開去。

    南宮燕呆了一呆,嬌叱一聲,方才馭馬疾馳而過。

    那玉手自然是梅蘭的,楊飛縮回頭來向她連聲道謝,梅蘭反似笑非笑的瞧著他道:「你好像對每個漂亮女子都不放過,喜歡油嘴滑舌的。」

    楊飛見她吃醋,一把輕輕摟住她,大是委屈道:「是她先對我不客氣的,我只不過還了兩句,禮尚往來而已。」

    梅蘭哼了一聲,卻不再搭理他。

    楊飛忽爾想到梅雲清,心中一動,心想她現在是不是也在吃他的醋啊。

    ***********************************

    南宮燕快馬追上南宮博,神秘一笑,低聲道:「大哥,那楊飛車中還有名女子?」

    南宮博道:「你現在才知道,也太后知後覺了吧。」

    南宮燕嗔道:「大哥,連你也嘲諷人家?」

    南宮博笑道:「難道大哥只學你二哥一次也不行?」

    南宮燕嬌哼一聲,忽又問道:「大哥,我們為何要回頭向南?」

    「剛才那位楊兄托我帶個口訊給梅花山莊的梅莊主。」南宮博皺了一下眉頭,自己家的這個嬌嬌女一向以麻煩出名,此次來長安雖說是助他援手,還不如說出來遊山玩水,順便私會情郎。

    南宮燕頗不服氣道:「那個楊飛是什麼人?竟然要大哥帶口信,架子倒不小。」

    南宮博苦笑道:「他於我有救命之恩,又恰好是梅莊主的未婚夫,大哥我能不帶麼?」

    「公子」前面一名南宮世家弟子疾馳到二人身前,縱身下馬,恭聲稟道:「梅花山莊的梅莊主拜見。」

    「這麼巧?」南宮博未想會在途中遇到,反問道:「梅莊主現在何處?」

    那弟子恭聲答道:「便在前方數里那小鎮上。」

    南宮博略一沉吟道:「你先去回稟梅莊主,說我馬上便到,煩請她稍侯片刻。」

    那弟子應諾一聲,騎馬疾馳而去。

    南宮燕頗是興奮道:「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何模樣?」

    南宮博笑道:「比起你這醜丫頭至少漂亮一百倍。」

    「大哥又取笑人家。」南宮燕滿臉不悅之色,哼了一聲,轉過螓首,搶過馬頭,向前馳去。

    數里路程轉瞬即到,梅雲清正侯在楊飛曾居客棧之中,身畔還隨著八名年歲大小不等的女子,顯是梅花山莊莊中高手,見得南宮博,俏臉現出一絲欣悅之色道:「南宮公子,可找到你了。」

    南宮博奇道:「梅莊主是有事要找在下麼?」

    梅雲清點頭道:「那李夢柔前日並未回到南海,反蟄伏長安洛陽一帶,敝莊弟子便曾在附近見過李夢柔形蹤,雲清擔心她欲對南宮公子不利,特來相告。」那日是她放走李夢柔的,南宮博若是有何損傷,這筆帳豈非要算到她頭上。

    南宮博啞然失笑道:「在下也為此事在找梅莊主。」頓了一頓,又道:「梅莊主,這等區區小事,只需派個人通知在下一聲便行,何必勞煩梅莊主大駕,在下真是悔不敢當。」

    梅雲清道:「哪裡哪裡,梅花山莊離此不遠,片刻即到。」遲疑一下,奇道「公子也在找我?」

    南宮博正色道:「方纔我在路上碰到楊兄,他托在下告知莊主,請莊主小心提防李夢柔,因她說過欲對莊主不利之言。」

    梅雲清怔道:「你說的是楊飛麼?」她心中頗是驚異為何李夢柔明明已敗,為何還敢不知死活的找上門來。

    南宮博點頭道:「楊兄被那妖女打成重傷,還好經我二弟醫治,此刻已然無恙。」

    梅雲清聽得楊飛受傷,芳心不覺頗是擔心,但聞得經南宮逸診治過,方才放下心來,輕聲道:「那可真是要多謝二公子了,那楊飛現在何處?」

    「楊兄說他正欲前往太原。」南宮博見梅雲清面露焦色,便道:「他現下離此尚不足百里,莊主若想見他可向北快馬趕去。」

    梅雲清搖搖頭道:「刻下莊中有事,雲清怎能擅離。」忽又問道:「公子可否見過他身畔有一名叫作梅蘭的年輕女子。」

    南宮博道:「楊兄坐在車中,在下瞧不大真切,他身畔倒是有一位年輕女子,卻不知是否便是莊主所說的梅蘭姑娘。」他心知梅蘭必是梅花山莊中人,是以言語之間對梅蘭頗為客氣。

    梅雲清略加沉思道:「大概錯不了吧。」

    「對了。」南宮博又思起一事道:「楊兄還讓我帶句話給莊主,他說他很感謝莊主,並說他很對不住你,下次定然不會了。」

    梅雲清聽得莫名其妙,滿頭霧水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南宮博苦笑道:「這個在下怎會知道?」

    梅雲清心想難道是因梅蘭之故,楊飛方說出此言,那後半句又有點百思不得其解了。

    南宮逸見梅雲清嬌容神色陰晴不定,定是因為楊飛之故,心中忍不住吃起這小子的醋來,這傢伙也太有艷福了一些,懷裡抱著一個,這裡還有一個天下第一美人。

    南宮燕蹦蹦跳跳的走到梅雲清面前,輕聲道:「梅莊主,梅莊主。」她見了梅雲清,自歎遠遠不如,倒未生嫉妒之意,而是羨慕驚歎皆而有之,本來想叫梅姐姐,可礙於她莊主身份,一時尚叫不出口來。

    梅雲清這才回過神來,急急掩飾自己失態,她這時方才注意南宮燕,嫣然笑道:「這位妹妹以前未曾見過,不知」

    她尚未問完,南宮燕已急急插言道:「梅姐姐,我叫南宮燕,梅姐姐,你長得可真漂亮,江湖傳言你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原本不信,現在親眼見到姐姐,才知那些傳言不是假的。」

    梅雲清見她天真浪漫,芳心頓生好感,笑吟吟的瞧著她,柔聲道:「姐姐老了,妹妹才是長得俏呢。」心知想來必是南宮博的妹妹。

    「才不會呢,姐姐看起來比我還年輕許多。」南宮燕羨慕之色溢於言表,就差就沒把一張俏臉湊到梅雲清臉畔讓人比對一下。

    南宮博見她費話越來越多,微顯不耐道:「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南宮燕哼了一聲,嗔道:「大哥,人家都十七了,還小孩子,你說是不是梅姐姐。」

    梅雲清微笑道:「是大人了。」

    這時南宮燕忽然像個燕子般飛出客棧,口中猶自嬌呼:「雲鶴哥哥,雲鶴哥哥。」原來她雖在同梅雲清說話,眼角卻瞟見吳雲鶴在客棧門口閃了一下,迅即不見,她此次來中原便是為了找吳雲鶴,自是不能輕易放過,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立馬追了出去。

    南宮博自嘲道:「梅莊主,舍妹不知禮數,還望見諒。」

    梅雲清笑道:「哪裡,哪裡,令妹不知江湖險惡,待人毫無心機,公子需得提防有人打她主意。」

    南宮博一向防備南宮燕胡鬧搗蛋,還從未思及此事,聞言匆匆揖手道:「梅莊主,在下得去跟著舍妹,防她走失,就此告辭了。」他面上現出無奈表情,心道我為何現在倒似老媽子一般。

    梅雲清還了一禮道:「公子也要小心提防李夢柔偷襲於你。」

    南宮博亦道:「梅莊主也要小心,後會有期。」言罷,率著南宮世家高手向南宮燕離去方向追去,若是她出了事,家裡那個老奶奶發起火來,所有人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梅雲清瞧著客棧門口怔立半晌,忽回首對身後一四旬婦人道:「青姨,勞煩你率花字堂八名弟子前去太原,跟在小蘭身後,不要讓她察覺,另外須得小心保護她旁邊那位楊公子,他雖不大會武功,倒挺喜歡惹麻煩。」言及此處,俏臉不覺露出一絲笑意,顯是想起楊飛好笑之處。

    那名被稱作青姨的婦人領命而去。

    「莊主,你真的答應那楊飛嫁給他。」問話的亦是一名婦人,聽語氣同梅雲清頗是親近。

    梅雲清歎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那婦人輕聲道:「莊主年歲已然不小,既已作此決定,須得盡早完婚。」

    梅雲清自是知道她語中之意是說免得梅花山莊後繼無人,不覺又歎了口氣道:「此事緩兩年再說吧,孫姨還擔心我嫁不出去麼?」

    那婦人正是梅雲清的奶媽,亦是長安如歸客棧孫掌櫃之妻梅芙,自小將梅雲清帶大,故此才敢問及此等兒女私事,聞得梅雲清之言,打趣道:「莊主哪會嫁不出去,就怕消息傳出去,梅花山莊的門檻被擠破了。」

    梅雲清嬌靨滿是笑意,忽爾道:「此事已了,大家回去吧。」

    她身後那些女子雖個個年歲較她大了老大一截,卻依然恭恭敬敬齊齊應諾一聲,便即隨她向梅花山莊所在掠去。

    ***********************************

    山西山多路險,楊飛乘車走了一天,只行了不到兩百里,雖然窩在小小的車廂中頗覺氣悶,不過還好現在有個性情大變,十分溫順的梅蘭在身畔說話解悶。

    楊飛偶爾摸摸她的小手,摟摟她的纖腰,親親她的俏臉,心中已是大樂,心想以前定是自己所為傷她太深,方才令她對自己如此毒辣,只盼這一路越長越好,可忽又想起梅雲清,便覺這個念頭太過對不住她,到底此事以後該如何向她解釋,楊飛傷透腦筋,仍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得作罷。

    二人終在日落之前抵達一名曰臨汾的小城,此城雖遠不及長安洛陽之繁華,但較之先前所居小鎮卻遠有過之,城中客棧倒有四五間,楊飛心想反正梅蘭有錢,便特地找了最大的那間住了進去。

    用過晚膳,梅蘭服侍楊飛喝完藥湯,又幫他在全身敷好金創藥,楊飛悶了一天,怎麼也睡不著,便央梅蘭陪他到樓下客棧大堂小坐。

    這小城頗是繁華,雖是夜晚,外面依舊燈火通明,遠處汾河之上不時傳來絲竹之聲,不問便知那是何等所在。

    客棧大堂之中尚有不少人,二人臨窗而坐,剛好遙望外面美麗夜景,楊飛邊喝茶邊想以前在振威鏢局的時候哪會想到有這般光景,心中不禁得意之極。

    梅蘭瞧著他一聲不吭,卻又面帶微笑,不時又用色迷迷的眼神瞧瞧自己,傻瓜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不覺嗔道:「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楊飛脫口而出道:「我在想怎麼把你賣到軟香居去?」見梅蘭玉容立時變色,心知這個玩笑開得太過,連忙賠笑道:「開玩笑呢,小蘭蘭現在對我這麼好,別人拿座金山來向我買,我也不賣。」心想你現在算我老婆,要真的把你賣去軟香居,豈非自己給自己綠帽戴。

    梅蘭面色稍和,玉手忍不住伸到桌下在他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道:「你再胡說八道,我便一劍殺了你。」

    她正擰在楊飛痛處,楊飛忍受不住,毫無格調的宛若殺豬般慘叫一聲,當真又大又響,數里可聞。

    客棧大堂內之人皆齊齊瞧著他,楊飛略顯尷尬的連連賠禮道:「我們夫妻二人開開玩笑,大家莫要見怪。」

    眾人臉現恍然之色,心中皆想原來又是個懼內之人,不過倒挺羨慕這小子娶了這麼一個貌美如花的老婆,而且小兩口還這麼恩愛。

    梅蘭窘得俏臉通紅,輕聲道:「都怪你。」想起這尚是楊飛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承認自己是他妻子,芳心不覺滿是甜蜜之意。

    楊飛哭喪著臉道:「你擰在我傷口之上,我哪忍得住。」偷眼瞧著梅蘭殊無責怪之意,心道好險,萬一她舊態復蔭,自己當真是冤枉之極,當下下定決心以後嘴巴少說為妙,免得惹禍上身。

    梅蘭聞言滿臉關切之色道:「我一時太用力了,你別在意,呆會回房我幫你瞧瞧。」

    楊飛見她神色,絕非作假,正想問她紫氣秘笈所在,客棧門口傳來頗為粗魯之聲:「小二,拿上好的酒菜來,他奶奶的,軍爺我得吃飽喝足,才有力氣繼續趕路。」

    楊飛所坐之處離門口頗遠,遠遠望去,只見兩名官兵喘著氣衝了進來,在離他不遠的桌旁坐下,店小二忙不迭點頭哈腰道:「軍爺要住店還是打尖?」

    那兩名官兵瞧衣著一名是個總旗,另一個是小旗(明朝兵制自京師到郡縣,在要害之地,如屬一郡設所,連郡者設衛,五千六百人為衛,一千二百人為千戶所,一百零二人為百戶所,轄二總旗,十小旗,官制核五千人為指揮,一千人為千戶,一百人為百戶,五十人為總旗,十人為小旗。),官雖不大,到了地方上卻囂張得很,一路傳遞公文常常不去驛所,反來滋擾民居,這兩個傢伙便屬這麼一夥,還好尋常百姓見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民不與官鬥,總是忍氣吞聲,就此了事。

    那總旗白眼一翻,喝道:「你這賤種沒聽軍爺我說要趕路麼。」

    店小二心中雖早已將他祖宗十八代操了個遍,仍連連賠笑道:「軍爺教訓得是,小的一時沒聽清楚,小的這就去備酒菜來。」

    楊飛見這傢伙哪像官兵,倒比強盜更橫幾分,忍不住皺眉對梅蘭輕聲道:「小蘭,這小官怎麼這副模樣,幸好我去年怕死沒去當兵,要不可慘了。」

    梅蘭見他竟然承認自己怕死,低聲輕笑道:「膽小鬼,小心給他們聽見了,拉你去送死。」

    沒想那總旗嗓門大,耳朵更尖,二人悄聲細語都聽得見,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飛落在地,朝楊飛大聲吼道:「你這臭小子是不是說軍爺的不是?」他到底到不是順見耳,只聽到二人似說到自己,卻沒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他身畔那小旗勸道:「總旗大人,我們呆會還要趕路,不要惹麻煩。」

    那總旗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步步向楊飛走了過來,厲喝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死,敢在背後數落軍爺的不是。」他右手已握住刀把,行到楊飛身畔之時,一刀揮出,將楊飛身前那木桌砍成兩半。

    楊飛向來膽心怕事,連聲賠笑道:「軍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給軍爺賠禮了。」

    那總旗果真沒再找他麻煩,反滿臉堆笑的瞧著梅蘭道:「小娘子是何方人氏,不知可曾嫁得人家。」看梅蘭衣著和楊飛親密情形明眼人一望便知她是楊飛妻子,他這麼說分明是故意找磋。

    楊飛方知這傢伙醉翁之意不在酒,表裡是找自己麻煩,實際上是看上他老婆(他已經當梅蘭是他老婆了),心中大怒,口中仍不露聲色,滿面堆笑道:「軍爺,她是小人的妻子。」

    那總旗冷哼一聲道:「臭小子,本軍爺又沒問你,你答什麼話?」言罷,又是一刀揮出,這次不是木桌,而是楊飛的腦袋。

    梅蘭本來想讓楊飛吃吃苦頭,可見得此景,再也按捺不住,正欲出手相救,只見眼前閃過一道黑影,那總旗一聲慘叫,大刀落地,右手掌心穿了一個血洞,不遠處木樑尚有一隻筷子,直插見底,上面血跡斑斑,這總旗右手顯然是此木筷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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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21 AM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六章 無妄之災

    梅雲清俏立於一株古樹上,遙望遠方連綿起伏的青山,輕輕歎了口氣,不知不覺間,芳心又想起了那個小無賴,不知他現在和梅蘭在做什麼。

    「姐姐在想那個小無賴麼?」李夢柔一語道破梅雲清的心事,她嬌美的聲音在梅雲清耳畔響起,忽遠忽近,飄忽不定,言畢,身形已然凝立梅雲清比鄰的那株古樹之上,背上負著那柄名揚天下的七色劍。

    梅雲清俏臉微紅,哼道:「妹妹怎可罵我的夫君作無賴?」

    「那傢伙就喜歡欺負年輕女子,不是無賴是什麼?」李夢柔言語之間,手中多出一柄紅劍,她劍勢未發,一道無形劍氣已向梅雲清直逼而來。

    「莫非妹妹也被他欺負過?」梅雲清嫣然一笑,右手纖纖食指在空中虛虛畫出一個圓圈,將那道劍氣縛在圈中,玉手一揚,將那道劍氣反擊回去。

    「姐姐,你猜呢?」李夢柔手中紅劍紅光大作,無處不在的瀰漫在二人週遭方圓十丈之內的每一寸空間,梅雲清反擊回來的那道劍氣似被束縛在一張無形大網中,進退不得,遠遠瞧去,詭異非常。

    梅雲清道:「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如何知道?」五指輕拂,那道劍氣再進半分。

    紅網束得愈緊,那道劍氣終化為烏有,只聞李夢柔嬌嗔道:「那傢伙壞死了?」

    梅雲清忽覺身邊空氣似被一點點緩緩抽空,一呼一吸間難受之極,內息急驟運轉,右手向前探去,只見那些紅光宛若萬流歸宗,被一絲絲匯入她玉手之中,片刻之後,嬌軀周圍紅光盡數散去,而手中卻多了一柄同李夢柔紅劍一般無二的紅色光劍。

    梅雲清將紅色光劍指向李夢柔,微笑道:「難道他曾對妹妹使壞?」

    李夢柔身形似閃了一閃,梅雲清光劍向外斜斜劈出之時,李夢柔已然躍過二十丈虛空,漫天紅光全數斂去,「嗡」紅劍同梅雲清光劍交實,似已格住,又似劈在空處,軟綿綿的毫不受力,難受之極。

    李夢柔手中之劍化作黃色,在烈日之下,那黃劍泛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劍尖輕顫,疾刺梅雲清胸口要害。

    梅雲清光劍化為虛有,纖纖十指急速彈出,每出一指,那黃劍便緩得一緩,待得彈到第十指之時,李夢柔手中又變作橙劍,被梅雲清夾在食中二指之間。

    李夢柔歎了口氣,輕輕抽回橙劍,還劍入鞘。

    此時跟隨梅雲清而來的七名梅花山莊高手早已同李夢柔那七名侍劍女交起手,若是單打獨鬥,那些侍劍女絕撐不過五十招,可她們組成一個極為奇妙的劍陣,攻守之間,天然若成,如此將梅花山莊中人圍在陣中,鬥得片刻,反佔到上風。

    李夢柔柳眉輕蹙道:「姐姐為何還不出劍,是看不起小妹麼?」

    梅雲清道:「我既無劍,何來出劍。」

    李夢柔滿臉驚詫的瞧著梅雲清道:「姐姐的那柄劍呢?」

    梅雲清嫣然笑道:「我把劍贈予我那夫君,只盼他能習得天下無雙的劍法,將來斬妖除魔。」她故意將斬妖二字說得頗是大聲,乃寓李夢柔妖女之意。

    「哦,那姐姐現在手中豈非無劍可用,小妹劍倒不少,姐姐要不要借去一柄。」李夢柔聞言,卻不生氣,反自背後抽出綠劍,倒轉劍身,那綠劍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捏著向梅雲清徐徐飛來。

    梅雲清怎會信她有如此好心,不動聲色的伸手去接,口中卻淺笑道:「妹妹若借我一柄,那七色劍豈非成了六色劍。」

    梅雲清手指堪堪觸到那綠劍劍柄,眼前掠過一道青光,只聞得李夢柔嬌笑道:「姐姐既然要借,小妹再多借一柄如何。」

    「既是如此,那姐姐我就不客氣了。」梅雲清尚未握住綠劍,青劍已如毒蛇般向她心口疾刺而去,相距不足一尺,形勢極是危急。

    梅雲清一聲輕吟,右手握緊綠劍,向下斜斜揮出,李夢柔那青劍似被一股無形力道所引,自梅雲清身畔滑過,饒是如此,青劍劍氣劃過,斬下她衣襟下擺,向下緩緩飄落。

    梅雲清不待李夢柔換劍,綠劍化作一道碧綠光影反擊李夢柔,「鐺」藍綠兩劍相接,這或許是七色劍首次自接,綠劍斜飛開去,梅雲清只覺右臂酸麻,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來,她心中驚異,數日不見,李夢柔武功似大有精進。

    李夢柔玉手一引,那綠劍回到鞘中,與梅雲清交手以來,她尚是首次佔得上風,不覺頗為得意的一陣嬌笑,半晌方才止住,抽出那柄威力無比的紫劍,笑道:「姐姐請接小妹這最後一劍。」

    梅雲清面色凝重,右手虛虛一握,天地驟然變色,烏雲遮日,寒氣四起,酷若嚴冬,二人足下所立那株古樹枝條飛舞,樹葉紛紛落下,似利箭般自四面八方向李夢柔激射而去。

    李夢柔玉手紫劍爆出一團紫光,那些較之利箭更強三分的樹葉遇到紫色光華頓成齏粉,天上烏雲似也被那紫色光華破開,一縷陽光自當中透入,照向場中二人。

    梅雲清劍意忽起,空無一物的右手虛虛劈出一劍,烏雲再起,寒意大作,天際竟然飄起雪花。

    劍氣逼人而來,李夢華望著手中空無一劍的梅雲清,玉容微現訝色,嬌叱一聲,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紫光直襲梅雲清。

    紫劍竟似與實劍相格,被梅雲清劍意格在三丈之外,「蓬」的一聲巨響,那古樹吃力不住,被硬生生地摜入地中,直沒入頂。

    李夢柔被逼得遠遠蕩了開去,以極為優美的姿勢在半空轉了一圈,在她全力催運之下,那紫劍劍尖射出一道長達三丈的紫色光華,再襲梅雲清,遠遠看去,極是好看。

    梅雲清哼了一聲,虛虛再度揮出一劍,二人相距六丈再度相接,齊齊一聲悶哼。

    李夢柔再次飄退半空,內息運轉之間,俏臉抹過一絲艷紅,顯是強行壓制所受內傷所致。

    梅雲清花容慘淡,七竅之中盡皆滲出血絲,神色駭人之極。

    李夢柔凝立半空,宛若九天神女,忽然一聲嬌喝,七色劍盡皆出鞘,只見她身形似閃了一下,竟爾憑空消逝不見。

    再見之時,李夢柔手持紅劍已在梅雲清身前丈許之處,梅雲清彈指揮出,彈在她紅劍劍身之上,發出「鐺」的一聲輕響。

    李夢柔身形尚未淡去,左側又現出一個手持黃劍的李夢柔向她攻來。

    「分光掠影。」梅雲清冷哼一聲,內息運轉,將嬌軀週遭七個李夢柔同時攻來七色劍一一格開。

    「姐姐的那個未婚夫真的好壞,小妹勸姐姐趁早離開他。」李夢柔攻勢愈加凌厲,一氣之下攻出四十九劍,卻仍有閒瑕談笑風聲。

    梅雲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本欲從李夢柔說話之時辨她劍勢所向,但李夢柔聲音飄忽不定,便知此法行之不通。

    梅雲清一口氣格住李夢柔七七四十九劍,方緩過一口氣道:「妹妹到底受了他什麼欺負,竟如此離間我和他之間的感情?」

    李夢柔一字一字嬌笑道:「他跟小妹已經」

    梅雲清心神一顫,身形緩得一緩,李夢柔手持紫劍差點破其守勢,大驚之下,急急凝定心神,堪堪守住破綻。

    梅雲清沉聲道:「已經怎麼了?」

    李夢柔緩緩道:「已經有夫妻之實了。」她說話聲音極微,僅二人可聞,手下卻如疾風暴雨般再攻一百四十劍。

    梅雲清嬌軀一顫,芳心思緒紛亂,玉手緩得一緩,李夢柔七色劍立時乘虛而入。

    梅雲清胸口一涼,已被李夢柔青劍刺中,她回過心神,雖然不知李夢柔之言究竟是真是假,但李夢柔欲用此言分她心神之意卻是不言而喻,可惱自己卻為了那個小無賴吃醋,竟致差點喪命。

    梅雲清強攝心神,總算不致再中一劍,但她心知自己現下身受重傷,照此情形下去尚不知能支撐多久,而孫姨她們七個亦不知近況如何。

    李夢柔仍是笑容滿面,低聲嬌笑道:「那無賴偷看小妹洗澡,小妹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他看了,實在無顏再嫁他人,只好從了他。」

    梅雲清忽爾想起楊飛托南宮博轉告之言:我對不住你,但以後決計不會了。初聞尚莫名其妙,此刻想來,難道指的便是此事,再次分神之下,又被李夢柔刺中一劍。

    這次卻是被李夢柔以藍劍傷及左肩,梅雲清此處在那晚被葛天雄偷襲之時曾經受傷,雖已痊癒,但此刻又中一劍,舊傷新傷一齊迸發,她再也抑制不住,香唇一張,噴出一口血霧來。

    李夢柔反歎了口氣,只需再過數招,梅雲清便將喪身在她劍下,可想起那日在玉池湖畔將楊飛救走之人,心中毫無高興之情。

    梅雲清傷心、失望、難過諸般滋味一起湧上心頭,兼之身受重傷,神智已近乎昏迷,純憑意識格擋七色劍攻勢。

    李夢柔忽然一聲嬌叱,在眨眼之間,七色劍再攻二百八十劍,顯是意欲一舉將梅雲清擊敗。

    在這生死之間,梅雲清只覺天地間似乎靜了下來,這種感覺她非常熟悉,正是那日與葛天雄一戰使出那驚天一劍時的境界,那一刻似已遺忘的一切紛至沓來,一一湧上心頭,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她不覺微微一笑,輕輕揮出一劍。

    李夢柔見她如此自信神色,芳心滿是疑惑,心想難道梅雲清仍有反擊之力。

    梅雲清一劍劈在空處,李夢柔二百八十劍所有劍勢似被海綿吸收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夢柔虛影斂去,手中七色劍黯然失色,她呆呆立在梅雲清身前三丈之處,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用盡全力攻出的二百八十劍竟爾被梅雲清如何輕鬆破去。

    梅雲清手中多了一柄七色斑瀾的無形長劍,這正是李夢柔那二百八十劍劍氣所聚,較之當日殺死葛天雄那一劍更勝一籌。

    梅雲清輕歎一聲,瞧著李夢柔的眼色之中竟滿是憐憫之意,歎息一聲,手中無形劍輕飄飄向李夢柔刺去。

    李夢柔只覺氣機鎖定,鬥志被奪,竟連還手之力亦是全無,魂飛魄消之下,手中七色劍無力的抬起格出。

    「啊」遠遠傳來一聲慘叫,梅雲清心中一寒,此聲她極是熟悉,正是梅花山莊中人,心念電轉,劍勢突變。

    李夢柔只見梅雲清嬌軀一晃,宛若鬼魅般消逝在虛空之中,她性命得脫,方鬆了口氣,只覺週身香汗淋漓,天下竟有此等劍法。

    梅雲清躍過百丈虛空,驀地出現在那七名侍劍女身畔。

    那七名侍劍女見到梅雲清突然出現在自己身畔,那李夢柔豈非形勢不妙,七女自幼一起習劍,心中雖驚,心有靈犀,齊齊一聲嬌喝,劍陣突變,放過梅花山莊那已是強弩之末的七女,七支七色長劍齊齊攻向梅雲清,威力竟似不在李夢柔七色劍全力施展之下。

    「天外飛虹加驚天一劍,究竟是何威力。」梅雲清芳心掠過這個念頭之時,她手中無形劍已和七女劍勢相接。

    劍式甫接,「鐺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卻非兩劍相交之聲,而是七名侍劍女手中那七支同七色劍一般無二的七色彩劍皆被震成碎片,在空中碰撞所致。

    那七支彩劍碎片反激回去,只聞三聲慘叫,立時便有三名侍劍女喪命當場,皆是被割成肉塊散落一地,死狀之慘,生平未見。

    另外幾名侍劍女也好不到哪去,雖逃過此劫,但梅雲清劍氣已然臨身,其中三女稍加格擋,便被劍氣震成肉泥。

    唯獨紫衣侍劍女武功在眾女之中最高,僅遜了李夢柔一籌,卻也只多活了一刻,梅雲清餘下劍勢加在她身上,只見她週身泛起一道淡淡霧氣,連慘叫之聲亦無,已然消逝不見,屍身亦未留下一絲半點。

    「楊飛,你現在在幹什麼?」梅雲清真元耗盡,芳心掠過這個念頭,再也支撐不住,自半空墜了下去。

    *******************************

    「什麼人?」那總旗撫著鮮血淋漓的右手,痛得滿頭冷汗,神智尚算清醒,目光在大堂中所坐之人身上一一掠過,厲喝道:「竟敢傷害朝廷將官,不怕滅門九族麼?」

    堂中有些座客見勢頭不對,已然偷偷溜回客房,緊閉房門,生怕惹禍上身。

    楊飛亦是其中一員,悄悄向梅蘭打了個手勢,正欲趁那總旗老大在此大呼小叫準備逃之夭夭時,那小旗一聲大喝道:「臭小子,你想跑哪去?」

    楊飛賠笑道:「小人妻子身體有些不適,小人送她去看大夫。」

    梅蘭心道你這小無賴可真會胡謅,我哪裡不適了,倒是你身子尚未痊癒,反在這活蹦亂跳。

    那總旗這才回過神來,瞧著楊飛,冷哼一聲,殺意大盛,緩緩拾起地上的軍刀,連傷處似也不覺得那般痛了,恨恨道:「都是你這臭小子。」他找不到傷他之人,自是只能將怨氣出在楊飛身上。

    楊飛早知情況不妙,被那總旗瞪得連退數步,滿臉媚笑道:「小人該死,小人不對,小人這就滾得遠遠的,軍爺眼不見心不煩,小人以後再也不會在軍爺眼前出現。」他拉著梅蘭邊說邊退,此言未畢,已然到了客棧門口,再退一步,便可逃之夭夭。

    「你想逃到哪裡去?」那總旗大刀疾揮,向楊飛直劈而來,他的刀法不似江湖中人常見刀法,有虛有實,而是士卒上陣殺敵所用,刀刀大開大闔,用盡全身氣力,大有一往直前之勢,尋常之人只需一刀便會就此了帳。

    若是楊飛尚未受傷之前,還可憑著在鏢局學得的那些粗淺拳腳功夫抵擋數招,可他此刻重傷未癒,連行動也不大靈光,更別說騰挪閃躲,避開刀勢,他亦不知梅蘭會否幫他這個老公擋下這一刀,只覺心中發毛,直嚇得面如土灰。

    梅蘭見他如此膽小,不覺皺起眉頭,正想出手,只聞「錚」的一聲,面前多出一人,那人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持著一隻金光閃閃的長笛,滿臉含笑的架住那總旗的大刀。

    那總旗雙手握住刀柄,使出吃奶的勁向下壓去,那書生金笛卻是紋絲不動,欲待回刀再劈,卻又只覺一股極大的黏力將他大刀緊緊黏住,抽之不得,大驚之下,心中忽然省悟,大喝道:「原來是你這個窮秀才暗算本軍爺。」

    旁邊那小旗見得總旗情形,心知那書生必是武林高手,以他們二人身手,哪討了好去,心念急轉,趁著眾人都在注意總旗,偷偷從窗口跳了出去。

    那書生瞧來極是文弱,臉上卻滿是與他外表不相襯的殺氣,倒比那總旗更盛三分,冷哼一聲道:「你們這些所謂的邊關將士平時見了韃靼人跑得比兔子還快,欺壓良民百姓倒是一流好手。」

    梅蘭望著楊飛,似笑非笑道:「你是良民麼?」

    楊飛本欲打趣幾句,可此刻情勢危急,又惹上官府,心中害怕,竟吶吶說不出話來。

    那總旗正在拚力抽刀,哪有閒瑕說話,忽然雙手一輕,身體向後仰倒,後腦勺狠狠的磕在一張木桌桌角之上,立時昏了過去。

    那書生未想這傢伙如此膿包,不覺啞然失笑,回首對楊飛道:「二位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恐怕官府中人馬上便來,那時二位便難脫干係了。」

    楊飛正想點頭應是,卻見梅蘭滿臉鄙夷之色,心中豪氣陡生,大聲道:「兄台救我夫婦二人性命,我們若就此離去,豈非落個不義之名。」

    那書生目現讚賞之色,揖手道:「在下丁文松,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楊飛亦還禮道:「在下楊飛,她是拙妻梅蘭,承蒙丁兄救命大恩,實在不勝感激,他日必有所報。」按照習俗,女子出嫁從夫姓,在外人面前也僅說娘家姓氏,楊飛不知規矩,連梅蘭的閨名都報出來了。

    丁文松一看便知二人僅有夫妻之名,才鬧了這麼個笑話,暗暗好笑,道:「楊兄客氣了,此處非久留之地,我們換個地方把酒言歡如何?」

    楊飛連連稱是,回頭瞧了梅蘭一眼,正含笑看著自己,似在說:這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

    那掌櫃方才一直躲在櫃檯之處,見得幾人似欲離開,方湊了上來,哭喪著臉道:「三位客官,這事鬧得如此之大,可又如何是好?」

    丁文松皺皺眉頭自囊中摸出一錠十兩的元寶道:「我們這便離去,這錠銀子是打壞的桌椅錢。」

    那掌櫃千恩萬謝的接過銀子,雖說呆會官府來人還有一番麻煩,卻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梅蘭忽道:「我去收拾一下行囊。」言罷,輕輕巧巧的掠過數丈,躍上樓去,這一手輕功亮得頗是漂亮。

    丁文松向楊飛道:「大嫂武功不弱,倒是在下多事了。」

    楊飛忙道:「哪裡,哪裡?」

    丁文松忽想起一事,俯身自那總旗身上搜出一封火漆封好的軍函,正欲拆開,楊飛大驚道:「丁兄,這可不好吧。」

    光傷害朝廷信使這罪名已是極大,再拆邊關軍函,那是滅門九族之罪,楊飛可不想遭此橫禍。

    丁文松淡然一笑,卻不依他之言,仍然將軍函拆了開來,瞧了一眼,憤然道:「蘭州軍情告急,那汪直老賊不派兵增援,反要蘭州總兵便宜行事。」言罷,雙手一搓,竟將那軍函搓成粉末。

    楊飛心想我連蘭州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你跟我說有屁用,只要你不將我似這軍函一般搓成細粉便成,他心中雖有此意,口中卻唯唯應諾。

    丁文松瞧他神色,便知這傢伙不是什麼憂國憂民之士,含笑道:「小弟讓楊兄見笑了。」

    楊飛賠笑道:「看丁兄壯志未躊,顯是飽讀詩書之士,為何不搏取功名,為朝廷效力。」

    丁文松道:「小弟原來亦是這般認為,可當今朝廷腐敗,皇帝昏庸,宦官專權,一般文人哪有出頭之日。」

    楊飛跟這傢伙說話頗覺無味,什麼朝廷腐敗、皇帝昏庸、宦官專權又關他屁事,但又不好不接言,只得呵呵乾笑兩聲道:「是極,是極。」

    丁文松哪還不曉得他心中極是不耐,心中亦是大覺無趣,還好這時梅蘭行下樓來,身上負了一個包袱,手中拿著飛雲劍,嫣然笑道:「我們走吧。」

    楊飛見了那包袱,心想紫氣神功莫不是在包袱之中,湊到梅蘭身畔,涎著臉笑道:「娘子,還是讓為夫幫你拿包袱吧。」

    梅蘭哪會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心道你這小無賴到現在還不信我,哼了一聲道:「相公重傷未癒,不用勞煩相公了。」

    丁文松忽覺這夫妻二人頗是有趣,時而如膠似漆,時而形同陌路,但此處實在不宜久留,笑道:「我們快走」

    他此話尚未說完,只聞門外有人冷哼道:「丁兄想逃到哪去?」

    丁文松臉色陡變,向楊梅二人低聲道:「楊兄同嫂夫人先逃,小弟在此抵擋一陣。」言罷,也不待二人應允,一揮金笛,便即衝出屋去。

    只聞得門外喊聲四起,楊飛心裡發慌,低聲問梅蘭道:「小蘭,我們也逃吧。」

    梅蘭哪想他剛剛還說得慷慨激昂,這會卻這般沒有義氣,歎了口氣道:「我那黃膘馬尚在後院,你騎它從後門逃出城去,憑它的腳力,官差必追你不上。」

    楊飛聞她之意,似欲留在此地同丁文松一起禦敵,不覺一怔道:「那你不走麼?」

    梅蘭點點頭,又自懷中摸出那本紫氣神功秘笈,連同包袱一起塞到他手中道:「還你的寶貝,別再找我要了。」

    楊飛聞她話中諷刺之意,心想怎能讓女人看不起,心裡一橫,大著膽子道:「我不走了,陪你一起殺敵。」他抱著包袱,只覺極是沉重,心知裡面皆是銀兩。

    梅蘭「撲嗤」一笑道:「你殺雞還差不多。」心知楊飛是為了她方才留下,芳心一甜,又柔聲道:「你留在此處反成累贅,還是先逃出城去,你先到太原等我,以我的武功,自保應沒什麼問題,待我離開此地,必去找你。」

    楊飛本欲再說,但又想實情確是如此,便道:「那你多多保重,我在太原等你,等你不到便在那住一輩子。」

    他此言大有情意,梅蘭聽得俏臉一紅,嬌嗔道:「誰要你等我一輩子。」伸手在他背後一推,楊飛身不由已向通往後院的房門奔去。

    見得楊飛自門口消失不見,梅蘭歎了口氣,聞得屋外打鬥之聲愈加激烈,抽出飛雲劍喃喃道:「小姐,願你保佑小蘭今日殺出重圍。」忽想這句話有些不吉利,輕罵了一聲,正欲揮劍衝出,那丁文松卻手持金笛,滿身血污的退了回來,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殺得真是痛快。」

    梅蘭柳眉緊蹙,心道此人莫不是有毛病,身處險境還這般高興,卻又不好說出口來,問道:「丁大俠,外面情勢如何?」

    丁文松道:「這客棧周圍街上佈滿官兵,我們只怕插翅難飛,咦,楊兄呢?」

    「他不會武功,我著他先行離開了。」梅蘭說話之時,楊飛正慌慌張張的退入大堂,原來他到了後院,見到院牆之上儘是手持火把的官兵,只得退回,心道自己這下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鐺」丁文松金笛一揮,擋下一顆鐵蒺藜,那鐵蒺藜卻不墜地,反化作無數碎片爆散開來,四處飛濺,那碎片片片泛著藍光,顯是含著劇毒。這種鐵蒺藜天下只有一派才有,別無分號。

    丁文松金笛化作一片金幕,將身前碎片盡皆震落到地,冷笑道:「唐門何時成了朝廷的走狗了。」

    梅蘭舞動飛雲劍,她不斷要防備自己身畔,還得顧忌楊飛那邊,是以一時手忙腳亂,堪堪將那些鐵片擊落在地。

    梅蘭輕聲對楊飛道:「你找個安全隱密之處藏起,千萬不可露面,這客棧人多,官府之人一時認你不出,或可矇混過去。」

    楊飛點點頭,柔聲道:「那你也得小心。」他瞧瞧店內,往客棧那結帳櫃檯藏去,這裡離門口不遠,既寬又大,藏在桌下誰也瞧不見,又可觀戰,當真是個絕佳去處。

    他到了櫃檯之下,卻不想客棧掌櫃也藏在此處,兩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如何是好,情形尷尬之極。楊飛心想咱哥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藏到一起了,但轉念又想你個老傢伙算什麼英雄,不過自己也是,心中不覺苦笑。

    梅蘭瞧瞧地上猶自昏迷不醒的總旗,心道此人留著總是個禍害,銀牙一咬,那總旗一聲慘叫,胸口鮮血飛濺,已然被她一劍殺死,當真死得糊里糊塗,見了閻王爺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丁文松滿臉讚賞之色,笑道:「嫂夫人真是女中英傑。」

    梅蘭皺眉道:「哪裡,哪裡?」心想你言下之意豈非說我丈夫是個孬種。

    丁文松倒並無此意,呆了一下,省得梅蘭話中之意,正欲解釋,又聞門外先前那人道:「丁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丁文松冷笑道:「閣下何人,為何不進來一述?」

    那人笑道:「丁兄貴人多忘事,丁兄上月在陝西作案之時,譚某便曾與丁兄緣慳一面。」

    丁文松這時方才想起此人來歷,冷哼道:「原來是錦衣衛的譚千戶,閣下不遠千里追著在下來到山西,真是精神可嘉。」

    梅蘭忽然想起,陝甘一帶有一個金笛秀士,為人行事率性而為,在江湖之中毀譽參半,性喜與官府作對,卻想不到是眼前這個丁文松,此事鬧得如此之大,還出動錦衣衛,想必亦是因他之故,她與楊飛只是恰逢其會,惹禍上身。

    客棧門口緩緩行進三人,前面一人丁文松認得,正是先前與他說話的錦衣衛千戶譚嵩,另一人四旬上下,一身精瘦,目光矍爍,雙手戴著鹿皮手套,想必是剛才以鐵蒺藜偷襲二人的唐門高手,而後面那人正是之前逃去的小旗。

    譚嵩見得堂中二人,嘿嘿笑道:「幾日不見,丁兄便多了個姘頭,當真可喜可賀。」

    他話未說完,梅蘭一聲嬌叱,飛雲劍化作一道白練,劃破三丈空間,向他直襲而去,她氣惱譚嵩辱他清白,是以一出手便用盡全力,毫不留手。

    譚嵩右手揮出一格,「鐺」的一聲,以飛雲劍之利,竟削之不動,細看之時,原來他雙手之上戴著精鋼護手,便梅蘭這一劍何等之威,直震得右手猶自隱隱發麻。

    梅蘭招變「寒梅吐蕊」,再度攻去,譚嵩臉現訝色道:「丁夫人原來是梅花山莊中人,丁兄何日介紹天下第一美人與譚某認識認識。」

    丁文松聞言笑道:「等譚千戶能在梅花劍法下逃過一命再說。」

    「寒梅吐蕊」招式繁複,梅蘭雖不似梅雲清那般能化繁為簡,卻也習得極為純熟,使將出來威力極大。

    譚嵩是少林俗家弟子,內外皆修,擅長鷹爪功,雙手曲指成爪,幻起漫天爪影,將梅蘭劍勢一一格住,他內力修為本較梅蘭為高,硬接之下直震得梅蘭虎口發麻,飛雲劍差點脫出手去。

    丁文松本欲援手,但見梅蘭劍法精妙,一時尚不至落敗,而且旁邊那唐門高手虎視眈眈,唐門暗器天下無雙,其毒見血封喉,江湖中人無不忌憚三分,他不但得小心提防那人攻向自己,亦需防他偷襲梅蘭,是以一時並未出手。

    譚嵩眨眼之間已擋了梅蘭九九八十一劍,梅花劍法江湖聞名,究竟非同小可,擋到第八十二劍時他身形一緩,右手雖已格住飛雲劍,但梅蘭劍氣已然傷及他右臂,不由一聲悶哼。

    梅蘭再出一劍,譚嵩心中一驚,雙手全力回守,心想這臭娘們武功為何這般之高。

    梅蘭飛雲劍堪堪刺到譚嵩面前,忽爾招變「白虹貫日」,轉向朝離她不遠站在門口的小旗攻去。

    那小旗正在觀戰,哪料得梅蘭忽然攻他,大駭之下揮刀格出。

    「鐺」的一聲輕響,以飛雲劍之利,普通軍刀哪能不斷,小旗只覺頸口一涼,頭顱已然飛出門外,滾出老遠。

    梅蘭心知此次自己能與丁文松全身而退已是萬幸,更何談帶走楊飛,最佳策略莫過她與丁文松退走,楊飛在這混水摸魚,憑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大有可能矇混過關,故此將這最後知情之人除掉。

    楊飛從櫃檯下的小縫將堂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眼見梅蘭大發神威,心中不禁得意之極,亦暗自慶幸梅蘭現在是他老婆,不是他仇人。

    那無頭屍首頸口噴著鮮血砰然倒下,譚嵩臉色鐵青,他此次邀得唐門三公子唐備前來捉拿丁文松,料定必手來擒來,誰知突然冒出一個梅蘭,一個照面之下不但傷了自己,還讓他們折了一人,雖說此人無關緊要,但令他顏面大失卻是不爭事實。

    丁文松神色輕鬆,調侃道:「這位不知名的唐兄為何還不出手,是不是想等自己人都死光了再向朝廷邀功。」

    「千戶大人。」門口又奔進三人,向譚嵩齊齊施了一禮,顯是見了那小旗的頭顱,知道情況不妙,進來援手。

    唐備忽然一聲冷哼,右手輕揚,飛出兩點寒星分襲丁梅二人。

    丁文松哈哈笑道:「不知名的唐兄總算出手了。」說歸說,手下卻不敢怠慢,金笛一揮,那鐵蒺藜恰好自笛孔飛入,只聞得一陣輕響,丁文松反手一揚,無數寒光自笛口飛出,直奔唐備而去,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以如此手法應付唐門鐵蒺藜者當真是絕無僅有,天下只他一人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沒有過人的眼力和膽量,誰敢如此托大,這麼去接唐門暗器。

    楊飛瞧了,心中極是不服,暗暗哼道:沒事耍什麼酷,送了命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那唐備自幼練習暗器,接暗器的功夫自然也是一流,左手一揮,將那些寒光盡數收入手中,但那些鐵片蘊含丁文松內力,他接得手中,身形不覺晃了一晃。

    反觀梅蘭應付得便不是那般輕鬆愉快了,她飛雲劍劍尖甫觸鐵蒺藜,未待其爆散開來便即招變「蒼松迎客」,飛雲劍化作一團銀光,那些寒星沒入銀光之中,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被她一一化去,總算有驚無險。

    唐備未待她變招,袖中又飛出三道黑影,細細一看,方知是三支梅花鏢。

    若是普通梅花鏢梅蘭化解還不是稀鬆平常,可是唐門的梅花鏢誰知道藏了什麼古怪,她不敢硬接,嬌軀一晃,閃過兩支梅花鏢,飛雲劍輕輕劃了一個圓圈,將那支梅花鏢圈在圈中,不以劍身相觸,純以氣勁相格,束在劍圈之中。

    異變陡生,那兩支被她閃過的梅花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又向梅蘭飛來。

    梅蘭飛雲劍一揮,圈中那支梅花鏢斜斜向譚嵩飛去,譚嵩正欲揮手接住,唐備大喝一聲:「不可。」自袖中又飛出一支梅花鏢飛向譚嵩。

    那支梅花鏢與梅蘭反擊而至的梅花鏢輕輕一觸,忽然變向,飛向梅蘭胸口,卻處發先至,同另兩支梅花鏢分作不同方向直襲梅蘭週身上下。

    譚嵩大喝道:「這臭婆娘交給唐兄,其他人一起招呼姓丁的。」言罷,縱身上前揮爪向丁文松攻去。

    其他三人巴不得離唐備遠一些,免得被其暗器誤傷,齊齊應道:「是,千戶大人。」便即同譚嵩一起圍攻丁文松。

    丁文松武功頗高,以一敵四,仍如閒庭散步,與譚嵩四人戰個半斤八兩,不分上下,五人都怕唐備暗器波及自己,是以越打越遠,到了客棧大堂的另一角。

    這客棧大堂頗大,打將起來也不覺擁擠,不過場中那些桌椅板凳大半遭殃,聞得一陣陣砰砰磅磅之聲,客棧掌櫃聽得直是肉痛,楊飛心中卻是暗暗好笑,從包袱中摸出三錠十兩一個的銀子遞到他面前,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說這些算我的帳。

    那掌櫃眼中滿是感激之色,一揖手向外指了指,又狠狠揮揮拳頭,那意思卻是說你的好意老哥我領了,外面的官兵都是些混帳王八蛋,只盼你的朋友能幫我狠狠教訓他們。

    楊飛點點頭,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二人在這打著啞語,梅蘭的情形卻極是危急,四鏢齊至,梅蘭顧不得許多,飛雲劍揮動之間,不分先後同時擊中那四支梅花鏢,還好那些梅花鏢並不似唐門鐵蒺藜一般爆開,遠遠蕩了開去。

    梅蘭正欲上前搶攻,唐備冷笑一聲,雙手再場,又飛來數點寒星,這次卻是三顆鐵蒺藜和一支梅花鏢,那梅花鏢速度極快,與被梅蘭盪開的梅花鏢一一相觸,化作一個十字飛向梅蘭,而那三顆鐵蒺藜卻似有一隻無形大手托著緩緩而行。

    梅蘭知道那梅花鏢不會散開,放心許多,飛雲劍抖出一道劍幕,再次將五支梅花鏢擊飛,而那三顆鐵蒺藜突然加速,在空中自相一觸,爆散開來,只見梅蘭週身三丈之內,儘是那劇毒無比的鐵片。

    梅蘭劍幕舞得密不透風,卻仍有數點寒星透入,她只覺胸口一涼,一片酥麻之意自那裡向全身漫延開去,心知已中唐門之毒,銀牙一咬,馭劍向譚嵩後背凌空擊去,此刻只有丁文松尚可救她,也只有她解得了丁文松之圍。

    丁文松偷眼瞥得此景,金笛不動聲色全力攻向譚嵩,另三人只見他全身空門大開,不覺一楞。

    丁文松所求便是此等機會,譚嵩武功本較丁文松遜了一籌,右臂先前又被梅蘭劍氣所傷,在丁文松全力猛攻之下,正自連連後退,根本無瑕顧及身後,待得背心一涼,飛雲劍劍尖自胸口透出之時,方自驚覺,發出一聲慘叫。

    丁文松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梅蘭,拖著出氣多進氣少的譚嵩,自客棧屋頂破出,那些埋伏在四周手持強弩的官兵正欲放箭,丁文松大喝道:「你們千戶大人在我手上,不要命的便射箭。」

    那些官兵呆了一呆,丁文松將譚嵩一腳踢飛,金笛飛出無數寒星,只聞一陣慘叫,官兵合圍之勢立解,待得唐備同另三位錦衣衛高手趕出屋外時,他已抱著梅蘭逃之夭夭,只餘一些外圍官兵稀稀落落的射了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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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56689 發表於 2012-2-28 02:22 AM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七章 牢獄之苦

    「莊主。」孫姨一聲驚呼,急急接住梅雲清,另外六人則將她圍在正中,以防李夢柔趁機偷襲。

    李夢柔見得那一劍之威,呆立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此刻梅雲清既已無再戰之力,餘人尚不放在她眼中,最後勝利之人終究是她,李夢柔思及此處,不覺一陣嬌笑,七色劍斜指七人,冷哼道:「留下梅雲清,本姑娘今日便放你們一條生路。」

    「休想!」除孫姨要照顧梅雲清外,其他六女齊喝一聲,聯袂向李夢柔攻來。

    「要找死麼?」李夢柔一聲輕哼,空中掠過一道艷麗的七彩光華,最先出手那名梅花山莊高手只覺手中長劍一輕,眉心一涼,還回過神來,已然香消玉隕。

    她們聯手竟然抵擋不住李夢柔一招半式,另外五女見此情形,心中雖駭,卻更激起同仇敵愾之心,死命向李夢柔攻去。

    李夢柔淡然一笑,七色劍再度分解,五女每人頓覺自己周圍各有七個李夢柔手持一支彩劍向己圍攻,李夢柔竟以一己之力,化身萬千,反去圍攻梅花山莊五女。

    那梅花山莊五女皆是江湖中成名高手,未想武功與初出茅廬的李夢柔差得如此之多,心中皆想莊主方才與此女戰得不分勝負,難道她們與莊主亦差得如此之多。

    只過得片刻功夫,又聞兩聲慘叫,便有兩女被李夢柔一劍穿心,立時命喪當場,這哪是高手對陣,分明是場屠殺。

    餘下三女齊齊退去,護在孫姨周圍,若她們仍一意孤行,強行再戰,豈非是些不知好歹的大傻瓜,但此時此刻,還有何人能夠敵得過這妖女。

    鮮血順著七色劍那七支劍尖緩緩淌下,猶若一條五彩斑瀾七頭怪蛇,令人觸目驚心。

    李夢柔俏臉生寒,殺氣大盛,一身綠衣上綻滿血漬,便若地獄魔女,緩緩一步步向五女所在之處行來。

    僅那肅殺之氣已壓抑得令人精神崩潰,若非幾女自幼習劍,心志堅定,早已棄劍而逃。

    李夢柔充滿殺氣的美目一寒,七色劍緩緩揮起,正欲出手,忽爾反手揮劍一格,面前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來,那人六旬上下,鬚髮花白,仙風鶴骨,背後負著一柄古樸拙雅的寶劍,淡然看著李夢柔。

    李夢柔厲喝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道:「老朽劉純陽。」他此話說得不疾不徐,聲音雖然不大,傳入李夢柔耳中,卻如洪鐘齊鳴,震耳欲聾,顯然內功精湛之極。

    李夢柔冷哼道:「你便是華山派掌門『無影劍』劉純陽?我南海幻劍派與華山派素無怨仇,劉掌門為何阻擾晚輩行事?」劉純陽到底是一代宗師,她雖武功了得,亦有所忌憚,言語之間尚算客氣。

    孫姨將猶自昏迷不醒的梅雲清交到一名同伴手中,向劉純陽深深行了一禮,恭聲道:「晚輩見過劉老前輩。」她年歲已是不小,卻仍較劉純陽低了一輩,當年她初出江湖之時,劉純陽成名已久,還曾得他提攜之情,故此稱他劉老前輩,而不叫劉掌門。

    劉純陽微笑道:「小芙,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孫姨徐娘半老,已有一把年紀,聞得劉純陽叫她小名,老臉一紅,方道:「多謝劉老前輩救命之恩,他日華山派若有差遣,梅花山莊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純陽淡然道:「華山派與梅花山莊同屬名門正派,相距又近,自當同氣連枝,互為援手。」他此話表面是說給孫姨聽,內裡卻是答覆李夢柔方纔之言。

    「既是如此。」李夢柔七色劍七彩光華大作:「多管閒事的老匹夫,受死吧。」她自說話時開始出招,此話說完,已然劃破十丈虛空,刺中劉純陽胸口,芳心正自大喜,手中一輕,七色劍卻刺了一個空,劉純陽此身法同她那分光掠影有異曲同工之妙。

    劉純陽若有若無的聲音在李夢柔身後響起:「小姑娘年紀輕輕,火氣倒蠻大。」

    李夢柔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七色劍回手向後攻去。

    「鐺」劉純陽終於再度出劍,卻是一現即沒,宛若從未出手一般。

    李夢柔柳眉微蹙,嬌叱道:「老傢伙,你就這麼喜歡裝神弄鬼麼?」

    劉純陽涵養功夫倒好,他堂堂一派掌門,被李夢柔老匹夫前,老傢伙後,猶自不慍不火,滿臉笑意道:「老朽劍法太差,自然只能裝神弄鬼,唬唬壞人了。」

    李夢柔未想堂堂華山掌門竟是這麼一個憊懶之人,芳心不覺啞然失笑,一聲嬌喝,七色劍挽起一朵朵劍花,卻是江湖上極為常見的「靈蛇吐信」,只是一條蛇有七個頭,瞧來自然顯得極為怪異。

    劉純陽老眼爆起兩點精芒,只聞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他手持著一柄古劍在那七道光華中似雨中飄萍左格右擋,全然不復無影之名。

    李夢柔忽爾一聲嬌笑,遠遠退去,七色劍還劍入鞘,方道:「老傢伙,本姑娘打不你,你也別想贏我,來日咱們再戰,後會有期。」言罷,身形一晃,已至百丈之外,眨眼之間,已然不見。

    孫姨道:「劉老前輩為何不留下那妖女?若讓她這麼逃去,實在是個禍害?」

    劉純陽苦笑道:「那妖女年紀雖輕,武功之高,老朽生平僅見,再打下去,說不得這條老命會送在她手上。」望了猶自昏迷不醒的梅雲清一眼,皺眉道:「梅莊主傷得不輕,老朽身上尚帶得一瓶三清丹,治療內傷頗有靈效,小芙拿去與梅莊主服用,或許有效。」言罷,手中似變魔術般多了一個黑色瓷瓶,緩緩向孫姨飛來。

    三清丹是華山派療傷靈藥,江湖聞名,尋常武林中人千金難求,孫姨聞言大喜,接過那瓷瓶,對劉純陽喚她小名也不那般在意了,連忙倒出一顆與梅雲清服下,這才向劉純陽道謝道:「多謝劉老前輩,卻不知您老怎知梅花山莊會有此劫?」

    劉純陽道:「還不是我那小徒弟吳雲鶴,活像死了八十老母般回到華山,問起他來方知南海幻劍派派出這麼一個年輕高手前來中原,老朽見獵心喜,想見識一下名聞天下的七色劍,只好拉下老臉下山瞧瞧,不想剛好碰上。」

    「那可真是多謝劉老前輩了。」孫姨又躬身行了一禮。

    劉純陽發出一股內勁,虛虛將她托起,哼道:「這麼多年不見,你何時變得如此多禮了,我還是喜歡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孫姨沒想他說出這等為老不尊的話來,老臉一紅,似想起年輕時初闖江湖時的情形來。

    劉純陽又問:「那個孫小子呢?」

    孫姨道:「他現在在長安幫忙山莊打理生意。」

    劉純陽哼了一聲道:「那你們豈不是勞燕分飛,梅花山莊這些臭規矩可真是害人不淺。」

    孫姨神色黯然,輕輕嗯了一聲,梅花山莊莊規所限,凡梅花山莊出嫁女子仍需留在山莊之內負起保護之責,而梅花山莊內莊除莊主夫婿外從不留男子住宿,孫掌櫃也不例外,故他只能遠居長安,每年只能與妻子見得數面。

    劉純陽歎了口氣道:「天下規矩如此之多,卻沒有貴莊這麼不近人情,罷了,罷了,這是貴莊的規矩,老朽也不好多加指責,貴莊離此不遠,想必那小妖女不敢再如此造次,老朽告辭了。」言罷,便即向西行去,他看似緩步而行,每一步踏去卻有數十丈之遠,轉瞬之間,便已消失在視野之中。

    孫姨亦道了一聲「告辭」,望著他遠逝的背影,歎了一口氣,抱著梅雲清向梅花山莊掠去。

    ********************************

    「這裡誰是主事的?」問話的是臨汾捕頭張涯。

    此刻大堂之內一片狼藉,那幾具屍首早已搬去,而客棧中人全部被官差趕了出來,聚在堂中。

    梅蘭和丁文松逃走後那些錦衣衛盡皆追蹤而去,而這些善後的芝麻綠豆小事自是交給此地官府來辦。

    客棧掌櫃匆匆自桌下鑽出,滿臉堆笑道:「張捕頭,小人在這。」他與這張涯打過幾次交道,頗為熟稔。

    「王掌櫃。」張涯以前受過王掌櫃的好處,不好再大呼小叫,哼了一聲道:「客棧裡有朝廷重犯,這是怎麼回事?」

    王掌櫃哭喪著臉道:「張捕頭,你也知道我們開客棧的開門做生意,來的客人龍蛇混雜,裡面有個別歹人在所難免,而那些歹人臉上又沒刻字,小人哪曉得什麼人該讓他住,什麼人不該讓他住。」

    「說得也是。」張涯點點頭,望了櫃檯下一眼,瞪著滿臉賠笑的楊飛道:「你又是什麼人,還不快滾出來。」

    「是,是。」楊飛唯唯應諾,自桌下連滾帶爬鑽了出來,只是他身上那套舊衣早已勾得破破爛爛,現在弄得又滿是塵土,看起來倒像街上的乞丐。

    張涯皺眉道:「王掌櫃,這小子是什麼人,怎會和你躲在一起?」

    楊飛不待王掌櫃答話,搶先說道:「捕頭大人,小人是這客棧新來的夥計。」以他此刻情形,倒真有七分店小二的模樣,更妙的是原來那個店小二不知藏到何處,不見人影。

    「是嗎?」張涯見楊飛頗為眼生,向王掌櫃問道。

    還好王掌櫃頗有義氣,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楊飛見狀大喜,自己這條小命已然蒙回了一小半,心道王老哥你幫了小弟,哪天小弟發達了一定忘不了老哥。

    張涯又問道:「你姓什名誰,本捕頭以前好像未曾見過你?」

    楊飛忙恭聲答道:「回稟捕頭大人,小人姓梅名雲飛,本是洛陽人氏,三日之前流落至此,承蒙王掌櫃大仁大義,見小人衣食無著,極是可憐,收留小人在此落腳,做些打雜之事,捕頭大人貴人事忙,小人又非什麼大人物,捕頭大人即便見了,也是立時忘去,不記得小人樣貌那是平常之事。」他兩頂高帽張涯與王掌櫃一人一頂,戴得二人既舒且服,至於籍貫,是因想起梅蘭本是洛陽人,洛陽與長安相距不算太遠,口音也相差不多,這張捕頭多半聽之不出,取名楊飛,則是因他想起那個誓言改名之事,不過梅飛之名實在太也難聽,遂取了梅雲清當中那個雲字,如此一改便好聽之極,還跟梅雲清只有一字只差。

    王掌櫃見楊飛說慌連眼都不眨一下,不由暗暗佩服,心想改天得向他討教討教。

    楊飛說得合情合理,張涯亦未聽出什麼毛病,但見他滿臉是傷,又問道:「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楊飛信口胡謅道:「昨日小人招呼一個蘭州來的客人,那客人非常蠻橫無禮,不但吃飯住店不給銀子,還亂磕東西,又看上了一個住店的漂亮女客,竟想非禮她,小人看不過,便與他打了起來,後來便成了這付模樣。」

    「這麼說,你還是見義勇為的大英雄了。」張涯滿臉狐疑的瞧著他,倒真似被打成重傷模樣,不覺又信了幾分。

    楊飛連聲道:「這個小人如何敢當,只是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小人雖然身份低微,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張涯頗為讚許的點點頭,面色緩和許多,向王掌櫃問道:「此事為何不上報官府?」

    王掌櫃苦著臉,心道哪有此事,正自不知如何回答,楊飛搶先道:「我們掌櫃是怕事情鬧大了,客人都不敢上門,是以並未呈報官府,還望捕頭大人多多見諒。」

    張涯心想你不報上最好,免得老爺我麻煩,嘿嘿笑了兩聲,想起正事,便又向他問道:「那兩個賊人可還有同夥?」

    若張涯去問別人說不定還會聽到實話,可他偏偏去問楊飛,楊飛怎會自曝來歷,滿臉媚笑道:「捕頭大人明鑒,那兩個賊人正是一對,哪會還有什麼同夥,再說即便有,見得武功蓋世,英明神武,威震天下的捕頭大人,哪還不逃之夭夭,喔,對了還未請教捕頭大人高姓大名,小的來日回到洛陽亦好吹噓曾在臨汾見過天下聞名的捕頭大人。」他將梅蘭與丁文松說成一對,心中不覺暗自愧疚,心想小蘭啊小蘭,為夫為形勢所迫,,我將你和那姓丁編在一起,可別怪為夫,忽又想梅蘭好似中了那唐備的暗器,那姓丁的莫要似他那晚同梅雲清一般借口幫梅蘭治傷趁機占梅蘭的便宜,順便給他一頂綠帽子戴戴,心中不覺有些擔心起來。

    天下有幾人不喜歡聽人拍馬屁,張涯明知楊飛吹捧自己,心中卻極是喜歡,微笑道:「本捕頭姓張,單名一個涯字,懸涯的涯。」

    楊飛聽了立時道:「張涯,張涯,好名字,光聽名字,便知捕頭大人定是一位大大的英雄。」至於這名字如何好法,他一時想之不出,只好含糊帶過,心中卻想:張涯,張涯,怪不得這麼喜歡張牙舞爪。

    張涯極為受用,還真當自己是武功蓋世,英明神武,威震天下的天下第一神捕了,他心中喜歡,笑著對王掌櫃道:「王掌櫃,你去將客人的登記薄拿來給本捕頭瞧瞧。」

    楊飛聞得此言,當真嚇得魂飛魄消,雖不知梅蘭住店之時在登記薄上寫了些什麼,但只需瞧得一眼,兩相對照,自己方纔之言那還不立即露餡,他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到還有如此老大一個破綻。

    王掌櫃亦是神色猶豫,一來不想出賣楊飛,二來若是此時再供出楊飛自己豈非落個欺騙官差罪名,他心中既有此意,行動之間頗是遲緩,佯裝在櫃檯之上翻找起來,還好剛才一場打鬥,弄得上面亂七八糟,那張涯一時尚未有疑。

    楊飛亦假裝幫他尋找,忽然高聲問道:「掌櫃可找到登記薄?」

    王掌櫃見楊飛向他連使眼色,哪還不知他此舉之意,猶豫一下方道:「還沒有。」其實那登記薄早已找到,一時不好拿出而已。

    楊飛又道:「小的在地下找找。」言罷便持著燭台佯作俯身尋找,忽爾一把搶過王掌櫃手中那本登記薄,貼身放到懷中,他整個身子藏在櫃檯之下,誰也不知他曾做些什麼,又假裝突然想起,大聲道:「掌櫃,找不到啊,啊,對了,小的記起來了,那登記薄似被那些歹人無意中毀去了。」

    王掌櫃只好硬著頭皮幫他繼續圓謊道:「好像是毀去了。」

    楊飛心中石頭落地,虛虛向他一揖手,將先前藏在暗處梅蘭給他的那個裝著銀子的包袱塞到櫃檯之下,又指了指,意思是說你老哥的大恩大德,小弟不會忘記的,這些銀子就權充謝意,他一口氣將一大包銀子盡數送出,雖有些肉痛,但為了小命,也只好如此了。

    那張涯早已不耐,對手下兩名衙役道:「你們去將在場之人的來歷細細查問一遍,我好回去交差。」

    楊飛鬆了口氣,差點一跤跌坐在地,幸好王掌櫃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方不致被人看出破綻。

    接下來半個時辰楊飛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到等那兩名衙役查問完畢,張涯方道:「時已二更,該回去交差了,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這麼晚還要把人從被窩裡拽出來。」

    王掌櫃自是點頭哈腰,又悄悄塞了五十兩銀子給張涯,那張涯走到門口,忽又回過頭來道:「如果以後有那些賊人的消息,千萬要報告官府,否則嚴懲不怠。」

    楊飛同王掌櫃連連應是,待那張涯走出門去,二人不覺相視一笑,皆想總算矇混過關。

    「掌櫃。」張涯人還未走遠,剛才跑得不知去向的店小二匆匆奔了進來。

    楊飛這個冒牌貨未想正牌店小二會這時無巧不巧的回來,恨不能狠狠塞住他這張大嘴。

    張涯回身向正牌店小二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那店小二接下之言差點讓楊飛當場昏倒:「我便是這客棧的小二啊,捕頭大人。」

    張陽滿臉狐疑道:「你是店小二,那他又是什麼人?」

    楊飛搶先道:「小人也是這裡的店小二,我們掌櫃見人手不足,便又雇了小人,你說是不是,掌櫃的?」

    王掌櫃收了他的銀子,更是只能死撐到底道:「對極,對極。」

    沒想那店小二卻老實之極,望著王掌櫃滿臉不解之色道:「掌櫃的,他明明是住在我們店裡的客人,你怎麼說他是小二。」

    這下楊飛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要冒充店小二了,老老實實當房客說不定早就矇混過去。

    張陽厲喝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和剛才那幾個賊人有什麼關係?」

    店小二駭得身子一顫,老老實實回答道:「方纔那持劍的女子便是他妻子。」

    要是心念能夠殺人,這店小二早被楊飛殺死無數次,楊飛心想你這傢伙剛才躲得可真好,怎麼不被那唐備的暗器殺死?

    「來人啊。」張陽嘿嘿兩聲冷笑:「將疑犯與我拿下。」

    早有兩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將楊飛用腳鐐手鏈銬上,楊飛大聲慘呼道:「冤枉啊,捕頭大人。」

    張捕頭冷笑道:「本捕頭只負責捉拿疑犯,你冤不冤枉跟縣太爺說去。」忽又提高嗓門,高聲道:「王掌櫃。」

    王掌櫃額頭滿是冷汗,顫顫兢兢的道:「小人在。」

    張捕頭哼道:「這事如何解釋?」

    王掌櫃雙腿打著哆嗦,差點跪倒在地,囁嚅道:「這個,這個」

    張陽剛拿了他的銀子,也不好立時落他的罪,便道:「王掌櫃,你在這臨汾也住了幾十年了,一向安分守己,沒啥惡行,這次包庇疑犯之罪暫不深究,如果上頭追查下來,本捕頭也沒辦法,你知道嗎?」

    王掌櫃當然知道這是那五十兩銀子的作用,連連點頭道:「多謝捕頭大人大恩大德,小人以後必有所報。」

    張陽見唬了他這麼一下,又有油水可撈,心道你這老傢伙倒挺知趣,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笑意,對鎖著楊飛的那兩名衙役道:「你們帶這疑犯回縣衙大牢,其他人回家睡覺,明日一早還要開堂審案,莫要誤了時辰。」

    那兩名衙役應了一聲,逕自拉著楊飛離去。

    楊飛此刻身份淒慘,那兩個衙役自然不會對他客氣,一路上拳打腳踢,將深更半夜被人從女人被窩裡拖起的氣都出在這喪門星身上,是以等楊飛到了牢房被解下腳鐐手鏈之後已然無法站起,連囚衣都沒換,便被人架著推入囚室之中,他一張臉更是被打得像豬頭,此刻若是放張銅鏡在楊飛面前,保準會嚇他一大跳,大概連他自己都不認得自己。

    楊飛重傷未癒,又遭此毒打,已是奄奄一息,全身上下似欲翻轉一般,痛得連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趴在囚室中那僅鋪著乾草,勉強算張床的地上呻吟,心想老子時運為何如此之背,好不容易逃出梅蘭那惡婆娘的魔掌,還沒享受一天好日子,又落入官府手中,這下只怕真的小命不保。他見梅蘭棄他而逃,早忘了自己先前說過之言,又罵起梅蘭惡婆娘來,他哪知道梅蘭現在身中唐門之毒,已是自身難保,哪還有力救他。

    「隔壁的不要叫了,吵死人了。」說話之人聲音頗大,便似在楊飛耳邊大喝一般。

    此處漆黑一片,哪看得見人,楊飛嚇了一跳,勉力爬起,四處摸了摸,三面是牆,另一面是一排胳膊粗細的木柱形成的牢門,他心中害怕,不覺大聲道:「什麼人?」

    那人答道:「都說在你隔壁了。」

    楊飛道:「我又沒瞧見你,哪知道你在隔壁?」他頭痛欲裂,連說話都極是吃力。

    隔壁之人道:「我們有一牆之隔,你當然看不見我,現在深更半夜,你在那鬼叫,吵得人睡不安生,你不想睡,我還想睡呢。」

    若是平時,楊飛說不定會忍氣吞聲,兩人相安無事,但此刻他已落到這般田地,心中一橫,大聲道:「老子要叫便叫,干你屁事。」

    那人卻不動怒,笑道:「你是犯了何事被關到這死囚房來的?」

    楊飛顫聲道:「這裡是死囚房。」

    那人嗯了一聲反問道:「你被關進了死囚房還不知道?」

    楊飛想到自己已是死囚,心中害怕之極,奮起餘力站起對著牢門高聲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喊到後面,已然泣不成聲。

    待得楊飛喊了片刻,無力再喊時那人方道:「你叫破喉嚨也沒用,沒人理會你的,每個關來此處之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最後還不是一個個被推出去砍頭。」

    楊飛似已見到自己身首異處之景,心中大駭,緊緊塞住雙耳,意欲不聽那人之言。

    偏偏隔壁那人似有意嚇他,仍不急不徐道:「你見過人被砍頭的樣子沒有,當腦袋被劊子手一刀砍落在地,會咕碌碌滾出老遠,一雙眼睛還睜得老大,頸口熱乎乎的鮮血向半空狂噴而出,這時屍身才會砰然倒下,血濺當場,真是慘啊。」那人說話聲音不大,偏偏楊飛塞住耳朵也能聽見。

    楊飛聞得此言,不覺毛骨悚然,再也按捺不住,似已忘記渾身傷痛,跳將起來,大聲喝道:「你還不是跟我一樣。」

    那人笑道:「我跟你不一樣。」

    楊飛奇道:「你不也是個死囚麼?」

    那人道:「我雖然是個死囚,但在此已關了二十多年,可從來沒有被人推出去砍頭。」

    楊飛心中更奇,滿臉疑惑道:「這是為何?」

    那人故作神秘道:「這可不能說,說了我就沒得混了。」

    楊飛呆了一呆方道:「你是說你要銀子。」這傢伙既有辦法在這死囚房呆二十多年,必有他的活命之法,雖不知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但究竟有了一絲逃生的希望。

    那人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倒挺聰明的。」

    楊飛遲疑道:「你要多少銀子?」

    那人道:「一萬兩。」

    楊飛差點跳了起來,一萬兩,那還不讓他去砍頭。

    還好那人又嘿嘿奸笑兩聲道:「看你這付賤樣也不值一萬兩,這樣吧,咱們打一折,一千兩如何?」

    「一千兩換一條命。」楊飛心想這還差不多,他送給王掌櫃的那包銀子若是在的話,說不定會有一千兩,可他此刻莫說一千兩,便是一兩也拿不出來,只能賠笑道:「這位大哥,可不可以先欠著。」方纔那兩個衙役在路上將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連僅有的幾兩碎銀都被搜去了,只把兩本破書留給了他,一本自然是那本紫氣神功秘笈,另一本卻是那客棧的登記薄。

    那人笑道:「我早知道你身上沒有,你先寫張欠條給我,再拿件東西做抵押。」

    楊飛苦笑道:「我現在身上別無長物,哪來東西抵押?」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便是小月送他的龍鳳玉珮,卻不知什麼時候搞丟了,此刻哪來值錢之物。

    那人邪笑道:「你留下一隻手也行。」

    楊飛大驚失色道:「那可不成。」

    那人道:「這生意可不好談,你不留下一件東西,我要是助你逃出去了,你哪會回來送銀子給我?」

    楊飛想了片刻方道:「我身上還有兩本書,可不可以作抵押?」

    那人哼了一聲道:「我又不是讀書考狀元,要你兩本破書幹什麼?」

    楊飛大感無奈道:「你何不先看看貨再說。」

    那人沉默半晌,方道:「你先把書遞過來讓我瞧瞧。」

    楊飛道:「這裡漆黑一片,我們之間又隔著一堵石牆,我怎麼把書遞給你?」

    那人道:「山人自有妙計,你等著。」

    楊飛等了片刻,忽見一處閃出亮光,在黑暗之中,格外顯眼,連忙爬了過去,原來這囚室靠裡面的牆角拐彎處的幾塊石磚早已鬆動,那人只需抽去便可露出一個可供人鑽行的洞來。

    忽聞那人又道:「你把書從洞裡扔過來。」

    楊飛猶豫一下,先將那登記薄扔了過去,忖道這傢伙既然有法子在死囚房弄出這麼大的一個洞來而不被人發現,必有些來頭,心中不覺又多信了幾分。

    又過了片刻,只聞那人怒道:「臭小子,拿本客棧的登記薄來騙我,真的不想要你的狗命了。」

    楊飛只見黑影一閃,那登記薄又被扔了回來,聞得那人發火,哪還不連連賠笑道:「另一本大哥一定看得上眼,如果你是習武之人練了定會成為天下第一高手。」言罷,便將那本秘笈扔了過去,心中猶自默念白師伯你莫要責怪小飛,小飛今日實在是走投無路,方才拿這秘笈作抵押,出去之後一定弄一千兩銀子將秘笈盡快贖出去。

    忽聞那人「咦」了一聲,奇道:「這本紫氣神功秘笈怎麼會在你身上?」

    楊飛心道為何此人知道這本是紫氣神功秘笈,但思起白向天之言,心想不能再對不住師伯了,便道:「大哥倒是識貨之人,不過你不要管我怎麼弄來的,我只問你這秘笈可不可以作抵押?」

    那人似沉思了片刻,方道:「你從那洞裡爬過來,我們面談如何?」

    楊飛哪敢說不願意,連忙向那洞口鑽去,心想老子今日運氣太背,不斷當了一回小二和乞丐,還要鑽一回狗洞。

    哪知那洞開得太小,楊飛鑽到一半屁股卻怎麼也鑽之不過,那人看得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背心一拍,楊飛只聞得自己全身骨頭霹靂叭啦一陣爆響,屁股似小了許多,這才鑽了過去。

    楊飛只見一人持著一盞油燈站在這囚室之中,那人看不出多大年紀,一身錦衣玉袍,全身鑲金戴玉,一付暴發戶派頭,哪像個死囚的樣子。

    楊飛爬了起來,向那錦衣人揖手道:「多謝大哥救命之恩。」

    那錦衣人嘿了一聲道:「你不用謝我,我是看在銀子的面上,你有銀子就好說,沒銀子免談。」

    楊飛連聲道:「銀子小弟當然有,只是沒帶在身上,被抓來此處之前遺在一家客棧了。」

    那錦衣人道:「既是如此,你跟我來,我讓你看個地方,你定會信我可以救你出去。」言罷不知在何處按了一下,那囚室一塊石壁無聲無息的滑了開來,現出一道石門,石門之後光華大作,那錦衣人便即走了進去。

    楊飛跟著他進去一瞧,不覺傻了眼,這間囚室鑲金嵌玉,裝飾得金碧輝煌,房內四壁鑲著四支兒臂粗細的蠟燭,照得房內明亮之極,地上鋪著上好的波斯地毯,囚室還隔成兩間,裡間顯然是臥室,外面這間卻是客廳,西面還開著一扇窗戶,正對汾河,時時有涼風襲來,這哪裡是死囚室,比軟香居最好的客房還要豪華三分,想必建造這天下最豪華囚室的花費都是這傢伙從死人身上賺來的吧。

    若非楊飛剛自囚室那邊爬過來,他怎敢相信這是臨汾的牢房,心中不覺對錦衣人可以救他脫險之言信了大半。

    楊飛鬆了口氣,此刻他方覺週身被那洞口擦到傷處劇痛無比,一跤跌坐到一張上好的檀木椅中,再也爬不起來。

    錦衣人將油燈放到桌上,滿臉得意之色,手中持著那本秘笈,又翻了幾頁,忽道:「你若說出這本秘笈你是怎麼得來的,我便只收你五百兩。」

    楊飛聽得又可省五百兩,不覺吞了一口口水,搖搖頭道:「這個我答應那人不能說便不能說。」

    錦衣人臉色一沈道:「如果你不說的話我便不救你出去了。」

    楊飛忽想起這人若是白向天的朋友,自己要是出賣了師伯,豈非自討苦吃,可若是白向天的仇家,自己不說,又得罪了他,思索片刻,決定搏這麼一鋪,大聲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說便是不能說。」

    錦衣臉上滿是讚賞之色道:「你倒是守信之人。」

    楊飛心知這一鋪卻是搏對了,不覺捏了一把冷汗,心中石頭落地。

    錦衣人忽又問道:「你是犯了何事被抓進來的?」

    楊飛心想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便將方纔發生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又大覺委屈道:「大哥,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錦衣人輕笑道:「這死囚房中所關之人,除了幾個真正罪大惡極之徒,哪個不是被冤枉的,你也不要在那大呼小叫了。」

    楊飛歎了口氣,心道你這傢伙也太沒同情心了吧。

    錦衣人雖看出他心中所思,卻不道破,又道:「你明日上堂之時」

    楊飛望著那扇窗戶,打斷他道:「我現在不能逃麼?還要等明日上堂?」

    錦衣人搖頭道:「現在風聲正緊,你即便逃,官府追查起來,你能逃到哪裡去,待緩過幾日再說。「

    楊飛道:「再緩幾日,只怕小弟人頭不保。」

    錦衣人搖頭道:「官府即便擺明冤枉你,也要做做樣子,開堂會審,再將案卷用快馬呈送京城讓刑部批閱,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十天半月,你到時還不是逃之夭夭。」

    楊飛又歎了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不過這幾天小弟的日子只怕不會好過。」

    錦衣人皺眉道:「你死裡逃生,還想不吃點苦頭麼?挨頓板子陰是少不了的。」

    楊飛苦笑道:「小弟本來就重傷未癒,方才又受了一頓毒打,早已只剩下半條命,若再過堂挨頓板子,只怕不用砍頭,便即一命嗚呼,那時大哥的一千兩銀子只怕也不翼而飛了。」

    錦衣人瞧楊飛一付要死不活的模樣,心想恐怕大有可能如他所願,略一沉吟道:「這紫氣神功你練過麼?」

    楊飛點頭道:「小弟練過第一層,不過只練了幾次,還不大純熟。」

    錦衣人道:「你打坐調息給我看看。」

    楊飛見地上頗是乾淨,索性在地毯上盤膝坐好,按那晚練功之法調息起來。

    他丹田之內死氣沉沉,毫無半分內力,引了半天,也沒聚得一絲半點進來,只好作罷,望著那錦衣人苦笑道:「小弟只練成這樣子,大哥看看是否行得通?」

    錦衣人搖搖頭,忽道:「你運功方法沒錯,只是太過著意,反心神不寧,而且你原本沒什麼內功底子,一開始便練這紫氣神功,連入門自然也是極難。」

    楊飛聽得垂頭喪氣道:「那有什麼辦法?」

    錦衣人緩緩道:「我既然答應救你出去,自然有辦法助你過得此關,你按你所會之法,再練一遍。」

    楊飛依言再度入定,正在拚力自湧泉穴收集暖流之時,忽覺背後命門穴傳入一道極為渾厚的內力,方知錦衣人是在助他練功。

    耳邊只聞得那錦衣人道:「不要分心,專心練功。」楊飛回過神來,收斂心神,這時自湧泉穴再度湧入久違的暖流,他輕車熟路,導入丹田後再在全身奇經八脈逛了一圈,再回到丹田之時,卻聽那錦衣人道:「你資質頗高,這麼快便練成第一層,時間不多,接著練第二層。」

    楊飛正想說我第二層還看都沒看過,怎麼練,卻聽那錦衣人已輕聲念了起來,正是紫氣神功第二層的口訣。

    那錦衣人似對紫氣神功極為熟悉,每每楊飛遇到不明白的穴位和法門之時,他已預先指出,又過了一個時辰,楊飛只覺體內真氣盡數散入全身經脈,而丹田之內卻空空無也,這正是紫氣神功第二層初成之兆。

    楊飛短短一個多時辰之內便即練到第三層紫氣神功,已然心滿意足,正欲收功之時,又聞那錦衣人道:「再練第三層。」

    楊飛不覺苦笑,心想臨陣抱佛腳也不是這麼個抱法吧,但聞得錦衣人開始念誦紫氣神功口訣,只得繼續練了下去。

    紫氣神功第三層卻不像前面兩層那麼簡單,需得將散入經脈之中的內息逆運再度匯入丹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楊飛每每將內息經過一處處穴位之時,那處便似一道閘門攔住,只能緩緩一絲絲流過,要盡數流回丹田,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他心中正在疑惑,卻聞錦衣人道:「這便是武林中人常說的打通穴道,紫氣神功需得練到第七層才會將全身穴道一一打通,那時神功才算大成。」

    楊飛聞得要練到第七層,心想我還不得練死,忽又想到,這些內息難道只能走經脈,而不能走其它地方麼,他既有此意,說幹就幹,將真氣散到經脈之外,驀地向丹田運去。

    錦衣人一聲大喝「不可」,楊飛只覺全身一震,立時昏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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