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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9:13 AM

陳青雲 -【鬼堡】《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michlintwn 於 2013-9-6 07:55 AM 編輯

【書名】:鬼堡

【作者】:陳青雲

【內容簡介】:

  血骷髏——

  是「鬼堡」之主的標誌。

  這鬼魔什麼形像,迄今無人知,「血骷髏」成了他的代號。

  整整三十年,整座武林顫慄在末日的恐怖中,一些江湖幫派,慘遭血洗,數以千計的黑白道高手,被剝奪了生命。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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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9:18 AM

第一章 白骨堆中話血劫

沒有星星!

  沒有月亮!

  夜空,一錠墨黑,伸手不見五指。

  一陣隱隱的雷聲過后,接著是一道耀目難睜的閃電,給這漆黑的大地,帶來了剎那的光明!

  風,呼嘯著掠過原野,帶起一片沙沙之聲。

  就當閃電乍明的剎那——

  照見了一條荒蕪的鄉村道上,一個臃腫的黑影,健步如飛。

  閃電再亮——原來那臃腫的黑影,是兩個身影的重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背上背著一個中年男子,那少年豐神似玉,而那中年似乎帶著重病,奄奄一息,骨瘦形消。

  “爹,看樣子要有暴風雨了。”那少年喃喃的說著。

  他背上的中年人,哼了一聲道:“是的,這是個好時辰。”

  “什麼,好時辰?”

  “不錯!”

  “孩儿不懂?”

  “等到了地頭,你就明白了!”

  “為什麼要揀這麼壞的時候出門,您的病……”

  “孩子,等會你就明白了,快走!”

  雷聲震耳欲聾的霹雷過處,電光一閃,豆大的雨滴,灑了下來!

  “爹,我們尋個地方避雨?”

  “不,快走!”

  “可是,您是有病……”

  “就是因為我……的病……唉!孩子,別多說了!”

  “到韓庄還有多遠?”

  “快了!轉過山環……”

  雷聲隆隆!

  電光閃閃!

  狂風接著猛雨,瘋狂的襲擊著大地,像是宇宙的末日來臨,只有在電光一閃之中,可以看見父子倆在泥濘中一顛一跛的艱難的向前移動。

  轉過山環,一簇黑朦朦的庄院,隱約呈現!

  “到了……孩……子……”

  少年人加快腳步,奔向庄門。

  剛到門口,那少年似已筋疲力盡,放下那中年人,頹廢的倚門坐了下來。

  電光閃照中,映出一道破舊腐朽的庄門,蛛網層封。

  “爹,這是一所廢庄?”

  “昭!”

  “不錯吧?”

  “不……錯……”

  中年人,軟癱在地上,頭歪在一邊,口里急劇的喘息。

  “爹……您……您……怎麼了?”

  “孩……子……進……去……”

  “爹!你該先憩……”

  “進去!”

  中年人,眼中忽射異光,臉孔一陣抽搐,費力地喝了一聲。

  少年人,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抱起他爹,踏進庄門。

  風雨漸止,雷聲停息。少年人懷著滿腹的疑慮和不安拂草拔涉,慢慢向里淌進,他不明白,他爹爹為什麼不顧重病在身,要他在暴風雨之夕,來到這所廢庄。

  陰森恐怖的陰影,緊壓在少年人的心頭。

  風吹朽腐的窗欞,不時發出咯咯咯咯的怪聲,那些廊柱、屋角、蓬篙,在暗影中,變成了幢幢鬼影。

  “爹……”

  “你怕是……不是……孩子?”

  “不……我不怕!”

  烏云漸散,月亮從云隙里探出頭來,摻淡的月光,照著這鬼城似的廢庄。

  突然——

  少年的腳,絆住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不由驚呼出聲,全身毛發逆立。

  那是一具白骨骷髏。

  接著——草叢中、屋角、廊沿……

  兩具一

  三具一

  四具一

  全是森森白骨。

  少年人止住腳步,渾身顫抖,牙齒打戰。

  暗夜!

  荒庄!

  白骨!

  加以東飄西蕩的陰磷鬼火,構成一幅極為恐怖的畫面。

  “爹!為什麼……”

  “不……要問……進那……居中的……大廳!”

  少年顯得有些趔趄不前,他不敢想像那大廳之內又是什麼一種慘象,他心中有——百個疑問,但一時間說不出口,下意識中,他感到今夜的事,決不尋常。爹爹決不會無緣無故地要他冒著午夜的暴風雨,來在這白骨如林的荒庄里。

  那中年人一陣嗆咳之后,厲聲道:“快……進廳?否則……你將埋根千古!”

  少年人悚然而震,茫然的“昭!”了聲,舉步入廳。

  廳中,蛛絲密布,霉氣扑鼻,積塵盈寸。

  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顯得鬼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又是一具饞饞白骨,橫陳廳中。

  那少年忍不住又驚“哦!”了一聲。

  “放我……下來!”

  少年依命把中年人輕輕放落,回首望處,他呆了,像置身一場惡夢之中。

  他第一次看到慈祥的爹爹,臉上出現這種駭人的表情。

  “爹……你……”

  “我不是……你……爹!”

  少年駭然退了一個大步,他想,爹爹可能神志不清了。

  “孩子,把那半只……雪參……給我……”

  少年惘然的從杯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來,遞與那中年人。中年人放入口中,一陣咀嚼,咽了下去,不多時,精神大見振奮。

  “爹,我早就勸您把這半枝雪參食了,也許你的病不至于……”

  中年人面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翻身朝那白骨骷髏,拜了三拜。少年愈看愈覺茫然,也愈感駭然。

  中年人拜罷之后,枯澀的眼中,已掛下了雨行清淚。

  “爹……”

  “我不是你爹!”

  “您老人家……”

  “現在注意聽著!”

  少年人駭然至極的望著中年人,俊面一片鐵青。

  “我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

  少年人心頭一震,顫聲道:“爹……”

  中年人變睛一瞪,打斷了少年的話頭,道:“我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

  “師——叔?”

  “不錯!”

  “如此說來,侄儿不姓張?”

  “你姓韓!”

  少年身軀不由的一晃,這:“姓韓!”

  “不錯,姓韓,你記住,你的名字是韓尚志!”

  “韓尚志?”

  “呢,父親叫韓世偉,也就是我的二師哥!”

  一片不祥的陰影,立時籠上韓尚志的心頭,使他連打了兩個寒噤,栗聲道:“家父……”

  “毒龍手張霖”面目慘厲的朝廳中的白骨一指道:“這就是二師兄的遺骨!”

  韓尚志宛若被焦雷轟頂,慘呼一聲:“爸!”扑向那具枯骨,登時暈絕。

  “毒龍手張霖”費力的伸出手指,點了他數處穴道。

  韓尚志又告悠悠醒轉,朝父親的遺骨拜了几拜,凄厲的道:“師叔,這里就是我的家?”

  “不錯!”

  “這滿庄白骨……”

  “全是家人庄丁,不下二百口之多!”

  “仇家是誰?”

  “你先聽我說,十五年前的重陽日,我帶著你師弟來訪你父親,那時你才三歲,你師弟和你同年,少你兩個月,師兄弟正敘闊別之際,奇禍從天而降,二師兄把你擲給我,道:師弟,請保韓氏一脈!……”韓尚志目毗欲裂,鋼牙咬碎。

  “毒龍手張霖”繼續道:“那時,我已決心一死,但你父嚴詞托孤,我接受了,在千鈞一發之際,我抱著你躍入庭中的古井……”

  “師弟呢?”

  “他……他……代替你死了!”韓尚志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血龍手張霖”瞥了他一眼,又道:“當我帶著你爬出古井,全庄已是……不留半個活口!”

  韓尚志大叫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奪口而出,身形搖搖欲倒。

  “我媽呢?”

  “毒龍手張霖”咬牙切齒的道:“你媽?”

  韓尚志心里抨然一震道:“我媽怎麼了?”

  “你媽叫‘賽嫦娥王翠英’,十五年前武林中第一美人!”

  “她沒有死?”

  “沒有!”

  “為什麼?”

  “這是一個謎,她是當日唯一的活人!”

  “她呢?”

  “孩子,不必問了!”

  韓尚志木然的搖搖頭道:“不,我要知道!”

  “她嫁人了!”

  韓尚志全身一麻,道:“我媽嫁人了?”

  “不錯!”

  “她知道我還在世上?”

  “知道!”

  “她不來找我?”

  “我曾帶你找過她,我倆險些喪命她手,她聲言如果再次碰上,定取我倆的性命,逼得我十五年不敢露面江湖!”

  韓尚志狂叫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有這麼一個毒如蛇蠍的母親,“砰!”他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地上。

  “她不打算為全家報仇?”

  “連親生儿子都不要了,還談什麼報仇!”

  “有一天,我……我要殺她!”

  “什麼,你要殺你母親?”

  韓尚志雙手掩面,嘶聲嚎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天啊!”

  “孩子你總算成人了,格于誓言,我不能把本身所學傳給你,這十五年來,你已扎穩了內功根基,只要遇到明師,不難大成,現在,你可以走了!”

  韓尚志一抹淚痕,駭然道:“師叔,你說什麼?”

  “我要你離開!”

  “要我離開?”

  “不錯!”

  “師叔您呢?”

  “我偷生了十五年,完成二師兄所托,現在我該追隨二師兄去了!”

  韓尚志雙膝著地,爬到“毒龍手張霖”身前,悲聲道:“師叔,您……”

  “孩子,這是師門家法,你不懂!”

  “不!師叔,您不能……”

  “孩子,這是命!”

  “侄儿完全不懂?”

  “你毋須要懂。”

  “師叔舍子生命,恩育十五年的大恩,侄儿粉身難報……”

  “廢話!”

  “我決不能讓您……”

  “你要我做師門叛逆?”

  “師叔總是要說出原因?”

  “不能,這是師門戒令!”

  韓尚志愈聽愈茫然,他半句也聽不懂師叔的話。

  “師叔,仇是誰?”

  “不必問了!”

  “呢!”

  “為什麼?難道……”

  “毒龍手張霖”雙目電張,厲聲道:“記住:第一,不許對任何人提及身世來歷,第二,不許埋遺骨,第三,不許報仇!”

  韓尚志悲聲道:“師叔,您在說什麼?”

  “這是嚴令,不許違背……”

  “師叔,您的神智……”

  “胡說,我好端端的!”

  “為什麼不許報仇?”

  “不要問為什麼,你父泉下有知,必然首肯我的說法!”

  “侄儿請問師門?”

  “往者已矣,你不知道最好!”

  “請問我的那蛇蠍其心的母親改嫁了誰?”

  “天齊教主!”

  “天齊教主!”

  “不錯!”

  “天齊教主是什麼樣的人?”

  “這問題恐怕很少人能回答你,天齊教主是當今第一大教,傲視整座武林!”

  “師叔,侄儿一直不曾您談及師叔母等……”

  “毒龍手張霖”眼中掠過一抹怨毒之色,隨即又變黯然,道:“和你家遭遇一樣!就在我離家后的第三天!”

  韓尚志哀傷過度,心神已呈麻痹狀態,聞言之下,只微微的一震,他無法想像師叔“毒龍手張霖”對他所說的一切,這些話,既不近情,更不合理。

  為什麼韓張兩家全遭血洗,而他不許報仇,不許收骨?

  師叔口口聲聲說師命,那代表了什麼,難道這血案與上一代的師門有關?

  師叔為什麼不肯說出師門?

  十多年來,一直以父子相稱,穩居僻懷……

  心念未已,只聽“毒龍手張霖”悲呼一聲:“師父,弟子偷生十五年,今日才能全師命!”

  “噗!”的一聲血光進現。

  “毒龍手張霖”已自碎天靈。

  韓尚志木然的看著這一幕,沒有淚,也沒有聲,仿佛一切都已離他而遠去,他自己也不再屬于自己,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灰暗、陰森!

  他像是置身另一個世界之中,虛無、飄渺。

  張師叔自絕了,說是全師命,為什麼?

  不許道身世!

  不許收埋骸骨!

  不許報仇!

  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百古未有的慘案呀!

  夜盡了!

  天明了!

  一抹陽光,從窗欞照進廳堂,照在新屍和舊骨上,韓尚志從極度痛苦的情態中蘇醒過來,慘酷的現實,又啃嚙著他的心靈。

  突然——他看到廳壁上有一個紅色的暗影,似繪著什麼標記,當下用手一拂拭,登時為之一窒,壁上繪著一個血紅的骷髏頭。

  這“血骷髏”代表著什麼?”

  是仇家的標記!還是父親生前繪上去的?他無法了解。

  “我要報仇!”

  “我要查明真相!”

  他歇斯底里的狂喊著沖出庄門。

  他像游魂似的躑躅在道上。

  他做夢也估不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個慘絕人寰的身世。

  他想到慘死的全家,在記憶中,連父母的影子都沒有,張師叔舍子救了自己,十五年扶養,這恩德,永遠也無法報了。

  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張師叔說她是武林第一美人,然而,她也是天下最毒的婦人,她竟然連親生子都不承認,置血仇于不顧,去改嫁他人。

  他的心一陣劇痛;他感覺到靈魂蒙羞,因為有這個母親。

  一夜之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恨、仇、怨、憤,混入了他的血液,注滿了他的心靈。

  俊美的面上,涂抹了一層陰冷之色,使人望而生畏。

  眼中,盡是恨的光芒。

  他像幽靈般的走著!走著!

  突然——一聲嬌斥,響在耳邊:

  “喂,你這人走路不長眼嗎?”

  韓尚志如夢方醒般的抬頭一看,兩個丫環裝束,花枝般的少女,站在身前路中,后面四個壯漢抬著一乘小轎。

  兩個少女在韓尚志一抬頭之間,齊齊一怔,接著掩口而笑,四只水汪汪的妙目,直在他身上溜轉。

  韓尚志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轉身朝路的旁側走去。

  “回來!”聲帶著磁性的嬌喝,傳來轎中。

  韓尚志連頭也不回,逕自走去。

  香風過處,眼前一花,一條人影已橫攔身前。

  韓尚志不期然的停了腳步,抬頭一看,一個美賽天仙的紅衣少婦,攔住自己的去路,這少婦看年紀大約在二十開外,眼角眉梢蕩意盎然。

  “喂!你聽見我說話沒有?”聲如玉盤落珠,悅耳之極。

  韓尚志見這紅衣少婦,聯想起自己的母親,一股恨意,直透上來,不自禁的冷哼了一聲,別轉頭去。

  那少婦不是奇,簡直是怪了,破天荒第一次遇到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但對方的絕世豐神,使她不能自己,她想不到天下竟有這般美的男子,當下格格一笑道:“喲!小兄弟,我在跟你說話呢?”

  韓尚志冷冰的道:“可是在下沒興致陪你說話!”

  “喂!你倒是狂做得緊,你知道我是誰?”

  “管你是誰!”

  少婦粉面上一紅,但瞬又恢復正常道:“小兄弟,你……”“誰是你兄弟?”

  “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不想!”說著,往來路轉身……

  “你想走可沒這般容易!”隨著嬌滴滴的話聲,那紅衣少婦已攔在身前,身法之快,令韓尚志吃驚不小。“你准備怎麼樣?”

  “要你回答我的問話!”

  “如果不呢?”“這恐怕由不得你!”

  “哼!”

  “你哼些什麼?”

  “我恨……”

  “你恨什麼?”

  韓尚志不屑已極的道:“我恨你們這些女人!”

  紅衣少婦不由一怔,道:“你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不錯!”

  旁邊的兩個丫環裝束少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真是奇絕天下的事,想不到這美少年會說出這種話來。

  紅衣少婦訝然道:“你為什麼要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韓尚志不答她的話,一彈身就要從她身旁……

  紅衣少婦玉臂一伸,一股潛力把他硬生生地逼回原地。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的功力確實令人咋舌。

  紅約衣少婦輕輕一笑道:“你回答我的話,讓你走路!”

  韓尚志充滿恨意的眸子,直盯在對方臉上,怒聲道:“辦不到!”

  “憑你也敢這樣狂?”

  “不要臉!”

  紅衣少婦粉面驟寒,冷笑一聲道:“你罵誰不要臉?”

  “罵你!”

  紅衣少婦,粉腮之上倏地升起一抹殺機,冷哼一聲道:“不識抬舉!拿下!”兩個丫環,雙雙扑向韓尚志,四只玉爪,電閃扣出。

  韓尚志氣得肝膽俱炸,雙掌分劈而出,但覺雙腕一麻,兩只手已被對方牢牢扣住。

  紅衣少女忍不住一陣花枝亂顫的浪笑道:“原來是個繡花枕頭!”

  韓尚志相依“毒龍手張霖”一十五載,在內功方面,倒是扎穩了根基,但招式方面卻平凡無奇,因為“毒龍手”恪于誓言,不能傳以本門武技,僅傳了些普通招式。

  兩個小丫環分執著韓尚志雙腕,靜待紅衣少婦示下。

  韓尚志氣得七竅冒煙,但又無可奈何,只恨恨地瞪著對方。

  紅衣少婦,又回復了騷媚撩人之態,柵柵上前兩步,嗲聲道:“兄弟,這回你可答應我的問話了?”

  韓尚志雙目一瞪道:“辦不到!”

  紅衣少婦伸玉掌在韓尚志的面上一摸,道:“我就愛你這倔強的味儿!”

  韓尚志“呸!”的吐出一口唾沫。

  這一著大出紅衣少婦意料之外,雙方相隔咫尺,這一下吐個正著。

  紅衣少婦媚態一斂,順手一掌!

  “拍!”韓尚志的左頰之上,清晰的現出一個掌印。

  “不要臉的女人!”

  “拍!”右邊頰上又是一個掌印,這一掌較之前一掌更重,打得他眼冒金花,口血飛濺,忍不住慘哼了一聲。

  韓尚志目毗欲裂,怨毒沖胸,咬牙切齒的道:“你記住,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紅衣少婦粉面一片鐵青,冷冷的道:“你沒有機會了!”

  韓尚志怒哼了一聲,兩臂一振,他雖武功平平,但對內力方面,曾下過十五年苦功,這一振之力,卻也未可小覷。

  兩丫環過份托大,沒有扣住他的肮脈,僅是捉住手腕,竟然被他掙扎脫。

  紅衣少婦玉掌輕輕一抬,一縷指風,悄然射出,韓尚志應指而倒。

  “把他搭在轎中!”

  兩丫環恭應一聲,一個提起韓尚志,另一個打開轎簾,把他塞在座位之后。

  紅衣少婦閃身入轎,四個壯漢,抬起轎子如飛而去。

  韓尚志被塞在少婦座位之后,一陣陣如蘭似的幽香,直沖鼻觀,薰得他暈頭轉向,但他偏見已在心中生根,恨女人如蛇蠍,是以除了恨之外,沒有其他綺念。

  他不知道這紅衣少婦如此對付自己的目的何在?

  他想到自己苦練了十五年,竟然擋不住兩個丫環的一招半式,要談到緝凶報仇,豈非是痴人說夢。

  “只要我不死,我誓要練成驚人絕藝!”他一遍又一遍的心里念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行了多遠!

  突然——轎子停了,接著是一陣破空之聲,似乎有不少人落在轎前。

  紅衣少婦在轎中嬌聲喝道:“何人阻路?”

  兩個丫環之一的聲音道:“稟堂主,江南七怪!”

  “呢!”

  韓尚志心里暗自付道:“原來這不要臉的女人是個堂主,但不知是那個幫派的,那江南七怪又是什麼來路?”

  只聽一個沉猛的聲音道:“李芸香,出來答話!”韓尚志聞聲知道這紅衣少婦叫李芸香。

  紅衣少婦冷哼了一聲,掀簾出轎。

  “江南七怪,攔住本堂,有何貴事?”

  只聽數聲怒哼過處,那原來發話的沉猛聲音道:“李芸香,用不著裝瘋賣傻,‘八義幫’幫主吳由道與你何仇,竟然慘被殺害?”

  “各位的意見怎樣?”

  “討還公道!”

  “格格格格!我‘彩蝶李芸香’榮幸之至,但不知道公道如何討法?”

  “吳由道的人頭那里去了?”.

  “現在轎中,可惜我要持以回去繳令,不便奉還!”

  另一個粗俗的聲音道:“李芸香,吳由道與‘天齊教’何仇?

  韓尚志心頭一震,他記起他蛇蠍其心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正是改嫁天齊教主,不由熱血一陣沸騰。

  只聽“彩蝶李芸香”媚笑一聲道:“吳由道貌視本教,所以殺之示懲!”

  “他怎麼藐視天齊教?”

  “月前教主生辰,各幫派都前往祝壽,只有他一人不到!”數聲暴喝,同時傳出。

  “天齊教一手遮天,抹煞武林正義,生殺予奪……”

  掌風呼轟而起,雙方已交上了手。

  只聽一聲慘嗥,挾著一陣媚笑,同時響起,顯然七怪之中,已有一人喪命。

  博頭之聲更烈!

  慘嗥聲不斷傳出!

  “彩蝶李芸香”在每一聲慘啤起處,總和以一陣媚笑。

  韓尚志雖然不能目睹,但從聲音中可以聽出搏頭之慘烈,也顯示出“彩蝶李芸香”手段之辣,功力之高。

  聲音漸息,最后,一聲慘號,結束了這場打斗。

  “江南七怪”悉數斃命。

  “彩蝶李芸香”坐回轎中,依然一臉蕩意,像是沒事人一般。

  韓尚志在心里暗道:“好一個毒婦,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轎子又開始前行,不久之后,但聞水聲轟轟,似乎行在一條江邊,人聲不斷傳來,想是道上有不少人行走,而且全是武林人物。

  韓尚志在想,可見彩蝶李芸香”

  是去參加什麼武林盛會。

  隱約中,聽几個人在談論:

  “鬼堡不除,終是武林的隱患……”

  “鬼堡主人君臨武林數十年,殺人數以千計!”

  “這神秘的怪物,可能已不在人世,不知是否有傳人?”

  “各幫派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所以才由‘天齊教’散發武林帖,旨在徹底摧毀這座魔堡!”

  “也許鬼堡主人尚在人世?”

  “但堡門已關閉了十五年,武林也平靜了十五年,難道其中

  “那后果未免太可怕了!”

  “此次五大門派,一教二幫蘭會都有高手參與,同時名震武林的南丐北僧聽說也將現身……”

  人聲漸遠,以下的已聽不真切,但韓尚志的約略知道了一個大概,武林黑白兩道,全力對付“鬼堡”,但不知“鬼堡”是怎麼回事,鬼堡主人又是怎麼樣一個可怖的人物,而值得全武林聯手對付。

  轎子停下了,“彩蝶李芸香”掀簾出轎。

  江風輕疾,把轎旁的帷幕,掀起一個角,韓尚志把眼光透過隙縫向外張望,只見一條大江,浪濤洶涌,江灘上聚集了近百的人。

  江心,一座古堡矗立,堡前一道石梁直通江岸,但石梁半隱于浪花之中。

  古堡之上,赫然是“鬼堡”兩個見丈的大字。

  韓尚志心中一動,轉目再看!……

  突然———他怔住了,全身如被電擊,他看到堡門的上方,繪著一個斗大的血紅骷髏頭,這骷髏頭和繪在他家廳壁上的一模一樣,他明白了,十五年前,韓、張兩家數百口的血案,是“鬼堡”主人所為。

  他想到師叔“毒龍手”不許他報仇收骨,也許是為了仇家太強:可是師叔似乎死而無怨,一再提到師門誓言,為什麼,他就無法索解了。

  他的雙睛,——眨不眨的盯在那“血骷髏”上,心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但,當他想到自己根本不足道的末技藝,而仇家卻是集武林黑白兩道全力對付尚且不逮的魔頭,他氣餒了。

  報仇,實在太渺茫了!

  但,能不報嗎?

  心念未已,只覺肩被人拍了一下,轉目望處,一個滿面油膩的小叫化,正望著自己傻笑。

  他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心中卻駭異不已,這小叫化怎會攢到轎中來。

  小叫化嘻嘻一笑道:“兄台,大好熱鬧不看,卻躲在轎中!”說著一皺鼻子,聞了聞,又道:“昭!余香猶在,你兄台艷福不淺!”

  韓尚志啼笑皆非,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小叫化端詳了韓尚志片刻,又道:“難怪那彩蝶儿動了心,兄台確實一表非凡!”

  韓尚志知他在調侃自己,但卻莫奈其何。

  小叫化猛地一拍腦袋道:“真該死,兄台穴道被制,我倒疏忽了!”說著手指隔空遙彈,穴道頓開。

  韓尚志大是駭然,這小叫化莫然能虛空解穴,翻身坐起,憤然道:“那臭女人到那儿去了?”

  小叫化噗了一笑道:“兄台,你打不過她,現在暫忍口氣吧!”

  這倒是句實話,韓尚志俊面通紅,頓了一頓,道:“承蒙援手,在下就此謝過!

  “兄台不必多禮,你貴姓?”

  “在下……在下……”

  “哦,兄台定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

  韓尚志心念對方援手之德,忍不住脫口道:“在下姓韓!”

  “哦韓兄,小弟復姓東方,我們可以做個朋友!”

  “做朋友?”

  “不錯,因為我們志同道合!”

  韓尚志不由一愕,彼此各不相識,見面不到半盞茶工夫,怎的會志同道合,几乎忍不住笑出聲來,心想,對方可能天真未抿,一笑:“志同道合?”

  “是呀,你痛恨天下所有的女人,對不對?”

  韓尚志心里陡然一震,自己和“彩蝶李芸香”的對話,他怎麼會知道?訝然道:“不錯,閣下何由知道在下痛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不是你親口說的嗎?”

  “我說過,閣下怎麼知道?”

  小叫化眨眼一笑道:“我一路跟了你下來!”

  “哦!”

  “我也是一樣恨盡天下女子,尤其是長得美的……”

  韓尚志心念疾轉,自己是因為有那麼個蛇蠍其心的母親,才恨女子,他卻為了什麼?訂斷了對方的話道:“閣下是真話?”

  “當然,口說無憑,將來事實會給你證明,現在我們找個地方看熱鬧!”

  “看什麼熱鬧?”

  “看他們找死!”

  “什麼?”

  “鬼堡主人,功力天下無雙,他們是飛蛾扑火!”

  韓尚志想起那“血骷髏”的標志,可見“鬼堡”主人就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不由冷哼了一聲。

  “嘻,兄台難道不信?”

  韓尚志不願露出真相,心念一轉道:“不是不信,只是天下浩如蹈海,無人可稱天下第一!”

  小叫化一厥嘴道:“我們不必爭論,走罷!”說著閃身出到

  韓尚志跟著出轎,只見江邊人頭攢動,這頂轎子孤零零放在樹陰之下,他想起“彩蝶李芸香”對付自己的手段,不禁怒意倏起,舉掌……

  “兄台你做什麼?”

  “把這轎子毀了!”

  “何必費事,小弟我有辦法!”

  話聲中,走近轎前,用手在轎杆上和四周按了几按,一擠眼道:“好了,呆會有她的樂子,咱們的那邊岩石頂上去!”

  小叫化一拉韓尚志的手,如海燕掠波般一飄數丈,飛躍上了那巨岩之頂。

  韓尚志心里油然而生愧怍之感,自己苦學了十多年,一技無成。

  兩人並排坐在石上。

  江岸上的人,圍成了一個圓圈,居中是一個老和尚,一個鳩衣白結的白發老丐,還有一個蒙頭怪人,吵嚷不休,似乎在商量破“鬼堡”之計。

  韓尚志望著那“鬼堡”出神,自己目前根本談不上報仇,但如果這些黑白道高手,真的把“鬼堡”毀了,那自己的血仇豈不冤沉大海……

  小叫化一碰他的肘道:“韓兄,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如你不嫌我是沿門托缽的乞儿……”

  “閣下太謙了,怎麼樣?”

  “我們結個金蘭之好如何?”

  “好!”

  “我們得先序齒,小弟東方慧,今年十六……”

  “怎麼,這名字不好?”

  “有點女人味道!”

  “這名字是一個人的特定記號,何必管它像男像女!”

  “有理,小兄我韓尚志,今年十八!”

  “我們得立個誓!”

  “還要立誓?”

  “當然,不依規矩,不能成方圓!”

  “好!”

  韓尚志翻身跪在石上,祝禱道:“皇天后土在上,韓尚志在下,今與東方慧結為異姓手足,生死與共,禍福同當,如有違誓,天厭之!天厭之!”東方慧也跪在旁邊照樣說了一遍。

  兩人重新坐好,小叫化喜氣揚揚的道:“我該稱你志哥!”

  “我叫你慧弟,不過我這做哥哥的可慚愧得很……”

  “為什麼?”

  “論功力與你相差天壤!”

  “這算什麼,將來有機會你可以練,我看志哥內功已有相當基礎!”

  “是的,我練了十多年!”

  “十多年?”

  “不錯!”

  “單練內功?”

  “是的2”

  “志哥師承。”

  “他……他已不在人世,恕我不提他名諱!”

  “好,閒話丟開,我有句話要說!”

  “請吧!”

  “將來不管如何,你不能拋棄我!”

  “當然,我們已有誓言在先,這豈非是個多余?”

  “話得說在頭里!”

  就在此刻——江岸上的群雄,已散開了人圈,齊齊面對“鬼堡”。

  靜!沒有半絲人聲,這預示著他們要對“鬼堡”采取行動了,由于“鬼堡”數十年來,給武林中投下的神秘和恐怖,此刻,每一個人都產生一種窒息之感。

  小叫化朝江岸一指道:“那站在最前面的老叫化是‘南丐’,那老和尚是‘北僧’,蒙頭怪人是‘天齊教主’!”

  提到“天齊教主”韓尚志心里不由一陣激顫,他的母親就是改嫁給他的呀!

  小叫化繼續道:“這三個可以算是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

  “三人之中,以誰最強?”

  “很難說,南丐北僧在伯仲之間,天齊教主傳聞中,功高不可測,但沒有人和他交過手,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比起鬼堡主人呢?”

  “不堪一擊!”

  “噫!慧弟,你怎麼會知道?”

  “這個……這個……也是傳說!”

  “慧弟,他們開始行動了!”

  “慘劇也開始了!”韓尚志雙手緊握,目不稍瞬的看著下方。

  近十條人影,飛身越過石梁,到達“鬼堡”之前。

  就在此刻——一聲凄厲的怪嘯,從“鬼堡”之中傳出,直似要撕裂長空,韓尚志但覺有數柄利劍,往耳里攢,忙不迭的以手掩耳,一顆心几乎要跳出口來。

  那近十個高手,乍聞哨聲,全部窒立不動。

  江岸上起了一陣騷動。

  嘯聲歇處,黑色的堡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個黝深的孔洞,像巨靈之神的大口。

  堡門前的近十位高手,駭然向后倒退了三丈之多。

  空氣在剎那之間,緊張到了極限。

  半盞熱荼的時間過去了,堡中毫無動靜。

  寧立在堡前的近十高手,吶喊一聲,沖進堡去……

  小叫化冷哼了一聲道:“這是第一批送死的!”

  韓尚志瞥了他一眼,又向前望去。

  第二批數在三十左右的高手,又越過了石梁,狂喊一聲,涌身進了堡門……

  小叫化又道:“第二批送死的!”

  就在小叫化聲落的當口,忽見人影一個接一個的從堡牆之上,飛瀉而出,有的跌落江心,有的摔落堡前地上。

  那就是剛才進堡的高手,眨眼之間變成了死屍被拋出堡采。

  江岸上的高手,一陣鼓噪。

  韓尚志看得目瞪口呆,渾身起栗。

  鬼堡主人到底是人是鬼,竟然有這不可思議的功力。

  緊跟著,第二批進堡的高手,又紛紛飛瀉而出。

  沒有半個活口!

  沒有半絲聲息!

  他們,就這樣被毀了。恐怖的殺機,彌漫著現場。

  江岸上近百高手,鼓噪喧嘩,但卻沒有人敢再予嘗試。

  半刻之后,只見“南丐”和“北僧”雙雙越過石梁。

  韓尚志手心中已捏出汗來,激動的問小叫化道:“慧弟,依你看南丐北僧此番進堡如何?”

  小叫化道:“也許可以全身而退!”

  然——“南丐“北僧”呼的彈身而起,不進堡門,如鷹般扑向堡牆,堡牆高約八丈,這一彈身之勢,竟然比堡堵還高,然后妙曼的一折身,俯沖向牆頭。

  江岸的高手,轟然喝了一聲彩。

  韓尚志也忍不住脫口道:“好功夫!”

  就當“南丐”“北僧”身形將接近堡牆之頂的剎那,忽然一個倒翻,如隕星般的瀉落原地,顯然,他倆是被擊落的。

  江岸上的高手,一個個面目失色。

  鬼堡主人的功力,確屬駭人聽聞,當代兩個絕頂高手竟然無法越雷池一步。

  小叫化像自語般的道:“識相的就該退走了!”

  韓尚志白了他一眼道:“慧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南丐’‘北僧’應該知難而退!”

  “你似乎對‘鬼堡’很有好感?”

  小叫化嘻的一笑道:“就事論事,什麼好感壞感!”

  “南丐在丐幫地位如何?”

  “首席長老!”

  “你也是丐幫一份子,因何對……”

  “我呀,我是游丐!”

  “游丐?什麼叫游丐?”

  “不受丐幫節制!”

  “這倒是奇聞?”

  話聲未已,只見“南丐”“北僧”第二次扑上堡牆。

  這一次算是登上了堡牆,但僅是眨眼工夫,兩人身形連晃,再次被擊落,而令人不解的是自始至終,不見堡中有人現身,兩人如何被擊落,誰也不知道。

  韓尚志心念一動,轉頭向小叫化道:“慧弟,你不是說天齊教主功力還在‘南丐’‘北僧’之上嗎?”

  “一般傳言如此!”

  “如果三人聯手的話,情形可能會改觀?”

  “未見得!”

  “為什麼?”

  “數十年來,這種情形,發生過多次,但能全身而退的,可以說少之又少,所以我認為這次也會例外!”

  “天齊教主為什麼不出手?”

  “這要問他本人了!”

  韓尚志喘了一口大氣,默然無語,他想不透“天齊教主”何以不出手,他在轎內之時,分明聽人談說這次聯手對付“鬼堡”是“天齊教”所發動,而“天齊教主”竟然袖手,確實令人莫測。

  莫非天齊教主另有安排?

  堡前——“南丐”“北僧”,第三次扑上“鬼堡”。

  意外的,這一次成功了,兩個當代高手,由堡牆上消失。

  江岸的高手,一陣喧嚷,大半數搶奔石梁,適扑堡門……

  韓尚志心里一陣亂跳,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

  他希望眾高手能順利的毀去這座威脅武林的魔堡!

  但,他又希望他們不成功,因為他們成功,他將失去了報仇的機會!

  小叫化緊張的站起來身來……

  就當第三批武林高手,正要涌入堡門之際——

  兩條人影,步履瞞珊的從黑黝黝的堡門之中,走了出來,所有的高手怔住了。

  這兩條人影,正是“南丐”和“北僧”。小叫化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韓尚志詫然道:“他們出來了?”

  小叫化道:“這是數十年來的例外,第一次有人活著離堡!看樣子他們吃了虧,也許鬼堡主人尊敬他倆的為人,而不忍下手!”

  “慧弟,你知道得不少?”

  “嘻嘻,這不過是據理推測罷了!”

  就在“南丐”“北僧”離開堡門之際,那兩扇黝黑的巨大堡門,緩緩合上。

  “南丐”‘北僧”不理圍上前來的武林高手,不答任何一句問話,越過石梁,登上江岸,默默地離開了。

  眾高手收拾了堡外的屍体,也紛紛離開。一場暴風雨過去了。

  “鬼堡”依然是個謎!依然恐怖,神秘!

  “天齊教主”在教眾簇擁之下,也離開了。

  最后,“彩蝶李芸香”率領二丫環四轎夫,走向那頂轎子。

  韓尚志忍不住哼一聲,喃喃的道:“臭女人,有一天我會找你結這筆帳!”

  小叫化一觸韓尚志道:“志哥,還有部小戲可看!”

  韓尚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只見“彩蝶李芸香”用手掀轎簾,突然倒退了三步,顯然她已發現韓尚志不翼而飛,左右張看了一陣之后,鑽進轎子。

  小叫化興致勃勃的道:“志哥,你看!”

  四個壯漢抬起轎子,走出數步,突然“嘩啦!”一聲,轎子四分五裂,散做一地,“彩蝶李芸香”狼狽至極了站了起來。

  韓尚志不由笑出聲來,心付,慧弟可夠捉狹,原來他離開在轎子上做了手腳。

  小叫化卻忍不住高叫了一聲:“妙啊!”這一叫,“彩蝶李芸香”的目光,馬上轉向岩石這邊來。

  韓尚志道了一聲:“糟!”

  小叫化一推韓尚志道:“志哥,你快走,我來對付她們!”

  “不,我不走!”

  “你不走?”

  “我怎能撇下你一走?”

  “哈哈,傻瓜,你先走我會追上來!”

  “我不走!”

  “彩蝶李芸香是天齊教首席堂主,身手相當了得,就是她隨行的四轎夫二丫頭也不是等閒高手可比,其中任何一人,你都應付不了,你在這里,反而使我分心!”

  一縷自卑感使韓尚志滿面通紅,吶吶的道:“慧弟,你能應付得了?”

  “決無問題,你從岩石后面朝那林中直走,我引開她們!”

  “彩蝶李芸香”已緩緩地向岩石逼來!

  小叫化急道:“快呀,遲就不及了!”

  韓尚志一躲腳,躍下石岩,向林中奔去。

  小叫化飛身下岩,嘻皮涎胸的向“彩蝶李芸香”迎去。

  “彩蝶李芸香”媚目帶煞,粉面凝霜,步步欺近,雙方在兩丈距離之處,停下身來見發聲識笑的競然是個年青小乞丐,登時氣沖頂門,厲聲道:“小叫化子,你敢開老娘的胃?”

  小叫化一皺眉道:“什麼,開胃?”

  “那轎子可是你搗的鬼?”

  “你憑什麼說是我搗的鬼?”

  “我問你,那轎中的人那儿去了?”

  小叫化故作一驚道:“什麼?人,男的還是女的?”

  “彩蝶李芸香”粉面罩起一層恐怖殺機,冷冷的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小叫化從來不和婦人女子打交道,我管你是誰2”

  “你想死還是想活?”

  “這話怎麼講”

  “想活的話,說出那小子的去處,想死的話……”“怎麼樣?”

  “本堂主馬上斃了你!”

  小叫化低頭一想道:“我想死!”

  “彩蝶李芸香”不由一付,脫口道:“你真的想死?”

  “不錯,我這小乞儿當膩了,不想再活下去啦!”

  “彩蝶李芸香”何等厲害,已經看出這小叫化是故意尋自己開心,不由殺心陡起,冷冷的一笑道:“想死容易,本堂會讓你慢慢品嘗死的滋味!”

  說著一揮手道:“給我拿下!”兩個丫環裝束的少女,一左一右,齊向小叫化電閃抓去。

  小叫化將手連搖道:“好男不與女斗!”話聲中,身形已在一丈之外。

  這一式身法,不但兩丫不為之咋舌,連“彩蝶李芸香”也為之心一震,這小叫化看來決不簡單。

  兩丫環一呆之后,旋身再進,分進合擊,掌指齊施。

  小叫化大叫一聲:“媽呀!”身形不退反進,向掌風爪影之中穿去。

  嬌哼起處,兩個丫環翻身栽倒。

  “彩蝶李芸香”芳容失色,這小叫化的功力已到了駭人地步,竟然會施“隔空打穴”,一個照面之間,竟把兩個丫環點倒。

  暴喝聲中,四個抬轎的壯漢,欺身扑上,各劈一掌。

  四道掌風,匯成一股巨流,勢可撼山栗岳。

  小叫化嘻的一笑道:“這才夠意思!”

  雙掌一揮,劈出一股波濤勁氣。

  “波!”的一聲巨響,砂石飛揚,勁風鼓蕩,四壯漢登時震得四散而開。

  “彩蝶李芸香”向四壯漢一揮手道:“你們退開!”

  四壯漢灰頭土臉的退了開去。

  “小乞儿,報出你的師門?”

  “我沒有師門!”

  “你屬丐幫何支何舵?”

  “嘿嘿,我小叫化子是個游丐!”

  “游丐?”

  “不錯!”

  “什麼叫游丐,前所未聞?”

  “像游魂似的東飄西蕩,無支無派,所以叫游丐!”

  “你找死?”

  “我早說過我不想活了,可惜……”

  “可惜什麼?”

  “憑你還不配給我小叫化子送終!”

  “彩蝶李芸香”氣得一付嬌軀簌簌而抖,以她堂堂“天齊教”首席堂主的身份,竟然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乞儿調侃,嬌喝一聲:“本堂斃了你!”

  兩只纖纖玉掌奇詭至極的一划,分別抓向小叫化的左腕右肩,這一抓之勢,快逾電閃,而且爪影重重,似乎有數十只手,同時抓出。

  小叫化大感駭然,划身疾……只覺肩一緊,右肩已被對方抓實。

  “彩蝶李芸香”粉面殺機未送,冷笑一聲道:“小叫化子,本堂配不配超渡你?”

  “不配!”

  “你敢再說一句,我抓碎你的肩頭!”

  “不配!”

  “彩蝶李芸香”扣住小叫化肩頭的手指一用力,她有心要捏碎他的肩骨,那知一捏之下,但覺觸手滑膩無比,不由芳心一震,這是什麼功夫?

  心念未已,小叫化已游魚般的滑退一丈之外,嘻嘻一笑道:“李芳香,不要臉的女人,失陪了!”彈身便向那片森林射去,一晃而沒。

  “彩蝶李芸香”粉面煞白,做夢也估不到會栽在一個小叫化手里,轎子也不能坐了,恨恨的朝小叫化逝去的方向道:“小兔崽子,有一天我會把你剝皮抽筋!”

  一躲腳,伸手解了兩丫環的穴道,飛馳而去,兩丫環和四壯漢,也跟著離開。

  江濤澎湃,撞擊著“鬼堡”礁岩。江岸,又回復了冷寂陰森。

  小叫化惦記著結拜的大哥韓尚志,不願久纏下去,脫身人林,穿枝拂葉,不多時,出了林外,卻不見韓尚志的身影,不由大感奇怪,自己分明告訴他照直出林,他到那儿去了?

  小叫化東方慧,返身人林,不住口的喚著:

  “志哥!志哥……”

  但,半絲回響都沒有,心想,他也許出林逕道直走了,當下又循原處聳身趕去。

  且說韓尚志一路飛奔入林,心里愈想不是滋味,堂堂大丈夫男子漢,竟然要人保護,倉惶逃命,傲性倏發,暗道:“我若不學成驚人絕藝,決不再見拜弟東方慧之面!”

  心念之中,不照小叫化指示的方向走,折轉向東。

  漸漸,但覺樹林愈來愈密,蔽日遮天,黑暗如晦。他仍盲目的向前亂闖。

  再走片刻,竟然伸手不見五指,方向不辨,被樹撞得鼻青臉腫,衣服已成了碎片。

  他意識到自己已進入一座可怕的原始莽林之中。

  但此刻后悔已遲,他無法找到原來進入的方向。

  蛇蟲爬行之聲,不斷傳來,心想,完了,我韓尚志看來該死在此地,遲早總是毒蛇惡蟲口中之物。

  但,他仍然摸索著瞎闖。

  饑餓!

  疲乏!

  加以渾身被荊莽刺撞得皮開肉綻,体無完膚,奇痛澈骨,使他舉步艱難。

  他手足並用,伏地爬行。神智,逐漸模糊。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一陣奇寒攻心,眨眼一看,自己躺在一個小池的邊沿,半身浸在水時,不由心里一震道:“好險,再進半尺,此刻早已淹死了!”

  忽然他一想,不對,難道我已出了原始森林?

  一骨碌站起身來,只見四周仍是一片揍莽,稍遠之處,漆黑一片,自己立身之處,是一塊畝許大的林空,正中一個五丈見方的小池。心念動處,又是一怔,為什麼自己此刻饑渴全消,痛楚全無,低頭一審視,水浸之處,皮肉已完好如初。他連呼怪事不置。

  突地,他目光觸及身旁一方堅立的石頭,上面竟然刻有字跡,一看,上面寫著:

  “地脈靈泉,脫胎換骨!”八個字。

  他仔細參詳這八個字,恍然而悟道:是了,這水池必是所說的“地脈靈泉”無疑,難怪自己身上的創傷,被水浸之后,復原如初,且不管能否出得森林,且試試再說。

  心念之中,翻身躍落池中,只覺池水奇寒刺骨,忍不住牙齒打戰。

  他全身浸在水中,只頭露在外面。當心神稍獲松弛的時候,往事又電閃心頭一——

  他想到韓庄的數百具枯骨,那是他自己的家!

  “毒龍手張霖”在向自己道出身世之后,自絕了,為什麼?謎!

  屠戳韓張兩家的凶手,是否是“鬼堡主人”,因為廳壁上的“血骷髏”標志,正是“鬼堡主人”的標記,是的話,凶殺的原因何在?謎!

  師叔“毒龍手張霖”為什麼不許自己報仇,看樣子他知道仇家是誰,而他不肯說出真相,同時還不許收骨,為什麼?謎:

  師叔舍子換自己一‘命,恩養成人,僅令自己苦練吐納調元之術,卻不傳自己一招半式,說是格于誓言,這誓言又是什麼?謎!

  舉家無一幸免,唯獨母親一人不死,為什麼?謎!

  他也想到“鬼堡”所見的恐怖情狀!

  新結交的把弟小叫化東方慧,他不知是否還有他重見之日?

  忽然—他感到全身燥熱難當,池水不但全無寒意,而且不斷的變熱。

  不禁心頭巨震,莫非這池中有毒,這是中毒的現象呀!忙不迭的爬出池邊,但,燥熱之感,越來越劇烈,像是烈火焚身,痛澈心脾。

  他几乎瘋狂了,他忍受不了這痛苦,在池邊一陣的翻滾……

  不久之后,竟然昏死過去。及至醒轉,便覺全身舒暢,痛楚全消,他懷疑的問自己。

  “難道我已脫胎換骨了?”

  他站起身來,只覺四周似乎亮了許多,目光可及百丈之外,心中這一喜非同小可,自己竟然能暗中視物,出這原始莽林,大概不成問額了。

  游目四顧之下,只見數丈之外,一株老樹根旁,盤膝坐著一個須眉俱白的老人.不禁喜出望外,想不到這里還會有人,急縱身過去!

  這一縱身,只覺身輕如燕,一躍几撞在那老人身上,自己倒唬了一大跳,心里明白這是地脈靈泉之功。

  忙退了三步,躬身施禮道:“晚輩迷途到此,尚望老前輩指示出路!”

  連說三遍,毫無反應,定睛細看,不由毛發俱豎,寒氣大冒,這老人皮色枯干,包著一架骨頭,駭然是一具僵屍,不知死了多久了。

  半晌,驚魂稍定,暗付,這有什麼可怕,如我出不了這莽林,還不是和他一樣。

  注目再看,這具僵屍身上長了不少青苔,乍看像是穿著衣服。

  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喃喃的道:“老前輩,免得你暴骨露屍,我就斃了你吧!”

  隨說隨用手去拂拭僵屍身上的青苔,這一拂拭,又駭了一大跳,那僵屍胸前皮上,竟在還刺得有字:

  靈泉護身,皮骨不腐!

  若干年后,如有人至此,請將老夫骸骨斃在池東三極樹下!

  韓尚志心想,就如了你的願吧!

  他的東面,果然有一株三忿的古樹,當下摘下了一根粗枝,開始挖掘墓穴,一尺,兩尺……四尺。

  驀然———似乎觸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心想,可能岩石之類,算了吧,四尺探盡夠了,正想躍出土穴,腳步竟然浮動起來,那堅硬的東西,竟然向上冒起,把自己托了起來,登時駭了個亡魂皆冒。

  一翻身躍出土坑,回首望處,一只碩大無朋的烏龜,已然冒出土來,昂頭擺尾,向他身前爬來。

  雖說烏龜不會傷人,但像這種徑丈大小的龐然巨物,卻是見所未見,聞說未聞,駭得他步步倒退。

  突地——那烏龜——張,呼的一聲,一股勁氣直卷過來。

  韓尚志作夢想不到這東西竟然能口吐勁氣,猝不及防之下,被勁風震倒在地,那烏龜三爬兩爬,覆壓在他的身上……

  他運力一撐,竟然不能脫身,不由魂散魄飛,想不到好心埋骨,卻換來這件奇禍。

  那烏龜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含住韓尚志的頭。

  韓尚志心一沉,暗道一聲:“我命休矣!”

  但!

  奇怪,竟然久久不見動靜,自己的整個腦袋含在龜口之內,那滋味可不好受。

  正自惶急欲死際,忽覺一股熱流,從自己頭頂上的“天靈穴”徐徐注入。

  韓尚志自信必死,估不到有這種怪事發生,他几疑自己已不在人間,不然。就是一場既荒唐又可怕的惡夢。

  熱流愈來愈烈,洶涌如濤!

  韓尚志自幼修習吐納之學,本能的運用本身真元,去迎接那股熱流,穿經走脈,循周天流走?

  但那熱似乎如泉水下瀉,勢道愈來愈猛,數周天之后,竟然沖向任督兩脈之處!

  韓尚志全身陡然一震,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又告悠悠醒轉,眼前一清,張目望處,那烏龜已離開自己,伏在八尺這外。

  他揉了揉眼睛,證明這不是夢,試一運氣,但覺真氣充盈,鼓蕩澎湃,任督已通。

  他呆了!

  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烏龜竟然能為人輸功!

  足足一盞熱茶工夫,他才神魂歸竅,站起身形,走近那烏龜一看,那烏龜竟然已經死了,龜背上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突呈眼簾。

  龜殼之上,竟然還刻有文字,確實出乎韓尚志意料之外,忙把龜甲上的積泥拂拭干淨,那些文字,清晰的映人眼簾。

  頭一行赫然是“靈龜上人遺贈有緣。”八個字。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抨抨而跳,這將是自己生命史上的一個轉折點,不知自己是否可算得上是有緣人,又激動的朝下看去,只見順序刻的是:

  “余,靈龜上人,壬午年因練功走火入魔,而卒于此……”

  韓尚忘屈指一算,壬午年距今已六十五年,那這“靈龜上人”的遺蛻在這“地脈靈泉”之濱,已經一甲子以上了,若非靈泉之故,屍身早已化成骨呢了,又住下看去:

  “此龜隨吾,已歷了甲子,性已通靈,余死之日,業將全部真元,貫于靈龜腹中,有緣而獲輸功,可立即致百年功力。”

  韓尚志全身……震,喃喃的道:“這不是夢,我!我已得了年功力。靈龜已把它腹中所蓄的全部真元輸給了我?啊:報仇有日了:“

  接著向下看去:

  “此龜在輸出真元之后,必因耗竭而死,可將之與吾同穴而斃:后列身法掌式,為吾生平所學之精萃,習之雖不能無敵天,然亦非普通武林所可望其項背者,口訣熟記之后,即取下擊于龜尾之小囊,內寧‘蝕物九’粒,抹于龜背,字跡立消,以免神功輾轉流傳江湖也……”

  韓尚志松了一口氣,繼續向下看去,順序是一式身法,三招掌法,和控制經脈氣血的“龜息大法”。

  “龜息大法”為武林失傳絕學,想不到自己能有緣修習,內心的振奮,可想而知。

  韓尚志聰穎逾恒,連續三遍之后,已把全部口訣熟記于心。

  那一式身法稱為“浮光掠影”,三招掌法稱為“靈龜三式”,每一式又合九個變化,雖一時之間,窺不透其中奧妙,但一看就知是震世之學。

  “最后,附著兩行小字:諸事完畢,即可離去,東三南四,可出絕林!”

  韓尚志參詳廠很久,猜測所謂東三南四,必是東行三里再折向南行四里,就可脫出這一片莽林,心想,如果飛登林頂。視線開擴,又何必在林中苦攢。

  心念之中,縱身一躍.但覺身輕如燕,這一躍之勢,竟然凌空拔起十丈高下,反而嚇了一大跳,當下輕輕落在樹梢,展目一看,但一片莽莽蒼蒼,根本看不出方位遠近。這才知道,真是一片天生絕林“靈龜上人”的遺言,確有其道理.否則這“地脈靈泉”怕不早已被江湖人發現了。

  下得樹來,心里討道:“靈龜上人所遺的全部功力,已為自己所得,遺言雖僅說留贈有緣,但實際上等于有了師徒的名份,禮不可廢,應該先行拜師之禮,然后遵遺言把遺蛻和靈龜一起合斃!?

  當即走到“靈龜上人”遺蛻之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祝禱道:“弟子韓尚志,參拜恩師遺蛻!”

  “祝畢.站起身來,朝方才掘好的坑穴望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抱“靈龜上人”的遺体,一抱之下,發覺遺体下方是一塊石板,上面也有字跡:

  “如爾此刻以為功力武技既得,棄余遺蛻而去,百日之后,功力自散……。”

  韓尚志不由打了一個冷顫,暗幸自己存心正大,否則塞翁得巴,焉知非禍。

  “揭此石板,下為地室!”

  韓尚志點了點頭,心想,靈龜上人,一切均有安排,月照著遺言做吧:遂揭開石板,果然現出一個沿門,有石級沿伸而下,洞中隱泛豪光,想是有明珠之類的東西。

  略一猶豫之后,平托著“靈龜上人”的遺体,順石級而下。

  石級盡頭,是一間石室,几凳床榻俱全,室頂高懸一粒拳大明珠,照耀得室中織毫畢現,靠時壁一個水糟,一道泉水泊泊涌出,又隨著暗洞外瀉。

  韓尚志把“靈龜上人”的遺体平放在石床之上,只見石床邊緣刻著“人龜寢靈之所”六個字,他細一玩味這六個字之后,又出石室,把那只巨龜也抱進石穴之中,放在“靈龜上人”的屍旁,從龜尾取下“蝕物九”用水和了,涂上龜背,那些字跡果然消失。

  突然—一一

  一陣卡卡之聲響處,那石床陡然下沉。

  韓尚志著實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那石床,石床下陷五尺之后,一塊石板緩緩平推而出,恰好蓋住了那石床的空隙,室中又恢復了原狀,只少了一張石床。

  不由脫口道了一聲:“鬼斧神工”道聲未己,只見一張紙片,從室頂飄落,揀起一看,是一紙素箋,上面寫著:

  “心誠意謹,孺子可教……”

  韓尚志不由啞然失笑,付道:“難道六十多年前‘靈龜上人’就能算出來此的是個后生小輩?如果自己是個老頭子,這‘孺子’兩個字豈非十分可笑。”又往下看去:

  “……石中泉水,乃系靈泉之眼,飲此泉水,可解饑渴,爾既經泉水脫胎換骨,又得靈龜輸以真元,須知此泉眼之中,浸泡三日,所得功力始能與本身真元合而為一,‘龜息大法’亦須仗此泉練參,百日之后,可望大成,然后以全力向泉眼上方發三掌,如無異象,得再練百日!”

  韓尚志遵照遺箋所示,在石室中參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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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9:19 AM

第二章 桃陰深處現魅影

百日之期,轉眼即過,對“靈龜上人”在靈龜背上所遺的武功,已熟之又熟。

  他懷著万分激動的心情,對著泉眼上方的石壁,凝視久久,他不知所謂異象是什麼回事,他覺得一切的安排都是那麼玄妙而神秘。

  于是一—

  他功集雙掌,照著泉眼上方的石壁,呼呼劈出三掌,震耳欲龍的轟轟之聲過處,那石壁像閘板也似的下沉,泉眼立時失去了蹤影。

  韓尚志正自納罕之際,忽然“鏘!”的一聲,一塊烏光閃亮的東西,從那下沉的壁頂跌落,赫然是一只烏銅鑄的手掌,—一張素箋,隨之而落。

  他惑然不已的揀起素箋一看,登時全身一震,激動的高聲喚道:“佛手實笈!佛手……”

  他記起師叔“毒龍手張霖”曾對自己提到過這件傳誦武林數百年的異實,想不到會在這里發現。

  “佛手實發”上載一種蓋世武功,叫“須彌神功”少林的“般若神功”亦無法與之抗衡,武林代代相傳,但卻無人見識過。

  他的手開始顫抖,他閉上眼,平靜心里的激動。

  他想起韓庄白骨如林的那一幕,二百余門人命,再加上師叔“毒龍手張霖”的一家,全都毀于“血骷髏”之手。

  這海洋深的仇,天般大的恨,豈能不報:

  血骷髏一鬼堡之主,他無法想像對方的武功有多深,因為“南丐”“北僧”都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習成“須彌神掌”!……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素箋之上。

  “佛手實笈,余得之于三十年前,參修之下,竟爾走火入魔,方始悟及此實笈應有左右兩面,然為時已晚,余得者為右手,尚有左手不知沉埋何所,此乃余終生憾事,有緣者如能為余競此志,使雙手合壁,練就神功,元敵天下,余不含笑九幽!?

  韓尚志心里一涼,這“佛手實笈”既是一對、那另一半卻到何處去找?

  天地之大,要想尋到另一半實笈,根本就是不能想像的事!

  如果尋不到另一只烏銅佛手.那這一只還不是等于廢物?

  “靈龜上人”一時不察,竟因此而喪生,抱終天之憾。

  沉吟良久之后,突地朝那石床沉下的地方’跪,道:“師父,雖然您已出去,但遺功之恩,何能抹滅,弟子有生之年,當竭盡全力,去完成師父的這件心願,至死方休!”

  他立起身來,把那只烏銅佛手納入懷中,然后走出石室,把那穴口的石板還原,並用掌風推土掩蓋了。

  回頭望處,又是一呆,原來那“地脈靈泉”.已然干枯得點滴無存,剩下了一片窪地,想來是泉眼被封堵了的原故。

  他仰望林空的一圈藍天,像是從一場奇幻的夢境中醒來。

  百日之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獲得了百年功力,和一身絕藝。

  首先,他想起那頑皮慧黠的拜弟小叫化東方慧,不知他目前流浪何方,以現在的身手想來足可當他的大哥了!

  他傲然的笑了笑。展身出林。

  林中,已不再如以前的昏昧,因為他的眼神已能暗中視物,他照著“靈龜上人”的遺箋所示,東行三里,再轉向南行四里,果然脫出林莽之外。

  越過一片疏林,眼前是一座不及高的山頭。

  登上山頭一看,一面是一個鎮集,另一’面.流水滔滔,一座黑黝黝的占堡,矗立江心,那i正是“鬼堡”,震懾著整座武林的“鬼堡”。

  韓尚志登時熱血沸騰起來,仇恨的火、在心里熊熊燃燒!眼中射出可怕的殺芒。

  報仇!

  他咬牙切齒的向空一揮拳。

  忽地,他發覺自己身上,衣服已成了些披掛著的碎布,形体不蔽,腹中饑腸轆轆,心想,且到前面鎮中買套衣服換上,填飽肚子,再回頭奔“鬼堡”不遲。

  心念之中,飛身下山,向那市集奔去。

  驀地——

  破空之聲傳處,數條人影,迎面飛射而來。

  韓尚志的目的是到鎮上換衣打尖之后。赴“鬼堡”索仇,對這些人物也懶得理睬,一偏身,打算從旁側馳過。

  “停下!”

  來人之中,有人大喝了一聲,隨著喝聲,七條人影,紛瀉落地,韓尚志見對方出聲喝止自己,只好停住勢子,與對方當面而立。

  七人之中,有三個老者,四個壯漢,滿臉俱是惶恐之色。

  雙方照面,七人同時輕嘎了一聲,可能韓尚志的狼狽樣子使他們吃驚不小。

  其中一個老者,眉峰一皺道:“哥儿,你受了傷?”

  韓尚志冷漠地點了頭,那老者又道:“哥儿要上那儿去?”

  “鎮集!”

  “上路不通!”

  “為什麼?”

  那老者面上頓一駭凜之色,道:“別問為什麼,聽我老人家的話沒有錯,趕快回頭吧!”

  韓尚志冷冷的道:“多承指教!”聲落,人已在三丈之外。,七人之中的另一個老者道:“這小子既是自願去送死,還管他則甚,我們走吧,別引火燒身!”

  韓尚志已聽出對方話中大有蹊蹺,但他一方面自傳藝業,另一方面腦海里除了向“鬼堡”仇之外,什麼也不在意,彈身仍往前奔。

  眼前出現一片桃林,時值盛夏,枝濃葉密,由外無法透視,路由林中央穿過。

  將及林邊,血腥之味扑鼻而來。

  韓尚志心頭一震,急剎身形,二看,不由一陣毛骨悚然,連打了兩個寒噤,只見路上橫七豎八的倒臥著數十具屍身,血污狼藉,每一具死屍死狀一樣,全是被抓碎天靈蓋,腦血齊流,厥狀令人不忍座睹。

  他愕住了!

  是什麼人以這種殘酷的手段殺人?

  方才余遇倉皇逃命的三老者四壯漢攔阻自己前進,莫非就指這慘案而言?

  他想不出其中究竟。

  呆立了一陣之后,逕自穿林而入,一路上,又發現不少死屍,死狀和林外所見一樣,天靈蓋被抓碎。

  韓尚志愈看愈驚心,這真是駭人聽聞的血劫。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從桃林深處,踉蹌奔出,韓尚志一看這人,心頭又是一震,這不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南丐”嗎,看樣子他是受了傷。

  莫非他也是傷在那以抓碎天靈為殺人手法的人手中。抑或

  “南丐”“北僧”名震武林,竟然會戴在這人手里,那這人的功力,就可想而知了,心念一轉。迎前數步,一抱拳道:“老前輩請了!”

  “南丐’’用目光一打量韓尚志,面上頓現驚疑之色,你道:你……你……”

  “在下韓尚志!”

  “韓尚志?”

  “是的!”

  “你與那女魔交過手了?”

  韓尚志聽得模頭不著腦,怔了好一會才道:“女魔!是誰?”

  “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

  “你真的不認識這女魔,那是我老化子錯疑,你怎麼這等狼狽?”

  韓尚志下意識的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他本想說出奔林中的遭遇,心念一轉,道,還是以不說為妙,隨即尷尬地一笑道:“在下昨夜遇見一群野狼,被弄得不成樣子!”

  “南丐”雙眼一翻道:“小子,真佛面前不用燒假香,狼群雖狠,恐怕奈何不了你,我老化子自信雙眼不盲,觀你神儀內蘊,修為已非尋常武林道可比?”

  韓尚志俊面微紅,暗道一聲好眼力,口中卻冷漠的道:“信與不信在于老前輩!”

  “南丐”手中竹節棍一揮道:“好,閒話少說,那女魔說不定會去而復返,你趕快離開這里吧!”

  韓尚志泰然道:“陰魔莫秀英,一個女人,到底有多狠?”

  “小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你看到林內林外的積屍沒有?”

  “看到了!”

  “如果你不想被抓碎天靈的話,最好是趕快離開:“

  韓尚志淡淡的一笑道:“在下倒真想見識一下陰魔莫秀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

  “南丐”如霜須發一陣掀動,狂笑數聲道:“小子,有種,甚合我老化子的脾胃,不過,我告訴你,連我老化子也非其敵!”

  “老前輩傷在她的手下?”

  “呢!我老化子老運不濟,一再的載斛頭!”

  韓尚志心中一動,知道“南丐”所說的一再,必是指三月前栽在“鬼堡主人”之手,現在又栽在“陰煞”之手而言,當下也不說破,話題一轉道:“陰魔莫秀英為什麼殺人?”

  “南丐”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問對了人,這問題除了我老化子之外,恐怕很少有人能回答你!”

  韓尚志好奇之心大熾,精神一振道:“老前輩是唯一知道事實真相的人?”

  “話不是這麼說,不過我老化子恐怕是能逃出‘陰魔莫秀英’毒手的極少數中一人,所以還能道得出一點端倪!”

  “在下請教?”

  “好,你我一見投緣,到那邊林中,老化子潤潤喉嚨,再講給你聽!”

  兩人一先一后,穿入桃林深處坐下,“南丐”解下腰間葫蘆,口對口咕嚕喝了一陣,然后舔唇嘔舌道:“這是道地的陳紹,小子,你也來一口!”

  說著把酒葫蘆遞了過去,韓尚志接過來喝了一個大口,連連點頭道:“不錯,好酒!”

  “南丐”接回去喝了個葫底朝天,一抹嘴唇,道:“小子,聽仔細了,二十年前,江湖中出現了一對青年男女,男的貌若潘安,女的美賽天仙,但一樣的功高莫測,心狠手辣,男的叫‘陽煞高士奇’,女的……”

  “女的就是‘陰魔莫秀英’了?”

  “不錯,你別插口,他二人是一對恩愛夫妻,同時練就了一種極陰的武功叫‘玄陰鬼爪’膽,攪得—片血雨腥風……”

  韓尚志忍不住插口道:“若大江湖就無人制得了;陰陽雙皺’?”

  “可以這麼說!”

  “血骷髏呢?”

  “南丐”一怔神道:“你說是鬼堡之主?”

  “是的!”

  “血骷髏的真正面目,在武林中是一個謎,不過以老化子推測,‘鬼堡主人血骷髏’的功力,要高出‘陰陽雙煞’甚多.他們雙方不曾交過手,這問題無從回答,現在你先聽我說下。”

  韓尚志心中暗道,你和“北僧硬分明被“鬼堡主人”兩次扔下堡牆,最后一次進堡之后。狼狽而出,半聲不坑的離開,若說連鬼堡主人的面目都不曾看到。豈非是欺人之談,只怕內中另有文章……”

  心念未已,只聽“南丐”干咳了—聲.繼續說道:“雙煞的作為,引起了武林公憤,黑白兩道三次聯手,但結果從自多送人命!”

  “老前輩也是其中……”

  “沒有,我老化子有事沒趕上!”

  “那就只好聽任‘陰陽雙煞’肆虐武林的了?”

  “十多年前,陽煞突然失蹤,據傳聞已經被一個神秘的武林前輩除去了,陰煞遍訪仇人不著,遷怒所有的武林人物,每年出現一次,每次殺一百人……”

  韓尚志不由咋舌道:“如此說來,十年之間。被殺的該有千人了?”

  “南丐”歎了一口氣道:“這倒沒有,這女魔現身殺人,是近三年的事!”

  “這事令人費解!”

  “為什麼?”

  “若說‘陽煞高士奇’是被一位武林異人除去,為什麼那異人不同時除去陰煞,而造福武林,除去一煞,卻留另一煞毒害武林?”

  “小子,你說得不錯,但傳聞總是傳聞,這公案至念仍是一個謎!”

  韓尚志憤然道:“難道武林中都是獨善其身之輩?”

  “南丐”點了點頭道:你說對了,否則,陰魔莫秀英’不會如此猖狂!”

  “有機會我要會會她!!”

  “小子你志氣不小,你是何人門下?”

  “靈龜上人!”

  “什麼,你再說一遍?”

  “靈龜上人!”

  “哈哈,小子,你今年几歲,靈龜上人成名在百年之前

  “我是他老人家的遺命傳人”

  “哦!你得了他的武功?”

  “是的!”

  “難怪你口氣如此托大,既是這樣,你可以一斗‘陰煞’的了!”

  韓尚志心念一轉,道:“老前輩……”

  “南丐”搖手止住韓尚志的話道:“且慢,你既是‘靈龜上人’的傳人,論輩份我老化子還差了一截,這樣好了,你叫我一聲老哥哥,我托大叫你小老弟,如何?”

  韓尚志急搖手道:“這……這怎麼可以,老前……”

  “小老弟,別婆婆媽媽的,我老化子不喜歡這一套:“

  韓尚志做夢也估不到望重武林的一代高手竟然要和自己平輩論交,三月之前,如果是在三月之前,自己算那一門子東西,這變幻真是太奇突了,當下紅著臉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弟榮幸之至!”

  “別酸了,你有什麼話要說,現在說吧?”

  韓尚志俊面之上,飄過一抹悲憤的色彩,目中頓現怨毒之光,沉聲道“老哥哥會進過鬼堡?”

  “南丐”陡然一震道:“你說鬼堡?”

  “不錯!”

  “當今武林,恐怕找不出一個人能進入‘鬼堡’而活著出來!”

  “三個月前老哥哥和‘北憎’不是曾越堡牆而入嗎?”

  “南丐”苦笑一聲道:“不錯,有這回事!”

  老哥哥和‘北僧’老和尚不是活著出堡的嗎?”

  “不錯,活著出堡,但並不是憑功力脫身……”

  “那是憑什麼?”

  “小兄弟,這話可只你一人知道,我和北僧是被鬼堡主人放生的!”

  韓尚志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憑“南丐”“北僧”的功力,竟然說出被人放生的話,“鬼堡主人”的功力,豈非不可思議,但這念頭只一閃便逝,仇和恨使他不去計及這些利害關系,當下,緊接著追問道:“請問老哥哥,那鬼堡主人‘血骷髏’到底是什麼形象?”

  “南丐”駭然道:“你問這干嗎?”

  韓尚志腦海之中又浮現暴風雨之夕,師叔“毒龍手張霖”帶自己回韓庄,所見慘絕人環的一幅畫面,全庄二百多口人,盡成了白骨骷髏,至今還沒有收埋,雖然師叔要自己不可收骨、也不許報仇,但為人子者,能吞得下這屠家之恨嗎?

  當下目毗欲裂的道:“我與,血骷髏’有不共戴天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你?與鬼堡主人有仇?”

  “不錯,我誓要把他挫骨揚灰,夷平‘鬼堡’方消心頭之恨!”

  “你要向‘血骷髏’索仇?”

  “是的?”

  “這個……恐怕……”’

  “怎麼樣?”

  “小兄弟,恕我老化子說喪氣話,恐怕很難!”

  韓尚志仰天一陣悲嘯道:“不是我韓尚志喪命,便是,血骷髏’亡生!”

  “有志氣,喪生在‘血骷髏’手中的,多如牛毛,我老化子也不必問事實了……”

  “老哥哥,‘血骷髏’是什麼樣—個怪物?”

  “這個,恕不能相告!”

  “為什麼?”

  “武林人一言九鼎,我與‘北僧’,可以說是數十年來,唯一能生出堡門的人,也是唯一見到‘血骷髏’真面目的人,但我們在被他破例放生之時,曾答應過‘鬼堡之主’永遠不提所見之扣!”

  韓尚志悲憤無已的道:“既然如此,老哥哥,再見了!”說罷站起身來。”

  “且慢!”

  “老哥哥還有話說?”

  “你得諒解我老化子的苦衷,在江湖中老化子也可算得上薄有微名,我不能北信食言,但‘血骷髏’天人共憤,我老化子三寸氣在,不會中止為武林伸正義!”

  韓尚志歉然道:“那是小弟我失言了,請包涵……”

  “你目前要去何處?”

  “我換過衣服之后,就赴‘鬼堡’索債!”

  “小兄弟,万事謀而后定,何不稍假時日,聯合天下群雄

  “敬謝老哥哥關懷,小弟我不願假手他人!”

  “南丐”激動的道:“可恨我老化于此刻身受重傷,不然當陪你走上一遭!”

  韓尚志劍眉一蹩道:“老哥哥受了重傷?”

  “不錯,被‘陰魔莫秀英’擊中一掌,內腑已然受傷,須得月徐療治!”

  “如此說來,陰煞的功力比老哥哥高不了多少?”

  “何以見得?”

  “老哥哥不是說過‘陰煞’手下從不留活口嗎?”

  “你錯了!”

  “我錯了?”

  “昭!‘陰魔莫秀英’的功力高出老化子甚多,只是她有一個規矩,凡是在她手下走出三個照面不死的,她抖手便走,決不第四次出手!”

  “哦!”

  韓尚志聽得心泛寒氣,不由驚“哦”出聲,但是想一斗“陰煞”的心也更切。

  “南丐”低頭思索了片刻之后,激情的道:“小兄弟,令人望而生畏,匆匆打尖之后,離鎮奔飛“鬼堡”。

  “浮光掠影”身法,迅快絕倫,盞茶工夫光景,已抵達江邊。

  “鬼堡”矗立江心礁岩之上,神秘,恐怖。

  堡門緊閉,堡門上方的血紅骷髏頭,令人怵目驚心。

  韓尚志目赤如火,熱血沸騰,韓張兩家數百口生命的血仇,使他渾忘一切厲害。

  他打量了一下這座不亞于“死神之宮”的“鬼堡”,喘了一口大氣,一咬牙,飛掠過那段石梁,到達堡前。

  三月之前,黑白兩道聯手進攻“鬼堡”,他和拜弟小叫化東方慧違違地作上觀,他有報仇的心,但卻沒有報仇的力,現在,意想不到的奇遇,使他變了另外一個人,他單人獨自前來索仇。

  他想,自己此來索仇,光明正大,無妨先行叫破,當下氣貫丹田,恨聲道:“血骷髏,索討血債的人來了!”

  連叫三遍,毫無應聲。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雙臂一圈,雙掌推向那黑黝黝的堡門劈去……

  他自得靈龜輸功,已懼備百年內力修為,這全力一擊,其勢豈同小可。

  就當他掌勁乍吐之際,“鬼堡”之門,突然悠悠的打了開來,一股陰風,從堡門卷出,他全力而發的一掌,竟然致消卸得無影無蹤。

  韓尚志大感駭然,下意識的退了數步,定晴望處,只見窿形門洞,陰黯幽深,以他的目力,竟然望不見里面的任何情況。

  “闖!”

  一個意念,候升腦海。

  暴喝聲中,韓尚志雙掌挾以撼出栗岳之勢,再度向堡門之內劈去,人也跟著一強而起,向門內射去。

  “隆!”然巨聲中,一道如暗勁,反撞而回,勁風觸体,其寒砭骨。

  韓尚志連人影都不曾見到,就被震得飛瀉而出,五丈之外,方才勢盡落地,一連几個踉蹌,方始穩住身形,寒濤徐勁,使他連打了王個寒顫。

  一聲驚“噫”隱隱自堡中傳出。

  可能,韓尚志承受了這陰寒勁氣的一擊而夷然無損,使堡中人驚異了。

  公然只身向“鬼堡”索仇。韓尚志是第一個。

  他望著那種神秘恐怖的堡門發怔!

  “鬼堡主人”的功力,令人無法想像。

  “鬼堡”之內除了堡主“血骷髏”之外,是否另外還有人,是一個謎。

  “血骷髏”是鬼堡之主的標志,至于堡主本人,在武林中是一個謎,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正面目。

  如果說有,就是那些被殺的人,然而他們死了!

  唯一活著出堡的兩人,“南丐”“北僧”,也許他們曾見到“血骷髏”的真面目,但,格于諾言,他倆永不會透露。

  韓尚志索仇的決心,並末稍挫,呆立了一陣之后,又緩緩朝前欺去。

  一陣震耳欲龍的狂笑,從堡門之內飄傳而。

  韓尚志心頭一震,不期然的止住前欺之勢。

  笑聲愈來愈烈,有如一柄柄的利劍,直往耳里插。

  韓尚志漸感氣血浮動,猛然警覺,氣納丹田,聲如裂帛也似的大喝道:“血骷髏,出來納命!”

  笑聲雖然而止,但一切隨之悄然,久久仍無動靜。

  韓尚志在仇焰熊熊,恨火熾烈之下,那能忍耐,再次喝道:“血骷髏,小爺我要夷平鬼堡!”

  堡內傳出一聲鄙夷的冷笑,充滿了不屑之意,接著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小子,膽敢向,鬼堡’指名索仇的,算你是第一人,憑這一點,饒你一條小命,趕快滾吧!”聲音似近在咫尺,但卻不見人影。

  韓尚志怒哼一聲道:“血骷髏,現身出來?”

  “嘿嘿嘿嘿,普天之下,還不配有人叫老夫現身!”

  “血骷髏,血債血債,你的末日……”

  “住口,黃口小儿,死活不知,老夫生平殺人無算,但盡是可殺之徒……”

  “放屁!韓……”

  “出言無狀,是你自己找死!”

  死字余音尚繚繞耳際,一道寒濤,從堡門之內卷出。

  韓尚志已領教過這陰柔掌力的厲害,當下面色一凜,驀集全身功勁,猛劈而出。

  勁風相觸,只覺對方潛勁万鈞,而且陰寒之氣令人鼻息皆窒,刺骨砭夫。

  震天巨響聲中,韓尚志只覺如遭雷極,血涌氣翻,眼前金星亂冒,蹬蹬蹬退到八尺之外,身形一陣晃動,強撐住沒有載倒,口一張,一投血箭奪喉射出。

  “血骷髏”陰森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子,難怪你這等狂傲,能接得下老夫‘寒魄掌’擊而不當場斃命的,仍數你是第一人,不過,你要揚言報仇,還差得很遠,現在,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快走!”

  韓尚志臉如赤血,目眥欲裂,俊面凄厲如鬼,慘哼一聲道:“血骷髏,你敢現身出來與小爺分個生死?”

  “你不配!”

  韓尚志恨火攻心之下,已忘生死利害,厲聲道:“血骷髏,有一天我會踏平‘鬼堡’連地翻轉過來!”

  “你有機會嗎?”

  “只要我不死!”

  “但你已死定了,老夫已兩次饒你不死,你竟然不分好歹,現在……”

  “怎麼樣?”

  “念你是個血性后生,賞你一個全屍!”

  屍字出口,如濤寒飆,再度卷出,勁勢之強,駭人聽聞,韓尚志即使未受傷,也難經得起一擊,何況是重傷之后,慘啤聲中,一個身軀,被震得凌空飛起,向江心瀉去,“噗通!”一聲,浪花飛濺,几個浮沉,便失了蹤影。

  “鬼堡”兩扇黑黝黝的堡門,隨著緩緩關閉。

  江濤拍擊著礁岩,“鬼堡”陰森神秘如故,像是不曾發生過什麼事。

  卻說,韓尚志被震落江心,瞬即失去知覺。

  當他度醒之際,但覺全身溫暖如春,陣陣蘭麝之香,薰人欲醉,睜眼一看,錦帳低垂,繡被覆身,自己赫然置身在女子的閨閣之中。

  腦海里第一個浮起的念頭是:“我得救了,並沒有斃身魚腹,報仇仍然有望!”

  他不由喃喃的脫口道:“我沒有死!我沒有……”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是的,相公,你沒有死!”

  韓尚志猛吃一驚,轉目透過流酥錦帳望去,只見化壯台前,隱約坐了一個女子,那話,想來就是發自她的口中。

  心里立時涌起第二個念頭:“我被一個女人所救,女人!”

  他心里可真比死還要難過,在下意識中,他對女人深惡痛絕,因為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置血海深仇于不顧,改嫁天齊教主,所以他偏激的痛恨女人。

  他哼了一聲,坐起身來,但覺全身骨痛欲折,一股股的寒氣在經穴里直竄。

  他知道“鬼堡主人”所說的“寒魄掌”,寒毒已然攻人体內。

  他卻不知他因得靈龜輸功,又得“地脈靈泉”脫胎換骨,所以才能承受兩次重擊,若換旁人,早已當場橫屍了。

  “相公,你不能起床!”

  韓尚志万分不情願的硬起頭皮道:“姑娘,是你救了在下?”

  “不是!”

  “那就怪……”

  “是我家小姐!”

  “哦!你家小姐的芳名可否見告?”

  “我家小姐來了!”

  隨著話聲,珠簾一閃,一個窈窕的身影,進人房中,韓尚志一顆心不由卜卜亂跳起來。恨不能有個地洞,馬上鑽進去。

  “水仙,那位相公……”

  那原先守伺房中,被喚做水仙的丫環立即接口道:“相公已經醒了,正在問小姐……”

  “知道廠,你去把蓮子羹給這伙相公拿來!”

  聲如亂鶯出谷,字字扣人心玄,韓尚志卻急出了一身冷汗,不顧傷痛,一骨碌下得床來,眼前一亮,對面站著—個年華豆蔻,清塵絕傷的淺緣淡裝少女,一只澄如秋水,微帶羞澀的秀眸,正緊盯著自己。

  韓尚志心頭一震,趕緊低下頭去,一看.自己向豐的衣履,已煥然一新,不由又是一怔,咬緊牙關道:“是姑娘救了在下?”

  “不錯,這是適逢其會,相公不必介意!”

  “請問姑娘芳名上姓?”

  “我叫吳小眉,相公你呢?”

  韓尚志念在對方有救自己之思,只好照實答道:“在下韓尚志I”

  “哦,韓相公,因何落水的?”

  “這個……這個……在下與人交手,不幸落敗受傷,被拋入江中,多蒙姑娘相救,在下異日再為報答,現在告辭……,’

  話末說完,那小婢已笑盈盈的捧了一碗蓮子羹進來,往床邊几上一放道:“相公請用!”

  韓尚志臉孔發燒,心頭狂跳.囁嚅的道:“在下身有要事,立即告辭!”

  吳小眉淺淺—笑道:“韓相公,你受傷未愈,不宜行動,元妨稍息几日再走不遲!”

  “不!不I這盛意在下心領了,—切容圓后報!”

  “韓相公。何必一再說報恩的話,不嫌太俗了?這里是家父生前避暑的別墅.閒人不會在此,療傷調息。最足理想不過!”

  “令光尊是……”

  吳小眉粉面—黯,道:“八義幫主吳由道!”

  韓尚志忽地想起三月之前在轎中所遇的那一幕,不由脫口道:“今尊足被‘天齊幫’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所害?”

  吳小眉駭然退了一步,杏目圓睜道:“相公何由知道?”

  “在下三月之前。曾日睹‘江南七怪’向‘彩蝶李芸香’索仇。聲言是為了替令先尊討公道,不幸……”

  吳小眉玉牙緊咬道:“是的,江南七怪與先父交稱莫逆,想個到陳屍官道,這血仇我吳小眉誓要索討!否則何以安父魂,慰七位伯叔之靈!”

  韓尚志心念一轉道:“彩蝶李芸香曾劫持過自己、還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這筆帳不能不討,我何不把她擒了交與吳小眉,算是答謝她救命之思,從此兩不相欠!對、這是個好主意,不然掛上這筆思帳,何時才了!”

  心念既決,頓覺輕松了許多。

  丫環水仙忍不住插口道:“相公,蓮子羹冷了,快些吃下去吧,你已兩天不進飲食了!”

  韓尚志一愕道:“兩天,我在這里躺了兩天?”

  吳小眉接過去道:“不錯!”

  韓尚志心里更加難過,他恨女人,可是偏偏受了女人這大的恩惠,他感到頭昏腦脹,如坐針氈,似乎一刻也不能久停,長身一揖道:“吳姑娘,在下告辭!”

  吳小眉粉面掠過一抹奇異的表情,豁然道:“韓相公何必急著離開?”

  “在下身有要事……”

  “可是你傷勢末愈……”

  “不要緊,這一點傷算不了什麼,姑娘大德,在下將有厚報!”

  說完,舉步便走。

  吳小眉欲言又止,又不好意思出手攔他,幽幽的道:“韓相公,我們能再見嗎?”

  韓尚志心不在焉的慢應道:“也許會的,姑娘珍重!”重字出口,人已在房門之外。

  “水仙,你送韓相公出去!”

  “是!”

  水仙一擰腰,搶在韓尚志頭里,一路穿廊過戶,向外走去,身后傳來吳小眉一聲幽然長歎,韓尚志故作未聞,低頭疾走,工夫不大,已來到門外,韓尚志抬頭—看,門上:一塊橫額,題了“聽濤小筑”四個字,心想,這便是這別墅的名稱了。

  “姑娘請回!”

  水仙一厥小嘴道:“韓相公,你不會辜負我家小姐……”

  韓尚志心頭一震,打斷對方的話道:“在下恩怨分明,有恩必報,告辭了!”

  —彈身,迅快無倫的疾馳而去,門外個遠,使是大江。這“聽濤小筑”正是建筑在江邊,官道卻沿江而辟。

  韓尚志沿江而下,一路思潮起伏不已。

  “血骷髏”功深不可測,要報仇除非尋到”靈龜上人”所遺的“佛手寶笈”的另一半.練就“須彌神功”、但、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阿!

  十年前、舉家遭難,唯獨母親不死,這是個難解的謎:“血骷髏”因何單獨留了她一人的姓命?

  張帥叔舍子救自己。這恩德如何報,他也是舉家遭難、而他,也死了!

  張帥叔自絕之時,曾說是全師命,又一再叮囑自己不許報仇、不許收屍,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他認為對頭太厲害、報仇無望,抑是……

  他想得頭皮發炸。

  個清麗絕俗的倩影,浮現腦際,那是吳小眉。

  他不由一躲腳,喃喃自語道:“我為什麼會想她,女人:女人!世上最可鄙的東西,我要忘記她。我要盡快的尋到她的仇人,報了恩,兩不相欠!”

  他也想到他的拜弟小叫化子東方慧!

  道旁,現出一座蒼林。

  韓尚志之念—轉,逕自扑入林中,選了個僻處坐了.運功療傷,他得靈龜輸以百年功力.又經靈泉浸泡脫胎換骨。這一運功療傷,事半功倍,毫不費力。

  前樂不過頓飯工夫光景,便已功圓果滿,復原如初。

  正路站起身來……

  災然——

  一個聲音道:“別動!”接著一只手掌已按在腦后的“玉枕穴”上。

  聲音嬌跪,是發自女子之口。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來這女子必已窺視在側很久了,但不知對方用意何在?自己出道未久,不曾與人結過怨,如果對方有心要害自己,在運功療傷之際,一個指頭就足以送自己的命。

  只聽那女子格格一笑道:“你是不是叫韓尚志?”

  韓尚志全身一震,暗道:“奇怪,她怎知我名,當下冷冷的道:“是又怎樣?”

  “令尊是韓世偉?”

  韓尚志大是駭然,這女子來路不簡單,大喝一聲道:“你是誰?”

  “我?格格格格J我叫有心人!”

  “什麼,有心人?”

  “不錯!”

  “這不像是人的名字?”

  “信不信由你!”

  “你准備怎麼樣?”

  “答姑娘我的話,你父親是不是韓世偉?”

  韓尚志腦海又一次浮現韓庄白骨如林的一幕,他的父親,陳屍斷廳之內,家中二百余口,除了母親之外,無一幸免,這慘案發生在十多年前,聽聲音這女子年紀不大,怎能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世,莫非她是……

  想到這里,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一咬牙,再次厲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有心人!”

  “你敢再……”

  “怎麼樣?”

  “我斃了你!”

  “格格格格!你無能為力,現在你生命在我掌握之中!”

  韓尚志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恨恨的道:“說出你的目的吧!”

  “我問你是否韓世偉之后?”

  “不錯!”

  “那好.你聽著,不許你向‘鬼堡’尋仇!”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憑什麼?”

  “因為鬼堡之主並非你的仇人!”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然而跳。看樣子,這有心人可能是“鬼堡”屬下、故意詭言阻止自己報仇、當下嘿的一聲冷笑道:“你怎知鬼堡主人不是我的仇人?”

  “我是受人之托、轉告你這句話!”

  “受何人之托?”

  “將來你會知道!”

  “鬼話。我韓尚志只要三寸氣在,沒有人能阻止我向‘鬼堡’索仇!”

  “你想死?”

  韓尚忘傲然道:“你下手吧!”

  “有心人”一聲輕歎道:“韓尚志,我說的是真話!”

  韓尚志—時心亂如麻,他付不透這自稱“有心人”的女子的來路,二師叔“毒龍手張霖”自絕之前,也囑咐自己不許報仇,二者不謀而合。

  為什麼?

  為什麼?

  韓庄廳壁之上,分明繪著一個血紅骷頭,那是“鬼堡主人”的標志,仇人是誰,不言可喻,而“有心人”卻說不是。

  謎!難解的謎!

  “韓尚志,話已帶到。信不信由你!”

  “姑娘如不說出事實真相,在下無法置信?”

  “我只是奉令傳說,其余的歉奉告!”

  “哼!有心人,你是否要取在下的性命?”

  “沒有這個必要!”

  “那你何不放開手,我們面對面的一談?”

  “我還有話說!”

  “講吧!”

  “你是不是最恨女人?”

  韓尚志不由又是全身一震,這真顯得有些邪門,連自己的個性她都知道是這麼清楚、這話自己僅只對拜弟東方慧說過—次,她怎會知道?

  “不錯!”

  “為什麼?”

  “人各有其愛惡,何必問為什麼!”

  “但這似乎不近人情,除非你曾對女人有過不可磨滅的恨事,也許,你是一個心靈受過創傷的人,但,豈可一概而論!”

  “在下不願談這問題!”

  “可是姑娘我卻高興談上一談?”

  “你自個儿談吧!?”

  “別忘記現在你的生命尚控制在我的手中?”

  “在下不喜歡受人威脅!”

  “這是事實,不是威脅,別忘了姑娘我的名字是‘有心人’,此來乃系有心而來,你應該心里有數!”

  韓尚志聽對方全是歪纏的話,不由傲氣橫生,怒聲道:“說出你真正的來意吧?”

  “有心人”得意的—笑道:“第—,我受人之托。帶口信給你,不許向‘血骷髏’尋仇,第……”

  韓尚志憤然截斷對方的話道:“告訴你辦不到,除非……”

  “除非怎樣?”

  “你說出事實真相,指出另外的仇人!”

  “日前不可以,但以后你會明白的!?”

  “那就謂免開尊口!”

  “聽不聽是你的事,不過我忠告你,你盲動的結果,必會后悔!”

  “哈哈!盲動?我韓尚志決不會后悔!”

  “好,聽著,第二,你行走江湖,不能向任何人道出身世來!”

  韓尚志—顆心又激烈的跳動起來、這些話師叔“毒龍手張霖道:“韓尚志,記住,我再重復一遍,第—,不許向‘血骷髏’尋仇,第二,不可露出身世來歷,咱們后會有期!”

  韓尚志但覺后腦的手掌,陡然移開,忙不迭的站起身形,只見一個白色人影,消失在樹叢之中。

  “有心人,慢走!”

  身形乍展,捷愈星飛的疾射過去,但樹深林密、白衣人影已失去了蹤跡,他懊喪的停下身來,在揣摩著“有心人”說過的話。

  她竟究是什麼來路?

  她受何人之托傳話給自己?

  她何以對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想不透,根本也無從想起。這太離奇了,几乎令人難以置信,甚至,“有心人”確實是受人之托而來,抑是另有圖謀,不得而知,如果是友,事情的發展,令人莫測,如果是敵,那就太可怕了!

  “有心人”,這當然是化名,她是有心而來。

  不管如何,仇不能不報!

  天涯海角,也得去尋找那“佛手寶笈”的另—半,否則談不上報仇,“鬼堡之主”功力高出自己甚多。

  但,“佛手寶笈”武林奇珍,而且沉埋了不知多少年代,如何找呢?這不是痴人說夢話嗎?

  他木然的,茫然的,緩緩挪動身形,無目的穿枝拂葉而行。

  像一個夢游者、機械地挪動腳步。

  天,漸漸地黑了!

  夜幕籠罩了大地。

  林中,黑暗暗,烏沉沉,伸手不見五指,繼續的梟嗚,更增加了夜的陰森,韓尚志仗著內功精湛,黑夜視物不殊白書。仍盲目的前進。

  “有心人”的話,不住的在他腦內盤旋。揮之不去。

  天亮了,樹林也到了盡頭,林外,一座把頹的廟宇。

  他這才感到有些饑火中燒,心想,且到廟里去尋些吃的再說,那知走近一看,廟門緊閉,門上扣著—把大鐵鎖,已然銹蝕不堪,顯然這廟已沒有人居住了。

  他搖搖頭,正待轉身……

  突然一—一

  一陣低沉的哼聲,從廟內隱隱傳出。

  噫!這分明是一間廢廟,怎麼會有人在內發出哼聲?

  側耳再聽,那聲音卻停止了,韓尚志自忖,自己決不會聽錯,那聲音似乎是發自一個重傷人之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決意一窺究竟,一彈身,逕越廟牆而入。

  廟內蓬篙高與人齊,殿堂東倒西歪,使人有鬼氣森森之感。

  又是一聲哼聲傳來,似發白東邊配殿之內。

  韓尚志飛身扑向東配殿,一腳跨入殿門,忍不住驚呼出聲.只見殿內磚地之上,躺著—個血污狼藉的白發老丐,仔細—看,不由駭然變色。

  那白發老丐赫然是與自己分手不久的“南丐”。

  他怎麼會傷在這破廟之中?是誰能傷得了這名震江湖的高手?

  韓尚志急步上前,惶然道:“老哥哥!”

  沒有反應。

  用于一探鼻息,已然氣若游絲,離死不遠了,他這一急,非同小可,心想且先以本身真元,為老哥哥……

  心念轉身面對殿門,只見三個中年乞丐,一字式站在門邊,陰沉沉的望著自己、不由一怔神,付道:“這三人也是丐幫弟子,看來他們是守護老哥哥的!”當下移前兩步,—抱拳道:“三位請了……!”

  三丐之中,滿頭疥癩的年紀較長丐者、陰陰的道:“小子,你怎麼會闖到這里來的?”

  韓尚志俊面一變,但念及“南丐”對自己的—翻知遇之情,強忍住一口氣道:“在下偶然經過,聽見老哥哥……”

  “什麼。老哥哥?你小子稱這老狗叫老哥哥?”

  韓尚志一聽話風不對,丐幫幫規極嚴,而且“南丐”,在幫中的地位必然相當崇高,而這癲丐竟然以老狗呼之,看來此中大有文章,登時面孔—沉道:“三位是丐幫弟子?”

  三丐同時面色—變,仍是那癩丐答話道:“是又怎樣?”

  “南丐是貴幫什麼身份?”

  “首席長老!”

  “而你竟然稱他老狗!”

  “小子,你既然闖了來,你今天就算死定了!”

  韓尚志厲聲道:“你長老如何受的傷?”

  “嘿嘿嘿嘿,小狗,你死了那老狗會告訴你的!”

  韓尚志心念電轉,老哥哥必足傷在這三丐之手,對了,老哥哥先傷在“陰煞莫秀英”的手下,這三丐必有什麼圖謀,所以才敢乘危傷幫中長老,這可是欺帥滅祖之舉.俊面之上,倏然籠起一層恐怖的殺機,朝三丐一掃。

  三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另—個鷹鉤鼻的丐者,獰聲道:“小狗,報名上來?”

  “你不配!”聲音冷得像九秋寒霜。

  “老子先超渡了你!”

  欺身,搶進殿門,舉掌向韓尚志拍去。

  “找死!”

  悶哼聲中,那鷹鉤鼻丐者已被韓尚志扣住腕脈,動彈不得。

  另兩個丐者,面包修變,他們看出這年青俊美的少年。身手相當駭人,四只眼睛,竟然看不出對方用什麼手法,—下就制住那同伴。一呆之后,雙雙虎吼一聲,扑向韓尚志,勢疾力猛,卻也未可小覷。

  韓尚志心切老哥哥生死,急欲問出究竟、當下一揮手、道如濤勁氣,狂撞而出,兩丐者被震得倒翻到殿角,登時亡魂皆冒。

  “說,你們竟敢欺師滅祖!”

  就在此刻一一

  躺在地上的“南丐”急地睜開眼睛來,費力地道:“小……兄弟……殺!”

  韓尚志哼了一聲,一振腕,那被制的三丐之一,如箭也似的從殿門飛射而出,慘啤起處,被摔得腦血飛濺,橫屍院地之中。

  另兩個丐者驚魂出竅,正待……

  韓尚志一閃身,便到了兩人身前,半言不發,雙掌同時左右劈出。

  快!有如電光一閃。

  兩丐者連念頭都不及轉,慘號得半聲,便已雙雙倒地氣絕。

  韓尚志回身到“南丐”身前,激動的道:“老哥哥,怎麼回事?”

  “南丐”面上的肌肉,連連抽搐,雙目瞪得比銅鈴還大,顯然他內心激動到了極點,好半晌才進出話聲道:“小兄弟……你來得正好,這是天不絕我丐幫……”

  “老哥哥,你的傷勢……”

  “時間緊迫,我與你相交一面,但知你是性情中人,這件事只好重托你了,丐幫不幸,出此欺師滅祖之徒,三日前,幫主已蒙祖師爺神召歸天,例由首席長者提名繼承人,我在途中得訊,正擬趕去,忽遇本幫棄徒‘天星丐任七’,見我身負重傷,忽生歹念,強行奪走‘烏竹符’,企圖接掌丐幫,你快去阻止

  “我?”

  “不錯,你必須于今日午時趕到地方……”

  韓尚志困惑的道:“什麼地方?”

  “白水灘武侯伺,距此約二百里,沿江東行。”

  “白水灘武侯詞!”

  “不錯!”

  “如何阻止?”

  “必要時誅此叛逆,傳我口渝,要他們待命三日!”

  “空口無憑。貴幫弟子恐怕不會相信我的話?”

  “事待燃眉,你看著辦吧,‘天星丐任七’已歸附‘天齊教’任外堂主,如果讓他凶謀得逞,丐幫就算毀了!”

  “可是,老哥哥,你的傷……”

  “死不了,你馬上走!三日之后,我必趕到!”

  韓尚志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飛身出廟,沿著江邊宮道,電掣馳去。

  “浮光掠影”身法,驚世駭俗,施展開來,有如一縷輕煙。一個時辰不到約莫奔行了百里之外。

  突然——

  數聲暴喝,倏告遙遙破空傳來!

  韓尚志心中一動,目光掃處,只見前道近江邊的沙灘上。人影浮動,似有不少人在交手,身法一緊,疾逾流星過渡,轉眼之間,已臨切近,只見距官道約二十丈的江灘上,數十人圍成一圈,陣陣暴喝,從圈內傳出。

  正待停身察看,忽然想到老哥哥的大事要緊,還是少管閒事為妙,時間不多了,如果誤了老哥哥的大事,那還得了。

  心念之中,繼續向前飛馳……

  只聽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從擠頭場中傳來:

  “你們倚仗人多,我小叫化可不在乎,賊婆娘,你……”

  韓尚志猛然一剎身形,道:“不好,這是慧弟的聲音!”折轉頭向江灘掠去。停身在一塊巨石之上,一看—一

  果然小叫化東方慧被四個老者聯手合攻,打得難分難解。

  場邊人圈之中,一個極其惹眼的紅色的人影,赫然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身后隨著兩個丫頭。

  不言可知,場中全是天齊教眾。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韓尚志腦內倏然涌起被“彩蝶李芸香”劫持在轎內,和挨了兩個耳光的恨事,這可是天假其便。

  “躺下!”

  暴喝聲中,一個老者的手指,已點上東方慧的“風府穴”。

  韓尚志心里暗道一聲“糟!”出來相救絕對無及,眼看……

  天下競有這種怪事,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老者的手指,分明已戳中小叫化東方慧的“風府穴”,但東方慧卻似沒事人一膠,反乘機一掌把那老頭震出圈外。

  這真是邪門,難道東方慧竟然練到了移脈閉穴的地步了不曾?

  就在那老者被震退的剎那,另三個持劍的壯漢,加入戰圈。

  變成了六對—之勢。

  小叫化東方慧怪叫連天,劍、指、掌,不時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卻夷然無損。

  韓尚志不由看得呆了。

  怒喝聲中,挾以一聲慘哼,—個持劍的壯漢,被東方慧—掌劈中前胸,登時噴血而退,另二壯漢三老者齊齊暴喝一聲,攻勢更形加緊,有若狂風驟雨。

  小叫化東方慧頓時顯得招架不住,險象環生。

  但憑五人要在—時之間,擊敗東方慧,可不是件易事,他全身劍掌不能傷邪功,占了莫大的便宜。

  “住手!”

  嬌喝聲中,場中人影霍然而分,“彩蝶李芸香”蓮步款款,欺身入場。

  “你們先行上路,本堂隨后就到!”

  “遵令諭!”

  人影閃晃之中,紛紛朝官道射去,剎那間走個干淨,場中只剩下“彩蝶李芸香”和兩個隨身丫頭。

  韓尚志聰明透頂,付道:“老哥哥曾說丐幫棄徒‘天星丐任七’現任‘天齊教’堂主,看情形這些‘天齊教’高手,必是前往助他奪取幫主之位的無疑!”

  場中一一

  “彩蝶李芸香”柳腰款擺,一陣格格浪笑道;“小要飯的,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

  東方慧嗤的一笑道:“臭娘們,別來這一套,我小叫化生平不近女色:“

  “呸:死到臨頭,還要強嘴!”

  “我小叫化子命最大,死不了”

  “小要飯的,我問你,上次被你弄走的小伙子現在何處,你如果實話實說,今天本堂主饒你一命?”

  東方慧嘻嘻的—笑道:“你說我那拜兄‘冷面人’”。

  “彩蝶李芸香”笑盈盈的道:“什麼,他叫‘冷面人’還是你的拜兄?喂!確實他面冷如冰……”

  韓尚志几乎失聲而笑,東方慧競然給自己胡謅名號。

  東方慧又道:“你愛上了他是不是?”

  “彩蝶李芸香”媚眼一眨,若無其事的道:“小要飯的,本堂時間無多,快說出‘冷面人’的住所?”

  “嘻嘻,我小叫化子也是要事在身,咱們以后再談吧!”

  說著,一轉身……

  “小要飯的,今天你肋生雙翅也逃不了!”

  “未見得!”

  “你不妨試試看?”

  小叫化一彈身,電射而起,身形之快,令人咋舌,但他快,“彩蝶李芸香”更快,紅影一閃,截住小叫化的去路,身形未穩,雙掌已奇幻無比的一連拍出八掌。

  八掌一氣呵成,盡從意想不到的部位攻出。

  小叫化登時被迫回原地。

  “彩蝶李芸香”粉面一寒,厲聲道:“小要飯的,本堂主沒有空陪你泡蘑菇,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說了也是沒用!”

  “為什麼?”

  “我那拜兄不但面冷,而且心也是冷的……”

  “少廢話,你說是不說?”

  “不說又待怎樣?”

  “我斃了你!”

  “憑你還不配!”

  “彩蝶李芸香”嬌斥一聲:“找死!”上步欺身,雙掌迅快無比的疾攻而出,掌影如山,勁氣嘯空,有哪奔雷駭電,把小叫化裹了個絲風不透。

  小叫化閃晃封攔,像一條游魚,翻躍在狂濤怒波之中,一時險象環生。

  “住手!”

  聲音冷得人不寒而栗。

  “彩蝶李芸香”芳心一震,收勢后退。

  小叫化也駭然注目。

  只見一條人影,從空而降,落地點塵不驚。

  “志哥!”

  小叫化歡呼出聲,但隨即面現驚詫色,數月不見,拜兄那來這身功力?

  “彩蝶李芸香”頓時粉面生春,眉眼含俏。

  韓尚志向小叫化點了點頭,然后面對李芸香,滿臉俱是煞氣。

  兩個小丫環一怔之后,雙雙站到“彩蝶李芸香”身畔。

  “彩蝶李芸香”朱唇半啟,嬌滴滴的道:“兄弟,你來得正好!”

  韓尚志語冷如冰的道:“李芸香,你少不要臉,誰是你兄弟?”

  “喲,冷面人,你說話可得留點分寸?”

  “李芸香,你記得我曾說過昔日所賜,要加倍奉還,今天,正是時候!”

  “彩蝶李芸香”粉面一寒,朝兩丫環一揮手;道:“時間不待了,拿下再說!”

  這句話同時也提醒了韓尚志,他必須要在正午之前,趕到白水灘候武祠,為“南丐”辦事,心里立即生起了速決的念頭。

  兩個小丫環應了一聲,雙雙閃身上步,四只玉掌,同時抓向韓尚志。

  小叫化雖見韓尚志展了一式身法,但他的功力他可清楚,決非兩小丫環之敵,當下一側身,掄掌就向兩丫環……

  “退開!”

  隨著這一聲嬌喝,“彩蝶李芸香”一掌劈向小叫化……

  几乎是同一時間,兩聲慘號過處,兩條人影,飛瀉而出,血箭噴向半空,又灑落地面,砰!砰!兩聲,兩丫不摔落三丈之外。

  小叫化疾退身一看,呆了!

  “彩蝶李芸香”也呆了!

  韓尚志如何出手震飛兩丫環,誰也看不出來。

  誰能相信,三個多月之前,還是—個微不足道的庸手,現在卻具備了這麼駭人的身手,兩丫環的功力足可與江湖中一流高手抗衡,而竟擋不住他的一擊。

  難道上次見面時他是故意隱藏?

  “彩蝶李芸香”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在教中是一流角色,什麼陣仗沒有見過,一呆之后,迅即恢復神智,一雙媚眼,在韓尚志面上几繞……

  這樣英俊的少年,再配上這身功力,天底下恐難找出第二人!

  這騷媚風流的女人,要得他的心更切了,芳心蕩起陣陣漣腸,粉腮之上,也不期然的染上兩片酡紅。

  韓尚志對她這種神態,可說完全無動于衷,在下意識中,他憎恨所有的女人,而眼前這女人,卻是恨上加恨I

  小叫化東方慧,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宛若泥塑木雕,一動也不動,他油污的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眼色不停的變幻,嘴角的肌肉,也不斷的抽動。

  韓尚志冷冷地開口道:“李芸香,上次你打了我兩個耳光,今天,我要打你四個!”

  “彩蝶李芸香”媚態一‘斂,道:“你就打打看?”

  韓尚志冷哼一聲,雙掌一圈一划,奇詭迅快絕倫的攻出,這是得“靈龜上人”在靈龜背上所留的“靈龜三式”中的第一式。

  “彩蝶李芸香”見對方出手之勢,立知不妙,這種招式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只覺閃讓封擋,都無從著手……

  “拍:拍:“兩聲脆響,“彩蝶李芸香”嬌軀一連几個踉蹌,粉腮之上,現出兩個清晰的掌印,鮮血,從櫻口溢出。

  小叫化如夢醒般的高叫一聲道:“打得好!”

  韓尚志依然語冷如冰的道:“還有兩下!”下字方落,身形再閃。

  “拍!拍!”又是兩聲脆響,夾著兩聲慘哼,同時傳出。

  “彩蝶李芸香”口血飛濺,嬌軀搖搖欲倒,粉面凄厲如鬼,恨聲道:“冷面人,你好狠的心,有一天你會得到十倍的報償!”

  韓尚志一咬牙,道:“你沒有機會了!”

  一只手掌,已接上了對方的天靈。

  “彩蝶李芸香”登時亡魂皆冒,厲聲道:“冷面人,我做鬼也不會饒你,現在,你下手吧!”

  韓尚志心念電轉,自己被“鬼堡之主”劈落江心,為吳小眉救起,而吳小眉的父親八義幫主吳由道,和吳由道的至友“江南七怪”,全部都喪生在這蛇蠍女人之手。

  自己會暗自決定以這女人作為對吳小眉救命之思的交換,以免欠人恩情,尤其是女人,但目前“南丐”托付的事,迫在眉睫,勢不能分身去送人……

  “彩蝶李芸香”久久不見動靜,以為韓尚志已被她的姿色所動,不忍下手,雙目一睜道:“冷面人,你下手呀!”

  韓尚志一收手掌道:“今天我不殺你,下次遇上時,我決不放過你,你可記住了!”

  小叫化不由脫口道:“志哥,你……這女人毒如蛇蠍,今天你放了她……”

  “彩蝶李芸香”怨毒的瞥了小叫化一眼,又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朝韓尚志一掃,退了兩步,道:“冷面人,你可不要后悔?”

  “哼!滾吧,我說過暫時放過你,暫時,聽清楚了!”

  “彩蝶李芸香”做夢也估不到今天栽得這麼慘,几乎性命不保,而且是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人手里,她愈想愈恨,但她的目光再次觸及對方俊美如仙的面孔時,她又茫然了,分不清是恨是愛!

  “我要占有他,盡情的玩弄他,然后把他毀容,讓他痛苦一生!”

  這毒辣淫狠的女人,在心里微笑了,她作了如上的暗誓。

  有諸內必形于外,她面上剎那之間的神情,使韓尚志打了一個冷顫,那是險狠怨毒……等情態的結合。

  她挪轉嬌軀,走了:

  小叫化這才以一種既欣慰又抱怨的口吻向韓尚志道:“志哥,江岸一別,我找得你好苦,你說過不拋棄我的,可是……”

  “慧弟,我這不是來了嗎?”

  “如果不是這一場拼斗引你來此……”

  “我也會找你的!”

  “志哥,原來你是真人不露相?”

  “為什麼?”

  “你這一身功力,小弟我望塵莫及,而上次在江岸之時,你卻……”

  “哦,慧弟,我目前有急事要辦,必須在午時前趕到白水灘武侯祠,一切以后再談,我們以后在什麼地方見?”

  小叫化東方慧撒嬌似的道;“什麼急事?”“來不及解說了,我馬上得走!”

  “不!我要跟你一道!”

  “慧弟,你……”

  韓尚志急得滿面通紅。

  “志哥,你我既然結了生死之盟,有言在先,你不該拋下我?”

  “這不是拋下,我要辦的事既重要,又危險,我們約定個地點,三日之后,我來找你,這還不行?”

  “不行,既然是生死之交,禍福與共,你說危險,我更要去!”

  韓尚志被迫無奈,一頓腳道:“好,走吧!”

  “哼!你不是心願的,太勉強了,我不去!”

  “好兄弟,你又不是女人,別這麼多心眼,走吧!”

  小叫化雙目忽現異光,朝韓尚志一瞥道:“志哥,你說你最根女人?”

  “是的,別嚕酥了,走吧!”

  “假使……假使……”

  “假使什麼?”

  “假使我真的是女人呢?”

  “啊呀,好兄弟,不管你是什麼人,我求你上道吧,這件事非同小可,耽誤了我將百死莫贖了!”

  小叫化身形一挪,又道:“如果我是女人,你不會恨我吧?”

  韓尚志氣得連連頓腳道:“不會!不會!簡直是無理取鬧!”

  說著拉住小叫化東方慧的一只手臂,彈身奔去。

  一路亡,韓尚志簡略的把自己在莽林中的奇遇,和此行的目的,對東方慧說了一遍,聽得小叫化連連咋舌不已。

  韓尚志全力展開身法,快如白駒過隙,但仍緊拉住小叫化不放,他知道如果放開他他決無法跟得上自己。

  韓尚志心急如焚。

  小叫化東方慧指遠遠的一片白茫茫的闊灘道:“那就是白水灘!”

  韓尚志精神一振,道:“不知武侯祠在何處?”

  “那灘邊的蒼林內就是!”

  顧盼之間,兩人已來到灘岸邊的蒼林之前,只見林中隱約露出一些殿角紅牆,但奇怪的是不見半個人影。

  韓尚志緩下身形,打量了蒼林几眼,道:“我們進去吧!”

  突然——

  小叫化東方慧尖叫一聲,轉頭……

  韓尚志不由嚇了一跳,他一把抓住小叫化的手臂,惶然道:“慧弟,你發現了什麼?”

  小叫化渾身直抖,目中露出駭然之色,額上、鼻端,滲出點點汗珠,用手朝林邊路旁的一方大石頭一指。

  韓尚志順手指處一看,只見一個血紅的東西,擺在石上,再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是一個被染了的骷髏頭。

  陡然一個意念沖上腦海,不由血脈貪張,目中噴火,激動至極的道:“對了,不錯,是‘血骷髏’,正是那老魔的信物!”

  “血骷髏”突然在此現身,確實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韓尚志又歇斯底里般的叫了一聲:“血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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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5:55 PM

第三章 丐幫風云

小叫化東方慧語不成聲道:“志……哥……我們……走!”

  韓尚志目毗欲裂,狠狠地盯住那血紅的骷髏頭,道:“為什麼要走?”

  小叫化面孔鐵青的道:“你想死不成,不!我不能讓你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慧弟,冷靜一點!”

  “不,志哥,我求你離開,‘血骷髏’天下無敵,沒有人能與他抗衡:“

  “可是我正要找他!”

  “你,為什麼?”

  “我與‘血骷髏’有三江四海之恨,不共戴天之仇!”小叫化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身形搖搖欲倒,像呻吟般的道:“你……與‘鬼堡之主’有仇?”

  “不錯!”

  “什麼……樣的仇?”

  韓尚志咬牙切齒的道:“殺父屠家之仇!”

  小叫化身形又是一連几晃,喃喃的道:“天啊!為什麼?為什麼……”

  “慧弟,你可以離開!”

  “我?不!我不離開你,死也和你死在一起!”

  韓尚志感動得几乎落淚。

  小叫化呆了—會之后,突然大叫道:“不可能呀!不可能,決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不是!……”

  韓尚志見東方慧駭成這般模樣,跡近瘋狂,忙緊握他的手指道:“慧弟,鎮靜一點,你說什麼不可能?”

  小叫化張口結舌了半響,才囁囁的道:“我說‘血骷髏’不可能在此現身!”

  “為什麼不可能?”

  “這……這……我直覺的感到這不是真的……”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志哥,我求你離開!”

  “不”

  “你不能死呀!”

  “你知道我一定會死?”

  小叫化用手背擦了擦將要滾落的淚水,嘶聲道:“會的,任何人也無法和‘血骷髏’為敵!”

  韓尚志緊咬著下唇,怨毒已極的道:“也許,但我與‘血骷髏’勢不共戴天,也許是我死,或者是他亡,我有生之日,誓要踏平‘鬼堡’……”

  小叫化雙目失神,身軀搖搖欲倒,歇斯底里的喃喃道:“志哥,這太可怕了!”

  韓尚志抬頭一望天色,道:“午時已到,我必須進武侯祠,完成‘南丐’的托付!”

  說著邁步例要人林,小叫化緊緊地拖住他道:“志哥,你一定要進去?”

  “當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武林人一言九鼎,水里火里也得去!”

  小叫化抬頭望了一眼那擺在石上的血紅骷髏頭,若有所思,半晌之后,把拉住韓尚志的手一松,毅然道:“好,我們進去!”

  “不,慧弟,你離開,我不能讓你去犯險!”

  “不要多說了,走吧!”

  韓尚志一咬牙,道:“走!”

  兩人閃身入林,朝林深處的祠宇走去、方走了不到二十丈,小叫化駭然驚呼一聲道:“志哥,來不及了,你看!”說著用手一指。

  韓尚志目光轉處,不禁全身發毛,只見林中橫陳了不少死屍。

  一具!

  二具!

  三具!

  竟然!有十余具之多,而且盡是丐幫弟子,一個個瞪目裂嘴,七孔溢血,似是被一種極其歹毒的武功所傷,不由慘哼了一聲道:“這必是‘血骷髏’的杰作,怪不得不見警戒的人現身,原來都遭了毒手!”

  事情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丐幫選立幫主繼承人,而“血骷髏”突然現身插手,“天齊教”也派高手前來,確實命名人費解。

  韓尚志雖說不顧生死的闖進來,但內心是忐忑不安的,全身冷汗涔涔,事情的結果如何,無法逆料,眼前已有十多個丐幫弟子喪生。

  整座蒼林,被一層恐飾的氣氛所籠罩。

  就在此刻——

  武侯伺內突然傳來兩聲狂笑,其聲刺耳,宛若獸叫果啼。

  韓尚志和小叫化同時一震。

  緊接著是一聲轟然巨響,和一陣牆倒屋坍之聲。

  韓尚志臉色一變,道:“不好,必是‘血骷髏’在大肆屠殺幫眾!”

  身形一起,就向祠字方向扑去!

  “小施主,不可!”

  隨著這一聲沉喝,一條灰影,從側方飛出,勁風鼓蕩之間,把韓尚志硬生生的迫落地面,接著灰影落地,赫然是一個身穿百納僧袍的白眉老和尚。

  韓尚志被迫落地,本能的就勢揮出一掌。

  小叫化高叫一聲道:“志哥,是‘北僧’老前輩!”

  韓尚志聞聲已不及收勢,嘩嘩啦一片暴響聲中,殘枝敗葉落了一地,定睛一看,果然是“鬼堡”江岸曾遙見一面的“北僧”,隨即歉然一禮道:“恕晚輩失手!”

  “北僧”惶然的朝“武侯祠”方向望了一眼,急聲道:“快走!”

  韓尚志一愕道:“走?晚輩系受‘南丐’之托……”

  “我知道.快走,遲就來不及了,一切離開這里之后再說!”

  “可是丐幫……”

  “北僧”雙手電出,分別扣住韓尚志和小叫化東方慧,向林外飛奔。

  韓尚志被弄得滿頭玄霧、不知“北僧”此舉何意,若說身手.“北僧”可不容易一下就扣住他,一來是出其不意,二來他知道“北僧”與“南丐”同屬武林奇人,而且交情不恐.此舉必有深意。所以不再出手抗拒。

  顧盼之間、已出了蒼林,“北僧”仍緊拉著兩人不放手。飛也似的順官道一陣疾奔,約莫行了十里左右,才在—個出環之內停下身來。

  “北僧”瞥了小叫化—眼,道:“你是丐幫門下?”

  小叫化東方慧嘻嘻—笑道;“不是!晚輩是游丐!”

  “什麼游丐?”

  “一不討飯,二不乞錢,三不拜師,四不投門。飄游浪蕩,四海為家!”

  “北僧”白眉一趨,不再開口。

  韓尚志蹩了一肚子悶氣,迫不及待的道:“老前輩.到底怎麼回事?”

  “北僧”神色—肅,道:“小施主,你知道武侯中交手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血骷髏!”

  “與他交手的是誰?”

  “這個……”

  “陰煞莫秀英!”

  韓尚志大吃一驚道:“陰煞莫秀英?她怎會來此和鬼堡之主交上了手?”

  “這是巧合,陰煞莫秀英可能路經白水灘,見擺在路旁的‘血骷髏’而雄心大發,想一斗這武林絕代恐怖人物,幸虧如此,否則你倆入林之后,就算閻羅殿里掛了號,那里還會有命在!”

  “陰煞莫秀英向‘鬼堡之主血骷髏’挑戰,她的身手想必相當駭人的了,數天前,‘南丐’被她在三招之內擊成重傷……”

  小叫化東方慧語音微顫的道:“老前輩,你看到‘血骷髏’的真面目了?”

  “這個倒是沒有,老袖系藏身殿角之內、‘鬼堡之主’初現身之際……不過老衲認為事情有些蹊蹺……”

  “是否‘血骷髏’的形像不對……”

  “小施主知道‘鬼堡之主’是什麼形象?”’

  “聽人說面蒙灰巾,身披灰袍,右手瑩白如玉。左手漆黑似墨……”

  “北僧”全身陡地一震,不期然的退了一個大步,雙目炯炯有神迫視著小叫化,一不稍瞬。看得小叫化低下頭去,好半響才沉凝的道:“小施主聽什麼人說的,‘鬼堡主人’,從未在人前現過形跡?”

  “晚輩是無意中聽到的,老前輩所見是否如此?”

  “這個……這個……老衲不曾看清,灰影是不錯!”.

  韓尚志插口道:“老前輩遇到‘南丐了’!”

  “沒有!”

  “那老前輩何由至此?”

  “老納得人報訊,趕來阻止丐幫此次集會!”

  “哦,什麼人報訊?”‘

  “一位女施主,她自稱‘有心人’……”

  “韓尚志驚呼一聲道:“有心人,又是她?奇怪!”

  “小施主認得這有心人?”

  “不認得,不過她曾……”

  說到這里,無法接下去,因為他不願意把自己的身世和“有心人”傳告給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小叫化緊張的追問道:“她曾怎麼樣?”

  韓尚志尷尬的一笑道:“她曾為了某件事而代人傳話給我!”他怕小叫化繼續追問下去,一變話題道:“老前輩,丐幫的事如何了結?”

  “老袖及時趕到,遣走了九長老和數百丐門弟子,否則的話,后果不堪設想,‘血骷髏’在幫眾去后不及半刻出現,有十多個丐幫弟子不及退去,已悉數遭害,想來你們都已親服看到林中的屍身了!”

  韓尚志“昭了”一聲。

  “北僧”繼續又道:“若非‘陰煞’湊巧架梁,你我想都無法幸免!”

  小叫化激動的道:“老前輩‘陰煞’敢與“鬼堡主人’交手?”

  “昭!以老袖偷瞥的倩形看來,‘陰煞’最多能支持五十招,非敗不可!”

  韓尚志仍然關切丐幫的事,他必須弄清楚全部真相,才能向老哥哥有所交代,當下向“北僧”道:“老前輩可否能把經過詳情見告,晚輩對‘南丐’好有個交代?”

  “北僧”點點頭道:“昨日老袖在途中遇到一個白衣蒙面的女施主.自稱‘有心人’,她告訴老袖‘天齊教’外堂堂主,天星丐任七’.受‘天齊教’的支持,要回幫接掌丐幫掌門人,他並持有首席長老‘南丐’的‘烏竹信符’,要老衲在午正之前,趕到白水灘武侯祠阻止這件事的進行,並把此事向丐門各長老執事宣告……”

  小叫化插口道:“天星丐既是‘天齊教’屬下堂主,怎麼能……”

  “北僧”截住他的話道:“天星丐與本屆已死的掌門是師兄弟輩,因犯了幫規而被逐出丐門他投效了‘天齊教’,此次由該教支持他返本門奪取掌門之位,用意當然是想把門人遍天下的丐幫置于。天齊教’下”……”

  “天星丐既為被逐的人.丐幫能任命他接掌嗎?”

  “首先。他准備以武力達到目的,第二,他持有‘南丐’的烏竹牌、丐幫最重輩份‘南丐’雖是首席長老,但他的輩份比現在的九長老還高—輩,所以他的信牌具有無上的威力!”

  韓尚志憤然道:“事情巧在‘南丐’被‘陰煞莫秀英’所傷,否則‘天星丐任七’的奸謀恐怕難以得逞,憑‘南丐’的身手……”

  “北僧”白眉一掀道:“這倒未見得,‘天齊教’是蓄意要促成此事,不惜傾全力而為,這只是一種巧合,使他們的毒謀,更易實現而己!”

  “只不知那‘有心人’何以會得悉此中內幕?”

  “這個只有她本人知道!”

  “最令人費解的是‘血骷髏’何以突然現身白水灘,而且向丐幫人下手?”

  “老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三日之后,‘南丐’可以趕回來處理善后!”

  “這個老衲也聽‘有心人’說了!”

  韓尚志几乎驚得跳起來,大聲道:“她怎麼會知道的,這話是‘南丐’親口向晚輩交代,無人在旁?”

  “不錯,事情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

  “有一天我要揭穿這個跡底!”

  “北僧”搖頭一歎道:“此次丐幫事件,雖可苟安于一時,但卻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因為‘天齊教’既已明日張膽的破臉而為,不達目的恐不會干休!”

  韓尚志憤然道:“丐幫弟子遍天下,難道都是些庸手?”

  “話不是這樣說,丐幫臥虎藏龍,單只目前的九長老,都各有一身驚人藝業,但‘天齊教’羅網盡天下究凶極惡仁徒,確實不可小覷,預料中一場”殺劫,勢難避免,最可慮和最令人費解是‘血骷髏’現身與丐幫為難,是有意抑無意不得而知!”

  “問題仍在‘血骷髏’!”

  “不錯,老化子趕回恐亦無濟于事!”

  “血骷髏真的天下無敵?”

  “目前是如此!”

  韓尚志喘了一口大氣,默默無語,他的意念,又轉到“佛手寶笈”之上,如果他能尋到另只烏銅手掌,練成“須彌神功”……

  驀在此刻——

  一陣喝之聲,由山環之外,遙遙傳來。

  三人同感一震,韓尚志面色—整道:“我去看看!”

  聲落,人似一縷輕煙般飄出山環,只見官道之上,人影幢幢,暴喝之聲,從人群中不斷的傳出。

  韓尚志如幽靈般毫無聲息的瀉落距人群五丈之外。

  —條紅色人影,站在人群之中,分外刺日。

  她——正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有她在場,不言可知這些人全是“天齊教”屬下。

  韓尚志神目如電,透過人群,掃向場中。

  一看,不由愣愕莫名。

  八個青衣老者,和“南丐”打得難分難解。

  “南丐”被陰煞莫秀英”所傷,又被丐門叛逆“天星丐任七”再次擊傷,生命垂危,怎的會突然在此和人交手?

  韓尚志緩緩移動身形,向人群欺去。

  場中地上,橫陳了十多具屍体,想是毀在“南丐”之手。

  韓尚志目光掃處,見教眾之中,有一個中年乞丐,滿面大黑麻子,鷹鼻雞眼,正陰惻惻地疑視著場中,不由心中一動道:“他准是欺師滅祖的‘天星丐任七’無疑,此次丐幫事變,他是罪魁禍首,今天我就代老哥哥劈了這狼子!”

  心念之中,身形一划,電閃扑向那中年乞丐!

  中年乞丐正望著場中入神,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對自己猝然出手,方感風聲有異,連念頭都來不及轉,腕脈已被扣個結實,另一只手掌也同時按上了命門大穴。

  人群一陣紛亂!

  “彩蝶李芸香”尖叫一聲道:“冷面人!”

  由于“彩蝶李芸香”這一聲尖叫,所有的目光,全向韓尚志迫來。

  正在擠斗中的“南丐”和八個青衣老者,也不期然的停了手。

  “冷面人”年紀不超過二十歲,而且江湖中還不會聽到過有這—號人物,所有的“天齊教”高手,齊齊面露惑然之色,憑這個小白臉,俱然能把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打得吐血,險些送命,這真令人難以置信。

  韓尚志心中暗笑,拜弟小叫化給他胡謅了“冷面人”這個名號,居然叫開了。

  “冷面人”何以粹然現身手出手制住“天星丐”令人莫測。

  “天星丐任七”脈門要穴被制,分毫無法反抗,額上汗珠滾滾而落。

  韓尚志朝“彩蝶李芸香”冷冷地盯了一眼,道:“李芸香,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再見!”

  “彩蝶李芸香”粉面浮現一重恐怖殺機,冷笑一聲道:“冷面人,想不到你這快來送死!”

  “天星丐任七”忍不住厲聲道:“冷面人,你知道本堂是誰?”

  韓尚志不屑的道:“丐幫棄徒,欺師滅祖的天星丐任七,對不對?”

  “天星丐”不由全身一顫,暴喝道:“冷面人,你意欲何為?”

  韓尚志轉身向呆立場中的“南丐”道:“老哥哥,怎麼辦?”

  “南丐”憤然道:“他早已被逐出丐門,已不算是本幫弟子,無須按幫規處治,小兄弟你看著辦好了,老化子沒有意見!”

  “既然如此,我毀了他以向丐門贖罪!”

  “天星丐”頓時面如土色,目眥欲裂的道:“冷面人,我死你也逃不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不用你操心了!”

  “天星丐”把乞憐的目光,射向場中八個青衣老者。

  “彩蝶李芸香”厲聲喝道:“冷面人,你敢!”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這有什麼不敢、宰了他就輪到你!”

  這話說得“彩蝶李芸香”杏目噴火,粉面鐵青。

  一片怒哼聲中,有七個“天齊教”高手,同時欺身上步,迫向韓尚志。

  場中驟現一片殺機。

  八個青衣老者其中之一陰惻惻地道:“冷面人,你如敢對任堂主下手,丐幫將遭到血的報復!”

  這話使得韓尚志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天齊教”是當今江湖第一大教,高手如云,如果對丐幫普遍展開屠殺的話,后果不堪設想,但他冷傲天生,更由于身遭慘劇在心里充滿了恨的因素,豈肯為對方一句話所屈服,可是他又不願意替丐門惹麻煩,不禁下意識的把目光飄向“南丐”,意思是聽老哥哥一言決定。

  七個高手這時已欺到他身前不及兩丈之處,蓄勢待發。

  空氣緊張得令人窒息。

  場中“天齊教”不下五十人之多,每一個都虎視眈眈。

  “南丐”如銀須發,根根倒立,肝膽皆炸,但一時之間,卻無法下決心,丐幫門人遍布天下,如果“天齊教”真的展開屠殺的話,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那青衣老者,面有得色,陰側側的向“南丐”道:“閣下身為丐門首席長老,丐幫興亡在你一念之間!”

  “南丐”目眥欲裂的道:“你們准備如何辦?”

  那青衣老者道:“由任堂主接掌丐幫,本教與貴幫和平共處,領袖群倫!”

  “南丐”氣得渾身激顫,咬牙切齒的道:“辦不到,除非我老化子死了!”

  “你死也不能解決問題?”

  “那丐幫與‘天齊教’周旋到底了!”

  接著朝韓尚志大喝一聲道:“殺!”

  一聲凄絕人環的慘嗥起處,“天星丐”七竅鮮血狂噴,仆臥當場。

  同一時間,七個高手同時發掌攻向韓尚志,八個青衣老者,再度圍攻“南丐”。

  兩條人影,在此時候飛瀉入場,赫然是“北僧”和小叫化東方慧,立即有十余個高手,涌身扑向“北僧”。

  “彩蝶李芸香”把小叫化恨之入骨,嬌斥一聲,出掌就劈。

  一場武林罕見的搏斗,于焉拉開了序幕。

  暴喝震天!

  勁所撕空!

  人影閃晃!

  一聲慘啤,一股血箭一具屍体!

  小叫化仗著周身不懼掌指,與“彩蝶李芸香”打得難解難分。

  八個青衣老者,個個具有罕絕的身手,與“南丐”一時難分上下。

  圍向“北僧”的教眾,功力次于八個青衣老者,死傷迭見!

  韓尚志在場中算是功力最高的一個,“靈龜三式”玄奧莫測,出手之間,對方非死即傷,然而死了一個,填上一雙,轉眼之間,他身前的屍体已積了十四具之多。

  事實非常顯明,到最后“南丐”“北僧”“冷面人”‘小叫化”四人聯手的話,“天齊教”的高手連八個青衣老者在內,恐怕沒有几個能全身而退。

  突然——

  一聲厲嘯,破空而來,震得人耳膜如割。

  接著,一樣血紅的東西,挾以刺耳的破風聲,飛落場中。

  “血骷髏!”

  “血骷髏”

  驚叫之聲起處,場中人全都自動的停了手。

  一個血紅的骷髏頭,端端正正的攪在斗場之中,恐怖陰森的氣氛,立時彌漫開來。

  “鬼堡主人”,突然在此時此地現身,的確出乎每一個人意料之外。

  “南丐”“北僧”韓尚志和小叫化不期然的慢慢靠在一起。

  “天齊教”的高手,也聚到一處。

  剎那之間,場中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驚怖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那“血骷髏”之上,只有一人例外,那是韓尚志,他眼中流露的不是驚,不是怕,而是恨,是仇,是懾人的殺光。

  “鬼堡主人”現身的目的何在,沒有人知道,但可預知的是接踵而來的必是死亡——恐怖的血劫。

  “血骷髏”在日光的反照下,閃著駭入血光。

  死亡的陰影,籠罩全場。

  韓尚志恨哼了一聲,舉步便向“血骷髏”走去……

  小叫化東方慧不禁驚叫出聲,一把拉住韓尚志的衣衫,栗聲道:“志哥,你……你要做什麼?”

  “南丐”“北僧”同時把驚詫的目光轉向韓尚志。

  韓尚志冷冷道:“我先毀了這勞什子!”

  “南丐”“北僧”同時道了一聲:“不可!”

  “天齊教”眾高手,一陣竊議之后,扶起傷者,悄悄退去,剎那之間,走了個干淨,遺下了十多具死屍。

  “彩蝶李芸香”在臨去時,狠狠地盯了韓尚志几眼,可惜,韓尚志不曾回頭。

  “北僧”壓低了聲音道:“看樣子‘鬼堡主人’是沖著我們而來!”

  “南丐”不解的道:“何以見得?”

  “白水灘武侯祠已有几個貴門下被害,現在‘天齊幫’高手安然離開,顯然他的目的在此而不在被?”

  “他的目的何在呢?”

  “不得而知!”

  小叫化東方慧激動的道:“志哥,兩位前輩、我們何不離開?”

  “北僧”一搖頭道:“我們走不開的!”

  韓尚志突然掙脫小叫化的手,一彈身,射向那骷髏頭……

  “南丐”“北僧”同感心頭巨震,但已無法阻止,小叫化尖叫一聲,跟著扑了過去,韓尚志大叫一聲。

  “血骷髏,你現身出來!”揮掌便向地上的骷髏頭劈去……

  就在韓尚志一掌劈向骷髏頭的掌力,改劈向電閃而至的灰影。

  “砰!”

  灰影凌空承受了韓尚志駭人的一擊,僅只一窒。

  韓尚志登時寒氣大冒,方待再度出掌……

  “轟!”的一聲,一股万鈞勁道,已迎頭奪下。

  慘哼聲中,韓尚志仰身栽倒,正好小叫化趕到一把抱住。

  “南丐”“北僧”驚呼一聲,雙雙扑到。

  那灰影恰在此時,落下地來、赫然是一個頭蒙灰罩,身著灰袍的怪人。

  小叫化抱著韓尚志,遲到三丈之外,雙眼驚怖的望著那怪人,渾身簌簌而抖,“南丐”“北僧”並肩而立,面對那怪人。

  怪人若無其事的用手虛虛一招,收回地上的骷髏,放人懷中。

  “南丐”語含激憤的道:“血骷髏,你意欲何為?”

  “血骷髏”嘿嘿一陣懾人的陰笑之后,道:“你兩個是自了,還是要本人動手?”

  “北僧”壽眉一揚,高宣一佛號,道:“阿彌陀拂,施主何故出乎反乎,自食其言?”

  “血骷髏”陰森林的道:“本人食什麼言?”

  “在‘鬼堡’之內,施主……”

  “嘿嘿嘿嘿!”

  “血骷髏”發出一刺耳怪笑,打斷了“北僧”的話,道:“廢話少說,本人向來憑自己的意思做事,什麼食言不食言,你兩個還是干脆點自己了斷吧!”

  小叫化几次想沖上前.但看了看抱在手中昏迷不醒的拜兄韓尚志、又停止下來。

  “南丐”厲聲道:“血骷髏,堂堂鬼堡主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老化子和老和尚活了這大把年紀,死何足惜。閣下先說說要我兩人性命的理由?”

  “理由?哈哈哈哈,‘血骷髏’行呈,還談什麼理由!”

  “北僧”目瞪如鈴的道:“血骷髏,你下手吧?”

  “要本人出手?”

  “老衲和老叫化功力不逮,死在你手,份所當然,如要我倆自絕,決辦不到!”

  血骷髏嘿嘿—笑道:“本人成全你倆的壯志吧……”

  “南丐”一抬手道:“且慢!”

  “你還有話說?”

  “南丐”一指三丈之外的小叫化和韓尚志道:“這兩個娃儿閣下可否放過?”

  “這個……”血骷髏沉吟了片刻之后,道:“可以!”

  “南丐”一轉身,向小叫化東方慧道:“帶著他立刻離開!”

  小叫化東方慧望了一眼“血骷髏”,一付欲言又止之態……

  “南丐”一飄身到了小叫化身前,沉聲喝道:“難道你要一起同歸于盡?”

  小叫化眼中神色一凜,毅然道:“老前輩,我……”

  “你什麼,我小兄弟中了這老魔一掌,內腑已傷,若非他的功力深厚,早己寒熱交煎,噴血而亡,你聽說過‘寒魄掌’‘白陽功’的歹毒……”

  “南丐”話聲未完,小叫化似有所悟般的,脫口叫了一聲:“不好!”,一彈身抱著韓尚志疾奔而去。“南丐”黯然歎了一口氣,返回原來的位置!

  “血骷髏”陰陰的道:“本人要出手了!”

  “南丐”“北僧”面上同時浮起一層悲憤之色,功凝雙掌,准備一拼,他倆明知決不是這魔尊的對手,但,以他倆的地位名望,豈能束手待斃,當下同聲道:“出手吧!”

  “血骷髏”口里“嘿!”了一聲,雙手緩緩從寬大的袍視中伸出左掌漆黑如墨,右掌瑩白如玉,這就是“寒魄掌”和“白陽功”,以一身而兼具兩種奇功;可說是武林中罕聞罕見的怪事,而兩種奇功,能同時發出,更是絕世奇譚。

  “南丐”“北僧”心頭不禁一寒。

  “血骷髏”兩掌交加,疾圈而出,一寒一熱兩道勁氣,以雷霆万鈞之勢暴卷而出。

  “南丐”“北僧”大喝一聲,各以畢生功勁,劈出一掌。

  勁氣相接,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塵砂飛揚之中,“南丐”“北僧”被震得踉蹌倒遲八尺,一陣血翻氣涌,兩人互視一眼,似乎都感到有點意外。

  “血骷髏”冷嗤一聲,第二次發掌攻擊,勢道之強,足可撼出栗岳。

  “南丐”“北僧”霍地向左右電飄五尺,延身各劈一掌。

  “血骷髏”劈出的雙掌,突地一分,朝左右猛然揮出,變勢之快,駭人聽聞。

  “波!波!”兩聲巨震,“南丐”“北僧”各被震退五步,逆血几乎奪口而出。

  厲嘯聲中,“血骷髏”身形一划,電閃攻向“南丐”,雙掌乍出候收,返身又迫向“北僧”,連揮兩掌。

  兩聲慘哼,先后響起,“南丐”“北僧”各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跌坐在地。

  “血骷髏”口里發出一陣使人不寒而栗的獰笑,緩緩舉步,迫向“南丐”,沙!沙2那腳步聲,充滿了恐怖的殺機。

  “南丐”一提氣,“哇!”

  一口鮮血奪喉而出,暗道一聲:“我老化子完了!”

  “北僧”眼看著“南丐”將要遭毒手,但他自己也是欲振無力,他自己知道,他與“南丐”同一命運……

  就在這死亡氣息迫人之際——

  叮!叮!叮……

  一陣鐵杖叩地的聲音,遙遙傳來。

  “南丐”雙眼陡然一亮,但隨即又變惘然之色。

  一個黑點出現了,叮!叮!之聲,愈來愈近,也愈來愈震耳,每叮!的響一聲,那黑點便移近一些,數聲之后,已看出那點是一個人,而且只有一只腳!

  “北僧”白眉一掀,脫口道:“老化子,是他,真的是他!”

  “南丐”似忘了生死只在頃刻,精神一震道:“我師叔宋鐵捉!他……他……他老人家還在人世?”

  “血骷髏”陡在止住身形,輕笑一聲,轉身飛射而去,只兩閃便失了蹤影。

  一個皮包骨的獨腳老丐出現了。手中持著—根烏光閃亮的竹杖,頭上只剩了稀稀几莖白發,雙目深陷,開閣之間,精光迫人。

  “南丐”強忍傷痛,上前—屈膝道:“趙非參見師叔!”

  “北憎”也忙移身過來,打一問迅道:“宋施主四十年未現俠蹤,神采如昔!”

  來的正是“南丐”的師叔“宋鐵拐”,算年紀已在百歲之外,四十年前失蹤江湖,想不到會在此緊要關頭現身,驚走了“血骷髏”。

  四十多年前,“宋鐵拐”因一點小小名氣之爭,以一根打狗捧,挑戰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在泰之頂激戰兩晝夜.八大掌門四死傷,這件事曾震撼了整座武林,至今還為武林人樂道,丐幫也以此自豪,就在斗八大掌門之后不久,他忽然失蹤。

  “宋鐵拐”打狗棒的一端,鑲了一塊鐵片,行動起來,叮叮作響,這是他的獨門標記,老遠就可使人聽得出來。

  “宋鐵拐”目光一掃“南丐”道:“你就是趙非?”

  “弟子正是!”

  “哈哈,你也老了,那魔頭呢?”

  “他聽見師叔駕臨,走了!”

  “哼,他竟然向本幫伸出魔手,我宋鐵拐饒他不得!”

  “師叔重臨,乃丐門之福!”

  “昭,我本不再過問世事,因所居之地遇上地震坍陷,迫得我搬遷,無意中聽得本門發生變故,所以不得不重蹈紅塵,現在你速趕回,選立幫主……”

  “師叔您老人家……”

  “我上鬼堡算帳去,這是兩粒丹藥,你倆分食了吧!”

  說著擲出兩粒丹藥與“南丐”,叮!的一聲,人已在二十丈之外,接連數響,去得無影無蹤。

  “南丐”“北僧”相視一聲苦笑,各服了一粒“宋鐵拐”所留丹藥,坐地行功,半盞茶時間不到,便已復原如初,足見這丹藥不是凡品。

  “北僧”忽地困惑的向“南丐”道:“老化子,事情有點怪!”

  “什麼事?”

  “血骷髏的功力,我倆在‘鬼堡’領教過,好像剛才的似乎弱了許多他既然口口聲要我倆的老命,當然不會含勁不發,競讓我們走了三個照面……”

  “南丐”一拍大腿道:“老化子也有同感,他的話前后不符,而且語氣似乎也不對!”

  “北僧”道:“再說,以他的功力,大可一斗令師叔,何必望影而遁?”

  “這確實令人費解!”

  “啊呀!糟了,我那小兄弟被那老魔陰功所傷,如不及時療治,必有性命之憂,那小叫化子不知把他帶往何處……”

  “老化子,你目前還是趕快回去處理丐幫善后為要,你那小兄弟,我和尚可以代勞去找上一找,我和尚的丹藥雖沒有你那老化子的靈,可也還應付得過!”

  “好,我們上道吧!”

  “南丐”俯身從“天星丐”的屍身上,取回那塊“烏竹信符”,然后與“北僧”分道疾馳而去。

  回筆敘及小叫化東方慧,抱著韓尚志專揀僻靜之處疾奔。

  行行重行行,來到一處密林之中,小叫化輕輕放下拜兄韓尚志,用手一探脈息,發現有八處大穴不通,如果不及時設法打開被阻穴道,時間久了,重則喪命,輕則終身成殘,額角鼻端,不禁沁出汗來。

  小叫化東方慧,摒息寧神,以本身真元,想替韓尚志打開被阻穴道。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小叫化汗透重衫,精疲力竭,但韓尚志依然沉迷未醒,被阻穴道依然未開,不由急得涕泅橫流,突然哭出聲來!

  突然一—

  一只手輕撫上了小叫化的肩頭。

  小叫化驚得直跳起來,一骨碌翻一丈多遠,回身望處,只見一個面蒙輕紗的白衣女子,幽靈般的寧立在韓尚志的身前。

  “你,是誰?”

  “有心人!”

  “有心人?”

  “不錯!”

  小叫化駭然的望著這神秘的女子,說不出話來,他曾聽韓尚志和“北僧”提到過這神秘人物,想不到她會在這現身。

  “有心人”俯下身去,探試了韓尚志的脈息,突然“嗅!”了—聲。

  小叫化暗付,“有心人”可能為救治韓尚志而來,聽對方這一聲“嗅!”不由心里一震,惶然道:“怎麼樣?他……”

  “八處主脈閉阻!”

  “姑娘?你……你……看他還有救……”

  “有:不過……”

  小叫化迫不及待的道:“怎麼樣?”

  “我的力量救不了他!”

  小叫化一付泣然欲泣之狀,道:“那……那我只有冒險帶他去……”

  “去那里?”“去請人救治!”

  “你有把握能在兩個時辰之內,找到你所要找的人嗎?”

  “這個……”

  “我雖然救不了他,但我可以帶他去就醫!”

  小叫化急道:“姑娘要帶他走?”

  “昭,怎麼,你人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只是……只是……”

  “有心人”嗤的一笑道:“只是舍不得離開志哥哥,是不是?”

  小叫化一楞神,尷尬的道:“姑娘倒真會說笑話!”

  “說笑話,我說的是實話,你深深的愛著他,是嗎??哈哈哈哈!放心,我不會搶走你的志哥哥!”

  小叫化驚駭的退了兩個大步,顫聲道:“姑娘,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會槍走他!”

  “我這拜兄生平與女人無緣,如果他會對姑娘發生好感的話,那是奇跡!”

  “恐怕未見得?”

  “姑娘不妨一試!”

  “你不吃醋?”

  小叫化再退了一個大步,雙目瞪得滾圓道:“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姑娘的目的究競何在?”

  “救他!”

  “姑娘何以知道他受傷而適時趕來?”

  “這個,未便奉告!”

  “姑娘要帶他到何處?”

  “這個也未便奉告!”

  小叫化突地冷笑一聲道:“如此,姑娘請吧!”

  “有心人”冷冷的道:“你願意讓他在兩個時辰之后,寒熱之毒攻心而死?”

  小叫化駭然道:“什麼?你全知道?你知道他受的是什麼傷!”

  “寒魄掌,白陽功!不過幸喜發掌的人功力不到家,否則早已歸天了!”

  “你……你……到底是誰?”

  “有心人!”

  小叫化慧黠刁鑽,但此刻卻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也許,“有心人”的言語和行為使他震驚,也許……

  “有心人”一聲輕笑道:“你叫東方慧是不是?”

  “不錯!”

  “那我該稱你一聲東方姑娘才對?”

  小叫化駭極的蹬蹬蹬退到一棵樹邊,把身軀靠在樹杆上,嘴唇翕張,卻發不出聲來,對方的話有如晴天霹歷,震得她心膽俱寒,這神秘的“有心人”,突然一語道出她是女儿之身,她下意識的感到一絲恐怖。

  “有心人”又是一聲輕笑道:“東方姑娘,時間不多了,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連你的志哥哥在內,不過有句話告訴你,你的最身世最好能隱秘一些,再見了!”

  說完一把挾起昏迷不省的韓尚志,轉身而去……

  東方慧仍木然的痴立當地,她被這不可思議的事震昏了,“有心人”的行徑,使人莫測高深。

  良久之后,她如夢方醒,大叫一聲:“志哥!”朝有心人逝去的方向追去,但,樹深林密,那里還有有心人的蹤影。

  她感到無邊的迷憫和惆悵!

  兩顆淚珠,從眼角沼落腮邊,又滴到地上……

  她盲目的在林中徘徊,摸索,像是在尋找一樣失落的東西,有心人的話,不斷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

  “……你很愛他是嗎?……

  “……我不會搶走他……”

  “……你不吃醋……”

  她感到一縷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不由歇斯底里的狂叫道:“不能,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沒有他……”

  “東方姑娘,多情自古空遺恨,何不慧劍斬情絲!”

  聲音冷漠之中帶著慈和。

  小叫化東方慧駭然寧足四顧,卻一無所見,她聽出這聲音是發自女人之口,但決不是方才離去的有心人。

  但,這又是誰呢?

  對方何以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事?

  那聲音又告傳來。

  “東方姑娘、目前他還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你這愛是單方面的,最好能懸岩勒馬,否則后果會相當可怕!”

  聲音似遠實近,使人模不准發音的方位。

  小叫化東方慧不由毛骨驚然,厲聲道:“你是誰?”

  “失魄人”

  “什麼?”

  “失魂人!”

  東方慧不禁頭皮發炸,寒氣股跟上沖,才去了一個神秘的有心人、又鑽出來一個“失魂人”,而且對自己的一切竟然了若指掌,她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這太離奇了,超出了情理之外。

  她自付沒有對任何人吐露過自己的身世來歷,只有對拜兄韓尚志說過自己的姓名,同時在她自己的想像中.如果自己不說,任何人也不會知道她的來歷,可是,現在,“有心人”,“失魂人”,一個道破她的面目,另一個道破她的心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感到一種恐怖的氣氛,壓迫得她几乎窒息,當下硬起頭皮道:“你為什麼叫失魂人?”

  “因為我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人!”

  “失去了靈魂,豈不成了鬼?”

  “不2我還有軀殼、還有一口氣!”

  “是人的話,何不現身出來?”

  “沒有這個必要!”

  “你剛才說什麼?”

  “勸你懸岩勒馬!”

  “你要我從心中抹去韓尚志的影子?”

  “不,只是要你用理智控制你的情感,如果你不聽忠告的話,有—天,你會在情海中慘遭滅頂,而你所愛的人,也將與你同—命運!”

  東方慧全身起一陣痙攣,痛苦的道:“你是什麼居心,我的生命不能沒有他!”

  “東方姑娘,這是—種極端的痛苦,須要有最大的勇氣承受,現在,痛苦的只是你個人,將來,卻是雙方面的!”

  “但是,為什麼?”

  “你和他結合,是一幕悲劇!”

  “我問為什麼?”

  “話只能說到這里為止!?”

  東方慧咬緊牙關道:“辦不到,我不能失去他!”

  “愛是犧牲,不是占有!”

  東方慧呆了一呆、突地一陣冷笑道:“不錯,愛是犧牲、但,並不盲目的犧牲,你既不現身,又不說出原因,我認定你‘失魂人’別有用心,告訴你,辦不到!”

  “將來你會后悔!”

  東方慧口里說著,心里可在發毛,突然一個意念。電閃心頭,使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几個冷噤,“失魂人”的話,莫非是指此而言?是的,后果確實可怕!

  東方姑娘一聲長歎道:“東方慧,天下的事往往會出乎料想之外……”

  東方慧聲音忽地變得軟弱的道:“我可以問几句話嗎?”

  “可以,在可能范圍內,我不會使你失望!”

  “你是說韓尚志憎恨女人,所以我和他之間……”

  “不,你錯了!她恨女人只是一種暫時的現象,當原因消失時,會改變他的心理,他是人,當然會有很有愛!”

  東方慧芳心一陣劇跳,情緒激動万分,她不敢提出下面的問題,她怕那可怕的答案,但,她仍忍不住說了:“為了仇?”

  “不是!”

  “不是?”

  東方慧簡直不敢相信這句話,但“失魂人”再次說了一遍:“不是!”

  這答案確實出乎她意料之外,女人特有的敏感,使她脫口道:“那是為了情,他已心有所屬?”

  “也不是!”

  東方慧惑然了,緊張的情緒一松,茫然不解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我說過天下事往往會出人意料之外!”

  “你說是意外?”

  “不是意外,真具之中,是既定的事實,而是這事實會出乎你或他意料之外!”

  “我不信!”

  “當然。你現在不會相信、但當你相信時、悲劇已形成了!”

  東方慧的聲音又顫抖起來:

  “你說是悲劇?”

  “不錯、凄絕千古的悲劇!”

  “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不會告訴你,不能告訴你!”

  東方慧面上有肌肉,微見抽搐,痛苦的喃喃道:“啊!不!為什麼?這不會成為事實.不會的,我不能失去他!……”

  “東方姑娘,假使說,他此時已死于“血骷髏’的掌下?”

  東方慧芳心—震,怔了一怔之后,凄然道:“我不會獨自話下去!”

  “唉!冤孽!”

  聲音頓杏。

  東方慧大聲道:“失魂人,我還有話問你!失魂人……失魂人……”

  連叫數遍、沒有回音,神秘的“失魂人”走了,但她卻在東方慧的心靈深處,埋下了一個可怕的陰影。

  東方慧無力的斜倚在—株樹身上,她像是經歷了一場離奇而又恐怖的夢景,她回味“失魂人”的每一句話,她想——

  拜兄韓尚志風標絕世!

  而“失魂人”是女人,她似乎與有心人是一路:

  于是——

  她下了結論,是一種近乎可恥的陰謀、她,想從自己手里奪去他!

  但,問題又來了,有心人,“失魂人”為什麼會對自己的隱秘了如指掌?同時有心人何以無巧的適時而至,帶走拜兄?

  謎!

  荒唐而又神秘的謎!

  夜幕低垂,星光從枝縫葉隙之中透入,漆黑的林空,點綴著一些談淡的蒙光,這在內功深厚的高手眼中,足以能看清周遭的一切。

  東方慧的神思,全部飛馳在志哥哥的身上。

  夜露,打濕了她的破濫衣衫,她沒有感覺。

  漫長黑夜過去了,陽光,在鳥語聲中重照高林。

  她,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且說韓尚志被“血骷髏”一掌擊成重傷,隨即失去知覺,在那一瞬之間,他認為自己的生命已經結束了。

  當然,以后的一切經過,他完全不知道:

  當他蘇醒之時,發覺自已是在一個山洞之中,身上痛楚全消,他第—個意念是“我還活著!”

  —縷淡淡的幽香,進入他的鼻觀。

  女人!

  我遇救了,救我的又是女人!

  第一次,他被“血骷髏”劈落江心,為吳小眉所救,—直使他痛苦莫名,他最恨女人,但女人救了他,現在,又是如此!

  他—翻身站了起來……

  距他約丈外之處的洞口,一個白衣玉影,背對他而立。

  韓尚志心念一連數轉,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在下是姑娘所救?”

  那女子說話了,聲如玉盤落珠,而且意然十分耳熟: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韓尚志一愕道:“此話怎講?”

  “閣下系由令拜弟小叫化抱離現場,之后,由本人從小叫化手中接來此地,再由另一位賜藥療傷!”

  韓尚志聽得一趨眉,竟然有這麼多周折.又道:“姑娘說的那另—位是誰?”

  “失魂人!”

  韓尚志一震道:“失魂人?”

  “不錯”

  “是一位武林前輩?”

  “可以這麼說!”

  “人呢?”

  “走了!”

  “姑娘你……”白衣女子,幽幽地轉過身來,舉起春蔥也似的五指,拉了拉蒙面白紗,發出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道:“閣下太健忘了,我們曾有一話之緣!”

  韓尚志猛地想起她是誰來,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激動的道:“如在下猜測不錯,姑娘是‘有心人’?”

  “你說對了!”

  韓尚志心里涌起“有心人”那些不可思議的行徑,他亟想澄清心中的凝團,第—次他看到的是—個模糊的背影,如驚鴻一瞥,現在雙方瀆面,但隔了一層蒙面白紗,她神秘如故。

  隱藏在面紗之后的有孔,是媸是奸,他不願去猜想,因為在潛意識里,他對女人有著強烈的憎恨。

  默然了片刻之后,道:“失魂人,是男是女?”

  “女的!”

  “哦!”

  韓尚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第二次欠人的—筆恩情,而對方又是女的。

  姑娘怎知在下受傷,而從小叫化手里接過來再請,失魂人’醫治?”

  “這個麼?將來你自會知道!”

  “姑娘任什麼也會告訴在下?”

  “將來會的,目前不能,那對你有害無益!”

  “姑娘曾因丐幫的事,而傳訊給‘北僧’?”

  “不錯,而且我還在破廟中治好了‘南丐’的傷:“

  韓尚志這才恍然老哥哥何以突然現身之故:但心中的疑云卻愈來愈厚,忍不住道:“我可以問為什麼?”

  “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失魂人!”

  “這樣說來,姑娘上次傳告在下的話,也是奉‘失魂人’之命?”

  “不錯!”

  “在下是否可以見‘失魂人’?”

  “不能”

  “為什麼?”

  “時間還沒有到!”

  韓尚志更加困惑了,這“失魂人”與自己有什麼關系?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底細?她的目的何在?如果能探悉這“失魂人”的來路,也許可以模出些端倪,這事老哥哥或許能告訴自己線索,因為他閱歷豐富,想到這里,不禁惶然道:“姑娘可知道‘南丐’‘北僧’和‘血骷髏’相斗的結果如何?”

  “死里逃生!”

  “血骷髏放過他們……”

  “不!另一位丐幫尊者突然現身,驚走了‘血骷髏’!”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知丐幫尊者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驚走不可一世的“鬼堡主人”,老哥哥在幫中,已算是輩份極尊,難道……

  “那丐幫尊者是誰?”

  “失蹤了四十年的‘宋鐵拐’是‘南丐’的師叔!”

  “哦……那豈非是百歲開外的人了?”

  “不錯!”

  韓尚志心里忽生奇想,這“宋鐵拐”既能使“血骷髏”望影而逃,那功力豈非駭人至極,如果自己能拜在他門下……

  自己得靈龜輸以百年功力,又得“靈龜上人”所遺武功,竟然不堪“血骷髏”一擊,那這位丐幫奇人的功力,必已登峰造極,蓋古凌今!

  他知道“有心人”不會告訴自己什麼,在此等于虛耗時間,還是先找到“南丐”,一查“失魂人”的來歷是上策,當即地抱拳道:“姑娘盛德,在下記住了,就此告辭!”

  “你……要走了?”

  “是的,哦,還有我那拜弟小叫化現在何處?”

  “可能還守候在前邊林中等你!”

  韓尚志直覺的感到小叫化對自己的情誼,超過了同胞手足,登時恨不能馬上就找到他,舉步便要……

  “有心人”纖手一抬到:“閣下慢走!”

  “姑娘還有話要說?”

  “你身邊帶著的一半‘拂手寶簽’……”

  韓尚志不由臉色大變,駭然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怎麼樣?”

  “這東西從何而來?”

  “你想怎麼樣?”

  “別緊張,如果我有心要你那東西,在你昏迷之時,早到手了,‘失魂人’在為你療傷之時,偶然發現你帶著這武林瑰寶!”

  “那告訴你,這是先師遺贈之物!”

  “令師是誰”

  “未便奉告!”

  “好,不過這東西如落人江湖人眼中,勢將引起一場武林紛爭!”

  “如果姑娘不說,白不會傳入江湖!”

  “失魂人要我轉告你一句話!”

  “請講?”

  “她要你立刻去訪‘鬼堡主人’!”

  “不錯!”

  “姑娘不是曾代她傳言,不許在下向‘鬼堡’索仇嗎?”

  “這不是索仇,是你拜訪主人!”

  “拜訪,會的,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

  “待我能有力量摧毀‘鬼堡’之時,我會去!”

  “她要你現在就去,這對你報仇也許有好處!”

  “她不說明原因?”

  “沒有!”

  “那對不起,歉難從命!”

  “任性的結果,對你沒有好處!”

  韓尚志冷冷的道:“在下做事自己可以作主,不必別人費心”說著一彈身,從“有心人”身側沖出石洞,回首道:“援手之德,將來必有所報!”

  身形再起,疾奔而去。

  “韓尚志,我還有話說……”

  身后“有心人”大聲的叫著,但他充耳不聞,朝不遠處的一片密林射去。

  林中,一株大樹之旁,卷曲著一嬌小的人影,韓尚志心中一動,上前一瞥,竟是自己的拜弟小叫化東方慧,只見他口角溢血,又眸緊閉……

  韓尚志這一駭非同小可,忙俯下身去,口里惶急的道:“慧弟,慧弟,你怎麼了?”

  小叫化猛然一睜眼,狂喜的道:“志哥,你終于來了,我以為會永遠見不到……”

  “什麼?”

  “你的傷好了?”

  “是的!”

  “有心人給你療傷……”

  “不是,是‘失魂人’……”

  小叫化驚呼一聲道:“什麼,失魂人?”又驀地警覺自己失態,強按住激動的情緒,又道:“她……她向你說了些什麼?”

  “沒有,我連她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是‘有心人’事后說的!”

  “啊!”小叫化松了一口大氣。

  “慧弟,你認識‘失魂人’?”

  “沒有……不認識,只是……只是……”小叫化想起“失魂人”對自己說過的話,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她不敢再回想,那對她太殘忍了。

  韓尚志見小叫化吞吐的神情,詫然道:“慧弟,只是什麼?”

  “沒有什麼,在你被‘有心人’帶走之后,她最傳言要我在此等你,卻末現身,開聲而不見人,我也不知道‘有心人’是什麼來路!”

  “哦,慧弟,你受了傷?”

  “是的!”

  “傷在何人之手?”

  “陰煞莫秀英!”

  韓尚志大驚失色道:“你被‘陰煞莫秀英’所傷?”

  “是的!”

  “哼!有一天我要先把她打得口噴鮮血,替你出這口氣。然后再斃了她為武林除去這一個禍害!”

  小叫化慰然一笑道:“志哥,你打得過她嗎?”

  韓尚志先是一怔,既而劍眉一挑,道:“總有這麼一天!哦!對了,慧弟,我見你數次與人交手,掌指刀劍都不能傷,你究意練了什麼奇詭的怪功?”

  “這個,我……我……”說著,把破衣一揭,露出一件雪白的里衫道:“就是憑著這個!”

  韓尚志不解的道:“這是什麼?”

  “護身寶衣!”“護身寶衣?”

  “昭,不過你可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還會對誰說,這‘護身寶衣’真的有這等妙用?”

  “當然!”

  “你在騙我?”

  “何以見得?”

  “你既有護身寶衣,為什麼會傷在‘陰煞莫秀英’之手?”

  “因為她的功力太高,護身寶衣雖說能避刀劍掌指,但也有一個極限,比如碰上寶刀寶刃,或是功力高絕之輩,又當別論,不過話得說回來,若非仗著這件寶衣護体,我早已死在‘陰煞’的掌下了!”

  “聽說‘陰煞莫秀英’與人交手不過三招,如能接得下她的三招而不死,就算擺脫死神之手了?”

  “不錯,我是擋了她三掌!”

  “她為什麼會對你下手?”

  “陰煞每年現身江湖一次,要殺足一百人才收手,凡是武林中人,碰上了她,算是煞星照命!”

  小叫化說著,要待坐起身來,上身僅起了—半,便又啊呀一聲,躺下了去,韓尚志面色一緊道:“慧弟,我先察看你的傷勢,然后再助你療傷!”

  口里說著,伸手就要解東方慧的衣衫,東方慧急用于擋住韓尚志的手道:“不用!不用……”

  韓尚志不禁愕然道:“慧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叫化東方慧尷尬的一笑道:“我自己有療傷之道……”

  “但讓我看看傷勢也不要緊呀?”

  “不!”

  “你又不是女人,難道……”

  這句話說中了東方慧的心痛,使得她芳心劇跳,粉面痛紅,但因她經過化妝的原故,臉上油垢遮掩了她的神情,是以韓尚志無法發覺。

  本來她游戲風塵,心懷坦蕩,與韓尚志相處,也十分泰然,但自被神秘的“有心人”點破行藏,又經“失魂人”那麼—說,突然變得敏感起來。目前,她不能泄露真相,韓尚志痛恨女人,她怕一旦被他發覺,也許他會拂袖而去,那將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從見第一面起,她的芳心已然暗自默許!

  但,另一個可怕的身影,在緊緊地壓迫著她,“失魂人”的話,又響在耳邊:

  “……你應該懸崖勒馬,多情自古空遺恨……”

  “為什麼?”

  她忘其所以的脫口叫了起來。韓尚志一怔神道:“慧弟,你說什麼?”

  “哦……沒……沒有什麼,現在,我要開始以本門心法療傷,請你替我護法!”

  “我助你一臂之力,豈不事半功倍?”

  “不成,万一有人闖來,那豈不弄巧反拙!”

  韓尚志無話可說,只好點了點頭。

  小叫化東方慧咬牙坐起身來,雙膝盤好,開始以本身真元療傷。

  韓尚志靜靜地坐在—旁,“有心人”神秘的影子,又上心頭,他在慢慢思付“有心人”所說的令人迷憫的話,但,愈想愈感到困惑,莫測……

  “有心人”是奉“失魂人”之命傳話給自己,所以問題的重心該是“失魂人”,但“失魂人”這古怪的名字,他前未之聞!

  為什麼自己的—切對方了如指掌?

  為什麼對方主動的來為自己的療傷?為什麼對方—再要自己不向“鬼堡主人”索仇?

  為什麼忽然又要自己去拜訪“鬼堡主人”?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玄虛?

  “鬼堡”本身在武林中是一個恐怖的謎:

  鬼堡主人“血骷髏”功深不可測!

  就在韓尚志限想出神之際———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遙遙傳來。

  韓尚志從迷憫中驚醒過來、雙目電張,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但林木太過茂密,無法透視及遠。

  沙沙之聲,愈來愈近!

  韓尚志站起身來,但當他瞥見拜弟東方慧,頂上白氣隱隱,行功正在吃緊關頭,又不敢摹然離開。只全神注視著腳步聲所傳來的方向。

  人語之聲,隱約飄來一一

  “那小子重傷將死,被那小要飯的帶走,經飛訊各路分壇攔截,竟然失去了蹤影,難道上了天不成?”

  “多份仍在這樹林之內!”

  “但我們已搜了半日?”

  “好歹總要搜遍這一片森林,才參交令!”

  “冷面人劈死任堂主,壞了本教的大事……”

  韓尚志一聽,來的竟然是“天齊教”中人,而且是為了搜尋自己和拜弟而來,登時殺機上臉,心想,奇怪,自己被“血骷髏”擊傷之時,“天齊教”的高手電已離開,怎麼會……

  沙!沙2沙!腳步聲已近至十丈以內,樹隙間隱凶可見人影晃動。

  韓尚志心念電轉道:“可不能讓他們欺近,慧弟此刻受不得于憂!”

  心念之中,正待彈身……

  驀然——

  凄絕人環的慘嗥聲,撕空而起,令人聞之毛發俱豎,心膽皆寒:

  —聲——

  兩聲——

  三聲——

  十余聲之后,才告寂然。

  韓尚志心頭大震,猛一彈身,向慘嗥聲所傳之處射去。

  一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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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5:56 PM

第四章 陰煞

只見十四具屍体,橫七豎八的躺在林中,每一具死屍都是被抓碎天靈,有的尚在泊把冒著鮮血,與腦漿紅白相間,厥狀之慘的令人不忍目睹。

  韓尚志呆了一陣之后,喃喃的道:“陰煞莫秀英!”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不久前桃林之內,同樣的一幕。

  這種殺人手法,可說是殘忍到極點。

  “天齊教”的高手,本來是要搜索自己和拜弟東方慧,想不到卻遭“陰煞”毒手。

  奇怪的是竟然不見“陰煞莫秀英”的影子,自己在十丈外的林中,她決無不發覺的道理,以她殘毒的生性,會放過自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破風之聲,倏告傳來!

  韓尚志不由心頭一緊……

  刷!刷!刷!四條青影,瀉落當場,赫然是不久前圍攻老哥哥“南丐”的“天齊教”。

  八個青衣老者之中四個。

  韓尚志登時俊面一寒,帶煞目光,冷冷地照定四個青衣老者。

  四個青衣老者,一瞥地上的死屍,同時驚“噫!”了一聲,面現駭極之容,其中一個三角臉的老者突地朗指韓尚志道:“冷面人,想不到閣下是‘陰煞莫秀英’的傳人……”韓尚志一愕,會過意來,對方懷疑自己是下手的人,冷冷的道:“你說什麼?”

  “閣下的手段夠狠!”

  “你再說一句,我活劈了你!”

  四老者齊齊怒哼一聲、各站一個方位,把韓尚志圍在核心位置,三個青衣老者的掌風,毫發之差,全告落空。

  韓尚志乘閃身反轉之便,再度壁出一掌!快!快得猶如電掣。

  “砰!”又是一聲悶哼,迎面的—個青衣老者,掌勢尚未全收,駭人勁道,已罩身而至,登時口角溢血,遲到八尺之處,搖搖欲倒。

  另兩個老者,寒氣大冒,他們看出“冷面人”的功力,竟然比“南丐”還要高出—籌,一時之間,不敢猝爾出手。

  韓尚志對“天齊教”本有一番隱恨,因為她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改嫁天齊教主,再加上該教對丐幫的鬼幅陰謀,更是恨怒交加,大喝一聲:“你兩個也得受點教訓!”

  喝聲中,雙掌分劈而出,同時攻向兩個青衣老者。

  兩個青衣老者,不敢硬接,刷!的朝兩邊移開八尺,一旋,從左右反擊過來。

  韓尚志雙掌疾收,一式“擂鼓撞鐘”,向左右分迎。

  “波!波!”兩聲大響,兩老者同時被震退—丈之多,登時額角沁汗。

  韓尚志一旋身,扑向左面的老者,“靈龜一式”電閃出手……

  “躺下!”

  慘哼聲中,那左面的青衣老者,應聲而倒。

  右面的那老者,不禁驚魂出竅!

  韓尚志霍地回身,攻向右邊的老者,“靈龜二式”又告出手。

  “砰!”夾著一聲慘哼,那老者連對方如何出手都看不出來,便已被震得飛瀉而出,栽落一丈之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兩個傷勢較輕的老者,扶起另兩個傷重的老者,其中那三角臉老者獰聲道:“冷面人,這筆帳本教會向你師徒索討的!”

  韓尚志怒哼一聲道:“你敢再把本人和‘陰煞’連在一聲,我要你們四人血濺當場!”

  突然一

  一個冷冷的但極嬌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冷面人,‘陰煞莫秀英’難道辱沒了你?”

  韓尚志陡然一震,電掣回身,一看,不由驚得退了兩個大步。

  距自己不及兩丈之處,站定了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美得像一朵盛開了的牡丹,正望著自己微微而笑,他對女人下意識的感到憎惡,然而這美婦卻使得他心頭一陣蕩漾,面孔不自禁的發熱,她太美了,美得像畫中人,尤其那雙眸子,像在噴著火焰。

  她是誰?

  竟然能欺近到自己身后二丈之內而不被自己發覺?

  四個青衣老者,齊齊面現死灰,在一旁咳嗽不已。

  中年美婦露齒一笑,有如春花乍放,韓尚志心里又是怦然而跳。

  聽方才她發話的聲音,應是豆蔻芳華的少女,想不到她已是三十過外的婦人。

  韓尚志一斂心神,俊面一片冷漠,寒颼颼的道:“尊駕何人?”

  美婦人笑吟吟的道:“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五字出口。使韓尚志驀然心驚,不可一世的女魔,竟然是這麼一個天仙也似的美人,誰能相信。

  “尊駕真是的‘陰煞莫秀英’?”

  “你認為不是?”

  一句話反問得韓尚志啞口無言。

  四個青衣老者,互望了一眼,轉身就待離開……

  “回來!”

  聲音嬌嫩悅耳,但聽在四老者耳中,不啻是魔音鬼語,各打一個冷顫,停下身來,驚怖的望著“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笑態依然的道:“天齊八宿,怎麼只來了四個!”

  韓尚志這才知道四個青衣老者,連未現身的四個,叫做“天齊八宿”。

  “陰煞莫秀英”一頓之后,又道:“沒有我陰煞的示下,公然就敢離開現場,哼……”

  這一哼,哼得四個老者全身一顫。

  “不過,算是你等命大,照往例本人殺人不過百,地上的十四人已恰好湊足百人之數,你等算是福星高照。”

  韓尚志恍然大悟“陰煞莫秀英”原來已殺足百人,所以才不向自己下手,但這女人美如天仙,毒逾蛇蠍,殺人在笑談之間。

  “不過……”

  這“不過”兩字,預示著還有下文,四老者又是一震。

  “陰煞莫秀英”向韓尚志一指道:“本人向來不掠人之美,這位哥儿是否願放過你們!”

  四老者的目光轉向韓尚志,他們這才知道“冷面人”並非“陰煞”之徒。

  韓尚志哼了一聲道:“你們滾吧!”

  “陰煞莫秀英”立即接口道:“你們可以走了,不過寄語你們幫主,明年的一百條人命,本人要在‘天齊教’選取,因為你等剛才說過要索討血債,這算是一個儆戒!”

  韓尚志心里為之一寒,她說出來輕描淡寫,簡直不把殺人當回事。

  四老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掉頭狼狽鼠竄而去。

  “陰煞莫秀英”轉面向韓尚志道:“冷面人,那邊療傷的小叫化于是你什麼人?”

  “在下結拜兄弟!”口里說,心中不免暗地一驚,原來這女魔早巳發現自己二人。

  “喂,不錯,他能接我三招而不死!”

  這下勾起了韓尚志原來的氣憤,冷冷的道:“在下拜弟蒙你厚賜……”

  “怎麼樣?”

  “我老哥哥也蒙你高招!”

  “誰?你老哥哥是誰?”

  “南丐!”

  “陰煞莫秀英”笑得花枝亂顫的道:“老要飯的是你老哥哥,小要飯的是你拜弟,如此說來,你也是個要飯的?”

  韓尚志被她這一調侃。怒意更熾,冷哼了一聲道:“我已答應了他們一件事!”

  “什麼事?”

  “照樣要把你打得口噴鮮血!”

  “陰煞莫秀英”先是一楞,既而一陣前仰后合的狂笑道:“冷面人,你?憑你要把我打得口噴鮮血?”

  “不錯,我還要殺你為武林除害!”

  “哈哈哈哈,冷面人、你不是在說夢話吧?”

  “你不妨試試!”

  “陰煞莫秀英”粉面笑意更濃,柔聲道:“冷面人,你別認為我已殺足了百人之數,必要時,我仍然要殺人!”

  韓尚志傲然道:“這嚇不倒在下!”

  “當今之世,敢誇口要把我‘陰煞’打得口噴鮮血的只有一個人,但,是否能辦得到,還在未定之天!”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誰?”

  “鬼堡主人‘血骷髏’!”

  “什麼,你被‘血骷髏’打得口噴鮮血?”

  “誰說的?”

  “你!”

  “我什麼時候說?”

  “現在,從你的話中,我這樣判斷,因為你曾在白水通信‘武侯祠”之內,和‘血骷髏’交過手!”

  “陰煞莫秀英”笑容一斂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在祠外林中得悉的!”

  “那你錯了!”

  韓尚志不由一怔道:“我錯了,為什麼?”

  “那不是真正的‘血骷髏’!”

  “你說是別人冒充的?”

  “不錯!”

  韓尚志錯愕得莫知所以,向后退了兩個大步,“血骷髏”竟然還會有人冒充,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那自己的血誨仇家,到底是真的“血骷髏”,還是假的“血骷髏”呢?“失魂人”要“有心人”傳言不許自己向“鬼堡”索仇,師叔“毒龍手張霖”自絕之前,要自己不要尋仇!這為了什麼?

  這其中究竟有些什麼蹊蹺?

  “冷面人,你在想什麼?”

  “我……我在想你的話是否可靠!”

  “告訴你,真正的‘血骷髏’十八年前、愚夫婦合手能擋他三招、如果單打獨斗。只能接得下一招,而那天‘武侯祠’中的‘血骷髏’與我戰至百招,仍是平手,最后,他自動的溜了,所以我斷定他是冒充的、同時,‘血骷髏’不現江湖已十多年!”

  韓尚志更加迷惘了,但有一個事實,無論是真假都好,自己決非其敵手,“陰煞”既然自承與假“血骷髏”百合不分勝負,那自己根本就不是她敵手,想到這里,不由后悔方才把話說得太滿。

  “陰煞莫秀英”粉腮笑容又現,幽幽的道:“冷面人,你是否真的要和我打一架?”

  韓尚志話已說在前面,以他的冷傲之性,當然不願示弱,冷冷一頷首道:“當然!”

  “你要把我打得吐血,然后再殺我為武林除害?”

  韓尚志憤然道:“不錯,既使現在不能,總有一天會的!”

  “好,有志氣,不過,如果你今天不能活著呢?”

  韓尚志心中一寒,但仍面不改色的傲然答道:“那就算是命運吧!”

  “陰煞莫秀英”面色一整,沉聲道:“冷面人、我發現你在十四個天齊教之眾之先,而且也聽到你對那小叫化大發狂言,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

  韓尚志仍然冷若冰霜的道:“為什麼?”

  “因為你的長像,傲氣、使我回憶起二十年前一段幸福日子,所以我打破慣例,沒有向你下手!”

  “可是在下不領這份情!”

  “誰要你領情、你今天非要動手不可?”

  “昭,在下渴欲領教!”

  “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如果你能接我三招,我‘陰煞’除了殺夫仇之外,不再殺人!”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動,難道老哥哥能接你三招,我就接不了,當下反問到:“如果在下接不下呢?”

  “你拜我為師!”

  韓尚志俊面—變道:“辦不到!”

  “怎麼,我己預知必然接不下我三招?”

  “不管怎麼樣,我韓尚志豈能拜女人為師,尤其是你!”

  “你不願接受這賭約?”

  “不願意!”

  “如果我用強呢?”

  “你辦不到!”

  “你有這自信?”

  “哼!”

  “那你就試試看!”

  “明煞莫秀英”看字方落,嬌軀一晃,纖纖玉掌,拍向韓尚志天靈,這一拍之勢,自似緩慢其實快極,而且出手的部位,詭異至極,使人有封擋無從之感。

  韓尚志念未轉,掌影已臨面門,這一掌如被拍上,勢非天靈盡碎不可,急切里本能的一揮手,這一揮手,無形中已使出“靈龜三式”中的奇招。

  驚“噫!”聲中,陰煞莫秀英玉掌乍收又放,再度拍向對方腦門、變勢之速,快得有如一瞬。

  韓尚志在揮掌封攔之際,同時身形后挫,無巧不巧的毫發之差,避過了對方的第二掌。

  “冷面人,果然了得,還有一招!”

  喝話聲中,“陰煞莫秀英”雙掌齊出,拿至中途,忽變為爪,一抓面門,一扣腕脈,快、捷、狠、辣,世無其匹。

  韓尚志左掌護住面門,右掌由上而下橫截,身形跟著一擰

  “嗤!”挾以一聲驚!

  韓尚志胸衣盡裂,藏在懷中的那只“佛手寶笈”,鏘的掉落地上。

  “拂手寶笈!”

  “陰煞莫秀英”狂叫一聲,伸手便朝地上抓去。

  韓尚志心里這一急非同小可,眼看出手抓取已是無及,情急之下,朝地上猛劈一掌,但,他出手雖快,終竟慢了一著,“陰煞”已抓住“佛手寶笈”退身丈外。

  “‘佛手寶笈’!‘佛手寶發’……?”

  “陰煞莫秀英”忘形的喃喃叫著,一陣檢視之成,又自言自語的道。

  “不對!不對!這是右手……”

  韓尚志全身起了一陣痙攣,額角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目中几欲噴出火來。

  這“佛手寶笈”乃是“靈龜上人”的遺物,如果在自己手中失去,將何以對亡師的英靈,何況他早已把報仇的希望,奇托在這“佛手寶笈”之上,只要尋到另一只,練成“須彌神功”,何愁“血骷髏”功力通天,雖說杏茫,但總是一個希望,余外,他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路子,能練成足以超越“血骷髏”的武功。

  “陰煞,還我!”

  “陰煞莫秀英”頭也不抬的道:“還你,這麼容易?”

  “你當真不還?”

  “你待怎樣?”

  “我與你拼了!”

  身形一划,“靈龜三式”電閃出手,他真己存心拼命。

  “陰煞莫秀英”嬌軀一閃,輕輕脫出奇招絕式之外,冷冷的道:“講打,你還不配跟我動手!”

  韓尚志收勢站立,全身簌簌而抖,的確,他要想從“陰煞”手里奪回師門遺寶,勢比登天還難,但他又不甘心罷手。

  “陰煞莫秀英”粉屆一變,頓現凄然之色,幽幽的道:“冷面人,你放心,這東西我不要你的,不過我們坦白的談一談!”

  韓尚志心中稍安,道:“談些什麼?”

  “首先,這‘佛手寶笈’你從何得來?”

  “師門遺物!”

  “令師是誰?”

  “靈龜上人!”

  “什麼,你再說一遍?”

  “靈龜上人!”

  “你把我陰煞當三歲孩童?”

  “什麼意思?”

  “靈龜上入成名在百年之前,難道……”

  “在下偶獲他老人家坐化之所,承受了他的遺澤,尊之為師,難道不可以?”

  “哦!你可知道這‘佛手寶笈’還有另外一只?”

  “知道,這是右手,另外還有一只左手!”

  “陰煞莫秀英”粉腮大變,那雙可以融化任何一個男人的眸子,突然淚光晶瑩,凄聲喃喃的叨念道:“左手!左手!……”

  韓尚志頓時心如鹿撞,難道“陰煞”知道左手的下落,不由激額的脫口道:“左手怎麼樣?”

  “它奪去了我的幸福!”

  韓尚志駭然道:“在下可以知道嗎?”

  “陰煞莫秀英”一拭淚痕,怨毒的道:“你聽說過陽煞高土奇沒有?”

  “聽說過,那是尊夫,與你是壁人一對!”

  “十八年前,我夫婦無意之中,獲得‘佛手寶發’的另一只,參研之下,發現‘佛手寶笈’應該是一對,于是我夫妻協議分頭查訪,我向北,他往南,約定一年為期,無論如何均須趕回家中相聚……”

  韓尚志忍不住接口道:“結果尊夫沒有回來?”

  “不錯,他沒有回來,一年,兩年,三年……我等了十五年,在痛苦憂傷中等待了十五年,冷面人,十五年的時間不算短吧?”

  “啊!”

  “我無法再忍耐,我出江湖,忽然聽人傳說尊夫已然被害,我也早有這個想法,但我查不出凶手,于是……”

  “于是你開始殺人,每年一次,每次一百?”

  “不錯,你的目的借此引那仇人出面!”

  “你不嫌太殘忍?”

  “殘忍……哈哈哈哈!我被剝奪了一生幸福,難道不殘忍?”

  “也許尊夫還在人間2即使真的如傳言所說,也該盡力查訪凶手,豈能濫殺無辜,如果對方不是正道之士,你殺盡武林中人。他也不會現身!”

  “陰煞莫秀英”恨恨的道:“我有生之日,決不停止行動!”

  韓尚志不由打了一個冷顫,道:“那只左手呢?”

  “隨尊夫一齊失蹤了!”

  “哦!”

  韓尚志宛若當頭被淋了一盆冷水。

  “冷面人,你對另一只‘佛手寶笈’似乎很想得到”

  “在下確有這個意思!”

  “我們來個君子協定!”

  “什麼君子協定?”

  “以一年為期,你我分頭查訪尊夫失蹤之謎,如你得到線索或查出真相‘佛手寶笈’兩只全算你的!”

  韓尚志不由精神一震,道:“如果是尊駕你自己查出呢”?

  “奉送!”

  “如果尊夫被害,東西已落入他人之手……”

  “我報仇之后,照樣奉送!”

  “万一尊夫仍在世間呢?”

  “不管怎樣,全屬于你!”

  “那這—只現在可以還在下了?”

  “不!”

  韓尚志俊面一寒道:“為什麼?”

  “我暫時保留,如果—年之內沒有任何線索的話,我毀了它:“

  “這是在下之物,你憑什麼毀了它?”

  “留著它也許會釀成另一件悲劇!”

  “你不能……”

  “就這樣決定了!”

  “如果你毀了它,我會要你的命?”

  “陰煞隨時候駕!”

  韓尚志空白憤火中燒,卻莫奈其何,他功力與對方懸殊太大,當下咬牙道:“如果在下找到線索,到什麼地方找你?”

  “勾漏山!”

  “好,一言為定,不過還有一句話事先聲明,尊駕對我拜弟和老哥哥的厚賜,這筆帳有一天仍然要結?”

  “恭候!”

  “陰煞莫秀英”深深地瞥了韓尚志一眼,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冷面人,希望不久再見,預祝你賭約勝利!”

  “在下如得勝,也是尊駕的滿足!”

  “不錯,咱們勝敗兩不吃虧!”

  嬌軀晃處,“陰煞”如鬼魅般沒入林中、轉眼不見!

  韓尚志望她消逝的方向直發楞,他滿以為得了“靈龜上人”的功力之后,可以快解恩仇,想不到比起仇家來,仍然差得很遠,單只這美如天仙的“陽煞”,身手就比自己高出數籌。

  他喃喃的自語道:“是的,我必須—全力搜覓‘陽煞高士奇’的生死下落,贏取一雙‘佛手寶笈’,練成絕世神功,才可以談得上報仇兩個字!”

  但,“陰煞”失蹤了十八年,偌大武林去覓線索,何異大海撈針。

  想到血海深仇,使他聯想起“陰煞”說過的一句驚人的話:“……血骷髏是假的……”,然而事實果真如此的話,真正“鬼堡主人”功高不可測,難道又能忍受別人冒名為惡?

  “有心人”也曾告訴自己:“……丐幫隱遁多年的‘宋鐵拐’,突然現蹤,驚走了‘血骷髏’!……”

  以此推論,“血骷髏”而被驚走,“陰煞”的看法,有些可信。

  但,何人有如此大膽,敢冒“血骷髏”之名,公然招搖呢?

  這又是一個謎中之謎!

  “失魂人”為什麼要自己拜訪“鬼堡主人”?在自己功力未敵對方之前,豈非是自投羅網。

  正當韓尚志想得入神之際——

  數聲凄厲的慘號,突告傳來。

  韓尚志不由心頭巨震,暗道一聲該死,他竟然忘了正在運功療傷的小叫化東方慧。一彈身奔回原地,目光掃處,不由亡魂盡冒。

  拜弟東方慧已經蹤跡不見。

  鑒于“天齊教”的高手,入林搜索自己和東方慧,來的,當然不止被“陰煞”殺害的這一路,如果東方慧果真是被“天齊教”所擄,或是碰到了什麼意外的話,自己豈不是百死莫贖,遺憾終生。

  自己一時大意,疏忽了守護,慧弟在療傷之際,雖三尺童子亦可制他于死地2我雖不殺慧弟,慧弟由我而死……

  韓尚志越想越覺膽寒,如果說東方慧是功畢而自動離去的話,至少,他得叫一聲,找一找,決不會悄然而去。

  同時,適才的慘嗥聲何來呢?

  他惶急的在林中飛馳,希望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突然——

  就在距他和東方慧原來停身之處,約五十丈的林間,他發現了五具屍体,每一個屍体的后腦上,嵌了一片樹葉,顯然這樹葉就是致命的東西。

  摘葉傷人,飛花碎石,這種功力非絕頂高手莫辦!

  那殺人者是誰呢?小叫化東方慧當然沒有這高的功力,同時死者是否與東方慧的突然失蹤有關,也是一個謎!

  一時之間,韓尚志感到猶豫無主。

  小叫化東方慧與他情逾手足,他對他的關懷甚過對自身的關切。

  就在此刻——

  一種金屬叩觸地面的“叮!叮!”聲,隱約傳來,像是出林而去,錯非是韓尚志這種功力,換了旁人,恐怕不易聽得出來,這聲音傳得突几,韓尚志心中一動,當下毫不怠慢,身形一展,向那聲音追去。

  林木漸稀,林外官道隱約可見。

  只見一個獨腳老丐,手持打狗棒,出林走向官道,每跳動一步,就發出“叮!”的一聲,如銀亂發,顯示出這老丐年事已高。

  韓尚志一陣疾趕,說也奇怪,任他展盡身法,竟然無法追及老丐,雙方總是相隔五丈左右,老丐打狗棒一點地面,獨腳一跳,“叮!”總是十丈開外。

  追了半刻,雙方仍是那個距離!

  這一來,韓尚志傲性大發,把“浮光掠影”身法,展到極限,捷逾一縷風中的談煙,那老丐恍如未覺,只是“叮!叮!”之聲,更密一些。

  韓尚志大是駭然,丐之中,那來這等高手,看樣子,這老丐的功力,超過老哥哥“南丐”甚多!

  這老丐既有這等身手,當然不會不發覺被人跟蹤,但,他連頭部未回。

  驀地,韓尚志記起“有心人”曾告訴自己,在自己受傷的當日,一個丐幫隱遁了四十年的尊者“宋鐵拐”,突然現身,驚走“血骷髏”,救了“南丐”“北僧”,莫非他就是老哥哥的師叔“宋鐵拐”。

  心念之中,冒叫一‘聲道:“前面可是‘宋鐵拐’老前輩,請留步!”

  聲落,那白發丐果然停身回頭。

  韓尚志身形猛剎,在老丐身前停下,長身一揖道:“冷面人這廂有禮!”

  那老丐枯瘦如柴,只剩下一層黝黑的皮包著骨頭,雙眼深陷,聞言之下,眼皮一翻,兩道懾人的精芒,朝韓尚志一掃,韓尚志暗道一聲:“好積湛的內力!”

  “免禮,你叫冷面人!”

  “在下是!”

  “你追趕我老要飯的,有什麼企圖?”

  “在下與貴幫首席長老‘南丐’有不薄的交情!”

  “有交情又怎樣?”

  韓尚志不由一愕,這老丐比自己還要冷傲三分。

  老丐又道:“娃儿,你要與我老要飯的套交情,目的何在?”

  “老前輩是否武林人所稱的‘宋鐵拐’?”

  “你怎知老要飯的名號!”

  “聽人說的!”

  “你有什麼目的,快說吧!”“老前輩是否由后面林中出來”

  “你已經看到了還問什麼?”

  “晚輩拜弟在林中療傷時失蹤,故爾……”

  “你認為老要飯的吃了你那拜弟?”

  韓尚志看在“南丐”份上,一再容忍,而對方卻越說越難聽,不由聲音一變道:“晚輩請問老前輩曾見有什麼人進來密林?”

  “不曾!不曾,老叫化沒工夫和你扯淡!”

  說著一轉身……

  韓尚志身形一晃,橫攔在“宋鐵拐”前面。

  “咦!娃儿,你想阻老化的去路?”

  “阻路不敢,但希望老前輩見告一聲?”

  “你想要知道什麼?”

  “我弟的下落?”

  “我老化子沒有看到!”

  “林中五具屍身,被樹葉射中手腦而死,是否老前輩……”

  “廢話,我老化子已四十余年不開殺戒!”

  韓尚志心中懊喪万分,看樣子“宋鐵拐”確實不知拜弟下落,還是急速另覓線索為止,當即一揖道:“既然如此,晚輩告辭!”

  “且慢!”

  “老前輩還有話吩咐?”

  “看你這追趕老叫化的速度,功力已是相當火候,你師出何門?”

  韓尚志心切東方慧的安危下落,不願拖長時間,當你簡括的道:“晚輩曾獲奇遇,得到武林前輩‘靈龜上人’的遺留功力!”

  “啊!”

  韓尚志忽地想起一事,道:“晚輩聽人說老前輩曾驚走當代魔尊‘鬼堡主人血骷髏’……”

  “宋鐵拐”神情一黯,憤然道:“別提了,老叫化從此永不出江湖,‘宋鐵拐’之名,從此勾消!”隨著神色又是一變,哈哈一陣狂笑道:“真是廢話,這些事何必與你后生小輩提及!”

  “叮!”人已從側方射出十丈之外。

  韓尚志大惑不解,但身形去本能的疾掠過去……

  “叮!叮!”,人已在數十丈外。

  這種快法,令人歎為觀止,轉眼之間,“叮!叮”之聲漸杏,人由大變小,變成一個小黑點,終至消失在官道盡頭。

  韓尚志自知追之不及,只好作罷,但心中又加了一重疑云,“有心人”曾人“宋鐵拐”尚未現身,“血骷髏”已望影而逃,而他卻又說永不必履江湖的話、莫非這丐幫至上的元老,載在“血骷髏”之手不成。

  他想不出其中端倪。

  他的思念,又回到拜弟東方慧的身上,他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拜弟巳為“天齊教”派出來搜索自己和拜弟的另一拔高手所乘。

  “上天齊教!”

  他毅然的作了決定。

  于是,韓尚志向路人打探一番之后,晝夜兼程,奔赴“天齊教”總壇所在地的“連環套”,他要向“天齊教”要人。

  調轉筆頭,且說小叫化東方慧,坐地療傷,不久便人人我倆忘之塊,對身外所發生的一切變故,毫不知情。

  待她功圓果滿,睜開眼來,卻不見拜兄韓尚志的蹤影,心中大感奇怪,這時,正值韓尚志在“陰煞”離開之后,獨自覺思的當口,所以毫無聲息,東方慧正待出聲叫喚,突然,不遠處的林中,似有人影晃動。

  她連想都不想的便彈身追去。

  原來那些人影,是“天齊教”派出搜索東方慧和韓尚志的另一拔高手,由“天齊八宿”中的另外四宿率領,他們早已發現東方慧正在療傷,同時也發現了“陰煞莫秀英”在十丈外的林中,所以不敢冒然下手,伯驚動了女魔。

  東方慧運功完畢,見人影就追,正中那些“天齊教”高手的下懷,將機就計,向外急退,但小叫化功力不可尋常,在五十丈之外,已被迫及。

  五條人影,停步轉身,半言不發,疾扑小叫化東方慧。

  東方慧莫名其妙的跟對方動上了手。

  這五人是“天齊教”二流高手,功力已有相當火候,一方面怕驚動“陰煞”,他們不知道“陰煞莫秀英”已經離開,另一方面,又急欲擒住小叫化繳令,所以出手即是殺著,數個照面之下,已測出小叫化功力非凡,而且似練有一種不懼掌指的怪功……

  隱在一旁的四個青衣老者,互相望了一眼,齊齊聳身而出。

  “天齊八宿”在“天齊教”中是一流好手,眼看小叫化勢非被擒不可。

  就在四個青衣老者,身形閃動的電光石火之間——

  正在交手的五個高手万突然各發一聲凄厲的慘號,倒地氣絕。

  變生突兀,小叫化東方慧不由驚得呆了……

  “天齊八宿”中的四宿,也同時一窒,仔細一看,死者的后腦,各被嵌了一片小小的樹葉,登時寒氣大冒,心知來了絕頂高手,互相一招呼,飛身而遁。

  小叫化東方慧,驚魂入竅之后,連稱怪事不已,她不知道以樹葉毀去五個高手的是誰,但去知道這異人乃是暗中幫助自己,當下向空一拱手道:“小叫化敬謝援手之德!”

  說完之后,不見回音,也就作罷,心里在思索拜兄韓尚志何以會突然不見?她已認出飛遁的四個青衣老者是“天齊八宿”中的四宿,她從而想到“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對韓尚志似乎志在必得,于是,她判斷拜兄韓尚志極可能是落人“天齊教”人手中,否則他怎麼也不會在自己療傷的緊要關頭,突然離開,久久不回。

  于是——

  小叫化東方慧也奔向“天齊教”總壇所在的“連環套”。

  一步之差,兩人錯過了,但又先后奔向同一地點。

  且說韓尚志心急如焚,把“浮光掠影”身法全務施展,緊趕疾馳:

  第三天午未之交,韓尚志來到“連環套”外。

  連環套——由十六座高峰錯綜排列而成,天生絕地,山里套山,谷內有谷,人進其中,有如進入“八陣圖”,極難退身。

  韓尚志站在套外,細一打量,只見一道狹谷,夾在兩身之間,黝長深邃,再向里可看不出什麼來,迎面岩壁之上,三個徑丈在小的狂草“連環套”。

  略一躊躇之后,彈身進入狹谷。

  奇怪的竟然不見“天齊教”中人現身攔阻。

  工夫不大,已進入了一里之遙,突然一峰迎面而立,谷道至已盡,暗付,怎麼這是一座死谷,但外面分明寫的是“連環套”。

  誰知奔到那峰壁之前,兩端又各現出一道窄谷。

  韓尚志暗自點頭道:“連環套”,想來這尚是第一環,谷分兩岔,他不知奔那個方向才對?

  突然——

  八個黑衣漢子,分自兩端現身出來,四人一字排開,恰好堵滿兩邊的窄谷口,右邊的四人之中,為首的一個冷喝一聲道:“來人報名!”

  韓尚志用眼左右一掃八個黑衣漢子,寒搜搜的道:“冷面人!”

  八個黑衣漢子,同時面上變色,各向后退了一步,其中一個撮口發出一聲長哨,谷內登時有了回應,此時被落。

  原來那發話的漢子,顯得顫栗的道:“閣下就是新近出道的冷面人?”

  “不錯!”

  “駕臨敝教,有何貴干?”

  “要人!”

  “要人?”

  “昭!識相的立即傳報,我要見你們教主!”

  “教主!憑你要見教主?”

  “如此你們閃開!”

  八個黑衣漢子,齊齊蓄勢戒務!

  “你們不讓路?”

  “冷面人,闖谷者死!”

  韓尚志怒喝一聲,一掌揮向左首的四個黑衣漢子,出掌之快,猶如閃電,勁勢之強,駭人聽聞!

  四個黑衣漢子,各發一聲慘哼,如滾地繡球般,跌出兩丈多遠I右邊的四個,這時卻發動了攻勢,各劈出一掌。

  韓尚志連頭部不回,右掌—圈,輕輕卸卻來勢,身形一划,已欺到四人身前,四人駭極亡魂,齊向兩側暴退,韓尚志冷嗤一聲,越過四人,朝右首奔人。

  谷道迂回,三轉之后,面前現出半畝大一塊谷地,四條谷道,錯綜排列。

  人影晃處,數約二十的黑衣漢子從四個谷口涌出,當先一個虯髯老者,貌相猙獰,巨口—裂,暴喝道:“何物小子,膽敢闖我總壇重地,報名上來?”

  “你算什麼東西?”

  “小子你找死!”

  如雷喝聲之中,虯髯老者雙掌一錯.欺身直劈。韓尚志冷哼一聲,五指電出,悶哼聲中,虯髯老者右手脈門已被扣個結實!

  “帶我去見你們教主!”

  一旁的二十個黑衣大漢,齊聲暴吼,峰涌而上,韓尚志身形不動,左掌疾圈連划,層層勁浪,暴卷而出,悶哼之聲迭起,人影一陣散亂,紛紛倒退不迭。

  韓尚志到此刻,仍未存心傷人,所以出手留了分寸。

  急邃的哨音再傳。

  四條青影,電射而出,一見韓尚志之面,先是一怔,既而嘿嘿一陣冷笑,其中一個獰聲道:“冷面人,這可是天堂有路你不走,難得你自行投到!”

  這四人正是“天齊八宿”之四。

  “閃開!”

  黑衣大漢,紛紛退下,四個青衣老者半月形站立,那原先發話的又道:“冷面人,你是乖乖束手受縛,還是……”

  “哈哈哈哈,就憑你們這四塊料!”話聲中,振腕拋出扣在手中的虯髯老者。

  四個青衣老者,齊齊怒喝一聲:“小子,你找死!”,四道狂隨挾雷霆万鈞之勢,向韓尚志罩身擊到。

  韓尚志不閃不避,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猛然封出。

  一聲撼山栗岳的巨響中,砂塵漫卷如幕,勁氣余波,撕空有聲,四個青衣老者蹬蹬各退了三個大步,齊感氣翻血涌,韓尚志也身形疾晃,退了一個大步。

  “天齊八宿”是教中一流高手,四人聯手之下,竟然不敵“冷面人”,看得一旁的數十教眾,齊齊心泛寒意,面目失色。

  四青衣老者略不稍停,乍退又進,掌指齊施,凌厲無前的扑向韓尚志。

  韓尚志身形一划,逕穿掌影指風而入,“靈龜一式”電疾出手2

  “龜龜三式”乃“靈龜上人”集畢生精力研創而成,奇奧絕倫,以目前韓尚志的功力施展出來,對付“血骷髏”“陰煞”等有數几個不世的魔頭,雖嫌不足,但對一般武林高手,卻綽綽有余。

  就在韓尚志划身出手之間,傳出兩聲悶哼,兩個青衣老者,撫胸踉蹌而退,顯然已各中了一掌,另兩個老者,大駭之下,抽身暴遲。

  韓尚志冷冷地一掃場中各人,然后對那為首的青衣老者道:“在本人還沒有起意殺人之前,希望閣下乖乖地帶路,見你們教主!”

  青衣老者不屑的一哼道:“冷面人,連環套中還沒有人活著進來,活著出去!”

  韓尚俊面一寒,目中煞光陡熾,沉聲道:“你不願帶路?”

  “辦不到”

  韓尚志面上掠過一線殺機,但轉念一想,在拜弟東方慧下落未明之前,還是隱忍為上,隨即冷笑一聲道:“如此閃開,看本人自闖!”

  話聲甫落,斷喝之聲,倏造傳來:

  “闖,閣下好大的口氣,竟敢如此目中無人!”

  隨著喝話之聲,一條人影,從正中谷道之內,現身出來,韓尚志一見來人,不由下意識的感到一怔,對方也是一愕。

  原來現身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英俊瀟灑,與韓尚志竟然不相上下,只是眉目之間,略顯陰沉,是以兩人一見,各為對方的儀表一怔。

  四青衣老者和在場的二十一個教眾,一見少年現身,齊齊躬身為禮,狀極恭謹,叫了一聲:“少教主!”然后朝旁閃開。

  那少年大刺刺的一擺手,然后陰陰的一笑道:“閣下就是冷面人”

  “不錯!”

  “家父曾派人相請,想不到閣下自己投到!不過,閣下此來,必有目的?”

  韓尚志吟哼了一聲道:“在下前來要人!”

  “要人?”

  “不錯!”

  “什麼樣的人?”

  “一個小叫化!”

  “與閣下的同行,專與本教作對的那一個?”

  “不錯,正是他!”

  “閣下准知他在此處?”

  “想來不會錯!”

  “哈哈哈哈,冷面人,好一個想來不會錯,本教自開派以來,還沒有人敢公然上門尋仇,閣下是隨本人進谷聽候發落,還是要本少教主費一番手腳?”

  韓尚志俊面一寒,沉聲道:“請明白答覆在下找的人是否在貴教之中?”

  “在又怎樣?”

  “請立即交人!”

  “如果我說不呢?”

  韓尚志一聽語氣,斷定小叫化確已被該教擒來,登時殺機上臉,一字一頓的道:“恐怕辦不到!”

  “哈哈哈哈2冷面人,你本身已是甕中之鱉,還狂吠些什麼,想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本少教主成全你……”

  你字出口,一道如山勁氣,隨著卷出。

  韓尚志一咬牙,舉掌相迎。

  “波!”的一聲暴震,少教主被震退了一個大步,韓尚志身形一搖即止。

  少教主大感駭然,對方的功力修行,竟在自己之上,如果與他硬拼內力,自己必落下風,心念之中,旋身而進,雙掌疾掄,幻起千重掌影,猛雨般灑出。

  韓尚志冷笑一聲,揚掌晃身,穿人如山掌影之中,“靈龜一式”陡然出手。

  少教主見對方身法詭異,招式奇幻,竟是武林莫見之學,自己的招式受阻無功,駭然之中,疾退五尺。

  韓尚志得理不讓,身形再進,“靈龜二式”跟著展出……

  少教主再度電閃飄開八尺,“嗤!”的一聲,一只衣袖,被齊肩撕落。

  韓尚志連施兩式絕招,竟然只撕下對方一只衣袖,心中也感到一凜,這少教主的功力,在“天齊八宿”之上。

  少教主登時面籠恐怖殺機,陰喝一聲道:“冷面人,三招之內不叫你就地伏屍,本少教主當場自絕!”

  韓尚志不由暗自一驚,對方敢誇海口,必有所恃……

  心念未已,只見少教主凝立原地,雙掌掌心相對—搓,乍然一掌拍出,一道輕柔的勁風,應一拍之勢飄出。

  一旁的“天齊教”眾,此時個個目瞪如鈴,靜待事態的發展。

  韓尚志驀覺對方掌風有異,疾揮掌相迎,但慢了一步,對方掌風已然及体,頓覺真氣一泄,雙掌吐不出勁,登時驚魂出竅,這是什麼怪功,竟然能破人真氣。

  少教主雙掌一收,口角擒著一絲陰笑,緩緩舉步欺來:

  韓尚志大駭,這豈不是成了束手待斃?

  情急之下,再運真所,一次、二次、三次,真氣又告復聚,心中這一喜非同小可,雙掌倏揚,猝然拍出,如濤勁氣,轟然有聲。

  少教主做夢也估不過對方分明被自己所發的“和合神功”破去真氣,竟然能出掌反擊,但時間卻不許他細想。

  悶哼聲中,被震得倒翻丈外,身形搖搖欲倒,口角沁出兩縷鮮血。

  旁觀的教眾,連四青衣老者在內,同發一聲驚呼。

  原來韓尚志的功力,乃是由靈龜輸注,這內力之中,含有部分靈龜的真元,本身已具陰陽互輔的作用,再加上曾浸泡“地脈靈泉”之中三日,脫胎換骨,所以真氣散而復聚,這一點,他自己也想不到。

  韓尚志殺機已起,就在眾人驚愕之間,—閃身,欺到少教主身前三尺之地,單掌上揚,就待劈……

  “住手!”

  一聲嬌喝,倏告傳來,聲音不大,但入耳驚心,韓尚志不期然的收掌后退八尺,舉目一看,少教主身旁站定了一個美賽天仙的中年婦人,正以一種特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韓尚志不由心中—震,這婦人的美,可與“陰煞莫秀英”相較而無遜色。

  她是誰?

  莫非她就是……

  少教主轉叫了一聲:“媽!”

  四青衣老者,和其余的二十一個高手,齊齊俯首躬身,口稱:“夫人!”

  韓尚志如中雷擊,身形一晃,几乎當場栽倒。

  她——天齊教主的夫人!

  她——自己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在全庄慘遭血洗之后,拋血仇,棄骨肉,改嫁天齊教主。

  母子相逢,本是人間極大喜事,然而韓尚忘卻心如刀絞。

  他的臉色,漸變慘白,目中金花亂冒,腦內—片混沌。

  他在心里大叫,她不是我的母親,我沒有這樣的母親,然而,事實豈能抹煞,他想回頭出谷,但雙腳不聽使喚,像是生了根。

  他感到他的心像被戳了一刀,在滴血,在刺痛。

  恥辱,這是自己終生之恥,韓家歷代為之蒙羞。

  “賽嫦娥王翠英”眼中的神情,復雜至極,使人無從分折,判別。

  場中一時之間靜得落針可聞。

  少教主狠狠地盯了韓尚志一眼,轉頭向“賽嫦娥”道:“媽,他就是冷面人!”

  “昭,我知道!”

  “孩儿的‘和合神功’對他無效?”

  “有這樣的事,你們退開!”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前挪一丈,雙眼迫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全身起了一陣痙攣,虎毒尚且不食儿,難道她真的要向親生骨肉下手?可能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師叔“毒龍手張霖”曾說在家遭慘變之后,帶自己找過她,而她竟然要向自己和師叔下手,為什麼,難道人比禽獸還要殘毒?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肌肉微見抽動,櫻唇緊泯,似在壓制著內心的激動。

  韓尚志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但那聲音變得連自己也聽不出是發自自己之口,那不像是自己的聲音,是一種怪聲:

  “你是……你……就是……”

  “賽嫦娥”冷冷的道:“教主夫人!”

  韓尚志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起來,夾著模糊不清的話音:

  “教主……夫人……夫人……教主……”

  所有在場的人,全都面現惑然之色。

  “賽嫦娥王翠英”面色一變,但瞬又恢復冷靜之態,大喝一聲道:“冷面人,休得在夫人之前發狂!”

  韓尚志笑聲一歇,咬緊牙關道:“教主夫人,你准備把在下怎麼樣?”

  “連環套中,非友即敵,向例沒有活口出套!”

  韓尚志肝膽俱碎,腦脹欲裂,暗聲道:“夫人,你認識‘毒龍手張霖’其人……”

  “住口,冷面人,你命運已然注定,不必再曉舌了!”

  韓尚志木然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世間會有這樣狠毒得沒有半絲人性的母親,她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不婿再度嘶啞著聲音道:“教主夫人,你記得與毒龍手在一道的那孩子……”

  “賽嫦娥王翠英”粉而劇變,不待韓尚志說完,一欺身,玉掌電閃拍出。

  韓尚志木然成疾,話說至此,還有什麼不清楚,她是故意裝龍作啞,居然向自己出手,念頭只半轉,只覺胸前一緊……

  “砰:“的一聲,慘號突起,韓尚志被擊飛丈外。

  但一股信念,不,是一口怨毒之氣在支持著他,一翻身站了起來,“哇!”的一聲,口血噴出兩丈之多,“賽嫦娥”衣衫,立現無數鮮紅花斑,像朵朵桃花。

  少教主疾步上前,欺向韓尚志……

  “賽嫦娥王翠英”秀眉一蹩,驀地閃身上前,伸手便點……

  韓尚志已被這慘酷的現實,打擊得神志不清,迎著人影,就是一掌!

  他雖在重傷之后,但功力末散,這一掌之勢,確乎相當駭人。

  “砰!”

  “賽嫦娥”實承一掌,嬌軀一晃,手指點出如故!

  韓尚志應指而倒。

  四青衣老者,閃身上前,躬身一禮,其中之一道:“恭候夫人示下!”

  “賽嫦娥王翠英”瞥了昏倒地上的韓尚志一眼,冷冷的道:“送入死牢,明天與第五十二批人犯,一同處決!”

  “遵令偷!”

  少教主插口道:“媽,不交刑堂訊問?”

  “不必了,這小子僅是個年青狂傲之徒,諒來不會懷有其他用心!”

  四青衣老者中的另一個,挾起韓尚志,正待……

  “賽嫦娥王翠英”突地一揚手道:“且慢!”

  隨即飛指在韓尚志身上一連數點,道:“這冷面人功力不凡,我先行在此廢去他的武功,以免發生意外,傳告死牢總管我收押之時,必須再點他的殘穴,只解開睡穴即可!”

  “遵令諭!”

  四青衣老者再度躬身,如飛而去。“賽嫦娥王翠英”攜著愛子的一只手,轉身人谷。

  蝤髯老者和于下二十個黑衣大漢,恭送如儀。

  就在韓尚志被拎之后不久,—條嬌小的人影,來到了“連環套”外。

  她,正是喬為小叫化的東方慧。

  先后兩個時辰之差,她和韓尚志錯過了。

  韓尚志懷疑她被“天齊教”派出搜尋自己和她的“連環套”同一目的,在彼此尋找對方。

  小叫化東方慧,靈巧慧黠,好深知“連環套”無異龍潭虎定,“天齊教”高手如云,若是硬闖,決無幸理。

  直在套外一帶徘徊到二更時分,才像一頭夜貓般的扑入谷中。

  她憑機智,躲過了數重卡哨的耳目!

  入谷不久,她發覺情形不妙。谷道縱橫交錯,奔行了半夜,仍是干仞削壁夾峙的谷道,一無所見.而且似乎很多谷道。自已曾行經不止一次!

  几個時辰過去,她判斷天快要亮了,但仍舊不能越出迷宮般的谷道,她芳心感到無限的焦灼,她想循奪路退身也不可能了,因她已被困在谷道之中。

  任她靈慧過人,此刻也感到束手無策。

  天亮了!

  漆黑如墨的谷道,逐漸開始明朗。

  東方慧如熱鍋上的螞蟻,進退維谷,拜兄韓尚志的下落消息,絲毫沒有探到,自身反而陷落“連環套”中。芳心的焦灼,莫可言偷。

  此刻,她急欲尋覓—個藏身之處,先避過“天齊教”中人的耳目,然后再籌思脫困之計,但,谷壁如刀斧削,高在數十丈之上,以她的功力,根本無法飛升,壁間說漫是藏身之所,連托足的地方都沒有。

  而最使她焦灼的,並不是本身的安危,而是拜兄,不,應該是一見鐘情的心上人的生死下落!

  她怕不能再見他最后一面,那樣,她將死不限目。

  驀然,—聲杰杰怪笑起自身后……

  東方慧駭然回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一個獨眼黃衣老者,站在距自己一丈不到之處、來人何時欺近身后,她毫無所黨。

  獨眼英衣老者,獨目二轉,陰陰的一笑道:“小于,你辛苦了一夜,該歇息了!”

  東方慧芳心怦然而震,原來自己在谷道中瞎撞了一夜,瞞不過人家耳目。駭然道:“你……你是什麼人?”

  “嘿嘿,老夫‘觀天神郝昌’本教主護法!”

  “觀天神……”

  “不錯!”

  “獨眼觀天,這名號恰當之至!”

  東方慧虛身危境,仍不改那刁豁的天性,“獨眼神郝昌”老臉一變道:“臭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出言不遜,你是否為了‘冷面人’而來!”

  東方慧心頭巨震,拜兄果然在該教之中,惶然道:“冷面人被你們所擒?”

  “呢!擅闖‘連環套’的,無人能幸免!”

  東方慧更覺駭然,激動的道:“闖?是他自己闖來?”

  “不錯,他自行投到!”

  “現在何處?”

  “死牢!你小子馬上就可與他見面!”

  東方慧全身—顫,拜兄竟然被打人死牢,不知這死牢……心念末已,只聽“觀天神郝昌”又道:“他可以活到日出時分,距現在還有半個時辰”

  “他……怎樣……”

  “按教規處決”

  東方慧腦內嗡的一響,身形晃了兩晃,志哥哥半個時辰,就要被處決,以他的驚人功力,尚且被擒,自己何能為力,如果志哥不幸,自己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不如被擒與他死在一處,最少,能見他最后一面,告訴他自己藏在心中很久了的一句話,告訴他自己的身世……

  心念之中,狂叫一聲,奪路奔向谷中……

  “那里走!”

  “觀天神郝昌”一晃身,截在東方慧頭里,伸手便抓。

  ’他是“天齊教”四大黃衣護法之一,列為教主夫婦之下的特級高手之一,功力自非小可,這一抓之勢,其快如電。

  東方慧本能的一偏身,肩頭已被抓個結實,只一扭,脫出手抓,退后八尺。

  “觀天神郝昌”不由驚“哦!”出聲,這小叫化練是什麼怪功,果然傳言不虛,掌指刀劍莫奈其何!

  東方慧仗著護身寶衣護身,一扭脫身,但對方功力太高,雖然震脫,肩頭仍感到一陣隱痛。

  “觀天神郝昌”—怔之后,獰笑一聲,欺身出掌……

  “郝護法!”

  隨著這聲嬌喚,—個絕色中年婦人,出現眼前。

  “觀天神郝昌”聽聲音已知來者是誰,忙收掌后退,肅然道:“屬下在,夫人有何令渝?”

  “處決人犯時辰將屆,你即速返壇監決!這小的交給我了!”

  “尊令諭!”

  “觀天神郝昌”打了一個躬,轉身人谷而去。

  東方慧一聽時辰將屆四字,登時芳心如割,狂叫一聲,隨著縱起身形,想追隨“觀天神郝昌”的后路進谷。

  “回來!”

  嬌斥聲中,小叫化東方慧的身形,被一股絕強的勁風撞落地面。

  “賽嫦娥王翠英”,更不打話,嬌軀飛風般一轉,手出如電,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扣住東方慧的手腕。

  “賽嫦娥王翠英”似乎胸有成竹,探手東方慧衣衫之內一點,東方慧亡魂皆冒,芳心盡碎,念頭未轉,便已失去知覺。

  且說韓尚志被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一掌打得口噴鮮血,隨即穴道被點,失去知覺,等到他神志逐漸,恢復,首先感覺到的是一股惡臭霉濕之氣,扑鼻而來,中人欲嘔,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他緩緩睜開眼,入目一片漆黑。

  這是什麼所在?

  漸漸,目光恢復了黑暗視物的功能,眼前的景物,由模糊而清朗。

  難道我已經死了?他自問了一句,眼前置身之處,是一間寬廣五丈的石室,一些黑影在微微蠕動,響起陣陣鐵鏈鐐之聲,那是人,蓬頭垢面,形同惡鬼!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陰司地獄?

  他只覺陣陣寒氣,從心底直冒,略一轉側,叮當!當啷!自己的雙腕上,套了一付手拷,頸子上擊著一條鐵鏈,鐵鏈的一端扣在室壁的一個鋼環上。

  環掃石牢之中,約有三十人之眾,一個個垂頭跌坐,雙目無神。

  韓尚志不由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我已經死了,死了,死得這麼不值,這麼凄慘,她竟然對親骨肉下這毒手!”

  他的叫聲,引起全牢的囚犯齊齊抬頭注目,但,沒有—個人開口,也許,他們都被折磨得麻木了。

  他在想,竭力的想——

  從暴風雨之夕,師叔“毒龍手張霖”帶他到韓庄——他的家。在枯骨堆中,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師叔的告訴了他身世之后,自絕在父親的遺骨之旁!

  韓庄包括父親在內的二百余具枯骨,尚未收埋!他要待報仇之后,然而……

  之后,他知悉屠庄的血海仇人是當今魔尊“魔堡”主人“血骷髏”……

  結識東方慧,義結金蘭。荒林奇遇,闖“鬼堡”……

  這些片斷,歷歷在目,又似乎已非常遙遠:

  他欠八義幫主之女吳小眉一筆救命之恩還沒有還!

  他還欠神秘的“失魂人”一段恩,沒有報!

  義弟東方慧對自己情同手足……

  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置夫仇家恨于不顧,改嫁他人,還對自己下毒手!

  他腦脹欲裂,再次環顧一遍石牢,不!地獄!

  恐怖:

  陰森!

  他喃喃地自語道:“我就這樣死了,含無窮之恨結束了生命,一切恩怨情仇,從此—筆勾消;我不能死,不能死!啊!命運之神的安排太殘酷了……”

  他感到周身逐漸麻木……

  突然一一

  “卡!”的一聲,一道亮光,透人石牢,壁間開了一孔,一個個孔呈現眼簾、是那麼眼熟、又是—聲“卡!”孔洞蓋上,一聲輕歎,隱約傳來。

  “是她,對‘彩蝶李芸香’,我沒有死,這里是‘天齊教’的因牢!”

  韓尚志几乎失口而呼!一絲意念恢復了!

  于是———

  谷道中的一幕,再現心頭,吐血,穴道被制,昏迷……

  他試行運氣,功力仍在:

  他站起身來……

  “坐下,別動!”

  一個細如蚊納的聲音,傳入耳鼓。

  韓尚志依然—震,這話分明對自己而發,但目光掃遍石牢每一角落,卻未發現任何異狀,奇怪、在這人間地獄之中,誰人以“傳音入密”、之法對自己講話?

  “冷面人,坐下,別動!”

  那聲音再度傳來。

  韓尚志心頭為之巨震,不期然的依言坐了下來,立即以“傳音人密”之法回應:“你是誰?”

  “我?你聽不出來?”

  “有些耳熟!”

  “我是‘有心人’!”

  韓尚志禁不住心狂跳、又是那神秘的“有心人”。鑒于以往的事實,—種脫困之念油然而生,但他同時覺得駭然,“有心人”怎會到“天齊教”石牢所在?

  “你是,有心人’?”

  “不錯!”

  “姑娘現在何處?”

  “死牢隔室!”

  “什麼?死牢,這里叫作死牢”

  “不錯,你現在‘天齊教’的死牢之中!”

  “姑娘怎會到了這里?”

  “不到告訴稱的時候!”

  韓尚志咽了一泡口水,他想問“有心人”是否為救自己而來,但冷傲成性的他,問不出門,話題一轉道:“這里囚的都是些什麼人?”

  “待決之囚!”

  韓尚志倒抽了一口涼氣,自己也是待決之囚了,脫口再道:“我說待決之囚?”

  “不錯。這些人有的是‘天齊教’對頭,有的是教中犯了教艦的教徒,他們在等待著人生的最后一刻!”

  “在下也是?”

  “當然!”

  “姑娘此來。必有目的?”

  “你說對了,我是有為而來,現在你不能亂動,必須裝出功力已失的樣子!”

  “為什麼?”

  “凡進入死牢的人,在進牢之前。由死牢總管廢去他的武功……”

  “但是在下……”

  “是的,你功力仍在,至于為什麼,你日后自知,這是‘失魂人’的安排,我不能向你解說!”

  “失魂人,姑娘是奉‘失魂人’之命而來?”

  “不錯!”

  “我想請問姑娘一件事?”

  “講!”

  “我那拜弟小叫化東方慧現在何處,生死如何?”

  “有心人”停了一停之后,道:“他的生命不會有問題!”

  “他現在在何處?”

  “連環套中,但已在‘失魂人’翼護之下!”

  韓尚志心頭一松,道:“失魂人也到了這里?”

  “別盡說閒話,你知道你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韓尚志不由抨然心驚,激動的道:“多少時候?”

  “兩個時辰,現在是丑時,一到卯時,這死牢中的三十一個死囚,連你共三十二個,將被處決:“

  韓尚志—顆心頓往下沉,一股怨毒之氣,沖胸而起,咬得鋼牙格格作響,他恨,恨那毒逾蛇蠍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是她下手擒住自己而被送入死牢。當下恨聲道:“如何處決?”

  “天齊教規例,為体上天之德,殺人不流血,賞以全屍,先以毒藥把應死的人毒死,然后拋出‘連環套’外掩埋……”

  “毒死?”

  “不錯!你不必妄想逃脫,囚入死牢的人,死了以后才能出牢,就是說唯有死人才能出這石牢!”

  韓尚志“呢!”了一聲,默然無語。

  “有心人”繼續又道:“這死牢建在地底,出口地道機關重重,有近百高手,分層把守,而且被毒死的人,拋出掩埋之際,例由監決人再點死屍‘死穴’,這樣万無—失!”

  韓尚志終于忍不住道:“姑娘此來,就是告訴自己這几句話?”

  “還有,你或可得救……”

  “生死有命,在下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但另外有人卻在乎!……”

  韓尚志惑然道:“誰?”

  “失魂人!”

  “失魂人,為什麼?”

  “你日后自知,她在設法救你,但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失魂人為了救我而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不借!”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目前仍然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緘口無言,這真是令人莫測,令人難以置信的怪事,突然,他靈機一動,几乎忍不住失口而呼,顫抖著聲音道:“姑娘,你說死人可以脫出這死牢?”

  “呢!不錯,怎麼樣?”

  “在下已有脫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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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5:57 PM

第五章 千行珠淚滴滴血

  “有心人”聲音中充滿了激動之情的道:“你有了脫身之法?”

  “不錯!”

  “如何脫身?”

  “你不是說過只有死人才可以出這死牢嗎?”

  “呢,確實如此!”

  “辦法就在這上面:“

  “你說說看?”

  “在下曾修習過‘龜息大法’……”

  “有心人”驚奇的道:“什麼,你修習過武林失傳已久的‘龜息大法’!”

  “不錯!”

  “我明白了,你准備以‘龜息大法’,控制住全身經脈穴道,混充死屍,出這死牢,對不對?”

  “你看這辦法可行得通?”

  “可以,不過……”“怎麼樣?”

  “死屍拾出死牢,例須由監決人點死屍的死穴,以防万一!”

  “姑娘大概不諳這‘龜息大法的奧妙,行此法時,全身經穴對閉,氣血已停止運行,與死人無異,除了被分屍或利刃穿刺心髒,余皆無礙!”

  “你這‘龜息大法’能維持多入時間?”

  “在下練此法時間不久,大概十天決無問題:“

  那太好了,三天足夠,在第三天的中午,我會把你從墳中掘出!”

  “姑娘大德,在下謹先謝過,第三日正午,我會自動蘇醒!”

  “我現在要立即去向‘失魂人’覆命,就此一言為定,記住,假如有人送食物來,你千万不能吃,食物中有制命的毒藥,同時,你須裝出武功全失的樣子,不能露出破綻,否則的話,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在下記住了,還有一事請教?”

  “什麼事?”

  “失魂人是否是令師?”

  “這個……”

  “有心人”似乎在考慮該不該答覆韓尚志這個問題,半晌才道:“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她是我母親!”

  “失魂人是令堂?”

  “不錯!”

  “在下屢蒙賢母女大恩,粉身難報!只是在下不明白,賢母女為什麼會對……”

  “這個將來你會明白的,現在時間緊迫,我該走了!”

  說完,聲音頓杏。

  韓尚志激動得渾身發顫,他無法揣測“有心人”母女為什麼如此關心自己?同時他聯想到自己毒逾蛇蠍的母親.心里又是一陣刺痛。

  就在“有心人”的聲音消失后不久,牢壁起了—陣吱吱之聲,厚重的牢門起了,接著魚貫走出十—個人。

  兩支火炬,被點燃了插在壁問,狀同地獄的死牢,布起了一層黯淡的光,照著牢中情形厲鬼的囚犯,反而更顯陰森恐怖。

  這真是一間人間地獄!

  韓尚志打量來人,先頭一個正是那俊美而略顯陰蟄的少教主,后面是兩個彪形大漢,再后是八個手拿食物的黑衣漢子。

  八個黑衣漢子進牢之后,立即擺開三十二個大碗,然后把飯菜盛滿。

  韓尚志不禁打了’個寒顫,暗道:“時候到了,這三十一個死囚將結束這悲慘的生命,這真是慘絕人寰的行為,我韓尚志能脫出生天,誓非摧毀這個“天齊教”不可。

  那少年教主目光掃遍全牢,然后停在韓尚志的面上,目光中隱泛陰殘之色。

  韓尚志不由怦然心驚,他想做什麼?難道他要報復失敗之辱?

  心念之中,那少教主已走近他身前!

  少教主陰笑一聲,用腳一踢韓尚志道:“小于,你想不到吧,本少教主現在要照樣把你打得口吐鮮血!”

  說完舉起掌來!

  韓尚志登時七竅冒煙,正待……耳邊突然響起“有心人”的話:“……你必須裝出武功全失的樣子,……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于是,他按住心火,別過頭去。

  “小于,冷面大俠,看著我!”

  韓尚志真想給他一掌,但,生死攸關,目前他必須活下去,無數的事待他去完成,他不能小不忍而亂大謀,他屈辱的轉過頭來。

  少教主手掌一晃,“拍!拍!”韓尚志臉頰下挨了兩下重的,登時口血飛濺,眼中金星亂冒,忍不住脫口道:“有一天我會殺你!”

  “拍!又是一掌重的!

  韓尚志不敢運功抵擋,怕露出破綻,這一掌打得他几乎當場暈絕,血沫又告飛進而出,流得胸前一片濕濡。

  少教主得意的一笑道:“你敢再說一遍?”

  韓尚志怨毒地瞥了他一眼,不再開口,心里可是比死還難受。

  少教主不屑的道:“冷面人,你要殺我,可惜你沒機會了,永遠的!”

  韓尚志當然明白他話中所指,這些劊子手是來執行死刑的。

  兩個彪形大漢一揮手,八個黑衣漢子,立即把飯菜在一個囚徒面前放了一碗。

  所有的囚犯,眼中閃爍著貪饞的光芒,想是餓極了,搶起碗來一陣狼吞虎煙。

  韓尚志在心里暗歎了一聲,緩緩拿起碗來……

  顧盼之間,慘哼之聲此起彼落,所有的囚犯,一個個眥牙裂嘴,在原地掙扎了几下,不動了!

  韓尚志乘少教主等人目注其他囚犯之際,迅快的把那碗含有劇毒的飯菜,向身后垃圾之中一潑,然后的摔碗,手腳伸動了几下,便寂然僵臥。

  少教主再次環視死屍一周,悄然退出。

  八個黑衣漢子,隨即從牢角拾出四塊大木板,把死屍平伏在木板之上,每塊木板排。列八具,不多不少,恰好二十二具,然后兩人抬一塊,由兩個彪形大漢前引,走出牢門。

  一路穿行過數條石砌遂道,不久之后,升上地面,來在一個偏廳之前。彪形大漢之一,高聲道:“恭請監決驗屍!”

  一個黃衣老者,從廳中步出,行近死屍之前,在屍身的“命門穴”上各戳—指!!

  “抬去掩埋!”

  “遵命!”

  一行人抬著死屍,緩緩離開。

  “連環套”外,一片荒林之中,這時,已掘好了一個大坑,一行人來到坑邊,放落木板,然后把屍体一具接一具的拋人坑中,掩上了土,離開了。

  在這片荒林之外,一座高崗之上,坐著一個矯小的人影。

  她是誰?

  正是死里逃生的小叫化東方慧。

  她坐在這里,已足足有兩個時辰,遲滯而紅腫的雙目凝視著無盡的蒼穹,腦海里是一片空白,似乎這世間的一切。對她都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太陽已升高了數丈,她像是夢囈般的喃喃道:“卯時已過,志哥哥完了!”

  接著她站起身來,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志哥哥,你在那里,你為什麼離開我!啊!志哥……你在那里?”

  一個幽靈般的聲音接口道:“你的志哥哥嗎?他在……”

  東方慧大吃一驚,這聲音好熟悉,張目四顧,荒草,亂石,什麼也沒有。

  “你是誰?”

  “我們曾談過話,不久之前:“

  “你……

  你是‘失魂人’?”

  “不錯!”

  東方慧心頭驚地想起不久前“失魂人”對自己下過的警語:“……東方慧姑娘,慧劍斬情絲……多情自古空遺恨……如果你不聽忠告的話,將在情海之中滅頂……”難道她未卜先知?難道她已預知這可怕的事實?……

  “失魂人,我記得曾被天齊教主的夫人‘賽嫦娥王翠英’所制,是您救了我?”

  “不錯!”

  “東方慧在此敬謝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言謝!”

  “我想請問您—件事?”

  “你說好了?”

  “我那拜兄冷面人現在何處?”

  “他嗎?……他……”

  東方慧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陰影,全身透過—陣從未有過的寒意,急聲道:“您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

  “他現在何處?”

  “他……死了:“

  東方慧身形一個踉蹌狂呼道:“志哥哥死了?”

  “東方姑娘,不要太激動,他是死了!”

  東方慧宛若大海失足,焦雷貫頂,身軀連晃几晃,跌坐在地,靈魂似已離開了她的軀殼,在虛無飄渺之間晃蕩,浮沉!

  她心許的人,竟然死了!

  她夢囈般的道:“不!他沒有死,我的志哥哥沒有死.他不會死!”

  “失魂人”一聲長歎道:“可是,他真的死了!”

  “您親眼看到?”

  “是的!”

  “您不救他?”

  “我無能為力!”

  東方慧全身起了一陣痙攣,面孔在不斷的抽搐,芳心盡碎,沼水,—滴滴……像決了堤般的傾瀉而下。

  她感覺生命已失去了意義!

  終于一—

  “哇!”的一聲,她哭出聲來,—聲聲如猿啼巫狹,怪婦孤舟,摧心斷腸,只哭得天愁地慘,日色無光,令人不聽!

  聲嘶了!

  淚盡了!

  湖水變成了紅色,那是血,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從眼角滲出。

  最后一一

  變成了無聲的抽咽!

  的確,生離死別、是人世間最凄慘的事,尤其是誓死相屬的愛人!

  “失魂人”又是—聲凄然長歎道:“東方姑娘,人死不能復生,你該珍惜你的身体!”

  東方慧緩緩抬起頭來,木然的望著天空,啞聲道:“他死了、我的生命之火,也告熄滅,還談什麼珍惜!”

  “你錯了!”

  “我……錯……了?”

  “你應該接受這現實。這是命運的安排,沒有人能夠挽回!”

  “是的,我接受這現實,我生不能與他比翼,願死后結為連理!”

  “東方慧姑娘,你又錯了!”

  東方慧木然的毫無表情的道:“我又錯了?”

  “是的,你要以死相殆,足見你愛他之深,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點,你這種行為,毫無竟義,是盲目的!”

  “為什麼?”

  “韓尚志只認你是他的拜弟,至死仍不知你是女儿身,更不知你疾心的愛上了他,你的愛是片面的,所以你的行為亦近盲動!”

  東方慧芳心如割,這是實情,志哥哥始終不知道自己喬裝改扮,當然更不知自己的這片處女疾情,為什麼不早早的向他說明?為什麼?現在一切都晚了,可是,辦不到呀,志哥哥生平最恨女人,而且,而且自己的身世……

  “失魂人”見東方慧久無動靜,又道:“東方姑娘,你以為我的話對嗎?”

  東方慧慘然—點頭道:“很對,可是我志已決,心已死,無法再改變我的意願!”

  “你決定要以死殉情?”

  “是的!”

  “韓尚志英靈有知,他贊成你的做法嗎?”

  “万事只求心安,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覺得該這樣做!”

  “還有,據我所知,你還有老父在堂,他視我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東方慧驚得直跳起來,“失魂人”何以會知道自己的身世!難道她是神而不是人?這實在令人莫測高深,同時也不免太可怕了。

  她自問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身世,連拜兄韓尚志在內,而“失魂人”突然能一語道出,她百思不得其解。

  對,既已道出,她無法否認,駭然道:“您怎麼會知道我的家事?”

  “失魂人”輕聲一笑道:“我所知道的比你想像的還要多,現在你不必追問為什麼,反正我不會告訴你,問題是你是否該顧及養育之恩,同時你一死,你父將如何?”

  東方慧芳心一陣絞痛,但仍堅決的道:“是的,我是一個不孝的人,但我情不能自禁!”

  “好,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你去做!”

  “什麼事?我相信世間已沒有值得我東方慧去做的事了!”

  “可是這件事除了你任何人也不能替代!”

  “您說說看!”

  “為你的志哥哥報仇!”

  東方慧驚然而震,這話如醒灌頂,使她神思一清,不錯,自己該想到這點,替志哥哥報仇,否則他人死不瞑目。

  “怎麼樣?”

  “我……我想我自己早該想到的,謝謝你提醒,我還有三件事請教?”

  “你講!”

  “第一,您上次曾忠告過我,要我割斷情絲,否則會演成悲劇,是否指的就是現在所發生的事?”

  “不是!”

  “不是?難道……”

  “這只是意外,我以前所說的是另一場悲劇,決對無法避免的悲劇,現在他死了,那悲劇也許不會再上演!”

  “也許?人已死了,為什麼還有也許?”

  “哦!我……我說錯了,不過實事奇幻莫測,誰也無法對某件事作決定的斷語!”

  “您的話令人莫測高深?”

  “現在也許,將來並不!”

  這答覆仍是一句莫測高深的話,東方慧極想發現對方停身之所,但那聲音似遠又近,答東又西,使人無法捉摸。

  “第二,殺死志哥哥的凶手是誰?”

  “這個……當然‘天齊教主’是元凶,他手下的爪牙只能算是幫凶!”

  “天齊教主的本來面目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這問題恕我不便答覆,我想武林中恐怕還不會有人知道,你說第三吧?”

  “第三,志哥哥的遺体現在何處?”

  “前面疏林之中,那一堆新土便是,與他同一遭遇的共三十一人之多,被籠統埋在一處!”

  東方慧身形搖搖欲倒,但她已沒有淚,因為淚已流盡了,虛弱的道:“就在前面林中?”

  “不錯!”

  “他死狀很慘嗎?”

  “不,正好相反,很安樣,他是被毒死的,‘天齊教’以上体天主為標榜,在教中依教規處決人時,不流血,不殘肢!”

  “我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姑娘,依我看不必了?”

  “不!”

  “我還有句話再告訴你,你必須以替他報仇為重,不可糊涂輕生!”

  “這點我明白!”

  “再就是以你現在的功力,連教中的黃衣高手恐怕都對付不了。更談不上報仇,所以建議你回家再練絕藝!”

  “回家?這一點我慎重考慮!”

  “好,你可以走了,我也該走了!”

  “前輩,大恩大德,今生不能報的話,只待來生結草銜環以報了!”

  沒有回音,想是“失魂人”已經走遠了。

  小叫化東方慧走后,五丈的一塊怪石之后,鬼魁般的冒出一個人影,幽幽一歎之后,自言自語的道:“我這樣對嗎?不!這樣做是對的,雖然我傷害了一顆痴情的心,但,總比預見將來發生的悲劇好得多。”

  那人影,又似幽靈般的消失。

  東方慧一適奔進疏林,果見一堆略見隆起了新土,方圓三丈。

  “這就是志哥埋骨之所了!”

  眼前一黑,她栽倒在那堆新土之上。

  久久之后,又告悠悠醒轉,嘶聲道:“志哥,數日之隔。競成永訣,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斯!”

  風吹荒林衰草,發出一片悲凄的沙沙之聲,像是與這痴心女子同聲一哭。

  她俯伏在那堆新土之上,過度的悲哀,使她全身麻木,她像是癱瘓了,她在忍受著戳心刺肝的痛楚,她沒有哭,只是嘶啞的微微抽搐,呼喚!

  “志哥!志哥!你聽見我的聲音嗎?……”

  句句斷腸痴心語、使人不忍卒聽。

  “志哥,我要再看你一眼,讓你的容貌在我的心板上更清晰些,我要為你做一個墓,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待我為你報了仇之后,我就來和你—起死!”

  她搖晃著站起身來,定了—會神、開始掘開那維新土。

  一尺!

  兩尺!

  五尺之后,屍体出現了,橫七豎八,亂堆在—起。

  她翻揀著每一具屍体,枯澀紅種的雙眼。使她几度認錯了屍身,最后,她找到了,她把他翻轉,面目如生,死狀安祥,只少了一口氣。

  她輕輕地撫著他的臉,淚水,徐徐滲出,滴在他冰冷僵硬的面上!紅的,那不是淚、是血,她的淚早已流盡了。

  “志哥,志哥,為什麼不回答我?志……哥!”

  “志哥,你知道我偷偷地愛著你嗎?你知道我心中早巳矢志終身相屬了嗎?志哥,你回答我呀!為什麼不開口?”

  “你不知道的,我是女子之身呀,志哥,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起!”

  “你知道,一定的,你的靈魂一定有知,你是恨女人,可是求你,別恨我,志哥,當我倆在‘鬼堡’之前,江灘石上結盟的時候,你曾答應,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拋開我、現在,人間天上、可是你仍須守住你的諾言:“

  “志哥!我悔恨沒有早告訴我是女儿身,但我怕失去你呀!”

  “志哥!還有你的仇……啊,我不願說,我愛你,這就夠了!”

  語語血淚,句句斷腸!

  韓尚志平板的臉孔,一如他生前的冷漠,只是更蒼白些。

  東方慧抱起韓尚志屍身,慘白的唇瓣,印上了他冰冷的嘴唇!

  “志哥,我幻想著有一天我倆互相依偎,喁喁情語,現在……如願以償了,可是,你……已不再睜眼,你冰涼得可怕!”

  她抱他僵直冷硬的屍体,出了土穴,把土還原,然后,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那她方才停身的山崗。

  她揀了一處平陽之地,把他的屍身輕輕放下。

  “志哥,就是這里,你滿意嗎?”

  她抓下頭上既髒且亂的假發,露出如云秀發,抹去了臉上的藥膏,一個美如天仙的面龐出現了,接著,她腿下破檻的外衣,出現苗條的身段。

  “志哥,這就是我,這就是你的慧弟,你看呀!為什麼不睜開眼來,志哥,你曾說我的名字有點像女人,我原本就是女人呀!”

  “志哥,小叫化從此死了,世間再沒有小叫化其人,我要以本來面目出現江湖,我活下去的目的是要為你報仇,我要‘天齊教’付出百倍的代價!江湖中沒有人認識我,因為我從來沒有出過江湖,這是第一次,但我易了容!”

  “我該叫什麼?……未亡人!對,未亡人:我是你的末亡人!”

  —陣喃喃低訴之后,她開始以掌力劈墓穴,片刻工夫,已掘成了一個徑丈的深坑,然后她把韓尚志的屍身,平放在坑底的一側,空下了另一邊,喃喃的道:“志哥,這一邊是我的!”

  她凝注著韓尚志冷僵的面龐,一目不瞬。

  這是最后一面,以后,時間會把屍身改變成枯骨。

  西邊天上彩霞抹,天,已接近夜的邊沿。

  東方慧再一次吻了韓尚志的面龐,如果不是為了報仇,她真想就此和他同眠不起。

  “志哥!別了,但我向你說再見,不久,我就來永遠陪伴你!”

  她艱難的出了墓穴,尋到几塊石板,小心翼翼的堆砌好,蓋上,然后覆土!

  墓前,她堅了一聲墓碑,用大力金鋼指,並排刻上:

  “冷面人韓尚志,小叫化東方慧之合塚”十五個大字。

  她笑了,是慘然的笑!

  紅霞已收,夜幕低垂。

  東方慧拜倒墓前,眼角再度滲出了血水,祝禱道:“志哥,別了,你英靈有知,保佑小妹早日替你了此血仇,實現同墳之願!”

  祝畢,站起嬌軀,凄聲高吟道:“万丈情絲已寸斷,莫教空山泣杜鵑……別了,志哥:“

  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這一天中午時分,韓尚志的墓前,出現了兩個神秘的女人,兩人都面蒙白紗,從裝束和身材上可以看出是一個少女和一個中年婦人。

  那少女首先開口道:“媽,這東方慧可算是個痴心女子,她在碑上刻了兩個人的名字是什麼用意?”

  中年婦人道:“她准備替他報仇之后,一死相隨,生不同裳死同墳!”

  “媽,你為鬼堡何不告訴她真相?”

  “不能,目前的悲劇還可設法防止,如果讓她知道真相、后果就難料了!”

  “可是她報仇的對象……”

  “孩子,她不可能完成報仇之願的!”

  “為什麼?”

  “她目前的身手,闖蕩江湖則可以,如談報仇那就差得遠了,她唯一的可走途徑,是回家去再練絕技,但她—回家,就無法再脫身……”

  “這又為什麼?”

  “她是背父逃出來的,回家之后,她父親勢必不再讓她出來……”“那樣會不會發生更不幸的后果?”

  “希望不會!”

  “希望不會?”“那就是說可能會發生的了?”

  “成份不大!”

  “媽,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為了防止更大的悲劇!”

  少女搖了搖頭,聲音突然變得激動的道:“媽,您這樣做,必有深意?”

  “當然!”

  “對于東方姑娘和韓尚志的來歷。我是否可經知道得清楚一點?”

  “不!孩子,到時候我會告訴你!”

  中年婦人聲音中充滿廠凄黯之慨,少女似不滿意她媽媽對她的神秘態度,不再開口說話,墳場時陷入—片死寂。

  “孩子,把墓打開!”

  “媽,我忽然覺得有點怕!”

  “怕什麼?”

  “如果說万—他不會醒轉,就此長眠……”

  中年婦人,似乎一震,道:“不會的,‘龜息大法’乃上古奇學,不會出差錯的!”

  “我始終認為當初太過冒險了—點?”

  “我何嘗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顧—切的救他。后果實在不堪設想。那我十多年來的苦新孤詣,合垢忍辱,將全部付之東流!”

  “媽,您為什麼對女儿還要如此諱莫如探?”

  “事情有—天你會知道,現在告訴你有害無益!”

  “媽,您看這姓韓的……”

  “怎麼樣?”

  “他……可算是人中之龍……”

  “孩子,你莫非對他有意?”

  少女低下了頭,撫弄衣角。

  中年女人突地厲聲道:“孩子,不可以,決不,記住,你不能對他稍動情感,決不可以、別問為什麼.將來你會知道,現在一切要聽我的去做!”

  少女默然挪動嬌軀,走近墳台,纖掌連揚、土石飛揚之中,墳墓立被震開、她下去揭開石板,韓尚志面目如生,靜靜的躺在穴中。

  “孩子,抱他上來!”

  “媽,我……不!”

  “為什麼?”

  “我不要抱他!”

  “可是在不久前。他受傷之時,你已抱過他了!”

  少女返身出了墓穴、她不願抱韓尚志的屍身。為什麼?因為她媽媽不許她愛他,不許她動情感,少女的心是微妙的。

  中年婦人“嘿!”的歎了—口氣,入穴把韓尚志的屍体托了出來,然后對少女道:“現在把墳墓還原!”

  “為什麼?”

  “東方慧可能會再來探墓的,不能露出破綻!”

  “可是韓尚志將來仍要出現江湖,難道……”

  。我自有安排!哦!孩子,我做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該要東方慧回家!”

  “為什麼?”

  “會壞了大事……

  我得另想辦法,阻止她回家!”

  少女知道即使問媽媽也不會告訴她,干脆不聲不晌,用掌風把那墳墓還原。

  中年婦人把韓尚志的屍身,平放在陽光之下,母女倆焦灼的坐在—旁,靜觀其變。

  空氣在靜寂之中,透著無比的緊張。

  母女兩不時的望著日影。

  午時正,韓尚志仍僵直的躺在那里,毫無蘇醒的跡象。

  “媽,您看……”

  中年婦人搖搖頭默不作答,顯然她相當焦急。

  驀在此刻——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

  母女倆人,陡地站起身形,只見數條人影,向這高崗之上馳來!當先的是一個持劍少女,后面五個黑衣人,似在追逐前面的那少女。

  中年婦人一把包起韓尚志的屍身,急聲道:“我們暫避—下!”

  母女二人,以極快的身法,隱人一塊巨石之后。

  被追逐的那少女,似乎后力不繼,才登崗頂。就被身后的五個追上,雙方立時動了動手。

  五人之中,一個是須發如蝟的獰惡老者,另四個是黑衣壯漢。

  那少女生得花容面貌,清麗脫俗,但此刻衣衫不整,釵橫發散,狀極狠狠。

  “好丫頭,竟敢公然窺探‘連環套’,真是自己找死,看你能飛上天去!”

  喝聲如雷之中,那獰惡老者—連攻擊出了三招,迫得那少女手忙腳亂。

  四個黑衣漢,各占一個方位,以防少女溜走。

  那女子嬌喝一聲:“惡賤,姑娘與你拼了!”

  手中劍一輸疾攻,勢如狂風驟雨,那須發如猖的老者,不禁被迫退了三步,但那少女這一輸攻勢,乃是拼命而發,攻勢一過,立時嬌喘連連。

  那老者獰笑一聲,連劈九掌,掌掌俱有開碑裂石之威。

  就在老者九掌拍出之間,一聲慘號過處,那少女疾退八尺,櫻口一張,噴出一口鮮血,人也跟著坐地上,無限怨毒的道:“姑娘我死后變厲鬼也要報仇!”那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就讓你變厲鬼吧!”

  大踏步便向那少女欺去。

  巨石之后,中年婦人悄聲向那少女道:“斃了那五人,不留活口!”

  少女以驚駭的口吻道:“斃了他們?”

  “不錯!”

  “為什麼?”

  “別問,以最快手法斃了他們”

  “他們是……”

  “快去!”

  須發如猥的獰惡老者,已欺到那少女身前,巨掌一揚,拍向那少女的天靈……

  “住手!”

  嬌喝聲中,一條人影橫空而來,場中五人同感一震。

  那老者不期然的收手后退:連來人的面目尚未看清,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道,已罩身而來,老者這一駭非同小可,心知來人功力極高,忙迫之中,身形橫移五尺。

  他這才看清來的是一個白紗蒙面少女,暴喝一聲道:“你是誰?竟敢……”

  白紗蒙面少女更不答話,不待對方說完,雙掌再度拍出,快逾電閃,奇詭絕倫。

  那老者要想退身,已是不及,一橫心,雙掌猛迎……

  “砰!”挾以一聲慘哼,那老者口血飛濺,連退數步之后,—屁股跌坐地上。

  四個黑衣壯漢,齊齊暴喝—聲,飛身扑上。

  白紗蒙面少女冷哼了一聲:“找死!”

  身形如魅,掌出如幻,四聲慘號過處,四具屍体,橫陳當場。

  那老者亡魂皆冒,厲吼—聲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與‘天齊教’為敵!”

  白紗蒙面少女聞言怔得一怔,驀地欺身出掌,迅快厲辣的疾劈而下,“噗!”挾以半聲慘號,那老者被—掌劈得腦血飛進,倒臥血泊之中。

  那受傷的少女,此刻搖晃著站起身來,朝白紗蒙風少女一福道:“吳小眉敬射救命之恩,請問姐姐上姓大名?”

  “我叫有心人!”

  吳小眉不由一怔,這名字好怪。但又不便說什麼。

  “有心人”輕聲—笑道:“你覺得這名字不倫不類是嗎?”

  吳小眉汕汕一笑、不置可否。“有心人”從懷中掏出一粒丸藥,遞與吳小眉道:“這是療傷聖品,你先吃下!”

  吳小眉稱謝接過放入口中。

  有心人這才沉聲道:“吳姑娘因何被‘天齊教’不追截?”

  吳小眉芳容一黯,恨恨的道:“為了向該教索仇!”

  “仇?什麼樣的仇?”

  “先父八義幫主吳由道,因‘天齊教’主壽誕之期,未曾備禮來賀,被該教道席堂主‘彩蝶李芸香’率領高手殘害並割去首級,先父好友‘江南七怪’也被李芸香所殺,我此來是為了報仇為!”

  “天齊教高手如云。連環套天生奇險,姑娘要報仇的話,需要慎重行事,否則只是無謂冒險罷了、依我之見,還是暫時離開為上,如果你的形跡落入該教人眼中,后果就很難說了!”

  “多謝指點,我也深知功力太差,變不上報仇,但,為人子女者,那能忍得下這般深仇大恨,是的,吳小眉將訪名師,習絕藝……”

  “姑娘志行可嘉,此地距‘連環套’不遠,為了安全,你還是動身……”。

  吳小眉一眼瞥見不遠處的墓碑,芳容大變,栗聲道:“韓尚志,韓相公他死了?”

  “有心人”一震道:“你認識他?”

  “是的,不久前我曾在江中把他打撈起來!”

  “你救過他?”

  “是的,他……他怎會埋骨此間?還有小叫化東方慧……”

  “那是他的女友!以死殉情!”

  吳小眉嬌軀了兩晃,秀目滿蘊淚水,盈盈欲滴,凄然道:“想不到他競死了,請問他命喪何人之手?”

  “這個我也不甚了解,姑娘是不是也曾愛過他?”

  “我從江中把他救起,曾在我國中養息了三天!”

  吳小眉的淚水、終于滾滾落粉腮。

  “有心人”芳心深處,起了—種酸酸之感。

  吳小眉芳心大慟,他第一個屬意的男子,竟然已經物化,這確乎是她連做夢也估不到的事,而且還有女子為他殉情,自朝思暮想,到頭來是一場春夢,怒幽怨的長長—聲歎息,再度向“有心人”稱謝了一聲。彈身奔下崗去。

  “有心人”望著她的背影消失,急忙回到那方巨石之后,只見好母親“失魂人”抱著韓尚志的屍体,木然呆坐,淚水,濕透了衣襟。

  “媽!怎麼樣?”

  “恐怕……沒有……指望了!孩子,我半抱恨終生!”

  “有心人”默然,她不懂母親對韓尚志何以如此關切,有逾骨肉。而且竟然說出了抱恨終生的話,令人莫測。

  突然——

  “失魂人”激情的大聲道:“他快要蘇醒了,謝天謝地!”

  “媽!真的!”

  “是的,他的体溫已逐漸回復,我覺出他的心在跳動!”

  母子倆緊張地注視著韓尚志,只見他僵直的身体,漸見軟化,鼻息有聲,面色也趨紅潤,“失魂人”喘了一口大氣,把韓尚志放落地上,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這動作看得“有心人”惑然不已。

  “孩子,他……交給你了!”

  “交給我?”

  “不錯!”

  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遞給“有心人”,然后附耳輕語—陣,悄然逝去。

  一聲長歎。韓尚志悠然醒轉、翻身站了起來,一看“有心人”在側,忙施禮道:“在下謹謝姑娘救命之恩,容異日再為報答!”

  “有心人”噗嗤一笑道:“如何報答?”

  韓尚志不由語塞,面紅過耳,好半天才道:“目前當然無從說起!”

  “如果你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呢?”

  “這個……這個……不可能吧!”

  “好了,現在家母要我轉告……”

  “令堂呢?”

  “剛剛離開不久!”

  “她不願見在下之面?”

  “不是,她有事先離開,她要我轉告你,從現在起‘冷面人韓尚志’就算不在人世了,你的身世,不能向任何人道及,除了……”

  韓尚志駭然驚怪道:“除了誰?”

  “鬼堡主人血骷髏!”

  韓尚志面色大變,一連遲了三個大步,道:“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家母叮囑要你拜訪‘鬼堡”,“把‘血骷髏’挫骨揚灰!”

  “有心人”搖搖頭道:“你錯了,家母此言,必有用意!”

  韓尚志眼光倏地觸及不遠處的五具屍身,駭然道:“那些屍身是什麼人?”

  “天齊教下!”

  “傷在姑娘之手?”

  “不錯,他們在追截一個女子,恰好追到此地來,對了,你是否認識一個叫做吳小眉的女子?”

  韓尚志大驚失色道:“認識,她怎麼樣了?”

  “你愛她嗎?”

  這話問得韓尚志一怔,惑然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我看你的著急樣子,順口問問而已:“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她一筆恩沒有報……”

  “她走了,她知道你已不在人世!”

  “姑娘對她說的?”

  “你自己到前面一看就知!”

  韓尚志一飄身,離開巨石,前面赫然一座新墳,走到墓前一看:

  “冷面人韓尚志,小叫化東方慧之合塚。”

  心頭邃然一緊,這是什麼回事,難道拜弟東方慧……想到這里,不由連打了兩個寒噤,轉頭向“有心人”道:“姑娘,這墳墓……”

  “小叫化給你立的!”

  “怎麼碑上刻了兩個名字?”

  “她要與你生不成雙死成對呀:“

  “什麼?他……他……他……”

  “別緊張,她還沒有死,她要替你報仇完之后,才會來與你同墳!”

  韓尚志可沒注意到“有心人”話中的語病,否則他會有所發現,當下感動得滴下了英雄之淚,激動的道:“慧弟義薄云天,我韓尚志何幸,得此生死之交!他人呢?”

  “我不是說她已經離開了嗎?”

  “他怎麼會為我造墓立碑呢?”

  “她后你一步,來到‘連環套’,被教主夫人所制,家母救了她,她親眼見你的屍体,悲傷欲死……”

  “他以為我真的死了?”

  “當然!”

  韓尚志頓足道:“姑娘為什麼不告訴她實話?”

  “這當然有原因,日后再說吧!”

  “在下想現在知道?”

  “對不起,歉難從命!”

  韓尚志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對“有心人”母女的事的神秘,恨得牙癢癢的,但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無法發作,只好強按住性子,道:“我會找到他的,天涯海角,我必須找到他!”

  “有心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扔與韓尚志道:“閣下,從現在起、冷面人韓尚志不在人世。這個可以幫助你改頭換面!”

  韓尚志伸手接住,口里卻道:“大丈夫光明磊落,為什麼要掩藏本來面目!”

  “有心人?”沉聲道:“如果你想報仇的話,最好是這樣做

  “可是令堂‘失魂人’卻又要我對‘鬼堡主人’可以道出身世。我的仇人就是‘鬼堡之主’呀,這不是多此一舉?”

  “—點也不多余,你日后白知,目前你立即去拜訪‘鬼堡主人’……”

  “拜訪我的仇人?”

  “你不能如此斷言,我再向你提出忠告,家母對你十分關懷,她此舉當然真有深意,如果你不照她的話做、你的仇恐怕報不了!”

  韓尚志困惑了,以“有心人”母女的過去作為而言,“失魂人”再三要自己這樣做,必有用意,但太令人費解了?

  “有心人”嬌軀一挪,道:“韓尚志,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說著—彈身,電閃逝去。

  韓尚志怔在當地,做聲不得,事情發展得離奇突兀,使他如處五里霧中,的確,“有心人”母女的作為,神秘得使人感到恐怖。

  “好,我就試上一試,拜訪‘鬼堡主人’,看有什麼奇跡出現!”

  他毅然的頓了頓腳,下了決心,打開“有心人”給他那個小包,里面是一個假發套和一張人皮面具。

  他戴上假發,套上面具,飛馳下峰。到溪水邊一照,自己變成了—個病容滿面的少年人,禁不住啞然失笑,心付,我該有個名字配合配合這付尊容才對呀?……病……病……病神,對,病神!這名字不錯,我就以“病神”之名出現江湖!

  他狂嘯一聲,順著山腳奔去,突然,一個意念浮上心頭:“我必須先設法找到拜弟東方慧要緊,他一心以為我已不在人世,別弄出不堪設想的事來,但,天涯茫茫,何處去尋找他的蹤跡呢?”

  沉思片刻之后,自言自語的道:“有了,丐幫耳目遍天下,我只消找到老哥哥‘南丐’傳下—今,何愁找不到,‘鬼堡’之行,暫緩—步吧!”

  心念之中,掉頭朝南奔去!

  正行之間。只聽一聲凄厲刺耳的怪嘯,遙遙傳來,韓尚志不期然的剎住身形,又是一聲厲嘯傳來,聽聲辨向,似發自右面的林中。

  韓尚志—彈身,捷逾星飛的向那林中射去。

  人林之后、游目四顧,奇怪,竟然不見半個人影,而那歷嘯之聲,也不再發出,他自問決沒有聽錯,而且自己聞聲而至,也不過眨眼間事。

  韓尚志轉念一想,還是辦自己正事要緊,管它厲嘯是何人所發.轉身正待出……

  突然——一

  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娃儿、別走!”

  聲音之冷,有如發自玄冰之窟,令人不寒而栗。

  韓尚志陡吃一驚,轉過身來,目光所及、依然一無所見,不由脫口道:“你是誰?”

  “我嗎?哈哈哈哈……”

  聲音似在十丈之內發出。奇怪的是竟然聞聲而不見人,韓尚志不由寒氣大冒,心想,莫非碰見了鬼了?當下再次大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哈哈哈哈,老夫以為將含根九泉了,想不到臨死之前,會碰上你這娃儿,真是天有眼,娃儿,你決不能走開!”

  韓尚志在對方說話之時,全神專注發聲方位,但,他失望了,仍然不得要領,心中駭異万分,對方如果不是鬼,定有隱身之術,好奇之心不由大熾,再次道:“你到底是誰?”

  “老夫魔魔尊者!”

  “魔魔尊者?”

  “不錯!魔魔尊者,又稱‘魔中之魔’!”

  韓尚志心付,聽這名號,決不是什麼好來路,還是走為上策,自己待辦的事太多,何苦與這“魔中之魔”瞎纏!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在下要事在身,失陪了”

  “娃儿,你千万不能走!”

  韓尚志置答罔聞,彈身……

  “娃儿,難道你見死不救?”

  韓尚志彈起的身形,又落回地面,心想,見死不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魔中之魔”還要待人救不成?隨道:“魔中之魔,什麼見死不救?”

  “一言難盡,慢慢再說:你先弄開這大石頭!”

  “在大石頭下?”

  “不錯!”

  韓尚志一看,果然距自己六丈之外,有一方徑丈大小的盤石。

  “你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石頭之下!”

  “你怎麼會被壓在石頭之下?”

  “噫!你這娃儿怎地如此多話,你先弄開石頭再說也不遲呀!”

  韓尚志不由氣往上沖,冷哼—聲道:“閣下脾氣不小,你另請高明吧,在下沒工夫!”

  “魔中之魔”著急道:“娃儿,你不能走,你一走老夫准死無疑!”

  韓尚志又好氣又好笑,無可奈何的道:“只消移開大些就行了?”

  “昭!你娃儿能否用掌力在一掌之內把這石頭擊碎?”

  韓尚志冷笑一聲道:“閣下是要考在下的功夫?”

  “不是考,這其中有道理、你只說能不能?”

  “試試看吧!”

  韓尚志走到大石之前、略一打量,雙掌貫足畢生內力,沉聲道:“閣下注意,在下要發掌了!”

  了字出口。雙掌平推而出,他得靈龜輸人以百年功力,這挾畢生功力而發的一掌,其勢豈同小可,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過處,徑丈大石,被震得四分五裂,朝四外散了開去,石頭之下,竟然是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一個毛茸茸的怪頭,朝洞口伸了出來。

  韓尚志駭然退了三個大步,仔細一看,竟是一個長發紛披,與須髯虯結在一起的老人頭,毛發之間,射出兩縷精光,顯見這“魔魔尊者”內力已臻至上之境。

  “哈哈哈哈:天意!娃儿,你這一掌足有五百年功力,確出老夫意料之外,看來是一假其緣,合該老夫五行有救!”

  說完,又是一陣震天的哈哈狂笑,震得韓尚志耳膜如割。

  “閣下就是‘魔魔尊者’?”

  “難道還會有假?”

  “以閣下的雙目看來,不至于推不動一塊巨石吧?”

  “娃儿,進洞來!”

  說完,頭一縮,隱入洞中。

  韓尚志在好奇心的鼓舞下,略一猶豫之后,就向洞中躍落,洞並不深,僅有兩丈,落地之后,橫里向內仲入三丈,一個赤身露体的怪人,正盤膝坐在洞底,雙目炯炯的瞪視著韓尚志。

  “娃儿,過來,坐下!”

  韓尚志不禁有些發毛,但仍走過去坐了下來。

  “娃儿,你滿面病容……”

  “在下生來如此!”

  “你叫什麼名字?”

  “我……病神!”

  “病神?哈哈哈哈,你真的叫‘病神’?”

  “信不信在于閣下!”

  “好,不管你是什麼神。都無關宏旨,碰上你是天意,你可肯替老夫完成一件心願?”說著以一種期待迫切的眼神,注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奇道:“什麼心願?”

  “去斗一個人!”

  “替你去斗一個人?”

  “不錯!”

  “你自己為何不去?”

  “魔魔尊者”悲論的—笑道:“你看!”

  韓尚志順著對方眼光一看,只見這怪老人給一雙腿已然干枯緊縮,殘廢了,心中不期然的生起一縷側隱之心,但目前這自稱“魔魔尊者”的怪老人、一無所知,當然不敢驀然答應、略一沉吟道:“在下想先明了閣下的生平!”

  “娃儿你是剛出道的雛儿?”

  韓尚志微覺不悅,冷冷的道:“不錯,出道未久!”

  “這就難怪了,否則豈能不知老夫之名,老夫雖號稱‘魔魔尊者’,但武林中均稱老夫為‘魔中之魔’……”

  “那就是說閣下的生平作為較之—般武林邪魔更甚了?”

  “武林中是非很難分明,比如說‘血骷髏’……”

  “什麼,血骷髏?”

  “不錯,鬼堡主人……”

  韓尚志強忍住激動的情緒,道:“怎麼樣?”

  “武林中視他為不可一世的魔尊,其實不盡然!”

  韓尚志一聽對方提自己的血海仇人,心中激動非凡,血脈憤張,恨火熊熊,但因他面戴人皮面具,所以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當下緊迫著問道:“何以見得?”

  “血骷髏剎人盈千,便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韓尚志想起自己全家二百余口盡成枯骨的慘劇,不由恨恨地哼了聲道:“殺人還有苦衷?”

  “昭,他殺的皆是可殺之人,當然其中難免有誤殺,但那不能怪他,總是被殺者自取若禍!”

  韓尚志本想脫口質問,自己一家滿二百余口難道是該殺還是誤殺,但他終于忍住了他不願露出身世,心想看樣子這“魔中之魔”若非與“血骷髏”是一丘之貉,就必與他有所淵源,不然不會替他辯護,何不乘探聽一下“血骷髏”的秘密,轉口道:“閣下對于‘鬼堡主人’似乎知之甚詳?”

  “魔中之魔”毛茸茸的腦袋連點道:“不錯,老夫敢說武林中知曉內幕的,除了老夫外,沒有第二人!”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閣下可肯為在下一述?”

  “這個……娃儿,恕老夫無法應命!”

  “為什麼?”

  “老夫已有諾言在先,決不泄他行藏,武林人一言九鼎!”

  韓尚志心中一涼,道:“閣下不願說,在下當然沒有理由相強,就此告辭!”

  說著站起身來,向洞外就走……

  “娃儿,你不能走2”

  話聲中,一脫絕強的吸力,把韓尚志走了三步的身形,硬生生吸回原地,韓尚志被這種絕世神功,驚得冷汗直冒,但他狂做成性,反而怒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能走!”

  “我為什麼不能走?”

  “你要代老夫完成一椿心願,去斗一個人!”

  “在下沒有這閒工夫!”

  “你狂得可以!”

  “談不上,這是在下本份!”

  “你不答應?”

  “歉難從命!”

  “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韓尚志重重地一哼道:“辦不到!”

  身形再移,這一次他用出十成功力,挪動腳步,但,仍然不濟事,背后的那股吸力,強勁得駭人,他又被拉回了原地。

  “娃儿,你答不答應?”

  “不答應!”

  “你敢再說一個不答應,老夫一掌活劈了你?”

  韓尚志肺都几乎氣炸,傲然道:“不答應!不答應!……”

  “轟!”一道駭人的輕風卷處,韓尚志被震得凌空撞向進口迎面的洞壁,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這一下震得骨痛如折,血氣翻騰,眼前金花亂冒,但他倔強的蹩住一口氣,搖晃著站起身來!

  “娃儿答不答應?”

  “不答應!”

  “你不怕死?”

  “死豈能威脅得了我‘病神’!”

  “魔中之魔”頹然一聲長歎道:“娃儿,老夫算是服了你,你過來我們慢慢的談!”

  韓尚志冷若冰霜的道:“沒有什麼好談的!”

  “老夫傳你絕世神功,使你成為武林特出的高手?”

  “在下不希罕!”

  “你不學也得學?”

  “世間沒有這種規矩!”

  “你不想成為人上之人?”

  “想也不會拜你為師!”

  “你錯了,老夫並非是收你為徒,傳你武功的目的是要你替老夫完成一椿心願,彼此互不相欠!”

  “可是在下沒有這個興致!”

  “娃儿,老夫今天決不放你走,老夫不願埋恨千古,同時除了你,再沒有人能一斗‘血骷髏’了!”

  韓尚志心頭大震,霍地移身上前,激動至極的道:“什麼,閣下要在下去斗‘鬼堡主人’?”

  “不錯!”

  “在下答應了!”

  “魔中之魔”大感奇怪,為什麼一說出去斗“血骷髏”這娃儿馬上就答應,兩只懾人的眸子,迫視在韓尚志的面上,一不稍瞬,久久,他什麼也看不出來,“病神”的臉上,除了病容之外,木然任何表情,冷漠得令人股栗,只是從對方的聲音和目光中,他覺出了些異樣,不由脫口道:“病神,你恐怕是老夫生平所見第一狂傲,第一冷漠的人了?”

  韓尚志一懾心神,淡淡的道:“在下生性如此!”

  “現在你可安心坐下來聽老夫從頭一談了?”

  韓尚志依言坐下。

  “魔中之魔”賂作思索之后,不放心的道:“娃儿,你真的答應老夫去斗‘鬼堡主人’了?”

  “不錯!”

  “你也接受老夫傳藝?”

  “這個……”

  “不必這個那個,憑你的功力,與‘血骷髏’相斗不啻以卵盤石!”

  韓尚志暗自點頭,這是實情,記得不久前獨闖“鬼堡”,連對方人影都不見,只一道寒飆,搖搖卷來,就把自己震飛江心之中,只好答道:“依你吧!”

  “魔中之魔”哈哈一笑道:“倆儿,你能替老夫了此心願,老夫至死感激你!”

  “這是交易,閣下不必說感激的話!”

  “呢,你真是冷傲的可以,現在言歸正傳……”

  “請講!”

  “為了一口氣,老夫被因在這地穴之中四十年……”

  韓尚志不由咋舌道:“四十年?”

  “四十年?”

  “不錯,還差十天,整整四十年……”

  “究竟為了什麼呢?”

  “四十年前,‘血骷髏’現身武林,殺人如麻,功力蓋古凌今,大有使武林步上末日之勢,武林中連他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別論與他抗衡了……”

  “哦!”

  “老夫出道比他早了十年,博得‘魔魔尊者’的稱號,但大部份人背后卻稱老夫做‘魔中之魔’,‘血骷髏’現身之后,江湖中傳出,一魔出,一魔消的流言……”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血骷髏’一出,老夫這‘魔魔尊者’就要被除名的意思……”

  韓尚志大感振奮,這倒是一件武林典故,接口道:“事實如何呢?”

  “你別急,聽老夫慢慢道來,武林人對這一個‘名’字,看得比生命還重,老夫一氣之下,決心找‘血骷髏’一斗……”

  “后來呢?”

  “血骷髏神出鬼沒,要找到他確屬不易……”

  韓尚志忍不住接口道:“何不適到‘鬼堡’找他?”

  “那時還不知他是‘鬼堡’主人!”

  “鬼堡門頭,不是分明繪著一個血紅的骷髏頭?”

  “那是以后的事,那時僅有‘鬼堡’的名稱,你聽我說下去,我找了他三年?才在此地碰上他,雙方激戰了千多招……”

  “結果呢?”

  “老夫被打得口吐鮮血……”

  韓尚志不由駭然,這“魔中之魔”能與“骨骷髏”斗上千多招,功力之高,可想而知,當下喘了一口大氣道:“閣下輸了?”

  “不錯,但,老夫不認輸!”

  韓尚志几乎失口笑出聲來,與味盎然的道:“不認輸?這話如何講法?”

  “魔中之魔”激動的道:“論招式,老夫與他半斤八兩,但他練了一種絕世神功,叫‘金剛神功’,周身不懼掌指兵刃,所以……”

  “所以閣下打他不倒?”

  “昭,當時老夫聲言非要練成一種神功,破他的‘金剛神功’……””

  韓尚志精神一震道:“閣下練成了?”

  “你聽我說,經這麼一打,我們反成了朋友,他坦然說出他的一切……”

  “閣下全知?”

  “你別高興,我不會告訴你的,有機會你自己去發掘,于是老夫就地掘了這個地穴發誓要神功有成,才離開這土穴,一呆就是四十年,我成功了,但我也完了!”

  言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韓尚志對“魔中之魔”這種決心,感到由衷的欽佩,改口道:“老前輩這種精神,晚輩無限欽佩!”

  “娃儿何前踞而后恭?”

  “晚輩在明白真相之后,理應如此稱呼!”

  “魔中之魔”接著說道:“我練成這種功夫叫‘洞金指’……”

  “洞金指?”

  “不錯,五丈之內,施出這指功,可以洞金裂石,自信決對可以破‘血骷髏’的‘金鋼神功’不幸的是在練功之時,不慎走火入魔,下肢成殘,無法遂再斗之願,近來,下身已逐漸麻木,自知不久人世,所以切望能逢有緣之人,代我完成這四十年未了的心願……”

  韓尚志訝然道:“血骷髏既然與老前輩有這約言,為什麼不來踐約?”

  “他不知道老夫埋隱在這土穴之中!”

  “哦!老前輩發那嘯聲……”

  “老夫之意是能引人前來!”

  “難道這多是時日,就沒有一人聞嘯聲而來?”

  “有,很多,但都不是練這神功的材料!”

  “老前輩又何以能斷定晚輩……”

  “老夫在洞口隙縫之中,看出你人林之勢,功力已有相當火侯,而且年紀不大,所以才出聲招呼你,當你走近時,更看出你根骨不凡,之所以要你三掌碎巨石,目的是試你的功力,到了什麼火候,想不到你小小年紀有這高功力,老夫所測不差,你定是獲得什麼靈丹妙藥之助,否則何來近百年內力?”

  “老前輩說對了!”

  “好,老夫也不想知道你師承來歷,目的只是要你代我了這心願,現在老夫先傳你‘魔魔掌法’,這是老夫獨門之學,學會了再練‘洞金指’!”

  “這需要多長時間?”

  “以你原有造詣而論,三天足夠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消逝。

  三天的最后一天,韓尚志已全部領悟了“魔中之魔”所傳的“魔魔尊法”和“洞金指”這兩種震古爍今的奇功。

  “魔魔掌法”分為吸、震、攻、守,四個部分,其中攻守兩部,玄奧絕倫,攻,如駭電奔雷,勢可撼山栗岳,守、如金城湯池,任你多凌厲的攻勢,也難越雷池一步。

  韓尚志三天習練下來,對這“魔中之魔”的怪老人,產生了深深的情感!

  當然,他不知道“魔中之魔”在未隱遁之初,聲名之盛,不亞于當今的“血骷髏”,仇家,也可說遍地皆是。

  韓尚志心切拜弟東方慧的下落,心急如焚,“鬼堡”之行,倒是一舉兩得,自己正要聽從“失魂人”的叮囑,一訪“鬼堡”,當即向“魔中之魔”道:“老前輩,在下要告辭了,一定完成老前輩的願望就是!”

  “魔中之魔”,沉思了半響之后,道:“娃儿,雖說你已練成了‘洞金指’恐怕功力還嫌不足,四十年的歲月不算短,焉知‘血骷髏’的功力,精進到什麼地步,這樣好了,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韓尚志可明白對方話中之意,急搖手道:“老前輩,這使不得!”

  “魔中之魔”不理會韓尚志的話,雙掌一伸一划,一道強猛的勁道,把韓尚志的身形,波到他的身前,伸手一按,韓尚志身不由主的坐了下去,一只手掌,迅速的按上了他的“華蓋穴”。

  “娃儿,凝神一志,閉目垂簾,以本身真元接引!”

  話聲中,一股暖流,已透過“華蓋穴”滾滾而下。

  韓尚志可明白此中厲害,這時已是欲罷不能,只好運起本身真元,接引源源而來的真元內力。

  他得“地脈赤泉”脫胎換骨,又得靈龜輸功,任督早通,這一接受“魔中之魔”的內力,如水之就下,江河之歸宗,迅納即融,但周身仍汗出如藩。

  那消片刻工夫,便已完成輸功之舉。

  手掌從“華蓋穴”上移去,他再運功一周天,翻身起立,只見“魔中之魔”全身疾顫,搖搖欲倒。

  韓尚志心中大是不忍,一股內疚這念,油然而生,若不是因為“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家,他決不會答應“魔中之魔”的要求,而現在,對方為他付出了這麼高的代價,把本身真元,輸送給他,他覺得自己太自私了。

  “魔中之魔”緩緩睜開眼來,眼中神光,業已消失,氣息微弱的道:“娃儿,現在你体中已具有相當于二百年精修的功力,是武林中史無前例的事,無論‘血骷髏’功力精進到什麼程度,不足為慮了!”

  韓尚志眼神一黯,歉然道:“老前輩,晚輩覺得問心有愧!”

  “為什麼?”

  “晚輩與‘鬼堡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以既然接受了老前輩……”

  “什麼?你與他有仇?”

  “是的,但晚輩自誓,決不以老前輩所傳神功,作為報仇的工具!”

  “魔中之魔”頓了一頓之后,哈哈一笑道:“娃儿,老夫佩你的武林本色,由此也足表示你心地淳厚,老夫的神功真元,倒是深慶得人了!”

  韓尚志突地雙膝一跪……

  “晚輩早先為獲‘靈龜上人’所遺功力,故在禮上尊他為先,實則晚輩並無師承門派,今承老前輩成全,敬請允許定師徒之分!”

  “這……這……好!徒儿,為師的滿足了!”

  韓尚志行了三跪九叩之禮,站起身來。

  “魔中之魔”激動得渾身疾顫,老淚盈然,他做夢也估不到能得如此傳人。

  “徒儿,為師的時日不多了,希望你在十天之內完成為師的這件心願,去約斗‘鬼堡主人’,為師的靜待好音!”

  “徒儿遵命,還有……”

  “一切留待人回來之時再談,現在你立即起程,不過有三件事你必須記住?”

  “待儿敬候吩咐!”

  “第一,你到‘鬼堡’之時,只消高吟‘一魔出,一魔消,魔中之魔會一吳’,堡中自會接待,否則‘鬼堡’一向不許人窺視……”

  韓尚志茫然的點了點頭道:“請問第二件?”

  “第二,此約純系意氣之爭,雙方無仇,不許你以神功傷他,事先必須說明,點到為止!”

  “徒儿記下了,這第三呢?”

  “第三,不許你利用這機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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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5:58 PM

第六章 相逢不識君

  韓尚志以嚴肅的口吻道:“師父放心,恩怨情仇,弟子會分得很清楚的!”

  “魔中之魔”點點頭道:“這就好,為師的等你好音,記住,十天之內必須趕回來,為師的還有話對你交代,十天,過了十天,恐怕師徒無法見面了!”

  韓尚志不由掉下淚來,他知道師父把全部真元輸注入自己体內,而剩下的十天的生命,目的當然是等待自己赴‘鬼堡’約斗“血骷髏”的回音;當即悲聲道:“師父,弟子決不讓您老人家失望!”

  “好,你可以動身了,出洞之后,另尋一塊大石,封住洞口!”

  “您老人家的飲食呢?目前您已……”

  他不忍心說下去。

  “魔中之魔”反而泰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目前功力盡失,已無法覓食了是嗎?這個你放心,為師的還有儲糧,足夠十日之需,你放心去吧,記住我所說的話!”

  “弟子不敢有忘,十日之內,必趕回來!”

  說完拜別出洞;另搬了一塊大石堵住洞口,黯然離開。

  師命為重,他只好把尋找拜弟東方慧的事,暫時擱下,取道直奔“鬼堡”。

  他先獲靈龜輸以百年功力,現在又得了“魔中之魔”的全部真元,本身等于具備了二百年以上的修為,這種際遇,可稱之為奇跡。

  “浮光掠影”身法,在此際施展開來,情況又自不同,真可謂快逾電閃,若非是絕頂高手,實不易發現他的身形,恍若光影般,一掠而逝。

  十天,他必須在十天之內趕回,“魔中之魔”只有十天的時間可活。

  轉出山區,踏上官道:“一派大江,橫旦眼前,官道沿江而上,以他目前的速度,一日夜可達“鬼堡”。

  “魔中之魔”為了一口氣之爭,把自己關在土穴之中四十年,神功練成了,然而他自己也因練功不慎而走火入魔,致半身不遂。

  韓尚志深深地知道,如果自己不在十天之內趕回來,對于師父將是不可饒恕的罪行,因為師父的唯一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同時,他必須要勝過“鬼堡主人”,否則師父死亦難瞑目。

  “鬼堡主人”的武功,使他感到心悸,他不知憑“洞金指”是否可以真的能破對方的“金鋼神功”?

  他存著一個迫切的希望,希望在這次代替師父“魔中之魔”的較技中,能揭開血海仇人“鬼堡主人血骷髏”的真面目!另一方面,也可以確知“血骷髏”的功力,究竟高到什麼駭人的程度,好衡量自己報仇的力量。

  一路思潮起伏不已……

  正行之間,只見兩條青影,橫越官道,沒入道旁的林中,其中一條青影,挾著一樣白色之物,似是一個女子模樣。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緩下勢來,付道,這決不是好來路,何妨追上一看。

  心念之中,側轉身影,身道旁的林中掠去。

  身甫入林,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放下來,把她衣服剝光!”

  另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師父,這女子……”

  “怎麼樣?”

  “徒儿想請師父賞賜……”

  韓尚志不期然穩住身形,對方停身在一叢濃密的灌木之后,非到近前,看不真切,只聽那蒼老的嘿嘿一陣怪笑道:“小子,你看她很美是嗎?”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快把她衣服剝光,為師的好吸取元陰!”

  韓尚志一聽,登時熱血沸騰,殺機陡起,青天白日之下,竟取做傷天害理的事!自己既然碰上,正好替武林除去一害,又聽那年少的道:“師父,徒儿給您老人家找上十個……”

  “閒話少說,像這種根骨奇佳,薄具功力的處女,江湖中實不多見,你上那儿去找,你還不快與我動手?”

  “師父,您縱使吸取了她的元陰,還不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何必一定……”

  “好小子,我還不想死呢?你竟敢胡言亂語,再說一句我先劈了你!”

  韓尚志冷哼一聲,現身出來。

  几乎是同一時間,只聽到“嗤!”的響,是衣衫撕裂的聲音。

  接著是兩聲驚“噫!”

  眼前,一個貌相猙獰的青袍老者,和一個青色武士裝束的,面現詭譎的少年,地上,一個白衣女子,胸衣盡裂,露出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膚,一雙玉蜂,巍然高聳,但卻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

  韓尚志殺機直透華蓋,眼中閃射駭人的煞光,一掃兩人。

  那老者杰杰一聲笑道:“小子你找死來了!”

  那少年武士,身形一挪,就想出手……?

  韓尚志冰寒至極的道:“好哇!你倆竟然敢做這傷天害理的事,今天碰上我‘病神’,你倆死定了!”

  “小于。你叫什麼?”

  “病神!”

  “病神!哈哈哈哈,馬上你就變成死神,徒儿,毀了他!”

  少年武士欺身出掌。

  韓尚志一揮手,那少年立即震得踉蹌退后八尺。

  青袍老者面色陡變,他看出這滿面病容,自稱“病神”的少年,身懷蓋世武功,但奇怪的是武林中從未聽說有這麼個少年高手。

  少年武士,羞怒交加,暴喝一聲,揉身再進,左掌右爪,分取上中兩盤要穴,出手之怪異,招式之廳詭,大異中原武學。

  韓尚志心想,何不一試“洞金指”的威力,心念之中,一揚手……

  一聲凄厲的慘號破空而起,少年武士仰面栽倒,一服血箭,噴起丈余之高,前胸已然被洞穿了一孔!

  緊接著是一聲“擦”枝搖葉落,正對青衣武士身后的一株大樹,樹身上也現出了拇指大的一個圓孔。

  原來韓尚志一指射出,指風洞穿對方軀体,余勢仍勁,把三丈的樹身也穿了一孔,他自己反而駭了一大跳,想不到“洞金指”的威力,一至如斯。

  青袍老者,亡魂大冒,這種功力,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武林中以指風凌虛點穴,已算是一等一的身手,而對方的指風,竟然能洞体穿樹,確屬駭人聽聞,當下倒退了數步,硬起頭皮道:“病神,你知道老夫是何許人?”

  “閣下說說看!”

  “天南帝君駕下禁官侍衛‘青衣侍衛畢黎’?”

  韓尚志不由一楞,他可不知道“天南帝君”是什麼樣的人物,但從名號上可以判斷必是天南一方霸主無疑,當下毫不為意的道:“天南帝君又怎麼樣?”

  “青衣侍衛畢黎”杰杰一笑道:“你肚敢阻撓本侍衛行事,又傷我們人,即是與天南一派為敵?”

  韓尚志目光不期然的飄向那地上的女子,這一看之下,頓使他心頭巨震,肝膽皆炸,大喝一聲:“老狗,你死定了!”

  原來這白衣女子,正是韓尚志的救命恩人吳小眉。

  “青衣侍衛畢黎”駭然退了一步,道:“病神,你真敢與天南不派為敵?”

  “我先斃了你!”

  招隨聲出,一口氣攻出三招。

  “青衣侍衛畢黎”身手也相當不弱,連閃疾晃,竟然避過了韓尚志凌厲奇詭的三招。

  韓尚志三招落空,煞氣更不可遏,掌影如山之中,又是一招出手。

  “青衣老侍衛畢黎”喪膽亡魂,那敢還手,電閃飄退一文之外。栗聲道:“住手!”

  “怎麼樣?”

  “魔中之魔是你什麼人?”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竟然能從招式判出是“魔中之魔”的路數,“魔中之魔”自困土穴四十年,他的武功路數,仍會被對方一眼認出,確不簡單,隨即道:“這個你不配問2”

  “你是他的傳人?”

  “是又怎樣?”

  “魔中之魔還在人世?”

  “你管不著!”

  “青衣侍衛畢黎”老臉慘變,彈身疾遁。

  韓尚志豈能容他逃出手去,冷喝一聲:“留下命來再走!”

  話聲中一縷指風,電射而出。

  一聲凄絕人寰的慘號破空而起,血雨亂灑,“青衣侍衛畢黎”已彈出三丈的身形,殞瀉落地,狂叫一聲:“魔中之魔”,氣絕死去。

  韓尚志轉身走到吳小眉身前,正待俯身……忽感身后傳來極輕的異響,當下連頭也不抬的冷聲道:“來的是何方高人?”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緩緩轉過身去,只見五丈之外,並肩站著兩個黃衣老者,心想,可能是方才那青衣老者臨死時一聲狂叫引來的。他一轉之間,兩個黃衣老者一楞,“魔中之魔”的傳人,竟是個病容滿面的少年,若非事實俱在,誰能相信這不起眼的少年,會是絕頂高手,舉手投足之間,斃了“天南帝君”座下的青衣侍衛。

  韓尚志眼一掃兩個黃衣老者,再次發話道:“兩位是何方高人?”

  兩黃衣老者之中,一個腮有紅痣的老者道:“天南‘幻魔宮’帝君座下黃衣侍衛!”

  “幻魔宮?”

  “不錯!”

  “你們是一路的?”

  “這何用問!”

  “到中原來采取少女元陰?”

  兩個黃衣侍衛,同是面色一變。

  韓尚志殺機又起,冷哼了一聲道:“你兩個死定了!”

  身形一划,雙掌分攻兩個黃衣侍衛!這出手之勢,快逾電掣,詭辣絕倫,一般武林高手,決難避過這閃電一擊,誰知兩個黃衣侍衛,竟然電閃般從極其詭異的角度,飄了開去,避過這一擊。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震,適才被自己以“洞金指”毀去的青衣侍衛,避過自己的三招,而眼前的兩個黃衣侍衛,又能避開這一式快攻,莫非……

  黃衣侍衛之一,脫口道:“不錯,魔魔掌法!”

  話聲中,黃影連閃,飛風而逝。

  韓尚志更加怔不已,看樣子莫非師父“魔中之魔”,與天南“幻魔宮”有所淵源,否則以這般詭秘的招式,加上自己的功力,對方要想閃避一擊之勢,恐怕很難?

  他不呈細想,心付,十日之內自己反正要趕回師父處,一問即知。

  當下,又復轉身探視吳小眉,只見她黛眉深鎖,櫻口緊抿,鼻息均勻,只是沉迷不醒,當他的目光觸及棵呈的酥胸玉乳之時,禁不住心中一蕩。

  但這只是一種直覺的反應,憎恨女人的潛在意識,沖淡了緋色的誘惑。

  目前要想使吳小眉醒轉,必須察出被制的穴道,但,他看了半天,竟然看不出是何穴道被制,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硬起頭皮,用手指去查察她的經脈穴道:

  觸手柔滑如指,使他又不禁抨然心跳。

  奇怪,她百脈暢通,鼻息調勻,就是昏迷不醒。

  難道是中了什麼迷香的毒藥一類的東西?

  心念及此,忽道,我何不在死者身上一搜,也許會有解藥,焉知搜查結果,一無所獲,不由大感焦躁。

  他先把吳小眉被撕裂的胸衣牽扯了一下,遮住胸前,然后坐著苫思對策。

  他目前急于要赴“鬼堡”,一斗震鑷整座武林的“鬼堡之主血骷髏”,這是他師父“魔中之魔”的畢生唯一心願,他不能耽延,他師父只剩下十天的生命。

  同時,他恨透了女人,尤其此次“連環套”中,被他毒逾蛇蠍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所擒,几乎送命,若不是“有心人”母女相救,他早死多時了,所以,更加深了他的偏見!可是,目前的吳小眉,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上次聞“鬼堡”之時,被擊落江心,隨波逐流,若非吳小眉相救,他不會活到現在,而且,對方不避男女之嫌,把自己安置在她的閨房之中療治,這思,他不能不報!

  一時之間,他遑然無計。

  他無法救醒她,但又不能撇下她!

  左思右想之后,決定帶她到附近鎮甸求醫,除此,他再無別法。

  于是——

  他万分不情願的抱起吳小眉,順官道方向疾馳,才奔出十里不到,暴喝之聲,盈耳面來,待到近前,只見官道旁四個青衣人圍攻一個少女。

  韓尚志心中一動,難道又是“幻魔宮”中人,想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他不期然的停下身來!只見那少女,被攻得險象環生,眼看就要遭擒,從衣著上,他看出那四個青衣人,是“幻魔宮”青衣侍衛無疑。

  天南“幻鷹宮”派出這多高手,采集武林中女子元陰,這行為令人發指。

  “住手!”

  韓尚志大喝一聲,如輕絮飄落斗場。

  場中人不期然的住了手。

  四個青衣人,赫然又是與毀在自己手下的青衣侍衛畢黎差,不多年紀,總在六十過外,而那少女,生得天仙也似,發上簪著一朵白花,那是帶教的表微,這時,香汗淋漓、嬌喘吁吁,惑然不已的看著韓尚志。

  青衣老者,一見喝令住手的,竟然是一個滿面病容的小于,手中還抱一個女子,一愕之后,不由齊齊哄笑起來,其中一個上前兩步道:“病小于,你是送禮上門來的,說著目光飄向他手中的吳小眉。”

  韓尚志把吳小眉挾在左脅,空出右手,朝四人一指道:“你們是天南‘幻魔宮’青衣老侍衛?”

  四老者頓是復現驚容,仍由上前的那老者答道:“不錯:小子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知道……”

  韓尚志重重地一聲冷哼道:“那很好,記住,在下‘病神’。現在打發你們上路!”

  路字出口,右手候揚……

  青衣老者只道對方要出招,正待下手制住對方,焉知心念才動,一縷駭人指風,已臨胸前,不由亡魂出竅……

  慘嗥聲起,血箭激射,那老者胸背洞穿。砰然栽倒。

  另三個青衣老者,登時駭得面無人色,心知不妙,轉身急遁……”

  韓尚志右手連揚,三聲慘號,破空響起,三老者被指風背部洞穿前胸,仆地身亡,四個青衣侍衛,喪命在韓尚志舉手之間。

  那發簪白花的絕色的少女不由驚得呆了,這種指功,可說是武林前未之聞。

  韓尚志一瞥那絕色少女,轉身就走:

  “閣下慢走!”

  發簪白花的絕色少女、一晃身截住韓尚志的去路,盈盈一福道:“未亡人謝過閣下援手之恩!”

  韓尚志心里一怔,末亡人?這難道也是名號,不禁脫口道,“未亡人?”

  “不錯!閣下可是尊號‘病神’?”

  “噫!姑娘何由知曉?”

  “閣下方才是自報名號嗎?”

  “哦!抱歉!”說完又欲舉步。

  “未亡人”輕啟朱唇道:“可否請教大名?”

  “病神!”

  “這不像是……”

  “像不像無關緊要,姑娘也可以離開了2”

  “閣下援手之德,異日再報?”

  “不必了,在下只是路見不平而已:“

  “未亡人”秀眉一蹩、她感到對方冷得令人發顫,尤其是那付既病又木然的面孔,若非他對自己有援手之德,她早就走了,一頓之后道:“閣下手中的這位……”

  “與你同一命運,只是她已落入對方之手而已!”

  韓尚志實在不願再與對方答對,一閃身,如一縷輕煙般消失。

  “未亡人”看著他的背影,咋舌不已,這“病神”的功力,確已到了不可思義之境。

  “未亡人”,正是改裝還原的東方慧,她可做夢也估不到“病神”就是她認為已死,為他立墓,碑上留名的志哥哥。

  韓尚志當然也想不到“未亡人”就是他時刻縈繞心頭的拜弟小叫化東方慧。

  她和他瀆而不識,相見又分手。

  而他卻亟謀要找到她,她又是在策划為他報仇,然后以死殉情。

  韓尚志因為被“魔中之魔”再輸以百年功力,內力充盈,中氣滿溢。所以話音多少有些改變,不然東方慧不可能毫無覺察。

  而東方慧以小叫化的面目出現時,故意把嗓音變粗,現在說話卻是本音,所以這一差錯,使他和她成了陌路之人。

  卻說韓尚志一口氣奔出了五十余里,來到一個大鎮,投人一家叫“悅來”的旅店之中,安置了吳小眉,馬上叫店小二去請郎中。

  工夫不大,店小二帶了一具架玳瑁邊眼鏡的老郎中進來,一腳踏進房門,端詳了韓尚志几限,大驚失色道:“相公,你病勢不輕!”

  韓尚志不由莞爾,一拱手道:“先生請進,有病的不是在下,乃是……”

  “哦!不是你相公,但小老儿老服不花,相公的面色……”

  “在下天生如此!”

  “哦!”

  “患病的乃是……乃是……”

  店小二搶著道:“是這位相公的夫人!”

  韓尚志頓感啼笑皆非,但也無法辯說,只好順著話尾道:“煩先生一診!”

  那老郎中走的床前,揭開紗帳,把了一回脈,觀了觀氣色,搖頭晃腦的道:“草夫人貴恙,系旅勞頓,寒入表里所致,投以發散驅邪之藥,自會痊愈!”

  韓尚志啼笑皆非,知道如果不求諸于武林中人,憑這些普通郎中,決無辦法,當下只好唯唯喏喏的應著,那郎中開了藥方,討了五錢銀子走了,待醫生走后,韓尚志撕碎了那藥方。在屋子里來回蹀踱,半籌莫展。

  吳小眉,仍昏睡如故,只是一張粉臉,泛起可怕的紅霞!

  他不由想起拜弟東方慧,小叫化巧慧點,見聞比自己廣博,如果有他在倒,也許有法可想,但當他回憶起“連環套”外山崗之上,立碑留名的那一幕時,心中不由卜卜亂跳起來,拜弟義薄云天,如今行蹤莫明……

  心念之中,只聽院中傳來几聲“卜叫子”的響聲,接著一個聲音道:“專醫疑難怪症,當面見效,無效免費,任憑砸爛招牌!”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探頭向外一望,只見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十八九歲的黑衣少女,老婆于手里拿著“卜叫子”邊敲邊叫,那女子則舉著一塊招牌,上面寫著“術賽華陀,技勝扁鵲”八個大。

  韓尚志暗付,這老婆子好大的口氣,我何不試上一試,也許能……

  心念動處,向院外一招手道:“請婆婆房中一談”

  那老婆子目光一轉,精芒似電,向韓尚志一打量道:“客官叫老身?”

  “正是!”韓尚志口里答著,心中卻在估綴,這老婆子分明是內家高手。

  老婆子進入屋內坐定,那黑面孔少女把招牌往屋角里一放,自顧自的走了。

  “客官貴体違和?”

  “不……不是……是……”

  “是誰?”

  “是舍妹!”

  “現在何處?”

  “床上!”

  韓尚志走到床前,撿起帳子。

  老婆子移身床沿,用手一摸索,駭然道,“是中了江湖中最下流歹毒的‘七媚散’!”

  韓尚志心中一震,這老婆子看來有點竅門,訝然道:“七媚散?”

  “不錯!”“何謂七媚散?”

  “中者七個時辰之內不治的話,神仙難救!”

  韓尚志鼻尖額角登時沁出冷汗。

  老婆子又道:“令妹中毒已逾五個時辰,只要等她的面色轉紫,就算完了!”

  “望前輩大力回春,藥資在下決不吝嗇!”

  老婆子大搖其頭道:“恐怕無能為力了!”

  韓尚志不由著急道:“務望前輩施回春妙手,予以救治!”

  “很難!”

  “前輩不是親口說專醫疑難雜症……”

  “不錯,但這不是病,你應當清楚?”

  “沒有救了?”

  “不是沒有,只是……只是……”

  “怎麼樣?”

  老婆子雙睛一瞪,沉聲向韓尚志道:“他真的是客官的妹妹?”

  韓尚志一怔,道:“前輩的意思認為……”

  “昭,老身認為不是!”

  韓尚志不由大感駭然,勉強辯道:“何以見得?”

  “令抹與客官無一點相似之處!”

  韓尚志松了一口氣道:“這豈可一概而論,龍生九種,種種不同!”

  “還有,我認識她,卻不曾見過你:“

  “你認識她?”

  “不錯,她叫吳小眉,對不對?”

  韓尚志聞言之下,吃驚不小一時無言可對,這絕婆子竟然一語道出吳小眉的名字。

  老婆子嘿的一笑道:“如果你不想她死,你須實話實說,你與她到底是什麼關系?”

  “沒有任何關系,在下我路見不平,從惡人手中救下了她!”

  “天南‘幻魔宮’中人之手?”

  “前輩何由知道?”

  “魔宮派出無數高手,進中原探取處女元陰,以供‘天南帝君’修練‘蝕魂大法’,江湖中已有不少女子受害,此事己轟動了整個中原武林,何由不知,同時這‘七媚散’乃是天南一派習用的藥物,豈非事實俱在?”

  韓尚志不由熱血沸騰道:“難道中原武林沒有半個俠義之士,來阻止這傷天害理的行為?”

  “不能說沒有,但對方可能已經事畢而返了!現在不談這些,救人要緊,你說你與她毫無關系,僅是路見不平,我老婆子不相信?”

  韓尚志無可奈何的道:“在下某次曾受過吳姑娘的大恩,所以……”

  “所以你感恩圖報,不然你不會如此焦急!”

  韓尚志無言的點了點頭,對這老婆子的精細入微的觀察力,暗自心服。

  “客官是真情實意的要救她?”

  “當然!”

  “你結了婚沒有?”

  “這個……連訂婚都不曾,前輩問這……”

  “當然有道理,你有愛人沒有?”

  “不瞞前輩說,在下對女人……昭……沒有什麼好感!”

  他本想說他恨透了女人,但忽地警覺對方也是女人,只好改變了語氣。

  “如此說,你沒有?”

  “沒有!”

  “那就好辦了!”

  “好辦?什麼好辦?”

  “你救她是為了報恩?”

  “不錯2但最初的動機只是為了救人而救人!”

  “你存心不壞,為了救她一命,你是否願意付出代價?”

  “代價?”“呢!”

  “什麼樣的代價?”

  “和她結為夫婦!”

  韓尚志陡然一震,向后退了三個大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駭然道:“前輩說什麼?”

  “與她結為夫婦,現在,一個時辰之內!”

  “這……為什麼?”

  “救她!”

  “在下不懂?”

  “中了‘七媚散’之毒,除了這樣做而外,別無他法!”

  韓尚志如逢蛇蠍般的栗聲道:“這……這……辦不到!”

  老婆子冷冷的道:“如此恕老身無能為力,你替她准備后事吧!”

  說著站起身來……

  韓尚志冷汗涔而下,渾身簌簌而抖,他怎能和她結為夫婦,但,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豈能眼看著她死去?

  “前輩慢走!”

  “你答應了?”

  “除此之外,是否有法救治,在下願付任何最大的代價?”

  “有!”

  韓尚志大喜過望,道:“請吩咐?”

  “如果你問心能安的話,現在立刻去找一個男子來,須具百年功力的!”

  韓尚志默然了,良心,道義,不許他如此做,同時之間,到那儿去找一個具百年功力的人呢?別人願意做這荒誕不經的事嗎?

  吳小眉的面色,漸漸由紅變紫,呼吸開始迫促起來。

  老婆子語音沉凝的道:“如何趕快決定,也許,她等不到一個時辰,就得玉強香消,我知道,你們之間沒有愛情,可是這是事急從權,這是救命,在你說是報恩,同時,她是‘八義幫’主之女,人也長得不丑,不見得配不上你?”

  韓尚志心理可比死還難受,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答應吧!他万分的不願意!

  不答應吧,眼看自己的救命恩人馬上就得玉強香消!

  老婆子再次摧促道:“時辰不待,你決定了沒有?”

  韓尚志回腸百轉,看了一眼面色漸紫的吳小眉,終于以勇士赴死般的心情,點了點頭,口中進出一個“好!”字。

  老婆于迅快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倒了三粒碧綠的藥丸,塞人吳小眉口中,並飛指連點她一十八處大穴,出指之快,認穴之准,使韓尚志歎為觀止。

  完了之后,庄重的對韓尚志道:“記住一點,這是救人也是報恩,不過你今后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因為她已是你的妻子,否則我老婆子這孽可就造大了!”

  “前輩上下如何稱呼!”

  “這個……老身姓王,江湖中都稱我為‘王婆子’,你就這樣稱呼好了!”

  韓尚志取出了一錠銀子,雙手奉上道:“前輩,區區之數,算是藥資吧!”

  老太婆哈哈一笑道:“免了,這是例外,算我老婆于給你兩口賀喜吧,祝你倆魚水和諧,白頭到老,再見,記住,時間不多了!”

  說完,拿起屋角的那面布招牌,閃身出房,“砰!”的一聲,把房門帶上。

  房門口,那皮色黝黑的少女已鎢立相侯,俏聲道:“媽,事成了?”

  “昭!”

  “您這樣做,是否太過……”

  “孩子,我是不得已,我怕万一發生……”

  “他們會幸福嗎?”

  “我想會的!”

  聲音漸杏……

  韓尚志身具二百年功力,耳目之靈警,為任何武林人所不及,房門口母女的對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不由依然而震。

  突然——

  一道靈光掠過腦際,那聲音,自己熟之又熟,那不是神秘莫測的“有心人”和她的母親“失魂人”嗎?她母女為什麼要這樣做?

  本來這種療毒之法就不近情理?

  他一閃身,拉開房門,疾追而出,只見店門前行人熙讓,那里還有“失魂人”母女的蹤影。

  他滿腹狐疑不安的轉回房中。

  是否要照“失魂人”的話去做?

  汗珠,滾滾滴落,他的心情徘徊在救人和報恩之間。

  當他的眼光觸及床上的吳小眉時,几乎失聲歡叫,她臉上的紫色,竟然消褪了,這證明“失魂人”給她服下的三粒丸藥,發生了效果。

  他會在床前,靜待變化。

  “失魂人”為什麼要危言聳聽的騙自己,力促與吳小眉成婚?

  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母女所說的“……為了怕万一發生……”万一發生什麼?

  他暗自慶幸沒有冒然而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一盞熱茶之后,吳小眉四腳一陣伸動,睜開眼來。韓尚志不由脫口道:“吳姑娘,你好了!”

  吳小眉首先發現自己置身床上,循聲望處,床前坐著一個病容滿面的陌生少年,不由尖叫一聲,翻身下床,駭異莫名的,瞪視著韓尚志。

  “你……你……你是誰。”

  “病神!”

  “病神?”

  吳小眉駭然退了一步。

  “不錯!”

  “這是什麼地方?”

  “旅店!”

  吳小眉芳心巨震,一種女子特有的敏感,使她下意識的打量了自己的嬌軀一眼,當她發現胸衣已裂時,眼前一黑几乎當場栽倒。

  登時羞怒交進。厲喝一聲:“好賊子,姑娘與你擠了!”

  韓尚志不由一呆……

  “砰!”

  韓尚志肩上挨了重重的一掌,又是一聲“砰!”胸前又著了一記,他在驚怔之中,根本不曾運功承抗,打得他連退了三大步。

  吳小眉見對方竟然不還手,木然無情的注視著自己,也不由一呆,忙把胸衣理好,戟指韓尚志道:“病神,姑娘我與你誓不兩立!”

  珠淚,登時拋落粉腮,她以為自己已失身在對方手里。

  韓尚志本想露出自己本來面具,但他一想,止住了,“有心人”曾對他說過:“冷面人從此死了……”當下苦笑一聲道:

  “吳姑娘,坐下慢慢談!”

  “什麼?你怎知我姓吳!”

  “姑娘試回想一下,半日前遭遇到的事!”

  吳小眉面上頓現惑然之色,看樣子這“病神”並不似輕薄之徒,依言一回想,芳心之中,立時浮起被青衣老者和一個青衣武士追蹤遭擒的那一幕,她只覺得被擒之后,鼻中聞到一縷異香,隨即失去知覺,不知何以會到了這里?而這病少年又會知道自己姓吳,令人不解。

  這時,她已覺察出下体並沒有什麼異樣,而且裙裾完整,心已放下一大半。

  韓尚志見吳小眉粉面數變,知她已記起了前情,遂道:“在下路過十里外的官道,偶逢姑娘被天南‘幻魔宮’中人所挾持,是以……”

  “哦!是相公出手救了我!”

  “是的,路見不平,乃我武林人本色!”

  “那方才多有得罪,乞恕無知冒犯,並謝大思!”說完深深一福。

  韓尚志一讓身道:“姑娘不必多禮!接著把來此求醫的經過一說,略去了“失魂人”要自己與她成親那一段。

  吳小眉感激不己,再次施禮道:“相公大德,小女子異日再報答!”

  韓尚志將手連搖道:“不值一提,這算是天假其便,使在下能一盡綿薄,稍答前情!”

  吳小眉杏目圓睜,詫然道:“相公說什麼?”

  韓尚志這才發覺自己話中露了破綻,忙道:“姑娘認識‘冷面人韓尚志’其人?”

  吳小眉粉腮驟呈煞白,嬌軀晃了一晃,凄然道:“認識,可是他……他已遭了不幸!”

  韓尚志大惑不解,吳小眉何以如此激動,他因下意識中偏見的作祟,使他憎恨一切的女子,所以他忽略了男女之間的微妙表現,當下冷冷的道:“是的,他非常不幸,他的死出乎每一個他所認識的人意外!”

  “相公與他是什麼關系?”

  “先死之交!”

  “哦!”

  韓尚志語含得意的道:“不久前,他被仇家迫落江心,多蒙姑娘援手,這救命之思,他無時或忘,曾無數次向在下提及,現在他死了,在下理應代他償還這筆恩情!”

  吳小眉凄怨欲絕的一歎道:“相公錯了,施思豈是望報,而且我救了他乃是一種機緣,談不上思,也談不上德,今天,我豈非又欠了相公一筆恩了嗎?”

  “話不是這樣說,我那知友韓尚志,恩怨極度分明,在下話聲未完,房外院中,陡然傳來一聲屋瓦皆震的狂笑,接著一個沉猛的聲音道:“病神,出來答話!”

  韓尚志不由一震,是什麼人會追蹤而來叫陣?

  吳小眉粉面一凜道:“相公,是在叫你?”

  韓尚志點了點頭,舉步出房,院中,一個身高八尺的灰袍道人,瞪著一雙大如鵝卵眼珠,怒視著自己,不由奇道:這牛鼻子素未謀面,怎會找上了自己?

  那道人聲如悶雷般的道:“閣下就是新近出道的‘病神’?”

  “不錯,道長何方高人?”

  “峻蛔‘大力神靈明子’……”

  “有何見教?”

  “請閣下到鎮外五里處的江灘一行!”

  韓尚志困惑不已,“崆峒派”怎會找上自己?冷冷的道:“可否說明原因?”

  “大力神靈明子”嘿的一笑道:“屆時自知,貧道先走一步!”

  說完掉頭而去,行經之處,留下了深約一寸的兩行腳印。

  韓尚志不由冷笑一聲,看樣子對方是尋仇而來,但這仇從何而起,就無從付想了,心想,吳小眉已然痊愈,自己就此上路吧!

  身后,傳來吳小眉的聲音道:“相公,什麼回事?”

  “沒有什麼,一個小小約會!”

  “據我看那道士來意不善?”

  韓尚志毫不為意的一笑道:“可能是一場誤會,在下急事在身,就此別過,姑娘也好上道了!”

  說完,立即招來店小二,付了房錢。

  吳小眉欲言又止,一付凄苦之色,終于鼓足了勇氣道:“相公與韓尚志是生死之交?”

  “是的!”

  “那相公定會知道他的家世?”

  “這個……姑娘問這干嗎?”

  吳小眉秀眸之中,閃起一片淚光,幽凄至極的道:“不瞞相公說,我的心已許了他!”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話從何說起,難道在她閨中養息三日,她對自己種下了愛苗?失聲道:“姑娘心許了他?”

  “是的,在江中救起他之后,我曾把他安置在自己房中,照料了三日,我也曾在先父靈前祝告,心許……許……了他!”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這真是困擾人的事,幸喜自己已經改頭換面,對方也曾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墳墓,否則,這麻煩可大了!如換了旁的女人,他可以一笑置之,但對方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思,事就難了。當下沉聲道:“不幸,他死了!”

  “是的,但我此心已然屬于他,所以准備到他家代他一盡人子之心,侍奉……”

  淚水,終于滾滾落粉靨。

  韓尚志激動得全身發顫,他最憎惡女人,然而,她的痴情感動了他,他几乎想揭下面具,但一想,又按住了,盡量把聲音放得平靜的道:“姑娘的用心可感,他在九泉之下也會微笑的,但,可措的是姑娘的這一番心意,恐怕是要被辜負了!”

  “為什麼?”

  “他沒有家,沒有親人,在世間是子然一身!”

  吳小眉忍不住抽咽起來,悲聲道:“他的身世,想不到竟這樣可憐,現在,我也是子然一身了,母早喪,父又亡,連最后留下點空幻的夢想也破滅了!”

  韓尚志不由鼻頭一酸,他希望趕快離開她,他怕再呆下去,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同時,崆峒道人的意外約會,也使他亟欲揭開謎底。于是話題一轉道:“吳姑娘,韓尚志有一個心底的秘密,你恐伯不知道?”

  “什麼秘密?”

  “他生來最……最……最不喜歡和女子打交道,說難聽的,他恨女人!”

  吳小眉愕然道:“為什麼?”

  “也許他是受過某種刺激,而這刺激是來自女人,內情我不大清楚,不過他的個性我是了若指掌的!”

  “真的有這樣的事?”

  “在下不會騙姑娘!”

  吳小眉對這句話不由不信,她記起韓尚志離開“聽濤小筑”時的神情,的確,他冷漠得令人心寒,當下點點頭道:“也許這是實情,但他已經死了,我愛他是在心里,我沒有對他表露過,也許這是幸運,我沒有遭受到他的冷眼!”

  “姑娘的話,使在下深受感動,盼善予珍重。在下就此別過!”

  “相公大德,沒齒難忘!”

  “姑娘言重了!”

  話聲中,人已飄然出店。

  韓尚志出店之后,逕奔五里外的江灘,心中依然若有所失,吳小眉的痴情,使他激動不已,但,那只是暫時的,他下意識中對女人的憎恨,慢慢沖淡了這種心里。.顧盼之問,已來到江邊。只見灘岸之上,站著老小不等的七個人,全是道家裝束,其中“大力神靈明子”身量偉岸,遠遠就可看出。

  七雙精芒四射的眸子,在迎接他。眼光之中,他看出那是’恨!

  韓尚志飄身瀉落七個道士身前,雙方距離在兩文之間。

  七道士之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個須發如銀的老鄙,首先開口道:“施主就是被人稱為‘病神’的人?”

  “不錯!”

  “貧道崆峒‘歸元子’,聽人傳言,施主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震,江湖傳言好快,自己與‘幻魔宮’侍衛交手,被認出招式來歷,他只一日半日的工夫,居然就有人尋了來,不言可喻,師父“魔中之魔”埋隱之前,必與該派有什麼過節,自己既蒙他輸功授藝,師徒份定,目前他已是不久人世的人,不管怎樣,自己總得接下來!

  心念轉處,冷冰冰的道:“不錯,在下正是他老人家的傳人!”

  在場的七道士,面色一變,恨意更濃。

  老道“歸元子”目中威棱逼人,嚴肅的道:“如此貧道有一句話,請小施主據實回答?”

  “請講!”

  “令師尚在人世?”

  “在!”

  “現在何處?”

  請道長說明來意?”

  “和你講沒有用,你只說出他的住所,貧道保證不難為你!”

  韓尚志冰冷如故的道:“如果在下不說呢?”

  七道士臉上又是一變,恨意之中,加了一層怒色,老道“歸元子”沉聲道:“這恐怕由不得小施主!”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未見得!”

  老道身后的“大力神靈明子”雙睛一瞪,暴吼如雷的道:“未見得你無妨試試!”

  話聲中,欺身就上,老道“歸元子”一揚手止住了他,道:“小施主還是說出來的好?”

  “恕難奉告!”

  “小施主是執意不肯說的了?”,

  “道長何不先說來意?”

  “說了出來,難道小施主擔代得了?”

  “也許!”

  “歸元子”老臉之上;突然現出一片悲憤之色,激動的道:“四十年前,令師殺害了敝派第十九代掌門‘清虛’,和本派三十五名弟子!”

  韓尚志不由駭然退了一個大步,師父在四十年之前,竟然殺害了崆峒第十九代掌門‘清虛道人’,和該派三十五名弟子,這確實不是件小事,不由脫口道:“真有這樣的事?”

  “武林人所共知!”

  “道長可知道其中因由?”

  “令師昔年殺人如草,武林側目,為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道長之意,是要尋家師報仇?”

  “無量壽佛,這段公案埋沉了四十多年,當然要了結!”

  韓尚志當然不會明白他師父‘魔中之魔’當年何以要殺害峻蛔掌門“清虛道人”和該板三十五名弟子,但,他師父目前只有十天不到的時間好話,而且已將功力全部給了自己,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他當然不能說出他的居所,再則,自己已坦承是他的傳人,除了代他接下之外,別無他途,當下慨然道:“道長之意,准備如何了結?”

  “小施主難道能作得了主?”

  “在下一力承擔!”

  “哈哈哈哈!”老者“歸元子”狂笑數聲之后,語音沉凝的道:“你只說出令師住所,貧道自去找他了結!”

  “這個恕難辦到!”

  “好狂妄的小輩,這還能容得你胡言曉舌!”

  “大力神靈明子”暴喝一聲,欺身直進,巨靈般的手掌,朝韓尚志當頭抓下,這一抓之勢不但快,而且帶起迫人的銳風。

  韓尚志身形一划而開,冷冷的道:“閣下最好別動手,先把話說清楚再動手不遲!”

  “大力神靈明子”一招抓空之下,氣得須發逆立,怒喝道:“本道爺先劈了你再說!”

  雙掌倏收又放,一道狂飆,暴卷而出,勢如裂岸狂濤,怒海鯨波,果然不愧“大力神”之號。

  韓尚志心中微凜,右掌一揚,以七成功勁拍出。

  轟然巨震聲中,砂飛石舞,激氣成漩,“大力神”蹬蹬蹬退到八尺之外。

  所有在場的道士,駭然變色,股栗不已,對方竟然能以單掌在一個照面之間,震退以神力出名的“靈明子”,這種功力,簡直駭人聽聞。

  “歸元子”忙搶步上前,沉聲道:“小施主功力果然不凡,但這件公案仍須令師出面了結……”

  韓尚志早已橫定了心,寒聲道:“在下說過辦不到!”

  “歸元子”老臉一沉,退了三步。

  “大力神靈明子”虎吼一聲,再度扑上。

  韓尚志兀立如山,雙掌奇詭至極的一圈一划,把“大力神”迫了回去,這是“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式,的確奧妙無窮,只輕描淡寫的一划,就把對方迫了回去。

  “大力神”心中雖感駭異,但卻吞不下這口氣,乍退又上,巨靈般的手掌,幻起如山掌影,疾攻而出,有若駭浪驚濤。

  韓尚志雙掌不停的比划,穩若泰山,“大力神”連使絕招,仍無法攻入對方防守的因子一式半招,空自暴吼連天。

  “歸元子”身后的另五個道士,早已不耐,上步欺身,加入戰圈。

  剎那之間,勁氣如濤,掌影如山。

  六條人影,展開了瘋狂的環攻。

  韓尚志對“魔掌法”中的守式,越使越得心應手,的確可稱得上是武林絕學,六個道士無論從任何角度出招,都感毫無間隙可乘。

  有時明明見對方露出破綻,剛待乘虛而人,招式甫出,又被對方若有意似無意的封閉,七個崆峒高手,如走馬燈般亂轉,半招也遞不進去。

  韓尚志揚聲向“歸元子”道:“道長,在下容忍有個限度,是否要迫在下傷人?”

  七個道士,攻勢更緊,宛若狂風驟雨。

  “歸元子”白眉深鎖,他已看出這“魔中之魔”的傳人,功力不滅當年他的師父,自己上去,也是白饒,聞言之下,立即出聲道:“你們退下!”

  七個道士,已是汗流夾背,喘氣如牛了,聞聲齊齊撒手后縱。

  “歸元子”面色沉凝的上前數步,道:“小施主,你一定不肯說令師的住處?”

  “在下聲明數次,辦不到!”

  “那貧道只好得罪了?”

  “請!”

  “歸元子”袍袖雙揮,是風如剪,罩身擊向韓尚志。

  “歸元子”是“崆峒派”三長老之首,功力豈同凡響,這一擊之勢,令人咋舌。

  韓尚志見對方始終保持名家風度,未以惡言相向,同時他在未向師父問明原因之前,不擬隨便傷人,見對方如剪罡氣卷來,閃身電飄八尺,避過這一擊,沉聲道:“道長可容在下一言?”

  “歸元子”一收勢,道:“請講!”

  “這段公案,在下不明其中因果,道長又不肯說出來,是非曲直難明……”

  “大力神靈明子”在一旁怒聲道:“魔中之魔,殺人如草,還有什麼是非曲直可言!”

  韓尚志如是炬般的目芒,朝“靈明子”一掃,道:“閣下的意思要怎麼辦?”

  “大力神”被這一眼,迫視得心頭發毛。

  “歸元子”立即接了過去道:“小施主的意思又准備如何交代?”

  “在下目前有急事待辦,無暇奉陪,十日之后,在下問明白此中因果,以后江湖中隨時候教,或是由道長指明時地解決,如何?”

  “歸元子”尚未答言,“靈明子”已搶先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脫身一走?”

  韓尚志不屑的冷咳了一聲道:“在下要走,恐怕沒有人留得住!”

  “你就走走看?”

  韓尚志心惦著替師父赴“鬼堡”辦事,不願拖延時刻,同時目前真相未明,他無法決定應采取什麼行動,順著對方的話風道:“話已說明,隨時候教,失陪了!”

  了字方落,身形逆射而起,“浮光掠影”,晃身之間,已到了十丈之外,再兩閃,消失在官道盡頭。

  七個崆峒高手,面面相覷,做聲不得,這種身法,他們自付快追不上。

  韓尚志一路之上,思潮泉涌——

  師父當年為什麼要殺死崆峒掌門和該派三十五名弟子?

  從對方口氣之中,師父當年殺人如草,豈非是仇人滿天下?

  自己的身份一露,無疑的將步步荊棘!

  但,要來的,終是要來,能避免得了嗎?

  第三天,日出時分,他已來到距“鬼堡”不及百里之處,江岸之上,一派修竹,數間精舍,韓尚志不由自主的停下身來,這里,正是吳小眉的居所“聽濤小筑”,他不會忘記這地方,他被“鬼堡主人”震落江中,就在此地獲救。

  他黯然的望著曉霧朦朦之中的“聽濤小筑”,重溫了一次遇救的情景。

  突然—

  數聲慘號,從“聽濤小筑”之中傳出,接著,火光沖天而起。

  韓尚志略一躊躇,彈身向“聽濤小筑”扑去。

  火光映照之下,數條人影,從“聽濤小筑”之中,飛奔而出。

  韓尚志瀉落道中,冷喝—聲道:“都與我停下!”

  數條人影,紛瀉落地,當先的是一個白面無疵的中年人,后隨八個黑衣漢子。九人見發聲阻截的,是個病容滿面的少年.不由齊齊冷笑出聲,那為首的中年人不屑的道:“小子,你意在何為?”

  韓尚志用手朝正在燃燒的“聽濤小筑”一指道:“你們殺丁人又放火?”

  “不錯,怎麼樣?”

  韓尚志眼中煞光一閃,道:“在下很想知道各位殺人放火的原因!”

  那中年人嘿嘿一陣冷笑之后,鄙夷的道:“小子,難道你想架這梁子不成!你知道大爺是誰?”

  “你報名上來聽聽看?”

  “嘿嘿:小于,話說在頭里,大爺報名之后,你就注定死數了,‘天齊教’……”

  “什麼,天齊教?”

  “不錯,你小子怕了!”

  韓尚志記起自己在“天齊教”中,險死又生的前情,殺機沖胸而起,寒聲道:“不必報名了,憑你們是‘天齊教’爪牙,這一點已足夠!”

  “足夠什麼?”

  “死!”

  “哈哈哈哈,小子,大言不慚,你是自速其死!”

  韓尚志身形緩緩前移三步,冷冰冰地一字一頓的道:“殺人放火,志在產草除根,可惜正主儿不在,對不對。”

  中年人面色一變,道:“小子你與八義幫那賤婢是什麼關系?”

  “這個你不必問了:“

  八個黑衣漢子,齊齊冷哼出聲,其中一個怒聲道:“稟香主,把他毀了上路,還與他談什麼……”

  韓尚志冷電般的目芒,朝那發話的黑衣漢子一掃,黑衣漢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噤,把未完的話,咽了回去。

  那被喚做香主的中年人,面上陡現殺光,陰側側的道:“小子聽真了,大爺我是;‘天齊教’外堂香主劉全,死了也讓你做個明白鬼!”

  韓尚志不屑的嗤了一聲,道:“好極!劉全,你們全記住,本人叫‘病神’……”

  “什麼,病神?”

  “不錯!”

  突然——

  不遠處一叢翠竹之后,傳來一聲嬌喝道:“劉香主,你們速退,他……他是……”

  九個“天齊教”高手,聞聲之下,齊齊一愕。

  韓尚志那叢翠竹瞥了—眼,回頭向那香主劉全道:“劉香主,你們九個,干脆自了,免我動手!”

  那聲音又告傳來!

  “劉香主,他是‘魔中之魔’的傳人“魔中之魔”四字傳來,場中九人登時面現駭極之色,想不到這自稱“病神”的不起眼少年,竟會是與“鬼堡主人”齊名的“魔中之魔”的傳人!

  就在那聲音傳出之后,一條纖巧人影,倉惶飛遁。

  九個“天齊教”高手,互望一眼,正待……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劉全,由你開始!”

  一揚手,一縷指風,電射而出!

  慘嗥聲應一揚手之勢而發,香主劉全連意念都未曾轉,就被洞穿胸膛,倒地斃命。

  其余八個黑衣漢子,亡魂盡冒,紛紛彈身悄縱。

  韓尚志剎心已熾,焉能讓他們逃出手去,身形一划,疾如電光石火的繞了一個半孤,八個黑衣漢子,只感到眼前一花.万鈞勁道,橫卷而來,全被卷回地面。

  “此地就是你等斃身之處!”

  隨著這冰冷的話聲,狂飆匝地而起,以撼山栗岳之勢,罩向八個黑衣漢子。

  慘號之聲,響成—片,血箭如雨之中,地上多了八具屍体。

  韓尚志松了—口氣,舉眼望處,“聽濤小筑”,余燼未滅,但已被燒成了一片廢噓,他歎息了一聲,心想,吳小眉腳程差自己很遠,她可能還沒有回來。

  于是

  他把九具屍体一—掛在竹叢之上,用血在一塊大石上寫道:“殺人放火,罪不容誅:天齊爪牙,偵騎四布。病神”

  他的用意,當然是希望吳小眉趕回時,能夠看到這几個字,而知所警惕,以免落入“天齊教”人手中。自上次吳小眉赴“連環套”尋仇不成。反被迫殺,而為“有心人”所救,“天齊教”當然不會放過她。

  韓尚志瞥了現場一眼,正待離開,忽地發覺一個影子,被日光映照在離自己八尺之間的地上,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電疾回過身來。

  只見身后一丈不到之處,站著一個身著灰衫的中年文士。

  能欺近到一丈之內而不為自己發覺,這份功力,的確駭人聽聞。

  韓尚志駭然道:閣下何方高人?”

  那中年文士不答反問道:“你就是剛出道的病神?”

  “不錯!”

  “你確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閣下有可指教?”

  “魔中之魔什麼時候收了你這麼個傳人?”

  “閣下所問的不嫌太多了嗎?”

  “昭,有其師必有其徒,剛復任性、你師父還好吧?”

  韓尚志心里暗道:“師父埋藏地穴已四十年,成名在五十午前,你這窮酸至多不會超過四十歲,要套這份交情,豈非是滑天下之大稽!當下冷冷的道:“閣下認識家師?”

  中年文士哈哈—笑道:“多少還有點香火之情!”

  “閣下今年貴庚几何?”

  “這個你不必問,你師父會告訴你!”

  韓尚志冷笑—聲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在下沒空閒扯?”

  “閒扯,哈哈哈哈,娃儿,能和老夫談上几句話,是你的造化……”

  “閣下自稱老夫,未免太……”

  “你江湖閱歷毫無,這不怪你,你的‘魔魔掌法’學到了几成?”

  韓尚志心中大奇,難道這文士真的和師父有過交往,不然怎會一再的如此托大,但怎麼可能呢?他充其量不過四十歲呀,師父埋隱之時,恐怕他才剛出世哩!他准是在尋自己開心,當下微帶怒意的道:“閣下真正的目的何在?”

  “你先回答老夫的話!”

  “如果在下拒絕作答呢?”

  “你師父也不敢如此對老夫說話!”

  韓尚志登時怒氣橫生,聲音冰涼的道:“閣下是否有意侮辱家師?”

  “這談不上侮辱!”

  “如此告辭!”

  身形一彈,飄出十丈有多,眼一花,那中年文士已顫巍巍的站在前面一丈之外,韓尚志不由悚然而震,看來對方的功力深不可測,但孤傲成性的他,心中雖然吃驚,口里卻發了一聲冷吵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想跟你談几句話!”

  “在下沒空!”

  “沒空也得談,老夫不許你走,你飛也飛不了!”

  韓尚志怒火大熾、厲聲道:“你辦不到!”

  身形再起,但才起得一半,便似撞在一堵無形的勁牆上,被反彈落地。

  “我說你走不了,怎麼樣?”

  韓尚志心中大駭,但怒火卻不可遏止,雙掌一揚,攻出一招九式,招式之奇詭厲辣,放眼江湖,恐怕很少人能接得下。

  中年文士,雙掌一划,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這駭人的一招九式,訝然道;“娃儿,這不是‘魔魔掌當’倒有點像‘靈龜上人’的烏龜路子!”

  韓尚志心頭一震,駭然退了三個大步,“靈龜上人”一甲子之前,在荒林之中坐化,屍首還是自己親手掩埋的,對方能一眼認出,這確實透著邪門,心想我再試一試,半言不發,再度攻出一招。

  中年文士身形鬼魅般的一划而開,口中卻道:“娃儿,想不到你已得了他全部真傳、這一招‘魔火了原’、與‘魔中之魔’當年施展,毫無遜色,但你又如何得到;‘靈龜上人’授藝呢?”

  韓尚志確確實實的駭然了,他簡直無法想像眼前的中年文士是什麼來路,一時之間,睜大了眼,說不出話來。久久之后,才道:“可否請賜告尊號?”

  “哈哈哈哈,老夫名號已經數十年不用,也罷,告訴你,老夫叫‘不老先生’!”

  “不老先生?”

  “不錯!你師父沒有向你提到過吧?”

  韓尚志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不老先生”,數十年未用名號,顧名思義,眼前人定是駐顏有術,長生不老,天下事無奇不有,令人無法想像,脫口道:“那我該稱你一聲老前輩?”

  “這不為過!”

  “老前輩貴庚几何?”

  “一百零五!”:

  “一百零五歲?”

  “不錯!”

  韓尚志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這確實令人難以置信。看上去四十不到的中年文士,竟然是百歲開外的武林異人,當下,坦白的把自己先獲“靈龜上人”的遺留武功,后又偶遇“魔中之魔”輸功傳技等經過概略的說了—遍。

  “不老先生”感慨万千的道:“昔日故舊半調零,我這老不死的也該落葉歸根了,娃儿,你福緣深厚,能先后得這武林中不世出的高手傳功授藝,前途實在未可限量!”

  韓尚志唯唯應是。

  “不老先生”又道:“娃儿、你拜魔中之魔為師、你不后悔?”

  “后悔,為什麼?”

  “他的仇家滿天下!”

  “晚輩既蒙他老人家造就,徒承師志,理所當然,這有什麼后悔的!”

  “呢,有志氣!”

  “晚輩有件事想請教?”

  “你說說看?”

  “家師昔年殺人是否分是非黑白?”

  “不老先生”沉吟半晌道:“以我所知的几件事、對方皆有取死之道、至于其他不得而知,他殺的人不在少數,黑白兩道均有,不然,怎麼會被稱為‘魔中之魔’,這些他對你沒有交代?”

  “沒有……”

  “哦!對了,你說拜師才只三日,何以……”

  “晚輩奉師命辦一件要事,要在十日之內辦妥!”

  “為什麼要在十日之內辦妥?”

  “因為他老人家只有十天的時間可活:“

  “不老先生”面色一緊,道:“為什麼?”

  “因為他曾因練功而走火入魔,下支癱瘓,近又輸功給晚輩,所以……”

  “不老先生”黯然一歎,道:“老夫想見他最后一面,他現在何處?”

  韓尚志正想說出,心念一轉,想道:不妥,目前不老先生所說固可置信,但如果万一是個陷阱呢?師父目前形同廢人,任何不會武功的人,都可把他置之死地,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為上,遂道:“待晚輩事完,再帶路前往如何,那地去不易,找到!”

  “你不放心老夫單獨前訪是嗎?哈哈!這也好,他要你去辦什麼事?”

  “找‘鬼堡主人’印證武學,他為了此心願而埋首練功四十年2”

  “什麼,他要你去斗那怪物?”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怪物?”

  “不錯!天下第一號怪物!”

  “為什麼不稱他為天下第一號魔鬼?”

  “他只是怪,但並不魔?”

  韓尚志憤然道:“血骷髏使武林處于末日的恐怖中,血腥遍地,何謂不魔?”

  “什麼,血骷髏?”

  “不錯,鬼堡主人的標志!”

  “老夫數十年未履江湖,出山才只數天,對這些倒是一無所知?真的會有這樣的事?”

  “武林中談血骷髏而變色!”

  “這怪物真敢以‘血骷髏’為記,而展開瘋狂的屠殺?”

  “最近曾兩度出現!”

  “這個老夫勢非過問不可,現在言歸正傳,你娃儿與‘聽濤小筑’是何關系?”

  韓尚志想,還是以不說真情為佳,一頓之后,道:“晚輩有知友韓尚志曾受過女主人吳小眉姑娘救命之恩,所以晚輩以代友償恩的心意,插上一手!”

  “昭!義風可嘉,你可知曉‘天齊教’何以要殺害‘八義幫主吳由道’?”

  “為了吳由道不去恭賀天齊教主的生辰!”

  “錯了!那只是借口!”

  韓尚志不禁一愕道:“那為了什麼?”

  “不老先生”語音沉重的道:“為了一件武林瑰寶!”

  “武林塊寶,什麼樣的瑰寶?”

  “天都秘錄?”

  韓尚志驚詫万分的道:“天都秘錄。”

  “不錯”

  “何以稱為武林瑰寶?”

  “上載絕世武功,還有駐顏之術!”

  “哦I既然八義幫主保有此物,豈不已練就絕世武功,何以會被‘天齊教’一個堂主所殺,這豈不……”

  “他實際上沒有這東西!”

  “那‘天齊教主’又根據什麼謀奪這東西呢??

  “他祖父保有這東西,卻不曾傳給后代!”

  韓尚志愈聽愈奇,“不老先生”數十年不履江湖,何以會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呢?當下好奇般的追問道:“老前輩何以知曉此中因由?”

  “不老先生”淡淡的一笑道:“說之徒亂人意,這只是巧合而已!”

  韓尚志默然,人家不肯說,自己也不便迫問下去,當即施一禮道:“老前輩如果沒有什麼指教,晚輩告辭!”

  “你要赴‘鬼堡’?”

  “是的,目下只剩八天時間,晚輩必須盡速辦妥趕回復命!”

  “好,你走吧,老夫—步來遲,使‘聽濤小筑’付之一炬,甚為可惜,至于你代老夫除去這些跳梁小丑,老夫十分感激,不過你此去‘鬼堡’,老夫有句話囑咐你!”

  “請指示!”

  “你最好以真面目出現,以免岔事,那怪物確實怪得可以!”

  韓尚志駭然退了兩步,道:“真面目……”

  “不錯,除去人皮面具。”

  韓尚志不禁悚然而震,“不老先生”竟然能看出自己戴了人皮面具,這種眼力,確實驚人,自己與師父“魔中之魔’’相處數日,師父沒有覺察,而他卻一語道破,當下不服氣的道:“老前輩法眼果然高明,但如何看出……”

  “這道理至為簡單,從你的口語氣度來看,你是一個冷傲好勝的人,有武林豪士本色,而你的面孔木然呆滯,一無表情,眼神卻又十分活躍,所以老夫斷定你戴了人皮面上,掩飾真面目!”

  韓尚志不由大點其頭道:“晚輩拜服!”

  再施一禮,彈身扑上官道,電射星飛而去。

  兩個時辰之后,那座充滿了神秘、恐怖、陰森,而他看來卻是恨的源泉的“鬼堡”遙遙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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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6:01 PM

第七章 鬼堡驚魂

      浪花,沖擊著礁岩。

  礁岩上,矗立著那黑黝黝的古老建筑物——“鬼堡”。

  神秘、陰森、恐怖的氣氛,籠罩著這座古堡。

  韓尚志血脈賁張,恨火中燒的呆立在江岸之上,堡中主人,正是自己毀家滅族的仇人,然而今天,他是以“魔中之魔”傳人的身份來較技,他曾答應過師父,不以他所授的神功來報仇,所以,目前對于報仇一事,還是很渺茫。

  他考慮著是否該以真面目出現?

  不!他決定仍以“病神”的面目入堡,以后,再以真面目索仇。

  “失魂人”曾要他拜訪‘鬼堡’,並道出現世,為什麼?他無法付測,“不老先生”也要他除去人皮面具進堡,為什麼?他仍然想不透。

  但,他決定以假面目替師父完成心願。

  “洞金指”能否克制得了對方的“金鋼神功”,目前無法知道,而“魔魔掌法”又是否可以和對方的招式抗衡。也在未定之天。

  他想,如果万一不敵對方,將如何向師父復命?他老人家埋首四十年,能經得起這失望的打擊嗎?不,應該說是絕望,因為他只有十天不到的生命,他將含憾以終,至死,他仍不是。鬼堡主人”之敵。這太殘酷了,對一個好勝心極強的垂死者。

  他盡量抑制著了無比的激動,足足站了一刻光景,才緩緩越過那段石梁,到了堡門之前,他心里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仇根,使命,願望。還夾著一絲恐懼。

  “不老先生”一再提及“鬼堡主人”是個怪物,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堡門上方,那恐怖猙獰的血紅骷髏頭;使韓尚志熱血—再沸騰,他想起韓庄之中,廳壁上所留的標志:

  那代表著血腥,殘酷的標志,屠殺的象征。

  他的心里涌現另一件事,他懷“陰煞英秀英”之約,如果他能尋到或探悉“陽煞高士奇”的生死下落,就會贏得全部“佛手寶笈”,可以練成“陽彌神功”,然后——報仇,雪恨,摧毀“鬼堡”。

  他出神的想,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這時,江岸上,隱蔽的地方,有數雙眼睛在緊緊地注視著韓尚志的—舉一動,眼光中,閃爍著駭異,奇詫,驚怖,仇恨……等復雜的光芒。

  另外,更遠的地方,也有—雙眼睛在窺視,但眼光中卻充滿了關切激動之情。

  這些,韓尚志當然—無所覺。

  他像石像似的僵立在堡門之前。

  約過了盞茶工夫的光景,韓尚志收起遐想,回到現實。

  于是,他依照“魔中之魔”所吩咐的話,以丹田內力,朝堡開吟道:“—魔出,一魔消.魔中之魔會一昊!”

  韓尚志對所吟的數句,也不甚了了,猜想中,這“—昊”兩個字可能代表著“鬼堡之主”的稱謂,或許另有什麼用意,他不願去深想。

  —遍!

  兩遍!

  三遍!

  —陣使人心悸神搖的嘎嘎之聲過處,那神秘的堡門,緩緩向兩側移開,現出一個深邃黝黝的門洞。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卜卜亂跳記來,他將要面臨一個不可思議的場面。

  雖然,他功力卓絕,狂傲冷漠,但他所要面對的,是使武林數十年處于末日恐怖的,不可一世的魔尊“血骷髏”,他無法完全控制緊張驚怖的情褚。

  “鬼堡”,被視為“死亡之宮”,“死神”的居所,而他,現在要進入這數年來,沒有任何武林人進入而活著出來的魔堡。

  他感覺到一縷窒息之感,身形,也微微發顫。

  但他隨即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是要挑戰“鬼堡主人”,而“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人……

  于是一一

  他一挺胸,昂首向門洞走去。

  一股陰風,從拱道之中吹出,使他不白禁的打了一個冷噤。

  他無從想像,這是否是一次與死神的挑戰。

  “不老先生”兩次提到“鬼堡主人”是—個怪物,顯然。“不老先生”也是知曉“鬼堡”內幕寥寥几個人中的一個,但,他也諱莫如深。

  臨行時,師父“魔中之魔”囑咐他的話,再次響在耳邊:“……點到為止,不能傷害他……不許借機報仇……”難道師父有這自信,“洞金指”真的—定能克制對方的“金剛神功”?

  “洞金指”的威力。他在途中試過,的確是駭絕武林之學,但,傳言中“鬼堡主人”的神秘莫測。使他的信念大為減低。

  四十年,這一長串的歲月。焉知對方的功力又精進了多少?

  堡門拱道:“由巨石砌成,上面苔蘚滿布,石面風化層層剝蝕,形成斑爛怪異的圖案,使人有鬼氣森森之感。

  韓尚志一腳踏入堡門,一‘個蒼勁陰森的聲音,隱隱傳來:

  “娃儿止步!”

  韓尚志心中微震,止住腳步,他聽出那聲音是以最上乘的“千里傳音”功夫,由堡內傳出,發話的人,並不在附近。

  那陰森的聲音,再度傳來:

  “娃儿天膽,竟敢假‘魔中之魔’的名義騙開堡門?”

  毫無疑問,聽說話的口吻,這發話的定是“鬼堡主人”本人。

  韓尚志略一定神,運足丹田內力,向里答話道:“尊駕是否堡主本人?”

  “不錯!”

  韓尚志登時勢血沸騰,對方,就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但他忍住了,他此次來“鬼堡”的目的,只是替師父完成心願,一聞“鬼堡主人”,當下冷冷的道:“堡主憑什麼說在下冒‘魔中之魔’的名義?”

  “嘿嘿嘿嘿!你可知曉本堡規例?”

  “什麼規例?”

  “妄窺‘鬼堡’者死!”

  “何謂妄窺?”

  “你竟敢冒‘魔中之魔’……”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何以見得?”

  “你怎能知曉老夫與‘魔中之魔’四十年前約定的陷語?”

  “堡主安知在下不是奉命而來?”

  “奉何人之命?”

  “家師!”

  “你師父是誰?”

  “魔中之魔!”

  “什麼,你娃儿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

  “快說出你的來意?”

  韓尚志心內電閃似一轉,他想起“失魂人”曾兩度傳言自己,訪“鬼堡”,道身世,這到底為什麼?他測不出揣,如果要說,現在可以道出,但,心念几轉之后,他終于決定不說,當然,他想到向血海仇人道身世,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何況,對方是宇內第一魔尊,那后果豈能想像,于是,冷冰冰的道:“家師四十年來,無一刻忘懷昔年一敗之辰!”

  “哈哈哈哈,比武較技,總有勝敗,何辰之有,老夫贏他乃是憑真功實力;他倒是個有心人,哈哈哈哈:怎麼樣?他不來難道要老夫移槽就教?”

  “家師不會來了!”

  “為什麼?”

  “他命在旦夕……”

  “什麼?他命在旦夕?”

  “不錯,但為了這一口氣,他還有几天的時間,等待在下覆命!”

  那陰森的聲音,更加低沉了,簡直不像是發自活人的口,幽幽的道:“老夫聽不懂你的意思?”

  “家師等待在下回覆,四十年后,孰強孰弱!”

  “此話怎講?”

  “在下代他踐四十年前的舊約,向堡主印證一下……”

  “什麼?由你代他踐約?”

  “不錯?”

  “向老夫挑戰?”

  “一點不錯!”

  “哈哈哈哈……”

  笑聲如狂波怒濤,滾滾而來,令人心悸神搖,耳膜如割,笑聲中充滿了不屑,輕蔑,狂妄的意味!

  笑聲愈來愈高亢,韓尚志氣血隨著對方的笑聲,不停的起付,浮動,漸至翻涌如潮,心中立感不妙,疾運功抵敵,無我無相,把笑聲據于聽覺之外……

  待到笑聲停歇,他額際鼻端,已是汗珠累累了,他意識到對方的功力,深不可測。

  “鬼堡主人”的話聲,又告傳來,聲音中微帶駭異的道:“娃儿,想不到你能接得下老夫的‘混元一笑’!”

  韓尚志不由大感駭然,對方分明在原地未動,怎會知道自己在笑聲中一無所傷難道他具有傳說中的“天眼通”不成?心雖震駭,口中卻平靜的道:“在下倒不識得什麼‘混元一笑’,不過堡主因何事而發笑?”

  “魔中之魔竟然要你這后生小于來代踐約,真是異想天開,當然好笑……”

  韓尚志聞言之下,不禁怒意橫生,冷笑一聲道:“堡主這話,是否太過狂妄了些?”

  “狂妄?你說老夫狂妄!哈哈哈哈!娃儿,你的膽氣令老夫折服,同時看在‘魔中之魔’的面上,你與老夫立即離開,老夫為你一破數十年的禁例!”

  韓尚志傲然道:“不敢當堡主破例!”

  “噶!你待怎樣?”

  “師命難違!……”

  “你真要向老夫挑戰?”

  “在下乃為此而來!”

  “嘿嘿嘿嘿,你太不自量了?”

  “那是在下的事!”

  “黃口儒子,你不配和老夫交手!”

  韓尚志傲性大發,怒聲道:“堡主要毀約?”

  “什麼毀約?”

  “那為什麼不接受挑戰?”

  “挑戰?嘿嘿嘿嘿!如果‘魔中之魔’親自登門,老夫或可考慮……”

  “在下代表家師而來、與他本人來何異?”

  “少廢話,立即離開,乘老夫尚未改變主意之前,否則

  “否則怎樣?”

  “你將悔恨終生!”

  韓尚志此際怒滿胸懷,已渾忘利害,抗聲道:“辦不到!”

  “辦不到!哈哈哈哈,老夫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對老夫如此說話:“

  韓尚志語含得意的道:“也許尚不止此……”

  “小子,你真的不知死活?”

  “尊駕是否不敢接受挑戰?”

  “嘿嘿嘿嘿,你不配!”

  “配不不配,堡主何妨—試?”

  “小子,來吧!老夫等著你!”

  韓尚志輕哼了一聲,舉步便朝里淌去,拱道之內,響起空洞的足步回音,像是几個同時舉步。

  走完拱道,眼前是兩排石屋,全用石板砌成,石屋沒有窗戶,只有—道黑黝黝蝕的鐵門,嚴密關閉,石屋來峙之中,形,成了一道窄巷,目光只能看到窄巷轉彎之處。

  石屋上被苔蘚藤蘿布滿,到處蛛網層封。

  地面也是石板舖成,大部份被蔓遮沒。

  霉濕腐壞之氣,令人觸鼻欲嘔。

  此刻,日正當中,但堡內陰沉沉如鬼域。

  韓尚志一顆心忐忑不已,他不知道“鬼堡主人”究竟在何處,對方要自己進去,是否別有用心?

  死寂,統治著全堡!

  韓尚志覺得自己似來到一座古墓之中,沒有半絲生人的氣息。

  突然——

  眼前人影—晃!

  韓尚志機警的止步,日光轉處,登時汗毛逆立,頭皮發炸,下意識的退了兩步,作勢戒備,只見一個披頭散發,面目不辨的怪物,向自己緩緩移來。

  這到底是人、還是鬼?

  是人,他聽出他沉重的腳步聲。

  “止步!”

  那怪人恍若未聞,仍步步移來!

  韓尚志心念一動,莫非這怪人就是……

  心念及此,頓感—陣緊張,沉聲道:“尊駕就是鬼堡主人?”

  怪人不答,前欺如故!

  韓尚志功凝雙掌,微微上提,准備出手一擊,再次喝問道:“你是誰?”聲如霹雷乍驚。

  怪人對韓尚志的斥喝,—如未覺,已欺到身前八尺之地。

  韓尚志怒憤交加,雙掌電閃拍出,這一擊之勢,快逾電閃!

  怪人一晃身,就此划了一個半孤,巧極的避過這一擊,這閃避之勢,表示出這半人半鬼的怪人,身懷駭人功力,韓尚志為之咋舌不已。

  怪人用手拂開蒙面亂發,兩粒寒星也似的目芒朝,韓尚志瞟了一眼,然后哇哇怪叫而去,那聲音既不是笑,也不是叫,聽之令人毛骨驚然。

  韓尚志呆呆地望著怪人身影,從一間石屋之后消失,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

  尤其,怪人看他那一眼,眼光中流露的冷酷,陰沉,使他久久仍心悸不已。

  半晌,才重行舉步,向那石屋夾峙的巷道走去。

  前行不到八步,兩條黑影,從兩側電閃扑出,勁風拂体如割。

  韓尚志陡吃一驚,揚掌劈出兩道如山勁氣,左右分迎。

  隆然巨響聲中,那兩條黑影窒得一窒,韓尚志登時亡魂大冒,他看出這兩條突襲自己的黑影,竟然是兩個巨口撩牙的惡鬼。

  這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兩個惡鬼一窒之后,前扑如故,鬼爪如幻,連扣帶點,,罩身而至;

  韓尚志駭凜之余,施出“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式,封住門戶……”

  兩個惡鬼,原式不變,不理韓尚志的門戶封得如何嚴密,雙雙扑到。

  “砰!砰!”兩聲暴響,韓尚志只感骨痛如折,對方竟然身堅似鐵,掌指無功,門戶被突破,不由肝膽皆炸,本能的飄身后退三尺,毫發之差,四只鬼爪,同時抓空。

  心念未轉,二惡鬼互換了一個位置,再度攻到。

  出手之快,攻勢之奇,武林罕有其匹。

  錯非是韓尚志,如果換了任何一個武林高手,決難躲過二鬼的第一次攻擊。

  韓尚志身形未穩,二鬼又告扑到,急切中雙掌以十成勁,左右平推,身軀一震之下,二惡鬼竟然被韓尚志竟然被韓尚志的雙掌隔空一尺抵住,四只鬼爪虛空上揚,作博之勢,但卻不言不動。

  雙方成僵持之局。

  韓尚志被這怪現象驚得冷汗涔涔,正待變勢,但收掌之間,二鬼乘虛是緊壓過來,鬼爪一晃,韓尚志疾運勁雙掌,硬行抵住。

  二鬼迫進之勢,重逾千鈞。

  韓尚志一面運動抵住對方,一面用眼打量……這一近身仔細打量之下,竟然被他看出蹊蹺,兩個猙獰惡鬼,原來是一對鐵鑄的假鬼,難怪如兩座小山般擠壓過來,不知變勢!

  情況既明,膽氣頓豪,但,二鬼迫壓之勢,卻愈來愈熱。

  就在此刻——

  “鬼堡主人”的笑聲,忽告傳來:

  “哈哈哈哈,小子,看你能撐持得了几時,老夫破例給你最一次機會,你乖乖退出堡外,告訴你那師父,‘鬼堡主人’健朗如昔……”

  “好意心領!”

  “你今生不打算出堡了?”

  韓尚志冷笑數聲道:“那倒未見得,在下未完成師命之前,決不退身!”

  “如此你那師父將來九泉之下,也不會怪老夫無情了!”

  韓尚志一聽對方提到自己的師父,想起輸功授藝之德,和師父在短促的生命余日中,對這件心願的迫切期待,登時豪性大投,驀集畢身功力于雙掌,“魔魔掌法”中的震字訣,在腦內—閃。

  暴喝聲中,掌勁猛吐。

  “魔魔掌法”玄奧精深,再加以韓尚志兩次遇合,本身已具二百年功力,這一全力施為,其勢豈同小可。

  “隆!隆!”兩聲巨響,大有地動山搖之一勢,一對鐵鑄的惡鬼,控制的機關被震壞,向兩側平飛出去,激起一溜火花.石屑飛舞之中,有兩間石屋的牆,被撞坍崩落……

  “轟隆!”聲中,挾著兩聲凄絕人環的慘嗥。

  韓尚志不由心中巨震,這石屋之內,竟然關得有人?

  這目光所及的兩列石屋,鐵門深鎖,難道每—門都關得有人,這些被關的是歷次探“鬼堡”失蹤的武林好手?還是“鬼堡”所屬的下手下人?

  “嘿嘿嘿嘿!小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看樣子你較之當年的‘魔中之魔’還要勝上一籌,

  竟然能震毀本堡的護堡金剛,不過,你還是……”

  “怎麼樣?”

  “談不上向老夫挑戰!”

  韓尚志恨得牙癢癢的道:“尊架憑几句大話,一點破銅爛鐵,難道就會使在下服輸而退?”

  “哈哈哈哈,退,你沒有機會了,這些石屋,有一間將永遠屬于你!”

  韓尚志心念—轉,我直搗你的龜巢,看你是否還龜縮不出:—晃身形朝巷道奔入,數轉之后.但見石屋錯綜排列,大小巷道縱橫,奔了盞荼時間,仍是在石屋林中兜圈子,心中頓悟,這石屋定是按奇門陣式排列。

  一聳身,上了—間石屋之頂.展目望處,宛,若冷水澆頭。

  只見石屋連綿,無窮無盡,堡牆已不復見,連那奔騰的江流聲,也不再聞。

  他知道自己已陷身陣中!

  盲目奔馳的結果,是枉耗氣力。躍下屋面,仍是那原來的巷道。

  韓尚志氣得七竅冒煙,厲聲道:“黨堂鬼堡之主,竟然是仗著這些鬼門道陷人之輩!”

  “哈哈哈哈,小子,你狂吠沒有用,你那師父‘魔中之魔’沒有傳給你這一套是不是,哈哈哈哈……”

  那狂妄的笑聲,使韓尚志肝膽皆炸,氣沖肺腑!

  他估不到“鬼堡主人”竟然不肯現身接受挑戰,當然,這也大出“魔中之魔”意料之外,否則他定會告訴他講堡的秘訣。

  韓尚志像—頭迷霧中的蒼鷹,盲目的沖撞,飛旋,但,他無法脫出這石屋布成的陣勢。

  一個奇怪的念頭,從他心中升起,這座“鬼堡”充其量不過數十丈方圓,何不毀去這些石屋,陣式豈非自破。

  心念之中,功凝雙掌,就向迎面的一幢石屋劈去。

  掌勢劈出,猶如對空發掌,竟然毫無反應。

  韓尚志這一駭非同小可,這陣式確實玄妙,虛虛實實,令人莫測。他縱身上前,用手觸模那石屋,冰涼冷硬,—點不假,但何以掌力擊出會無反應呢!

  他第二次准備貼近石屋的牆壁發掌,雙掌前推,勁力尚未吐出……

  突然一

  一只手掌,已搭上了他的肩背!

  韓尚志全身陡然—震,正待……

  “別動!”

  聲音冰寒陰冷,令人不寒而栗,他聽出這是“鬼堡主人”的聲音。

  “尊駕意欲何為?”

  “你服不服?”

  “服?哈哈哈哈,就憑這些見不得人的鬼門道?”

  “你不服?”

  “不服!”

  “小子,你是老夫生平所遇第一狂傲的人,你如何才肯服,這是本堡規例,凡闖堡而終生囚人石屋的人,都需要親口承認心服口服!”

  韓尚志大感奇怪,這是什麼規例,當下脫口道:“這些石屋中所囚的人,都是闖堡的武林正義之士?”

  “不錯,但應改稱他們為狂傲無知之徒!”

  “他們都對尊駕心服口服,自願終生監禁?”

  “當然!”

  “可是在下卻不服?”

  “這可由不得你!”

  韓尚志怒聲道:“難道尊駕就以這種手段要脅兩個字!”

  “那尊駕現在的舉動,應作何解釋?”

  “老夫在問明几句話之后,會給你一個公平機會!”

  “請問!”

  “你確實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

  “報上名號?”

  “病神!”

  “什麼,病神?”

  “不錯!”“老夫需要知道你真名實姓?”

  韓尚志心頭電轉,“失魂人”一再要自己訪鬼堡,道身世,為什麼?自己是否就此報出身世?不!現在不是時候,目前是代師父踐約,下次,正式索仇之時,不但報出身世,同時要以真面目索仇!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在下沒有名姓,以‘病神’為號!”

  “嘿嘿嘿嘿,老夫不勉強你,你今年几歲?”

  “這個也沒有告訴尊駕的必要!”

  “好倔強的小子,現在轉過身來!”

  韓尚志只感肩頭一松,那手掌已然移去,是.疾回過身來,一丈之外,一個面蒙青巾,身著青袍的怪人,巍無而立。

  右掌,瑩白如玉,左掌,漆黑似墨。

  韓尚志登時血脈賁張,他認出這正是曾經一掌把自己擊成重傷的“血骷髏”,雖然,那只是忽忽一瞥,但他不會忘記。

  仇恨之火,在胸中熊熊燃燒,他几乎忍不住要報名索仇,但,他終于壓制住了,目前還不是時候,他必須先完成師父交代的事。

  如果他不使用師父“魔中之魔”所傳的神功,單憑得自“靈龜上人”的招式,万万不是對方的敵手。

  輕率妄動,足以遺恨千古,他明白這個道理,如果報仇不成,反而喪生的話,他將何以對自己一害二百余口的慘死英魂于地下,還有師叔“毒龍手張霖”……

  韓、張兩家的死,除了知道凶手是“血骷髏”之外,還是一個極大的謎,這謎底,有極大可能與“血骷髏”有關。

  師叔“毒龍手張霖”自決之時,說是為了奉師令,叮囑自己不可尋仇,也不可收屍,為什麼?難道這是上一代的師門恩怨?

  可惜的是不知道父親的師門,否則,必有端倪可尋。

  忽然,他想到那神秘的“失魂人”對方似乎知道自己的一切,而且十分詳盡,于是,他在心里暗自決定,如能出“鬼堡”,第一件事便是找“失魂人”揭開這個謎:但“失魂人”神出鬼沒,而且是什麼形象也不知道,從何找起?

  他感到無邊的悵憫和煩燥。

  “鬼堡主人”悠悠的道:“小于,現在老夫給你一個極公平的機會!”

  韓尚志一斂心神,道:“決斗的機會?”

  “嘿嘿嘿嘿,談不上決斗,印證而已!”

  韓尚志冷笑一聲,道:“印證?”

  “哦,不錯!”

  “如何印證法?”

  “彼此互拆三招,勝則立即可以出堡……”

  “敗呢?”

  “在此與石屋為伍!”

  韓尚志心中一寒,道:“永無出堡之日?”

  “這不盡然,被禁的可以自行修練武功,到能足以與老夫互拆三招時,仍有出堡之日,不過,告訴你,數十年來,還不曾有人出過堡!”

  韓尚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顯示出對方的功力,已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

  “如果平手呢。”

  “一樣可以離開!”

  “如果在下乃是有為而來,志在決斗呢?”

  “鬼堡主人”似乎不虞韓尚志有此一問,怔了一怔道:“小子,你是有為而來?”

  韓尚志冷漠的道:“我這是比方,當然,說不定有這種情況出現!”

  “那得察其來意和動機!”

  韓尚志暗自點了點頭,心想,這一天不會太遠的,當下沉聲道:“是否現在開始?”

  “鬼堡主人”將頭微點道:“小子,老夫數二年來,第一次為你破例!”

  韓尚志惑然不解道:“為在下破例?”

  “昭!”

  “堡主破了什麼例?”

  “第一、你不肯報出真名實姓與年齡,老夫放棄追究下文,這豈不是……”

  “在下號,病神’,‘魔中之魔’的傳人,這僅夠了!”

  “還有……”

  “還有?”

  “你戴著人皮面具,但老夫也不打算揭開你的面目,反正這無關宏旨!”

  韓尚志駭然退了三個大步,這是繼“不老先生”之后,第二個看出自己戴人皮面具的人,自己戴人皮面具,連師父“魔中之魔”都不會看出,而對方只一照面,便能點破,單憑這眼力,就足以使人震驚了。

  “鬼堡主人”沉聲道:“小子,現在由你發招:“

  韓尚志心神—凜,頓形緊張起來,如果三招不敵的話,后果就難說了,白己將被囚人石屋,頓形緊張起來,如果三招不敵的話,后果就難說了,自己將被囚人石屋,報仇無望,師父“魔中之魔”在十天之期一到,將含恨以終……

  師命,血仇,使他豪雄之氣大發,立即把畢生力凝聚雙掌!

  他將以“魔魔掌法”之中最具威力的功招,全力一擊……

  陰森的氣氛中,混入了令人窒息的緊張況味。

  這對拆的三招,將是驚神泣鬼的三個回合,武林中罕聞睹的搏擊。

  “在下有禮了!”

  暴喝聲中,韓尚志一招“魔掌降龍”煥然出手,勁道之強,招式之奇,無與倫比。

  “鬼堡主人”雙掌一划,奇幻無比的化開韓尚志駭人至極的一擊,韓尚志心頭大駭,心念未轉,一寒一熱,兩股勁流,如剪而,至,暗勁如山。

  韓尚志雙掌倏收乍放,交叉揮出!

  “轟!”然暴噴聲中,但覺氣翻血涌,蹬蹬蹬退了五個大步。

  “小子,這一個回合你輸了!”

  韓尚志“恩!”了一聲,欺身上步,最凌厲的一招“魔王叩關”,電閃出手。

  “魔王叩關”是“魔魔掌法”三絕招之中的最后一招,施展之際,大有風云失色,泣鬼驚神之威。

  “鬼堡主人”脫口攢了一聲:“不錯!”

  身形不退反進,雙掌疾揮而出。

  “砰!”

  韓尚志一掌著著實實的劈正對方前胸,但覺如劈在一堵鋼牆之上,掌痛如折,心方一驚,一股令人咋舌的潛勁,立時反震回來,登時如遭雷亟,逆血几乎奪口而出,悶哼聲中,踉踉嗆嗆倒退八尺之多,几乎當場栽倒。

  同一時間,“鬼堡主人”右手中指,指正韓尚志胸前死穴之一的“中堂穴”,如影附形,跟著他后退之勢,前進八尺,手指始終保持三寸距離。

  韓尚志全身起了一陣痙攣,腦內嗡嗡作響。

  “鬼堡主人”冷冰冰的道:“這一招你又輸了!”說完收回手指,退到一丈之處。

  當然,如果這是一場決斗的話,韓尚志早已橫屍當場。

  以“鬼堡主人”的功力而論,手指無須點實,只消稍一吐勁,韓尚志就算完了。

  “鬼堡主人”再次發話道:“小子,能夠擊中老夫的,也算你是第一人,雖然你敗了,但老夫破例算它是和局吧。”

  韓尚志心里比死還要難受万分,絕望,從心底升起。

  但,他仍倔強的道:“勝則勝,敗則敗,這大可不必!”

  “哼!現在最后一招,你還有三分之一的機會!”

  韓尚志想起師父“魔中之魔”苦參了四十年歲月,而練成的絕世神功“洞金指”,精神為之一振。

  “洞金指”無堅不摧,五丈之內,洞金裂石。

  他想,自己如果出其不意的在招式中,施出“洞金指”,任你“血骷髏”身堅似鐵,恐怕也難逃一指之厄,但,他又想到大丈夫做事為人,光明正大,豈可暗算別人,同時“血骷髏”的表現,並無乖折之處,當下以尊重的聲口道:“堡主仗以護身的是‘金剛神功’?”

  “不錯!”

  “在下要施展一種指功,堡主留神?”

  “哈哈哈哈!什麼樣的指功,你說?”

  “洞金指。”

  “鬼堡主人血骷髏”身軀一震,語音微帶驚愕的道:“你說洞金指?”

  “不錯!”

  “哈哈哈哈,想不到四十年后‘魔中之魔’竟然練成了這種武林久已失傳的絕世指功,實出老夫意料之外,好好好,老夫就接你的‘洞金指’試試看!”

  “堡主小心了?”

  “施展吧!”

  韓尚志右手微揚,一縷銳利指風,電射而出,直襲對方前方,撕空有聲。

  “鬼堡主人”竟然不閃不避……”

  “克!”一聲脆響,“鬼堡主人”身形一晃,退了一個大步,口里輕哼了一聲。

  韓尚志透身冰涼,“洞金指”竟然擊不倒對方。

  “鬼堡主人”久久之后才哈哈一笑道:“小子,這一個回合,算你勝了!”

  “可是堡主既不閃避,也不還手?”

  “不錯,但這一指几乎震散老夫護身神功,放眼武林天下,除你小子之外,恐再無人辦到,所以算你勝了!”

  韓尚志心中卻難過万分,這那里能算是勝呢?如果以實情回報師父……不過,差堪慶幸的是,對方既然承認第三上回合,算自己勝,那自己還有出堡的希望,能出堡就不會喪失索仇的機會。

  就在此刻——

  右側的鐵門,發出“鏘!”的一聲暴響,在鬼域虛噓的現場聽來,使人不禁有心悸神搖之感,接著是一陣令人毛骨驚然的狂笑。

  韓尚志駭然不已的望著那扇銹痕斑剝的鐵門,不知這發笑聲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鬼堡主人”緩緩轉過向身去,沉聲對著那間石屋發話道:“娃儿,聽口聲你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想不到堂堂鬼堡之主,竟然會向你認輸,哈哈哈哈!這真是數十年來的奇聞!”

  韓尚民愕然不已,脫口道:“你是誰?”

  石屋內的人還未答話,“鬼堡主人”已冷笑數聲道:“姓高的,你已違背本堡禁例,擅自與生人通話,就廢去武功!”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動,原來這被囚的人姓高,這是什麼規據,為了說一句話,就要廢去武功,武林人可殺不可辱,這未免太殘忍了!

  只聽石屋內的那人,厲聲道:“血骷髏,我高士奇被你囚禁十八年,難……”

  韓尚志全身一震,如中電擊,連退了三個大步,脫口叫道:“高士奇,高士……你是‘陽煞高士奇’?”

  “哈哈哈哈,不錯,娃儿,你說對了,我正是‘陰陽雙煞’之一的‘陽煞高士奇’,真想不到,武林中還傳揚著我的名號!”韓尚志心頭立刻涌起,“陰煞莫秀英”因丈夫離奇失蹤,而遷怒所有的武林人,每年屠殺一百人的慘酷事件,同時,他也想起與“陰煞莫秀英”之約,如果能探到“陽煞高士奇”的下落,就可以贏得另一半“佛手寶笈”!

  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工夫,“陽煞”竟然被囚在“鬼堡”之中。

  他登時激動得全身發顫,不知那“佛手寶笈”的左手,是否仍在他身上,當下忍不住再次大聲叫道:“高前輩,尊夫人

  “鬼堡主人”暴喝一聲:“住口!”

  聲如霹歷乍驚,四周立起—陣震耳欲龍的回聲。

  —陣“嘎!嘎!”之聲過后,石屋之內,不再有“陽煞”的聲音傳出,顯然,已另外有人發動了石屋內的機關!

  韓尚志倏地回身向“鬼堡主人”道:“堡主把他怎樣丁?”

  鬼堡主人,陰側側的道:“小子,你是在白掘墳墓!”

  韓尚志心中一震道:“堡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已喪失了出堡的資格!”

  “為什麼?”

  “本堡之秘,不許泄出江湖!”

  韓尚志登時怒火中燒,冷哼了一聲道:“堡主准備如何對付在下?”

  “鬼堡主人”一字一頓的道:“散去你的武功,終生囚禁。”

  韓尚志眼中立射怨毒的光芒,如果對方真要廢去他的武功,他准備拼死一戰,當下向前挪了挪身子,恨恨的道:“堡主已經決定如何對付在下了!”

  “老夫言出如山,決不更改!”

  “那我告訴你,你辦不到?”

  “鬼堡主人,沒有辦不到的事!”

  韓尚志一咬牙,把全部真力,提到極限,准備全務而搏……

  “小子,難道你想反抗?”

  “不錯,在我三寸氣未斷之前!”

  “你認為你有機會?”

  “在下不願任人宰割!”

  “那你無妨試試看!”

  “鬼堡主人”看字方落,雙掌互相一搓揉,然后向外—亮,一股怪異的勁流,礬然而出。

  韓尚志在對方亮掌之際,雙掌疾劈而出……

  焉知掌風接觸對方那股輕苦無物的怪異勁流,竟然如雪花見火,消逝無蹤,登時亡魂大冒,立即改掌為指,要想以“洞金指”神功,閃擊對方……

  運勁之下,真氣竟然無法提聚!

  “鬼堡主人”雙掌掌心外向,怪異的勁流,不斷逼出。

  韓尚志驚魂出竅,暗道—聲完了,這是什麼怪功夫,競然使人真力不牟提聚,他—次,二次,連續八次,真氣仍然渙散如故。

  他虛弱的垂下了手。

  陡然,腦中浮現一絲靈光,這種怪功力,他曾經見識過,不久以前,他確實遭遇過,他在想,想!想!

  想起了,“連環套”中,“天齊教”總壇所在之地,“天齊教”少教主,曾施用過這種怪武功,使自己在剎那之間,散去真氣,但那只是瞬間的事,自己隨即回復如初,那時,自己的功力,僅有現在的一半,由此可見“天齊教”少教主對這怪功僅得毛皮,而“鬼堡主人”卻已得其神髓。

  為什麼“天齊教”少教主也會這種怪功?

  莫非該教與“鬼堡”有所淵源?

  另一個慘痛的回憶,又涌心頭———

  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在對他下毒手之前,曾實受他一掌而無損,莫非那就是“鬼堡主人”金剛神功”?

  從這兩點跡明看來,“天齊教”似與“鬼堡”有所淵源……

  當下不由激動的脫口道:“天齊教與‘鬼堡’是什麼關系?”

  “什麼,天齊教?”

  “不錯,當今武林第一派,勢力凌駕各幫派之上!”

  “老夫從來未聽說過什麼天齊教!”

  韓尚志不由一怔,隨即冷笑數聲道:“天齊教在江湖中婦孺皆知,你這話是欺人之談!”

  “胡說,老夫豈是胡言亂語之輩,你小子無中生有,亂語一通,以為可以覓機脫身,告訴你,那是妄想!”

  “鬼堡主人”外亮的雙掌,左右中指一屈一伸,兩縷指風電射而出。

  韓尚志在真力渙散之下,根本無從閃避封攔,只覺身上一麻,已有六處穴道,被同時點中,真力在剎那之間,全部散盡。

  懾人狂笑聲中,“鬼堡主人”一晃而杳,像幽靈似的消失。

  韓尚志宛如失足万丈高岩,魂散魂飛,身軀似乎已不屬于自己,在虛無漂渺之間沉落,沉落……

  “鬼堡主人”在彈指之間,散去了人近二百年的修為內力。

  他呆若木雞,身形搖搖欲倒。

  功力被廢,一切希望.思、怨、情、仇,也隨之幻滅。

  兩滴英雄之淚,掛下他了的面龐。

  久久之后,他才嘶聲叫道:“血骷髏,你的末日不會太遠的!”

  他發覺他的聲音,竟然是那樣微弱,最多傳出十丈遠。

  就在此刻——

  身后突地傳來一縷異聲,韓尚志木然的回過身來,一看,不由毛骨依然,自己剛進堡時,所見的那披頭散發,口發怪聲的半人半鬼怪物,站在距自己不及三步之外。

  那雙使人終生難忘的冷酷、陰沉的眼睛,從亂發之中,透射到自己臉上。

  他不自禁的又打了一個冷顫?這怪人眼中所表現的,絲毫沒有人的意味。

  怪人熟視了韓尚志半響,轉過身去,走到側面原來囚禁“陽煞高士奇”的那問石屋,打開鐵鎖,厚重的鐵門,推開了一半,然后向韓尚志一招手、朝門內一指。

  韓尚志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將成為“鬼堡”囚徒,而月.是永遠的。

  —時恨火沖天,想不到自己競然毀在血海仇人之手,恨不得先劈了這怪人。毀了石屋,然后找“血骷髏”一決生死,但他明白,他永遠辦不到,他的功力已散。

  怪人第二次打出手勢,要韓尚志入屋。

  韓尚志鋼牙咬碎,目眥欲裂,全身簌簌而抖。

  絕望地仰首灰蒙蒙的上空,喃喃自語道:“想不到我就這樣被毀,血仇未復,師命末全,死亦難以瞑目……”

  話聲未完,身形一個跟路,臂一緊,雙足離地而起,他已被那怪人提小雞似的提到鐵門之前,一擲……

  “砰!”的一聲,全身骨痛如折,他被重重的摔入石屋之中。

  “格:格!”之聲起處,鐵門隨著闔上。

  屋中頓時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陣陣陰寒卑濕之氣,觸体如刺。

  他靜靜地躺在那冷硬的石板上,腦內一片空白!

  這剎那之間,他沒有思想,沒有任何意念存在,他像死了一樣!

  時間,在這石屋之中失去了他應有的意義!

  當他的眼睛習慣了黑暗,而能微微辦物之時,他的神志才慢慢的回復過來,首先,他看出這石屋長寬約三文,室中四懼是石板,空無一物。

  顯然,“陽煞高真士奇”已被移住別處,命運如何,不得而知,而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了這石屋之囚。

  “陽煞”被囚了十八年,但他的功力未失,仍然一絲希望,脫出生天,自己呢?連半線渺茫的希望都沒有,生命的光輝,將就此結束。

  他坐起身來。回首前塵,不由心痛如絞———

  一家二百余口慘遭橫死的血仇,已永元報雪之日。

  師叔“毒龍手張霖”一家,也遭了同一命運,同樣的,死者將含冤九泉。

  師父“魔中之魔”在十日期到不見自己回轉,那臨死的悲憤,不堪想象,四十年的指望,歸于泡影,死何時安息!

  “失魂人”,“有心人”,對自己的恩德,也無從報答了!

  拜弟東方慧,一心以為自己已死、立碑留石,不久的將來,他必然會一死全義,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他几乎要發狂了,他集天下不忠不孝不義之罪于一身!

  這些,死,並不能解脫!

  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將何以自處?”這問題占據了他全部的思想。

  苟延殘喘的活下去,直到生命自然結束?

  自己結束這充滿罪疚的生命?

  他沒有任何脫身的打算,因為他功力已廢,即使功力全在,要想脫出“鬼堡主人”之手,也是白日作夢。單只奇幻的石屋陣勢,就足以使他逃生絕望。

  絕望,像一柄利劍,不斷地刺戳著他的心。

  死的意念,也愈來愈濃……

  突然——一

  韓尚志的手指,觸及一樣東西,他下意識的揀起一看,是一個小布包,人手十分沉重,解開布片,一看,赫然是一只銅鑄的手掌。

  他喜極欲狂,喃喃的念道:“佛手寶笈!佛手寶笈,佛手

  毫無疑義,這必是“陽煞高士奇”被移走時掉落的。

  雙笈合壁,可以參修“須彌神功”,此功練成,何愁“血骷髏”功力通天!

  但當他想到自己功力全散,脫身無望之時,又若冷水澆頭,直涼到腳心“佛手寶笈”到手又有何用,還不是等于廢物!

  “鏘!”手一松,那只武林奇珍異寶的烏銅手掌,重行落回石地之上。

  全部思念,仍為死所籠罩。

  他不願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那只有死。

  正當他厲念俱灰,准備一死之際——

  “鏗!鏗!”是手指彈擊鐵門的聲音。

  韓尚志連頭都不曾抬:

  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候告傳入耳鼓:

  “病神!病神!”

  韓尚志霍然而震,這女子是誰,怎會出現“鬼堡”之中,而知道自己被囚之處。

  “病神!”

  第二次聲音再起。

  韓尚志趨近鐵門,忍不住脫口問道:“你是誰?”

  “我?你是否‘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

  “不錯!”

  “閣下是否尚記得曾從四個天南‘幻魔宮’青衣侍沖手下,救過一個女子?”

  韓尚志略一思索之后,道:“不錯,有這回事!”

  “我就是那女子!”

  “你?……”

  “未亡人!”

  “哦,姑娘就是那‘未亡人’,在下記得!”一頓之后,惑然道:“姑娘怎麼人來到此間,而知道在下被囚?”

  “這個,你不必問!”

  “姑娘是堡中人?”

  “不要多問,你聽說過投桃報李的故事沒有?”

  “怎麼樣?莫非姑娘……”

  “君投我以桃,我報之以李。我救你出堡!”

  韓尚志全身一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姑娘要救在下出堡?”

  “不錯,你稍待片刻,我到石屋中來!”

  說完聲音頓杏。

  韓尚志激動得如歷夢境,喃喃的道:“奇跡,這是奇跡,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跡!”

  心念數轉之后,暗道:“不對,這‘未亡人’必是堡中之人無疑,否則以她的功力,絕對不能在堡中來去自如,只不知她與‘血骷髏’是什麼關系?她既是‘鬼堡’中人,何以功力未見出奇呢?令人費解!”

  “嘎!嘎!”之聲響處,一面的石壁緩緩移開,露出一道小門。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緊緊地注視著那小門。

  一個婷婷倩影,柵柵入室而來,一點不錯,她正是“未亡人”。

  韓尚志心里突然涌起一片思潮,自付,目前自己功力全散。即使真的讓“未亡人”救出堡外,師命未全,有何面目見恩師“魔中之魔”,同時,自己新結仇怨不少,無論以本來面目,或是“病神”面目出現,別人決不會放過自己,何必多此一舉,去承受“未亡人”之恩。

  心念之中,冷冷的向“未亡人”道:“姑娘要救在下出堡?”

  “不錯,我是冒險而為,以報閣下上次援手之德!”

  “盛情心領,姑娘用不著冒這個險!”

  “未亡人”大感愕然,訝異的道:“你願意把生命埋葬在這里?”

  “在下功力已失,形同廢人,此生已矣!”

  “哦,這個……我告訴你,你的功力仍在,只是被點了穴道,經脈錯亂,所以真力不能提聚……”

  韓尚志求生之念頓生,他還沒有完全絕望,激動的道:“姑娘說的是真的話?”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這是什麼手法?”

  “‘鬼堡’不傳之秘。”

  “姑娘能解?”

  “能,但我不能替你解穴,我私自放你,已是冒生命之險,如果再替你解,必死無疑,這是鐵的堡規!”

  韓尚志沉聲道:“姑娘是堡中人?”

  “不錯!”

  “與堡主是什麼關系?”

  “這個歉難奉告!”

  “在下必須知道!”

  “未亡人”面現難色,猶豫了半晌,搖了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心中付道,看樣子她與“血骷髏”關系一定非比尋常,“血骷髏”與自己仇深似海,豈能受她恩惠,但,一絲恢復功力的希望,在鼓厲他離開這鬼域。

  親仇!

  師恩!

  其他的恩怨!

  一切又告在心頭復活,忍不住又問道:“在下被點穴道,武林之中是否無人能解?”

  “這很難說,武林之大,無奇不有,那就要看閣下的機緣了!”

  韓尚志默然點了點頭,心里付道:師父“魔中之魔”熟知“血骷髏”的武功,也許他能解,還有“失魂人”,“不老先生”,都是極端神秘而功高莫測的人,也許……

  “未亡人”接著又道:“閣下出堡之后,對堡內所見所聞,請勿向江湖中透露。”

  “這一點在下可以辦得到,不過有兩件事先奉聞!”

  “請講?”

  “第一,我與‘陰煞莫秀英’有約,尋覓‘陽煞高士奇’的下落,為了不使‘陰煞’再屠殺武林人物,在下將據實告知她‘陽煞’的下落!”

  “這個,可以,‘陰煞’如尋上門來,不過使堡中多一名被囚的人而已!”

  “第二,在下有一天功力復原,要再闖‘鬼堡’……”

  “什麼,你要再來?”

  “不錯!”

  “為什麼?”

  “報仇!”

  “你與堡主有仇?”

  “是的,似海深仇,如果姑娘認為不該讓在下脫走,就請自便!”

  “未亡人”粉腮數變,最后幽幽的道:“好!閣下可算是武林中罕見的豪士,今天,我放你走,是為了報昔日援手之德,至于說以后閣下再向本堡尋仇,那又另當別論!”

  “姑娘不會后悔?”

  “沒有什麼可后悔的!”

  “如此,在下先行謝過:“

  “不必言謝,一還一,恩德兩消,現在我們該走了!”

  “如何走法?”

  “未亡人”突地伸指虛空彈向韓尚志……

  韓尚志心頭巨震,未及轉任何念頭,便已仰身載倒。

  韓尚志再度醒轉之際,但覺涼風拂面,濤聲盈耳,睜眼看處,銀河在天,星光照之下,黑黝黝的堡牆,橫旦眼前,原來已置身“鬼堡”之外。

  “閣下,立即離開!這是你失落的東西,帶好了!”

  說著,遞過一個布包,翩然而逝。

  韓尚志立起身來,暗道一聲慚愧,那布包之中包的是武林瑰寶“佛手寶笈”的一半,原為“陽煞”失落在石屋中之物,“未亡人”競誤以為是自己失落的,給帶了出來,這真是天假其便了,否則,如任其留棄“鬼堡”,自己的期望豈不完全落空。

  他把布包貼身藏好,然后,望了一眼如巨魔般的“鬼堡”,轉身離開。

  他功力盡散,只能像普通人一般一步一步的走!

  這像是一場離奇的噩夢,一日之間,他從武林頂尖高手,變成了一個平凡人。

  陰錯陽錯,他和東方慧再一次瀆面錯過。

  如果東方慧知道這“病神”就是她心目中認為已被“天齊教”殺害,而立誓要為他報仇殉情的志哥哥時,她會不顧一切替他解穴恢復功力。

  韓尚志如果知道“未亡人”就是拜弟東方慧的本身的話,他會吐露一切,那事情的發展,就要徹底的改觀了。

  可惜,造物主的安排,使這一雙璧人各歧途。

  韓尚志艱難万狀的越過那假石梁,上了灘岸,膜隴之中、他看到與拜弟小叫化東方慧結拜的那方巨石,不由黯然良之。

  然后,他踏上官道,蹣跚而行。

  心里第一個意念,是如何設法,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師父所居的地穴,他必須要在十日之期未滿之前趕到,師父曾說,還有要事交代。

  這時,距官道不遠的隱秘之處,正有著數雙駭異的目光,在監視著韓尚志。

  他們,親眼看見他進堡,現在又看見他出堡。

  雖然。韓尚志的遲滯的腳步,使他們大惑不解,不知他在弄什麼玄虛,但,誰也不敢輕捋虎須,“病神”出神入化的身手,已傳遍了江湖。

  他們暗中尾隨著他、遠遠的,小心翼翼,不敢弄出絲毫音響,怕被他發覺。

  當然,他們做夢也估不到“病神”已是功力毫無的人。

  韓尚志當然是絕對無法發覺被人盯蹤。

  于是——

  消息立刻被那此守伺在“鬼堡”附近的武林高手,以最快的方式傳出去!

  “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進堡又出堡!

  于是——

  武林中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鬼堡”主人“血骷髏”,就是“魔中之魔”的化身,一而二,二而一,因為四十年前,“血骷髏”與“魔中之魔”從不同在一起出現過。

  于是——

  韓尚志立刻成了所有武林人物的獲取對象,尤其,會受過“血骷髏”與“魔中之魔”迫害的人,更欲得之而甘心。

  天亮了,旭日又升。

  韓尚志饑火中燒,疲累不堪,一夜的行程,他走出了不足六十里,他盤算著到近處的鎮市,飽餐一頓,然后,買一匹馬趕路。

  眼前,是一片疏林,從疏林透視,遠遠地,他發現了一座鎮集,不由精神一振,離開官道,向那鎮集走去。

  驀在此處——

  破空之聲,候告傳來。

  韓尚志心頭一震,本能的止住了腳步。

  三條人影,飛瀉而落,成品字形把韓尚志圍住。

  緊接著,刷!刷!之聲不絕,無數人影,從四方八面涌來,僧道俗俱全,內中還有丐幫人物,人數難以估計,總在數百人之多。

  韓尚志心膽俱寒,這些人分明沖著自己而來,目前,自己功力盡失,只有束手待斃一途,舉目掃向近身的三人,一個是須眉俱白的全真老道,細一辯認,赫然是曾一度向自己迫問師父下落的崆峒蛔三長老之首的“歸元子”,登時為之一窒,另一個赤面老和尚,靠后的一個,卻是一個鶴發雞皮的奇丑老太婆,手中拿著一根金光燦燦的拐杖。

  六只眼睛,偏電炬似的照著韓尚志。

  崆峒“歸元子”首先沉聲道:“小施主,我們又碰上了!”

  韓尚志自知難免,索性把心一橫,冷冷的道:“各位有何見教?”

  “歸元子”宣了一聲無量佛道:“這兩位一位是少林‘性空大師’,一位是燕山‘金杖姥姥’、還有,四下的武林同道,有一個共同的目的……”

  “什麼目的?”

  “希望知道令師‘魔中之魔的下落!”

  韓尚志暗道一聲完了,自己今天勢非橫屍此處不可!人,到了最危險,或許是絕對的絕望時,反而處之泰然,韓尚志目前,正是這種心境,當下傲然道:“如果在下不願奉告呢?”

  三人同時臉色一沉。

  少林“性空大師”冷哼了一聲道:“這恐怕由不得小施主2””燕山“金杖姥姥”手中金杖重重地朝下一頓,目射精光,厲聲道:“娃儿。據實回答老婆子几句問話……”

  韓尚志冷眼一掃“金杖姥姥”道:“那要看尊駕所問的是什麼話!”

  “哼!‘鬼堡’主人‘血骷髏’是否就是‘魔中之魔’的化身?”

  韓尚志不由一怔,道:“這話從何說起?”

  “你是‘魔中之魔’的傳人是真?”

  “當然,在下沒有否認!”

  “你是剛從‘鬼堡’之中出來的?”

  韓尚志心念一動,必是自己進出“鬼堡”,已落人江湖人的眼中,只是何以這短短的時間中,竟然會有這麼多武林人聚集、倒是令人費解,當下坦然道:“不錯!”

  “你怎能自由進出鬼堡?”

  “這不關尊駕的事吧?”

  “金杖姥姥”丑臉一變,白發一陣掀動,陰側側的道:“到底‘血骷髏’是不是‘魔中之魔’的化身?”

  “尊駕根據什麼要這樣問?”

  “憑你的身份和自由進出‘鬼堡’這兩點來判斷:“

  韓尚志武功雖失,傲性仍在,當下冷笑一聲道:“這話不嫌太過武斷?”

  “你不肯說?”

  “各位何不到‘鬼堡’一查?”

  這話說得三個武林不可一世的高手臉色大變,“性空和尚”接過去道:“會的,為了消彌武林劫運,天下武林同道當合力拜訪‘鬼堡’,不過小施主目前仍以說實話為佳。”

  “否則怎樣?”

  “今日所有在場的同道、恐怕不會放過小施主:“

  “連大師在內?”

  “阿彌陀佛,老納不得不然!”

  韓尚志正想說出“血骷髏”並非“魔中之魔”的化身,金杖姥姥”已忍不住暴聲斥道:“娃儿,講!”

  韓尚志早已橫定了心,眼前數以百計的武林高手,無論是“血骷髏”或“魔中之魔”,都是他們對付的對象,說與不說,本無差別,經過一喝,不由怒聲道:“無可奉告!”

  “金杖姥姥”對傳言中“病神”的功力,不無願忌,金杖一橫,道:“娃儿,你以為你那几手魔功,是天下無故的了?”

  韓尚志知道只要對方一出手,自己決難幸免,但,他毫無他途可循,除了束手待斃之外,一股悲憤怨毒的情緒,直沖腦門,他真估不到不死于“鬼堡”而喪生于群雄之手,當下咬牙道:“在下不慣受人威脅!”

  “金杖姥姥”怒喝一聲:“好個利口的小魔鬼子,老婆子先斃了你!”

  金光一閃,金杖獨掃而出……

  場中空氣在“金杖姥姥”出手之間,驟呈緊張。

  慘號聲中,韓尚志被一杖掃得飛瀉而出,口中血箭狂噴。

  場中的三人反而呆了。

  場外四周,響起了一片驚噫之聲。

  韓尚志“砰!”的摔落三丈之外,倒地寂然。

  他雖然功力全無。但僅是被“鬼堡主人”封住經脈,使真力無法提聚而已,二百年修為的潛功仍存体內,否則這一杖足以使他粉骨碎身。

  這情況出乎所有在場人意料之外,兩天前不可一世的“病神”,竟然當不起“金杖姥姥”的一擊。

  “性空大師”首先驚愕無限的道:“這是什麼回事?”

  崆峒“歸元子”,茫然的搖了搖頭,道:“貧道也無法索解,貧道與他初見之時,他分明身懷絕世武功!”

  “金杖姥姥”怪眼一翻道:“牛鼻子,你沒有認錯了人?”

  “歸元子”被這一聲牛鼻子叫得老臉一陣燒熱,汕汕的道:“他不是已經自己承認了嗎?”

  “但他分明武功全無,這作何解釋?”

  就在此刻,韓尚志竟然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所有在場高手,又是一陣鼓噪,“性空大師”長眉一蹩道:“若說他武功全無,方才這一杖足以使他骨斷肉靡、但他並沒有死。”

  “金杖姥姥”略事沉吟道:“不管如何,要明真相,還須從他口里去掏!”

  聲落,身形微晃,已到了韓尚志身前。

  韓尚志此刻恍恍忽忽,全身骨痛如折,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只失神的望著前方。

  “金杖姥姥”突地瞥見地上有一個黑忽忽的東西,順手揀起一看,赫然是—只烏銅鑄的手掌,掌心掌背,都雕著文字,細看之下,不由脫口驚呼道:“佛手寶笈!”

  原來韓尚志被一杖擊飛落地上。他聞聲之下,內心微感一震,但目前生命難保,何能顧及那東西,故眼都不會轉一下。

  崆峒“歸元子”和少林“性空大師”耳目伺等靈警,雙雙欺上前來,一看,“金杖姥姥”手中拿著的,真是喧器武林近百年的“佛手寶笈”,不由齊齊一怔。

  “歸元子”和“性空大師”都是修為有素的全真高僧、僅見了這武林稀世之寶,仍不免流露出一抹貪婪之色。

  突然——

  人群之中,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叫喚道:“佛手寶笈!這小魔鬼子何處得到這東西?”

  這一叫喚,登時掀起一陣狂瀾、四周的武林高手,峰涌入場。

  “金杖姥姥”急將“佛手寶笈”塞入懷中,彈身就向場外瀉去,兩個起落,已去了三十丈之多。

  暴喝一聲,響成一片,所有的武功高手,如飛蝗般的疾涌過去。

  “金杖姥姥”去勢如電,以她的身手,要脫身當非難事,正當她第三次站地再起之際,一道剛猛絕偷的勁風,罩身卷至,硬生生把她迫落地面。

  緊接著,一個矮東瓜似的,腫奇矮老頭,鬼魅般的出現服前。

  “金杖姥姥”一見來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駭然道:“地行仙,你意欲何為?”

  來人正是江湖中神出鬼沒,難纏難惹的“地行仙竺昆”,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也沒有人確切的知道他的功力究竟有多高。

  “地行仙”笑嘻嘻的道:“黃秋菊,異寶奇珍,見者有份,你難道想獨吞了不成?”

  就在這晃眼之間,在場的武林高手,已在四周布成了數重人牆。

  韓尚志反而被忽略了。

  “金仗姥姥黃秋菊”恨得牙癢癢的,怪眼一翻道:“地行仙,難道你想強取豪奪,告訴你我黃秋菊並非省油之燈,別人伯你‘地行仙’,我老婆子可不在乎。”

  “地行仙”矮東瓜般的臃腫軀体,前挪了几尺,眼睛眯成一條縫道:“豈敢!豈敢,不過今天在場的同道,都為了同一目的而來,你可不能見利忘義一走了之呀!……”

  四周立時起了一陣附和的聲浪。無數雙貪婪的目光,全集中在“金杖姥姥”的身上,“佛手寶笈”,武林人誰不垂涎三尺。

  “金杖姥姥”可有自知之明,有這矮子插上一腳,自己怕如意算盤就別想打了,心中把“地行仙”恨入骨体,手中金杖一擺道:“矮子,我老婆子領教你几手高招?”

  “地行仙”短而肥的衣袖連擺道:“老夫不是要與你打架,好男不與女斗,勝之不武……”

  “放屁!”

  金芒動處,金杖如万道金蛇,挾以雷霍万鈞之勢,向“地行仙”當頭罩落。

  “地行仙”一晃身,橫人如山杖影之中,暴喝一聲:“住手!”

  金光斂處,金杖的一端已被“地行仙”握在手中。

  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看得所有在場的武林高手,為之駭然變色,舉手投足之間,能制住不可一世的“金杖姥姥”,這種功力,確屬駭人聽聞。

  “金杖姥姥”丑臉扭曲成了一個怪形,目中盡是怨毒之光,白發根根倒立。

  “地行仙”一松手,“金杖姥姥”退了三步。

  事實非常顯明,這一場本來是對付“魔中之魔”傳人的盛會,將轉變為奪寶之爭,現在,算是已揭開了序幕。

  “地行仙”目光一掃在場群雄,哈哈一笑道:“今天各位同道的共同目的,乃是為了對付那小魔仔子,好從他身上追出老魔的下落,清算各門派以往的血債,不能因這意外之財而忘了初衷……”

  所有的人全點了點頭,但貪婪的目光,並沒有從“金杖姥姥”身上移去。

  “地行仙”話鋒略頓,又道:“目前,應該先辦正事,至于這意外之財,嘻嘻,在場的見者有份,可以留待以后解決,不過……”說到這里,轉向“金杖姥姥”道:“黃秋菊,我忠告你,如你想獨行其是,‘魔中之魔’或是‘血骷髏’第一個找上的便是你,你自信逃得了老命?”

  這話說得“金杖姥姥”打了一個寒噤,愕然無語。

  那邊——

  韓尚志呆立了片刻之后,神志略見清醒,強忍著痛楚,一步,一步,向樹林的另一端走去,求生是人的本能,他明知今天難逃此厄,但他仍要勉力一試。

  “地行仙”緊接著又道:“現在,各位還是先把那小子擒到手為上,別被他逃脫,也許方才他見人多勢眾,唯恐不敵,故施狡猾,假裝功力不濟,硬承一杖,別上他的大當……”

  群雄一陣鼓噪,方待……

  “金杖姥姥”突地厲叫道:“好呀,矮子,你竟然施展妙手空空,把‘佛手寶發’乘交手之機模去,還盡說冠冕堂皇的話

  這一吆喝,所有的目光,移到了“地行仙”身上。

  “地行仙”面不改色的道:“嘿嘿,老夫暫時保管!”

  “金杖姥姥”把“地行仙”恨如切骨,冷哼了一聲道:“別裝你的臭美,這話只能欺騙三歲小孩,如果我老婆子不道破呢?”

  —句話問得“地行仙”無言可講,不禁腦羞變怒道:“就算老夫要了,怎麼樣?”

  場中頓時寂靜下來,由于“地行仙”功高莫測,沒有人願意搶先出頭,但也沒有一個人離開。

  空氣在死寂之中,隱泛著層層殺機。

  且說韓尚志踉踉蹌蹌的走出了約莫百丈遠近……

  突然——

  人影晃處,七道五僧,截住了他的去路。

  七道是崆峒“歸元子”等一行七人,韓尚志全見過,五僧卻是以“性空大師”為首,另四個是虎頭燕頷的壯年和尚。

  “歸元子”面色沉凝的發話的道:“小施主,令師真是化身‘血骷髏’……”

  韓尚志無力的哼了一聲道:“無可奉告!”

  “貧道乃是奉掌門之命而來,如此只有請小施主隨貧道返崆峒復命了!”

  韓尚志此際心如槁木死灰,他毫無反抗的余地,但仍傲氣十足的道:“辦不到!”

  “性空大師”插言道:“歸元道兄,還是由貧僧帶返嵩山,候訊明一切之后,再傳告各大門派,共謀對策如何?”

  “大力神靈明子”性如烈火,且曾吃過韓尚志的苦頭,早已按奈不住,暴喝道:“先擒下他再說!”

  掌隨聲出,巨靈般的手掌,向韓尚志當胸劈去。

  他不知韓尚志功力全無,是以這一掌用足十二成功勁,掌鋒未至,勁風已使韓尚志身形連晃,眼看韓尚志勢非被這一掌橫屍當場不可……

  千鉤一發之際——

  慘號破空而起,“大力神靈明子”奇偉的身軀,仆地栽倒,血,從他的后腦殼上淚淚流出。

  六道五僧睹狀之下,不由心膽俱寒,頭皮發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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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6:02 PM

第八章 解穴斷玉掌

  韓尚志身形晃了兩晃,“砰!”的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六道五僧,震駭欲死的望著“大力神靈明子”的屍体,張口結舌,簌簌而抖,只見“大力神靈明子”是被一片樹葉橫嵌后腦而死。摘葉傷人,這種功夫,武林中實不多見。

  一條身影,閃電般從六道五僧身旁掠過。眾僧道又是一震,其中一“歸元子”和“性空大師”,都是武林中一等的高手,竟然沒有看清這人影是男是女。

  地上、“病神”已失去了蹤影。顯然,傷人,救人,同是一人所為,但這人是誰呢?

  暴喝之聲,震耳而來:

  不遠處的數百高手,已為那只“佛手寶笈”展開了一場瘋狂的爭奪之戰。

  “性空大師”再度掃了一眼地嚇的“靈明子”屍体,悚然向“歸元子”道:“道兄,會不會是那‘魔中之魔’……”

  崆峒“歸元子”不待“性空大師”說完,急道:“如果事實果如傳言,‘血骷髏’即是‘魔中之魔’的化身,這事態就非常嚴重了,貧道須立即回山,請示掌門人!”

  “性空大師”一點頭道:“老納之意也是如此!”

  于是由六道中之一,抱起“靈明子”的屍身,相率縱身而去。

  松林的另一邊,奪寶之爭,正如火如荼的進行,已有近十高手命喪當場。

  卻說韓尚志再度醒轉之時,發覺自己置身在一座不見天日的林中。

  椎心刺骨的痛楚,使他不自禁的哼出了聲。

  “孩子,你醒了!”

  這一聲“孩子”使得韓尚志心弦為之一震,從那熟稔的聲音里,他聽出這救自己的是誰,顫聲道:“您……是‘失魂人’前輩?”

  “是的!”

  “您,又一次救了我,此恩此德,粉身難報!”

  “孩子,現在先服下這粒藥丸,它可以減少你的痛苦!”

  韓尚志正待說聲謝謝,口一張,一粒藥丸,已射入口中,藥丸入腹,疼痛果然減輕,忙以雙手撐地,坐起身來,雙目瞥掃之下,只見林深樹密,“失魂人”不知隱身何處,當下誠敬的道:“前輩何不現身一示尊顏?”

  “現在不是時候!”

  “前輩怎知晚輩……”

  “這些暫時不要問,你已經進入‘鬼堡’了?”

  “是的”

  “見到‘鬼堡’主人了?”

  “見到了,一個神秘的蒙面人,見等于不見!”

  “你說出你的身世沒有?”

  “沒有!”

  “失魂人”長聲一歎道:“孩子,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韓尚志歉然道:“晚輩不明白前輩為什麼要晚輩這樣做?”

  “唉!孩子,你大錯而特錯了,我要你那樣做,當然有道理,至于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你,並非我故作神秘,事實上不能由我親口告訴你,唉……現在……”

  韓尚志對“失魂人”的話,惑然不解,為什麼她不能親口告訴自己?這真是一個煞費猜疑的謎。

  “失魂人”又道:“孩子,既然你不照我的話做,那你為什麼又進‘鬼堡’,而又能安然……”

  “晚輩奉師命……”

  “你真的拜‘魔中之魔’為師?”

  “是的!”

  “你把經過情形告訴我?”

  于是韓尚志一字不隱的把拜師,進堡等一切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

  “失魂人”激動的道:“你說是一個叫‘未亡人’的女子救你出堡?”

  “是的,因為我曾救過她一次!”

  “想不到她……”

  話至此頓然止住,韓尚志訝然道:“前輩認識這叫‘末亡人’的女子?”

  “哦!不……你目前真力不能提聚?”

  韓尚志恨根地哼了一聲,道:“是的,據那‘未亡人’說,只要晚輩被制穴道解開,功力仍在,只是……”

  “怎麼樣?”

  “武林之中恐怕無人能解這‘鬼堡’的獨門手法!”

  “失魂人”沉默了半晌,以一種激動悲涼的口吻道:“不錯,普天之下,能解這種獨門手法的極少,極少……”

  韓尚志以一種希冀的心情道:“前輩是否能解?”

  “我……”

  “晚輩只是這樣猜想,以前輩的功力,或許……”

  “不錯,我能解!”

  韓尚志聞聲不由抨然心驚,他聽出“失魂人”說這句話是以慘厲的聲音說出來的,不由脫口道:“前輩,您……”

  “失魂人”的聲音,又恢復平靜道:“沒有什麼,孩子,我替你解穴!”

  韓尚志激動得全身發顫,想不到“失魂人”竟然答應為自己解穴,穴道一解,功力自然又恢復,首先,自然得先趕回師父住處,雖然此行給師父帶回來的失望,然而總不能不見他老人家,其次,就是奪回那“佛手寶笈”訪“陰煞”,使寶發合壁,然后……

  心念未已,“失魂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孩子,我有句話問你?”

  “請講!”

  “你……你很恨你的母親?”

  韓尚志不料對方有此一間,聞言之下,如被電擊,全身起了一陣痙攣,師叔“毒龍手張霖”臨死前告訴自己的一句話,又響在耳邊!“……我曾帶你找過她,但她競欲置我叔侄于死地……”同時,腦海里也飄過“天齊教”總壇所在地的“連環套”中,他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對他下毒手的那一幕,心中如被刀扎,痛苦的哼了一聲道:“我沒有母親!”

  “失魂人”聲調一變道:“你恨她到這種程度?”

  韓尚志咬緊牙關道:“晚輩不願再提起……”

  “天下無不愛子女的父母。”

  “是的,也許旁人如此……”

  “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哈哈哈哈……”

  韓尚志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笑聲中,包含了無限的悲哀,激憤,凄涼,怨和恨,他自己竟然有這麼一個毒如蛇蠍的母親。

  “孩子,天下父母心,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韓尚志恨恨的道:“晚輩早就明白了!”

  “失魂人”突然一聲長歎,道:“孩子,有一天你會后悔你現在所持的想法與看法。”

  韓尚志對于“失魂人”愈來愈感莫測高深,她究競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怎會對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為什麼如此關心自己?就以几次臨危伸援手來說,絕對不是巧合,她似乎是一直在暗中尾隨著自己,為什麼?

  這個謎,從“有心人”出現時起,就一直困惑著他。

  當下不由脫口道:“晚輩再次請求前輩示知名諱?”

  “孩子,時間還沒有到!”

  “前輩對晚輩的身世,似乎了如指掌?”

  “不錯,也許超過你的想像!”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動,“失魂人”也許與自己家門或是父親的師門,有所淵源也說不定,父親的師門,至今仍是一個謎,如果能從她口里得知,對于師叔“毒龍手張霖”的自絕,和那些令人莫測的遺言,也許能尋出些蛛絲馬跡,但卻不知她會不會相告。

  心念之中,試探著問道:“晚輩有一件應知而不知的事,希望前輩能坦白相告?”

  “什麼事?你說說看。”

  “晚輩父親的師門!”

  “哦!這個……你失望了,我還是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對“失魂人”的神秘,感到氣也不是,恨也不是,心中一涼,道:“那又算晚輩多此一問!”

  “孩子,現在,站起身來!”

  韓尚志依言站直了身形。

  “不要動,不要回頭!”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陣緊張,他知道“失魂人”要為他解穴。

  數縷勁風,從不遠之處射來,擊中了韓尚志數處大穴,他全身震顫了一下,頓感真氣有流動的跡象,試—提氣,真元滾滾而聚,不禁喜極而呼道:“我恢復功力了!”

  “不錯,孩子,你方才所受金杖一擊,內腑傷勢不輕,現在趕快運功小周天,以助適間服下藥丸的功能!”

  韓尚志依言閉目垂簾,就站立之勢,運轉真氣十周天,之后,果覺神清氣朗,痛楚全消。

  “孩子!”

  接著是一聲極輕的呻吟。

  韓尚志功力即復,這極輕的聲息當然也瞞不了他,登時一愕道:“前輩,您……怎麼樣?”

  “接著這東西!”

  一個白色之物,迎面飛來。

  韓尚志接在手中一看,登時如遭雷擊,毛發俱豎,渾身起,心頭狂震,蹬蹬蹬一連退了五個大步,額頭鼻尖,全是汗珠。

  原來“失魂人”拋出之物,赫然是一雙齊腕而折的玉掌,斷血漬淋漓,斷掌余溫猶存,顯然是現在聽到那一聲呻吟時劈下的。

  韓尚志抖顫震驚,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久久才進出半句話,道:“前輩,您……”

  “孩子,我自斷手掌!”

  韓尚志身形晃了兩晃,几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勢,駭極的道:“前輩,為什麼?”

  “失魂人”語音帶顫的道:“孩子,好好保存這雙手掌,當你下次再逢‘鬼堡主人’之時,他必然問起何人解你穴道,可把這雙手掌交給他!”

  韓尚志腦內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几乎當場栽倒,嘶聲道:“前輩因替晚輩解穴而斷掌?”

  “不錯,但你不必放在心上!”

  韓尚志淚水奪眶而出“失魂人”竟然因替自己解穴而自斷了一雙手掌,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几次救命之思不說,又為自己而殘去了肢体,這恩情,如何報答?當下泣聲道:“前輩,您……您……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以后你會明白的。”

  “早知如此,晚輩願意終生失去功力!”

  “孩子,很多事待你去做,你不能失去功力!”

  “前輩沒有理由付出這樣大的犧牲呀?”

  “當然有理由,日后自知!”

  “晚輩此生,心何能安?”

  “我要你不必放在心上!”

  “前輩的大恩,高同日月,叫晚輩如何報答?”‘

  “孩子,事情算是過去了,現在,你原先停身的松林之中,搏斗仍在繼續!”

  “搏斗,誰?”

  “那些因你而來的人!”

  “為了什麼?”

  “爭奪你遺落的那只‘佛手寶笈’!“哦!”韓尚志心頭陡然一震關系自己的報仇計划,豈能失去,可歎武林中盡是些貪婪無恥,沽名釣譽之徒,熱血不禁為之沸騰。

  “孩子,我要走了,有一個要求,你無論如何要答應?”

  “前輩請講,晚輩誓必遵行!”

  “再訪‘鬼堡’,道出你的身世!”

  韓尚志不由一窒,心想,我且先奪回“佛手寶笈”,赴勾漏山,尋到“陰煞”告知她“陽煞”的下落,使雙笈合壁,練成“須彌神功”,然后即赴“鬼堡”,盤算停當之后,道:“晚輩從命!”

  “你是否立即去?”

  “晚輩還有兩件事情辦妥之后就去!”

  “好!記住,你務必要道出身世,同時,你的身世只能向‘鬼堡主人’一人透露,不能入第二個人的耳。”

  韓尚志心中狐疑万分,口中漫應了一句:

  “晚輩記住了!”

  忽然,一件事閃上心頭,急接著問道:“前輩,晚輩前些時,在旅邱之中,蒙一位自稱王婆子的前輩,替一位娘解了‘七媚散’之毒,是否就是……”

  “不錯,是我!”

  韓尚志心念一動道:“那莫非就是‘失魂人’母女的真面目?”

  ‘失魂人’道:“孩子,你照我的話與那姑娘……”

  “十分抱歉,晚輩發覺吳小眉姑娘,毒性已解,所以沒有遵從前輩的指示!”

  “什麼,你沒有照做?”

  “沒有!”

  “失魂人”沉默了片刻,幽幽一歎道:“唉,人算不如天算!”

  韓尚志聽得一怔神,詫然道:“前輩說什麼?”

  “沒有什麼,孩子,我不能久留,再見了!”

  韓尚志默立了片刻,像是從一場奇幻的夢境中醒來,彈身奔出林去。

  顧盼之間,松林在望,暴喝之聲,已隱約可聞,身形一緊,向斗場飛射過去。

  場中—

  死傷狼藉。

  “金杖姥姥”這時柱杖站在一邊。

  一個方面大耳的老者,和“地行仙”打得難解難分。

  雙方都是武林罕見的高手,搏斗之慘烈,令人咋舌,但見砂塵如幕,勁氣漫天,還在五丈外觀戰的高手,衣衫獵獵飛舞。

  突然

  “金杖姥姥”一頓手中金杖,加入戰圈,與那方面大耳的老者,合擊“地行仙。”

  “地行仙”與那方面大耳的老者,功力在伯仲之間,比“金杖姥姥”,卻高出一籌,單打獨斗猶可,這一遇上合擊,情勢頓然改觀。

  “金杖姥姥”恨極了“地行仙”,乘虛蹈隙,出手辛辣無比。

  “地行仙”立即被迫處下風。

  二十回合之后,“地行仙”險象環生,益形不支。

  “金杖姥姥”不屑的道:“矮子,交出‘佛手寶笈’,事情還有個商量!”

  “地行仙”氣呼呼地道:“黃秋菊,你要不要臉,這筆帳將來考夫和你單獨結算!”

  “矮子,可是眼前你就過不了關?”

  “未見得!”

  “那你就走著瞧!”

  這時,正好方面大耳的老者,一口氣攻出二十四掌,迫得“地行仙”手忙腳亂,連連后退,“金杖姥姥”怪叫一聲,金杖幻成一片金牆,死死封住“地行仙”后路。

  “地行仙”只消再退兩步,就得要撞上金牆。

  就在此刻——

  場中忽地傳出一聲震天巨響,人影霍然而分,金光乍斂。

  “地行仙”本來臃腫的身軀,鼓漲得成了一個圓球。

  “金杖姥姥”和那方面大耳的老者,在一丈之外,駭然的望著“地行仙”。

  高手群中,有人驚呼出聲:“地膽功!”

  “地行仙從不輕用的成名絕技!”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如天外飛來,像飄絮般的落入場中。

  “病神!”

  “病神!”

  高手群中,起了一陣驚呼,几乎被遺忘了的主角“病神”,竟然重新光臨,實在出乎每一個在場高手的意料之外。

  更令人迷惑不解的是“病神”分明被“金杖姥姥”一杖擊飛,身受重傷;而現在又以這種駭人的身法現身。

  當然,其中最感震驚的要算“金杖姥姥”。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韓尚志身形立穩之后,雙目煞芒閃閃,直射向“金杖姥姥”,“金杖姥姥”不禁心里發毛,這滿面病容的小魔星,到底是真的武功不濟,傳言失實,還是故弄玄虛?

  “地行仙”收起了“地膽功”,眼眯成縫,注視著這“魔中之魔”的傳人,心里在盤算著是否該離開,還是……

  場中,頓時靜寂下來。

  韓尚志迫視了“金杖姥姥”片刻之后,語冷如冰的道:“拿來。”

  “拿什麼來?”

  “老妖婆,別裝算。”

  這一聲老妖婆叫得“金杖姥姥”丑臉大變,這可是生平破題儿第一遭當面被人如此叫喚,怒極反笑道:“小子,剛才一杖沒有超渡了你,現在……”

  語聲未落,韓尚志身形電似一划,圈回原地,手中,多了一樣東西,那是“金杖姥姥”的隨手兵刃金杖。

  掠叫聲中,“金杖姥姥”駭然退了三個大步。

  這一手,使得在場的所有武林高手,這之慘然變色。

  韓尚志再次冷冰冰地道:“你到底交不交出來?”

  “金杖姥姥”乃是江湖中成名多年的人物,焉能吞得下這口氣,厲吼一聲:“你找死!”

  雙掌一錯,飛身進擊。

  韓尚志心念方才一杖之仇,冷哼了一聲道:“一杖還一杖!”

  金芒一閃,挾以一聲慘叫,“金杖姥姥”口血飛濺,飛落到三丈之外。

  全場暴起一陣驚呼,一個個寒氣大冒。

  以“金杖姥姥”的功力,竟然無法在對方手下走過一個照面,這種身手,的確駭人,放眼場中,恐無人是他的對手。

  韓尚志眼中煞芒閃閃,一步一步向“金杖姥姥”躺臥之處走去,“沙,沙,”的腳步聲,帶著濃厚的殺機,敲擊在每一個在場高手的心上。

  “金杖姥姥”掙扎著撐起身形,但只撐起一半,又倒了回去,顯見她傷勢不輕。

  場中空氣,驟呈無邊的殺機。

  突然——

  “地行仙”挪了挪臃腫的奇矮身軀,大聲道:“小子,你的東西在老夫手上!”

  說著取出“佛手寶笈”一揚,又放回懷中。

  韓尚志霍地轉身,脫手扔下手中金杖……

  “地行仙”此舉,搏得在場的高手暗暗喝采,這不失武林的磊落風度,如果他不出聲,“金杖姥姥”勢難保全一命。

  這一來,喚起了所有的在場高手原先的目的,首先,方面大耳的老者,移身和“地行仙”並排而立,四周的高手,紛紛進逼一丈,把圈子縮小到不及四丈。

  一場拼斗,眼看就要展開。

  韓尚志雙目電掃全場一周,然后冷冷的向當面的兩人道:“兩位何方高人?”

  “老夫‘地行仙’你小子諒有過耳聞?”

  “不曾聽過!”

  “老夫‘行商賈一非’……”

  “哼,也是第一次聽到!”

  “地行仙”和“行商賈一非”同時發出了一聲冷笑。

  韓尚志前欺數步,目注“地行仙”道:“東西既在閣下手中,就拿出來吧!”

  “地行仙”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得先問問在場的朋友,是否願意老夫交還給你?”

  韓尚志登時氣沖頂門,冷哼了一聲道:“閣下不肯交出來?”

  “非是不肯,不能也!”

  “如此休怪在下出手無情了!”

  最后一個字出口,雙掌挾以撼山栗岳之勢,淬然劈向“地行仙”。

  “地行仙”和“行商賈一非”几乎是同時發掌相迎。

  震耳欲龍的巨響過處,“地行仙”和“行商賈一非”雙雙被震退到一丈之外,身形連搖不止。

  韓尚志身形再進,左掌拍向“行商賈一非”,右手五指箕張,電疾抓向“地行仙”,一招兩式,分攻兩個頂尖好手,一拍之勢,重逾山岳,一抓之勢,奇快無比。

  “行商賈一非”斜飄八尺,反手拍出一掌。

  “地行仙”一扭身,避過這電閃一抓……

  几乎是同一時間,八只長劍,激起絲絲破空之聲,•向韓尚志罩身擊來。

  韓尚志身形一划,鬼魅似的脫出掌風劍芒之外,一看,用劍襲擊自己的赫然是八個身著藍衫的中年人,當下,目光一掃八個藍衫劍客,寒聲道:“八位報個万儿?”

  八劍客之一冷冷的道:“中州八劍!”

  “來意何在?”

  “今天在場的同道同一目的,找‘魔中之魔’結算舊債!”

  韓尚志不由一怔,看來師父真是仇家滿天下、己知的崆峒、少林、天南派,再加上目前的在場高手,與尚未到場露面的……今后,這些過節無疑的全擔在自己肩上,真是步步皆仇了,但,結的是什麼樣的仇,自己一無所知。

  心念一轉之后,暗道,且先奪回“佛手寶笈”,回去見師父要緊,十天之期不遠,莫要遺終生之憾,使師父不得限目,當即冷冷的道:“在下目前沒有工夫,這些過節將來少不了一一還各位一個明白!”

  “病神,空言塘塞,無補于事!”

  “各位的意思怎樣?”

  “你說出‘魔中之魔’存身之所!”

  “如果不呢?”

  “中州八劍”齊齊面色一變,仍由那原先答話的道:“這恐怕由不得你!”

  “就憑你們几個!”

  這句輕蔑至極的話,“中州八劍”如何能受得了,暴喝聲中,八只長劍,幻成一片光幕,再度罩向韓尚志,森森劍氣,五丈之內令人鼻息皆窒。

  放眼江湖,能接八劍聯手一擊的,並不多見。

  韓尚志一見來勢,不由心中微凜,雙臂抖振之間,連拍出五掌,這五掌快得有如一掌,而且是驟近二百年內力而發。其勞足可撼拔出岳……

  就在所有高手,震駭莫名之際——

  一陣天坍地蹈的巨響過處,挾以數聲慘哼,三條人影,飛瀉而出,五縷寒光,划空而去,人影一陣散亂,“中州八劍”五只長劍脫手而飛,三人被震得飛瀉兩丈之外,其余五人面無人色,退到一丈之外,冗自抖戰不已。

  韓尚志一擊奏功,略不稍停,電閃飛身扑向“地行仙”。

  “行商賈一非”半聲不坑,橫里劈出一道駭人勁氣。

  韓尚志估不到“行商賈一非”曾猝然從旁出手,時間使他沒有考慮的余地,半空中擰身變勢,雙掌疾迎來勢。

  轟然一聲暴響。“行商賈一非”慘哼一聲,一個身形,跌跌撞撞的直撞向四丈處的人圈,韓尚志也在雙掌封出之后,落下地來。

  “地行仙”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已運起“地膽功”,全身鼓脹如珠。

  韓尚志見他這種怪狀,不由一呆……

  “地行仙”口里“嘿!”的怪吼一聲,雙掌向外一翻,“隆!”然一聲巨響,一道排山勁氣,直奔韓尚志。

  韓尚志一驚之下,揮掌相迎,勁氣相觸,發出一聲暴雷之聲,雙方各向后退了一步,勁氣余波激蕩如濤,向四外飛卷。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密如雨絲的暗器,破空射向韓尚志。

  韓尚志吐氣開聲,雙掌疾划,勁氣波波圈出,把襲來的暗器,震得紛紛激射而回。

  但那暗器如飛惶似的,無止無休,破空之聲盈耳,令人怵目驚心。

  “中州八劍”已迅快的退出圈外。“地行山”和“行商賈一非”也同時抽身后退。

  暗器之中,有的細如牛毛,上淬奇毒,根本不受掌力,一時之間,韓尚志被弄得手忙腳亂,這一來,勾起了他的殺機。

  就在雙掌疾圈,把暗器向四外蕩開的剎那之間,十指倏地箕張其伸。

  十縷指風,電射而出。

  “洞金指”無堅不摧,五丈之內洞金裂石。

  凄厲的刺耳的慘叫聲,撕空而起。

  十指連揚,分朝各方射出。

  慘叫之聲,充塞了整座松林,一時之間,像是末日來臨。

  暗器截止,慘號漸息。地上,加添了一片屍体,不下五十具之多,每具都是洞胸裂腦,慘不忍睹。

  這種殺人手法,較之當年“魔中之魔”更為可怖。

  所有在場的高手,被震懾住了,一個個面如土色,喪膽亡魂。

  血腥、恐怖、籠罩著現場。

  驀然——

  一個臃腫奇矮的老頭,排眾而出,走到場中央,從懷中掏出一物,放置地上,然后嘿嘿一笑道:“這就是‘佛手寶笈’我‘地行仙’也不想發這份財,現在交給各位同道了!”

  說完,一彈身,星飛電射般逝去。

  烏銅手掌在地上泛出陣陣烏光,吸引了無數雙貪夢的眼睛。

  瑰寶奇珍,誰不想據為已有,“地行仙”此舉,大大出乎在場高手意料之外。

  韓尚志反而怔了一怔,想不到“地行仙”會自動交了出來,可能這矮子肚內明白,不交出來,決無脫脫身,同時;他也想到物主的可怕,他惹不起……

  心念之中,正待上前拾起“佛手寶笈”……

  一陣怪風,匝地卷來,把“佛手寶笈”送出兩丈之外,一個面如血色的黑袍老者,現身場中。

  韓尚志心中一震,倏地轉過頭去,四日交投,不禁下意識的感到心里一寒,這黑袍老者,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邪念,令人不寒而栗。

  高手群中,立起一片嗡嗡之聲,一個個面露駭極之色。

  韓尚志冷冷的道:“閣下何方高人?”

  黑袍老者死白的面孔微微一抽,陰側側地道:“老夫‘毒君余化’!”

  “毒君余化”,一身是毒,江湖中人聞名喪膽,想不到在此現身。

  韓尚志閱歷毫無,當然不知“毒君”何許人也,輕哼了一聲道:“閣下意在何為?”

  “毒君余化”嘿嘿一聲陰笑道:“病神,老夫看中了這只烏銅手掌,希望你能割愛!”

  韓尚志不屑的道:“你在做夢!”

  就在此刻——

  兩條人影,電閃扑出,抓向兩丈之外的“佛手寶笈”。

  “找死。”

  “毒君余化”冷喝一聲,單掌一揚,劈向那兩條人影。

  慘號聲中,兩條人影身形候地暴躍而起,又跌回地上,一陣拳曲,寂然不動,五官七竅之中,泅泅冒出黑血。

  韓尚志不由寒氣大冒,這“毒君余化”意然一毒至此。

  “毒君余化”對那毒斃的兩人,看都不看一眼,再次陰聲道:“病神,是否願意割愛?”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有本領你就拿走?”

  “毒君余化”白滲滲的面孔,牽動了一下,一晃身,斜飄兩丈,伸手……

  “佛手寶笈”意然凌空飛起。

  驚“噎!”聲中,抬頭一看,“佛手寶發”已到了“病神”的手中。

  原來韓尚志以“魔魔掌法”之中的吸字決,把“佛手寶笈”凌虛攝取到手。

  這一手凌虛攝物的功夫,看得所有在場的高手昨舌不已。

  “毒君余化”,可能是生平第一次栽了跟頭,本來就無血色的面孔,益形慘白,眼中,逼射出兩道駭人厲芒,陰聲道:“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

  “你無妨出手試試看!”

  韓尚志把“佛手寶發”納入懷中,蓄勢而侍,表面上木然冷漠,但內心卻忐忑不已,因為對方乃以毒成名,這毒可不是憑功力可以抗衡的。

  “毒君余化”一步一步的前欺……

  場中空氣,驟呈一片無比的緊張。

  一個是毒絕天下的老毒物,一個是名震武林的不世魔尊傳人。

  無數雙眼睛,不一稍瞬的注定斗場。

  韓尚志心念一轉,先下手為強,左掌右指,猝然攻出。

  如濤勁氣之中,挾著一絲洞金裂石的銳厲指風。

  “毒君余化”冷笑一聲,電閃斜飄五尺,避過這凌厲無比的一擊,雙掌在閃身之際,疾揮而出,出手之快,也相當驚人。

  韓尚志掌指落空,一片腥風,已罩身而至,他可明白這掌風巨毒無比,中人立死,但要脫出掌風之外,絲毫不沾,可是辦不到的事。

  急切里,閉氣封穴,雙掌倏收乍放……

  “波!”的一聲巨響,“毒君余化”被震得踉蹌退了五個大步。

  韓尚志但覺腦內微葉眩之感,露在衣外的部份皮肉,一陣灼刺麻癢,心知已沾上了巨毒,駭凜之余,殺機陡燃,雙掌揚處,十縷指風,激射而出。

  “毒君余化”見自己的巨毒掌風,已然掃中對方,而對方竟然毫無所覺,不由心膽俱寒,難道這“病神”百毒不侵?

  就在他轉念之間,指風已告破空射來,前車之鑒,苦被指風射中,決無幸存,惶急駭極之下,不顧身份,倒地滾出八尺之外……

  慘號再起,迎面站立的群雄,立時應指倒下八人之多。

  “毒君余化”驚出一身冷汗,知事不可為,彈身疾縱而去。

  韓尚志心切自己的大事未了,不顧再消耗時間,冷眼一掃現場,大踏步向場外走去,所有在場的黑白道高手,沒有半個人敢現身阻止,一個個噤若寒蟬。

  驀然——

  破空之聲傳處,數條人影,旋風似的瀉落場中。

  韓尚志不期然的止住腳步,一看來人,心頭一喜,正待出聲招呼,忽地想起自己的目前身份面目,把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來的正是老哥哥“南丐丐”,后隨四五十左右的化子,每人手中執著一根打狗捧。

  “南丐”“北僧”,是當代武林中的杰出高手,除几個有數的魔頭之外,罕逢敵手,這一現身,使場中空氣為之一變。

  韓尚志當著這多武林人,當然無法露出真面目,當下上前一步,抱拳為禮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韓尚志這種態度,使在場的高手,為之一怔,敢情是“南丐”的名頭鎮住了他,所以才會說話如此謙恭。

  當然,連“南丐”本身在內,誰也不知道其中因由。

  “南丐”如電炬般的眼神,一打量韓尚志道:“你叫病神?”

  “不錯!”

  “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

  “你剛從‘鬼堡’之內出來?”

  “是的!”

  “血骷髏是否就是‘魔中之魔’的化身?”

  “不是!”

  “不是?”

  “完全不是!”

  “好,不管是與不是,老叫化只問你一句話……”

  “請講?”

  “令師現在何處?”

  韓尚志心中一震,當然他不能說出師父存身之所、當下反問道:“老前輩找家師有何貴事?”

  “四十年前,本幫‘三湘分舵’,一舵主,三香主,十二頭目,五十弟子,全毀在你那魔鬼師父之手,這筆帳,本幫不能不討!”

  韓尚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覆對方。

  “南丐”身后的四個老丐,臉上同現悲憤之色。

  韓尚志心頭電轉,師父說過他殺的全是可殺之人,而武林異人“不老先生”也曾透露過他所知的几件事,師父並沒有杆殺無辜,但這些几十年前的舊案,自己一無所知,無論如何,自己既已做了他老人家的傳人,擔起這些過節,是理所當然之事,可是如何向老哥哥表明呢?

  “南丐”老臉一征激憤之色,再次沉聲發話道:“小子,你考慮好了沒有?”

  “十日之后,晚輩親赴貴幫給老前輩一個明白,如何?”

  “這不需要,老叫化只想知道令師的行蹤!”

  “可是晚輩目前無法奉告?”

  “小子,別給我老化子耍花槍。說說實話,各走各路!”

  “如果晚輩不說呢?”

  南丐”身后的四老丐,齊齊冷哼了一聲,一付躍躍欲試之太

  “南丐”哈哈一陣狂笑道:“小子,這那能由得你!”

  “難道老前輩要動手?”

  “如果你不肯說實話,難道要老化子空手走路?”

  韓尚志不由暗在皺眉,事實上他怎能和老哥哥動手、而且動手也解決不了問題,他要脫身一走,易如反掌,連“南丐”在內,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但,他豈能因此而壞了名頭,要走,也得堂而皇之的離開。

  四個老丐,似已忍不住,各把手中的打狗棒一橫,其中之一道:“稟老長,何必與他多費唇舌?”

  韓尚志冷冷地掃了四丐一眼,並不開口。

  “南丐”一搖手止住四丐,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接著又向韓尚志道:“小子,我老化子不耐久耗,你最好干脆一點?”

  韓尚志正待答言……

  驀在此刻——

  一陣懾魂蝕魄的鬼嘯聲,倏告破空傳來,所有在場的高手,全為之毛骨悚然。

  接著,是一縷尖銳的破空聲,沖破鬼嘯之聲。

  一道紅影,划空而落。

  赫然是一個血紅的骷髏頭、端正的擺在當場。

  “血骷髏!”

  韓尚志忍不住驚呼出聲。

  “鬼堡主人”會突然來臨,大大出乎群雄意料之外。

  “南丐”和四老丐駭極的向后退了一丈。

  場中。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死亡,恐怖的氣氛,立時彌漫全場。

  所有在場的高手,齊齊面露死灰之色,骨軟筋酥,沒有一個人敢移動半步,別說逃開了,仿佛一動就會遭殺身之禍似的。

  “金杖姥姥”經過這段時間調息,傷勢已好了一半,站起身形,順手揀起金杖,忽然一眼瞥見場中央的“血骷髏”,晃了兩晃,又坐回地上。

  韓尚志一目不瞬地盯著那血紅骷髏頭、心內思潮洶涌——

  “鬼堡主人”何以突然現身,莫非他已知道自己穴道被解?

  “失魂人”要自己重訪“鬼堡”,道出身世,這其中有何蹊蹺?

  如果“鬼堡主人”問得穴道被解的事,是否該拿出“失魂人”自斷的手掌?

  “失魂人”為什麼要自斷手掌?

  思念及此,一股恨意沖胸而起,熱血一陣翻騰,血仇,再加上“失魂人”斷掌之恨,該全算在“鬼堡主人”的身上。

  這一刻,空氣似乎凍結住了。

  松林,死寂得像一座墳場。

  四外的高手,有一種待宰的感覺。

  “血骷髏”再加上原來的那些死屍,更顯得陰森可怖。

  韓尚志忍不住狂吼一聲:“血骷髏,你現身出來?”

  這一聲狂吼,在場的人又是一震,難道“血骷髏”真的不是“魔中之魔”的化身,否則“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決不會指名叫陣!

  “病神”,竟然敢于向“血骷髏”叫陣?

  當然,除了韓尚志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其中因由。

  “血骷髏”在一般武林人心目中,不僅恐怖,而且神秘,數十年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所有在場的武林高手,除了極度震駭之外,還帶著一絲好奇。

  就在韓尚志厲喝過后,鬼嘯立止,眾人只感眼前一花,場中已多了一個灰色人影,青袍青帽,青巾蒙面。

  群雄各自在心中里叫了一聲“鬼堡主人”。

  韓尚志目瞪如鈴,緊盯著這一代魔尊。

  場中空氣在“血骷髏”現身之后,緊張到無以復加。

  “血骷髏”面對韓尚志,一言不發。

  “南丐”和四老丐已不知不覺的退到了場邊人群之中。

  場中只有韓尚志和“血骷髏”對峙。

  韓尚志咬牙切齒,首先發話道:“堡主有何見教?”

  “血骷髏”不答韓尚志的問話,沉聲道:“本堡主今天網開一面,所有在場的通通與老夫滾開!”

  聲音不大,但所有在場的高手,無論遠近,都感到入耳如割。

  群雄如獲大赦,紛紛縱身離開,利時走得精光。

  只有一個人不曾離開,那是譽滿武林的丐幫首席長老“南丐”。

  “南丐”滯留不去,使韓尚志大感奇怪,老哥哥分明不是“血骷髏”之敵,不久之前,几乎喪命,現在,他存什麼心意?

  “血骷髏”頭也不回的發話道:“老要飯的,你活膩了?”

  “南丐”冷笑一聲道:“堡主,難道你要向老化子下手?”

  “當然,如你不識趣的話!”

  “如何才算識趣?”

  “現在來不及了,你已注定了死數!”

  “堡主忘了與本幫師太祖‘宋鐵拐’之約!”

  “嘿嘿嘿嘿,臭要飯的,你要什麼花槍?”

  “南丐”聞言之下,突地暴喝道:“好家伙,你竟敢假冒‘血骷髏’之名,荼毒武林!”

  韓尚志不禁心頭巨震,這“血骷髏”竟然是假的,但老哥哥根據什麼說眼前的“血骷髏”是假的呢?對了,問題必是在丐幫師太祖“宋鐵拐”與“鬼堡主人”有約這句話上,顯然眼前的“血骷髏”不知有此事。

  青影閃動之下,“血骷髏”已立身“南丐”身前丈外之處,

  “南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韓尚志一彈身,也跟著飛射過去,站在“血骷髏”的側面。

  “血骷髏”陰側側的哼了一聲道:“老叫化,你是自了還是要本堡主動手?”

  “南丐”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血骷髏”白水灘武侯祠殘殺本幫弟子,仙公廟殺害本幫新任幫主……”

  “住口,老夫問你是自了還是要勞動老夫出手?”

  “南丐”嘿嘿一笑道:“‘血骷髏’,你的末日到了!”

  “血骷髏”怒哼一聲,雙掌相向一搓,倏地上揚,掌心向外

  韓尚志心頭一緊,他看出這“血骷髏”果然是假的,他記得“鬼堡主人”左手漆黑,閃亮泛光,右掌瑩玉似的,而眼前的,雙掌雖然一黑一白,但卻沒有光彩。

  “南丐”雙眼向外方一掃,神情立顯焦急,顯然他在等待援手。

  韓尚志突然冷喝一聲道:“閣下慢著!”

  “血骷髏”頭也不回的道:“小子,稍安毋躁,老夫先超渡這老化子……”

  說著雙掌一震。

  “南丐”揚掌,候地發覺功力不能提聚,登時亡魂大冒,老臉一片鐵青,垂手后退了三步。

  “血骷髏”厲嘯一聲,雙掌一縮一伸,兩道寒熱相間的勁流,暴卷而出。

  “南丐”面色頓呈死灰……

  危機千鈞一發。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股勁氣斜里涌來,把“南丐”的身形打橫托出一丈,堪堪避過“血骷髏”駭人的一擊。

  這出手的赫然是“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

  “病神”會出手救了“南丐”一命,使“南丐”大惑不解。

  “血骷髏”霍地回身面對韓尚志道:“病神,你想死也不必如口此性急?”這口吻,更加證明了他不是真正的“鬼堡主人”,但韓尚志還不能十分肯定,心想,且再用言語試上一試,當下冷冷一笑道:“血骷髏’昨夜三掌換一指,僥幸讓你搏個平手,你敢再接我三指?”

  “血骷髏”聞言之下,向后退了一個大步,愕然不知所錯。

  這本是韓尚志胡趨的話,目的在進一步試探對方的真假,這一來,韓尚志己斷定對方是假冒的,不禁哈哈大笑道:“閣下,你冒充‘鬼堡主人’道行還差了一些!”

  “血骷髏”透過蒙面巾上小孔的目光,立現恐怖殺芒,獰聲道:“小子,那你今天死定了!”

  雙掌一划……

  韓尚志倒也不敢小視對方,立即全力揮掌相迎。

  “血骷髏”舉掌之間,身形候地閃電一旋,雙掌卻攻向了一旁的“南丐”。

  這一著大出韓尚志意料之外,變勢相救,勢所有及。

  “南丐”更不虞有此,一怔之間,掌風已告罩身擊至,慘哼聲中,被震飛到一丈之外,所幸他功力深厚,這一擊並沒有使他喪命,倒地之后,隨即又站起身來,口角兩縷鮮血,染紅了女口銀白須。

  韓尚志怒憤交進,右手揚處,已施出“魔中之魔”四十年歲月所研的絕世神功“洞金指”,五績指風,挾嗤嗤銳嘯,.電射而出。

  “血骷髏”一聽指風有異,急朝橫里挪身,但仍慢了一步,一縷指風,已洞臂而過,身形一個踉蹌,倒退三步,袍袖己染紅了半身,忙閉穴止住血流,口里陰笑一聲道:“小子,休狂,看老夫取你狗命!”

  話聲中,雙掌一搓,向外一揚。

  韓尚志在“鬼堡”之時,“鬼堡主人”就是這麼一下使他失去抵抗力,見狀之下,心頭一震,猛一提氣,經穴之間,竟似有東西阻塞,真氣提不起來。

  他這一駭,非同小可,想不到這假“血骷髏”的身手,竟然高到如此,而且武功路數,與真的“血骷髏”完全一樣!……

  氣急之下,再提真氣,這一下果然他沖開經穴之間的阻塞。真元立聚,暗道一聲僥幸,看來這假的與真的二者之間,功力差了數籌。

  韓尚志臉戴人皮面具,木然無表情,是以假“血骷髏”在施出怪功之后,不由怔了一怔,摸不准是否奏效,這一怔,使韓尚志功力重聚.如果他閃電出手的話,韓尚志不死也得受傷。

  “血骷髏”一怔之后,外揚的雙掌一顫,兩道一寒一熱的勁氣,逼射而出。

  韓尚志舉掌吐勁……

  “波!”的一聲巨響,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血骷髏”暴喝—聲欺身上步,一口氣攻出八招,奇詭凌厲,令人咋舌。

  韓尚志在對方一輪疾攻之下,退了八步之多。

  就在對方八招攻完,一松的瞬間,韓尚志展開“魔魔掌法”之中的攻招,反攻過去,一場驚世駭俗的惡斗于焉展開。

  剎那之間,暴喝連天,掌風雷動,砂塵滾滾,月色無光。

  一盞熱茶的時間過后,韓尚志已被迫處下風。

  他雖然抽空就施展“洞金指”,便對方早已有備,而且身手高得出人意表。

  又是二十招過去,韓尚志冷汗涔涔,險象環生。

  一旁“南丐”曾受韓尚志救命之思,但他此刻有心無力,空自著急。

  他覺出這假“血骷髏”的功力,竟然高出“陰煞莫秀英”—倍以上。

  暴喝之中夾以一聲悶哼。

  韓尚志被一掌擊中前胸,踉蹌倒退八尺,逆血几乎奪口而出。

  “血骷髏”厲嘯—聲,身形再進,一道撼山栗岳的勁氣。隨進身之勢卷出。

  韓尚志一咬牙。驀集全身功勁,急封硬擋。

  轟雷也似的巨震過處,韓尚志口血飛濺,栽倒當場。

  “血骷髏”嘿嘿—陣陰笑,伸手就朝韓尚志腰間抓去。

  顯然,他的目的是在那“佛手寶笈”。

  驀在此刻一一—

  一聲嬌斥,倏告傳來:

  “血骷髏,你敢傷人!”

  一道回旋怪風,匝地卷至。

  韓尚志只覺腰間一緊,懷中的“佛手寶笈”已被“血骷髏”抓在手中。

  同一時間,“血骷髏”疾飄丈外。

  那陣回旋風,卻把韓尚志卷向一文之外,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口。

  場中,多了一個清麗出塵的少女。

  “南丐”急吁吁的道:“姑娘,你來遲了一步,令祖父呢?”

  那少女歉然瞥了“南丐”一眼道:“家祖父有事不能親身來此,命小女子代他老人家一行!”

  少女話落、玉掌怪異至極的一划一圈,又是一道回旋怪風,襲向“血骷髏”。

  “血骷髏”身形再閃,狠狠地盯了那少女一眼,口里發出一陣搖曳長空的凄厲鬼嘯,一晃身,揀起地上的血紅骷髏頭,電閃而逝。

  身形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韓尚志咬牙站起身形,一看之下,不由怔愕住了。

  那女子赫然是救過自己一命,而又為自己所救,經“失魂人”母女撮合而不成的吳小眉。

  吳小眉的功力他知道,平平而已,何以數日不見,會變了另外一個人?

  她的祖父是誰?

  “血骷髏”為什麼倉皇而遁?

  如果不是吳小眉適時而至,假“血骷髏”絕對不會放過自己,連同“南丐”。當下遙遙向小眉一拱手道:“在下謝過姑娘援手之德!”

  吳小眉淡淡的一笑道:“少俠不必言謝,我也曾受過大恩!”

  當然,她做夢也估不到眼前這病容滿面的少年,正是她芳心默許的“冷面人韓尚志”,而韓尚志心里可清楚,自己又欠了對方一筆恩。

  吳小眉再次道:“少俠傷勢不輕,我這里有祖遺療的聖品。”

  韓尚志傲然一笑,冷冷的打斷了對方的話道:“姑娘盛意心領,區區之傷,算不了什麼!”

  吳小眉也不便再說什麼,轉向“南丐”道:“老前輩,小女子告辭!”

  說罷福了一福,又向韓尚志道了聲“再見”。朗然而逝,身法之快,竟然與假“血骷髏”不相上下。

  韓尚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心中感慨不已。

  “南丐”在吳小眉離去之后,轉身對韓尚志道:“小子,橋歸橋,路歸路,你方才對老化子有援手之德,這一點老化子不會忘記,至于今師與本幫之間的這筆陳年老帳仍是要結?”

  韓尚志心念疾轉,付道:如果自己露出真面目,勢在兩難,老哥哥不能因與自己的交情而把丐幫的這段仇怨揭過,自己當然也不能卸卻師父的舊帳不管,目前困難的是昔年師父殺人是有所本,還是肆意屠殺?這一點必須面見師父之后,才能明白。

  同時師父僅有數天的時間可活,這些陳舊帳,必然被對方算在自己頭上。

  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暫瞞一時為好,當下—抱拳道:“老前輩,可否仍如前議,錯過今天,在下親赴貴幫交代?”

  “南丐”長眉一蹩道:“你親自來了結?”

  “不錯!”

  “冤有頭債有主、雖說徒承師過,但畢竟……”

  “這一點異日在下會有明白交代!”

  “好,一言為定,我老化子信你一次。”

  韓尚志心中疑云滿布,但又覺得不便啟齒動問對方,心念數轉之后,硬起頭皮道:“老前輩,如果撇開師門恩怨不談,在下有几個問題,可否請教?”

  “南丐”一陣思索之后,道:“你說說看?”

  “老前輩今天是專門為在下而來,還是假‘血骷髏’?”

  “小于、老化子據門下傳訊、星夜馳來、目的是你!”

  “老前輩是否知道假“血骷髏”會現身?”

  “純屬意外!”

  “可是老前輩在被假‘血骷髏’威脅之時,似有所待?”

  “好小于,你眼不不錯,老化子是在等一個人現身!”

  “誰?”

  “不老先生2”

  韓尚志心中一震道:“不老先生?”

  “不錯,你聽說過這位武林異人……”

  “在下兩日前與他曾有一面之雅!”

  “哦!”

  “老前輩因何能一口道出‘血骷髏’是假的?”

  “這個麼……老化子有一次與老友‘北僧’,曾險些喪命他手,后來敝師叔‘宋鐵拐’突然現身,把他驚走,當時就懷疑他是假的,否則以‘鬼堡主人’的身手,豈會不戰而逃,其后敝師叔親赴‘鬼堡’,才悉真相,適才老化子用話一擠,那家伙便現了原形……”

  韓尚志突地想起曾遇“宋鐵拐”,當詢及“血骷髏”之時,狂笑而去,聲言就不履江湖,看樣子必是在“鬼堡”之中吃了虧,當然現在他不便提起,話題一轉道:“何以假‘血骷髏’在小眉姑娘現身之后,突然離去?”

  “攝于她祖父的名頭!”

  “她祖父,誰?”

  “不老先生!”

  “哦!原來如此!”

  韓尚志這才恍然而悟吳小眉數日之間變了另外一個人,功力增了不知多少倍,原來她是武林異人“不老先生”的孫女,這就難怪了。

  “小子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

  韓尚志本想請老哥哥傳下幫令,代為尋找拜弟東方慧的下落,可是現在自己是以另一個面目相對,無法說出口,只好道:“老前輩多承指教,后會有期!”

  “我老化子等你師徒的訊息?”

  “決不食言,在下數日之內必到!”

  聲落,彈身出林,順官道疾馳而去。

  他的心里,又加上了几成重負———

  師父仇家遍天下,這些過節,將來如何了結?

  假“血骷髏”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為什麼要假冒“血骷髏”之名,以“鬼堡主人”的身手功力,何以不聞不問?而雙方的武功路子,似乎同出—源?

  自己的血海仇人到底是真的“血骷髏”還是假的“血骷髏”?

  “佛手寶笈”被假“血骷髏”所奪,要追回確實很難……

  想到“佛手寶笈”、心中懊喪已極,如果追不回的話,則自己勢將無法再練絕藝,一切願望,行將化為泡影,無論真假“血骷髏”,自己都非其敵。

  他愈想愈感心煩意亂。

  但目前,他急著的是立即趕回去見師父之面。

  他不住的默禱,希望這几天之中,師父不要發主意外。

  盡夜兼程而進,第三天早晨。他終于來到了“魔中之魔”所居的林中。

  封堵洞穴的大石,依然如故,他心上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但,另一個念頭,使他遲遲不敢推開那巨石,此次”鬼堡”之行,他帶回來的是失望,師父四十年埋首。落得半身成殘。而且因輸功給自己而命在旦夕,他盼望的只是自己的一句話、難道忍心讓他失望?讓他抱憾以終?

  他的心開始跳動,額角,滲出了汗水,他無法決定該怎麼做?

  丑媳婦難免見公婆,呆了一陣之后,他終于移開巨石,躍入土穴之中。

  “誰?”

  聲音是那樣軟弱無力。

  韓尚志感到心里一酸,急應道:“師父,徒儿回來了!”

  邊說,邊朝里行,只見師父“魔中之魔”無力的斜倚洞壁之上,一雙失神的眼。睜得滾圓,充滿了盼望之色。

  韓尚志搶步上前,跪倒在地。

  “孩子,此行結果如何?”韓尚志心頭一緊囁嚅的道:“師父

  “魔中之魔”突地青筋暴露、一把抓住韓尚志的肩頭。一陣搖撼道:“如何。快講?”

  “弟子奉命入堡挑戰……”

  “講,勝負如何?洞金指……洞金指!怎麼樣?”

  “弟子施出‘洞金指”,對方身形一晃,哼了一聲,顯然是受了傷……”

  “哈哈哈哈,他受了傷,你再說一遍?”

  “他是受了傷,不過……”

  “夠了,孩子,夠了,他受了傷……哈哈哈哈:“

  “魔中之魔”狂笑著倒回洞壁之上,面色漸變。

  韓尚志的下文,無法再說出口,他不忍這老人失望以終,他要騙他一騙,他不再向下說出全部的經過,木然的又道:“是的,師父!他……,鬼堡之主’在‘洞金指’之下受了傷……”

  “魔中之魔”呼吸迫促,眼珠已蒙上了一層白霧。韓尚志見狀,不由失聲道:“師父!師父:您……”

  “魔中之魔”像夢囈般的喃喃道:“我……我……滿足了!”

  頭一偏,合上了眼,磕然與世長辭。

  韓尚志不由痛哭失聲,雖然師徒相處不久,但“魔中之魔”所賜予他的,雖夠他終生懷念。

  久久之后,方才收淚,再拜道:“師父,弟子騙了您老人家,請您原諒,弟子發誓,有一天,必真正的擊敗,鬼堡之主’,以慰師父在天之靈!”

  祝罷站起身來。

  突然——他發現師父遺体之旁,有一本小冊子,小冊子上放著一面半個手掌大的銀光閃閃的牌子,不由好奇的揀了起來。

  那面銀牌,上面浮雕著一個猙獰的惡鬼頭,想是年代煙遠的關系,那銀牌的邊緣和惡鬼頭的條紋,都有磨蝕的跡象!

  翻開背面,一道毫光沖起,把土穴照得織縷畢現,韓尚志唬了一大跳,原來牌背面的正中,嵌了一粒龍眼大的珠子,珠子四周,有一環字跡,是:

  “惡鬼珠牌,鎮宮之寶。”八個字。

  韓尚志茫然的搖了搖了頭,惡鬼珠牌是這牌子的名稱,倒是沒有什麼疑義,但這鎮宮之寶四字就令人不解了,不知這宮是指的什麼宮?皇宮,王宮……

  師父怎麼會保有這東西?

  又把那本小冊子拿起一看,只見封面之上是:

  “魔魔尊者恩仇錄”七個字。

  韓尚志志一顆心不由卜卜亂跳起來、這是師父的一生秘密。師父連同“惡鬼珠牌”擺在這里,必有深意,自己既是他的傳人,今后勢將擔承他生前的一切因怨,當然應當一閱,同時,師父的目的,必然是故意留給自己的……

  心念之中,翻開首頁,只見封里之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呈暗紅之色,還微微散發著腥味,韓尚志聰明絕頂,一見之下,就判斷是師父用血水寫上去的。

  果然。他猜想不錯,依序讀下去:

  “字示吾徒:為師本系天南‘幻魔宮’第十三傳帝君……”

  韓尚志心跳更加厲害,師父竟是天南“幻魔宮”第十三傳帝君,對了、自己所遇魔官侍衛,曾以自己的掌法而認出自己的師承,並迫問師父下落、這其中……

  他又接著看下去:

  “四十五年之前,進入中土,因敗于‘鬼堡主人’之手而滯留不返,爾應接掌‘幻魔宮’.為十四傳帝君……”

  韓尚志激動得全身抖戰,師父遺命,竟然要自己接掌天南“幻魔宮”,但不久前。據魔宮育衣衛口中透露。“幻魔宮”已有主持人,那批侍衛就是奉帝君之命,人中願采取武林少女元陰.師父數十年不返天南、不知起了多少變化?……

  沉思不頃,又往下再看:

  “此乃師命,不可違抗,‘惡鬼珠牌’,為本門累傳信符,持之方得接掌門戶……”

  韓尚志心中又是一愕,既然接掌天南門戶,必須以“惡鬼珠牌”為信符,那現在的魔宮帝君,又恃何而登上帝君之位?

  他孤疑的搖了搖頭、再看下去!

  “惡鬼珠牌,為本門祖師所遺法牌,凡天南門下。見牌不跪、或膽敢違抗持牌人之令時,視同欺師滅祖,殺無赦……”

  韓尚志不由倒咽了一口唾水。

  “此牌背面之寶珠,產自夜郎,其妙用在以內力摧動之時,能射毫光而使敵人喪失神志,唯吾生平皆以本身功力應敵,從未用過……”

  從這句話中。可以想見“魔中之魔”的為人光明正大。

  韓尚志對師父又加深了一重敬意。

  “切囑者,本門有一種邪功,名為‘追魂功’,功發之下,五丈之內,中者無幸。唯以此功須以一百曾習內家正宗之處女元朗合以本身真元修練,因其過于歹毒,有傷天理,本門第八代祖師開始懸為禁功。不許修練,違者死!唐爭血書”

  韓尚志這才明白魔宮侍者人中原采婦女元陰的用意!

  自己既奉師父遺命為天南傳人,這種干犯門禁之事,自已豈能不管,同時若任其練成這等邪功,武林勢將受其長荼毒,死無唯類了。

  只不知人中原的天南門人,是否已采需了百女之數。

  思念之中,韓尚志不由發指,心付,自己必須盡力阻止這種傷天害理的行為,同時也要查明現任帝君憑什麼接掌門戶的真相。

  當下,在師父遺体之前再拜道:“弟子謹遵遺訓、誓必重整天南門戶,清除背逆門禁之人!”

  于是,他把師父“魔中之魔”的遺体放土穴正中,心想。這土穴是師父最好的理骨之所,何不將就封閉,在外面立碑以志!

  心念既定,復在土穴之中,搜巡了一遍,見沒有什麼值得保存礙眼的東西,然后最后一次瞻仰師父遺容。不知不覺流下了兩行清淚。

  這曾經叱吒風云的人物,就這樣的悄悄結束了他的生。

  韓尚志把“惡鬼珠牌”納入懷中,再度翻開那本“魔魔尊者恩仇錄。”

  逐一翻閱之下,上面所記都是生平作為記載甚詳。

  檢視一通之后,不由俊目閃射奇光,他感到莫大安慰的是再不怕任何人尋仇,尤其對老哥哥“南丐”也有了交待。師父的話不錯,他所殺的都是該殺之徒,被殺的都有取死之道。

  他同時也体味到江湖中是非極難分明,以師父的為人而被人冠以“魔中之魔”的外號,實在是不平之至。

  黯然良久之后,他出了土穴,先用土把穴口封死,然后再把那方巨石,推置上方,功集指梢,在巨石之上刻了一一

  “故天南幻魔宮第十三代帝君魔魔尊者諱唐爭之墓”

  下刻“弟子韓尚志敬立”七個字。

  刻完之后,再一端詳,方待離開……

  破風之聲傳處,三條人影,飛瀉入林。

  韓尚志暗地—驚,緩緩轉過身來,一看之下,登時血脈賁張,殺機頓然。

  來的赫然是“天齊教”的少教主,和兩個黃衣老者,

  他認識黃衣老者之中一個獨眼老者,叫“觀天神祁呂”,自已上次被該教處決之時,黃衣四護法之一的“觀天神祁昌”是監決人。

  韓尚志目光—掃三人之后,冷冷地注定“天齊教”少教主!

  三人目光、一掃那方巨石,面上立現駭然之色。

  天齊少教主口里喃喃念著:

  “韓尚志!韓尚志!韓……”

  突地退了一個大步,指著韓尚志道:“閣下是‘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

  “不錯!”

  “閣下也叫韓尚志?”

  “怎麼樣?”

  “怎麼會與‘冷面人’同名同姓,這……”

  韓尚志嘿嘿—聲冷笑道:“與冷面人同名同姓又怎麼樣?”

  天齊少教主驕橫跋扈已慣,登時面色—寒道:“閣下可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荒山野林,什麼地方?”

  “本教總壇所在地五十里之內、不許任何武林人涉足!”

  韓尚志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道:“涉足了又如何?”

  “殺!”

  “哈哈哈哈,小狗,你簡直死活不知!”

  這—聲小狗,罵得天齊少教主俊面大變。系機立起。

  兩個黃衣護法,也是老臉變色。

  天齊少教主獰笑一聲道:“病神,本少教主先斃了你再鏟去這墳墓!”

  韓尚志不由肝膽皆炸,目中几乎冒出火來,沉聲道“:你敢一動先師墳台,我韓尚志血洗‘天齊教’!”

  天齊少教和兩個黃衣護法,被這充滿了血腥意味的話,震得身軀—顫,這話出自“魔中之魔”傳人之口,的確不能等閒視之。

  韓尚志想起不久前被毒如蛇蠍的母親,擒入“連環套”中,石牢之內,被這少教主打得口血飛濺,若非自己以“龜息大法”詐作死亡,又得“失魂人”母女援手的話,早巳埋恨千古

  恨!雙重的恨!

  父死,家亡,母嫁。母親改嫁天齊教主,意然要置親生子于死地,眼前少教主,也移自己的母親“賽嫦娥玉翠英”做母親,他是孽種。

  “殺了他!”

  韓尚志在心里大叫著,他把對母親的恨,加在這異父的弟弟上。他挪了挪腳步,一咬牙道:“小子,我要殺你!”

  天齊少教主一愕之后,陰笑一聲道:“病神,這話到陰曹地府去再說吧!”

  韓尚志緩緩伸手,揭去人皮面具……

  “冷面人!”

  三人同時驚叫出聲。

  “觀天神祁昌”面上肌肉一陣抽搐,獨眼閃射駭然之色,處決囚犯時,他是監決人,而“冷面人”竟然還活著,怎不令他駭極驚極,不再脫口道:“你沒有死?”

  “不錯,我沒有死!”

  天齊少教主一連退了三個大步,驚悸的道:“你是人是鬼?”

  “哈哈哈哈,小子,你想不到吧。我是人!”

  天齊少教主勉力按撩激動的心情,徐徐的道:“冷面人,你仍然要做鬼!”

  韓尚志俊面之上,罩起一層恐怖殺機,一字一頓的道:“小狗,本人要在一招之內取你狗命!”

  “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竟然是“冷面人韓尚志”的化身,確實是對方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天齊少教主怒哼一聲,正待……

  韓尚志已移動腳步,欺向對方。

  空氣之中,驟現殺機。

  黃衣護法之一的“觀天神祁昌”一閃身擋在少教主身前。韓尚志在距對方八尺之外,停下腳步,冰寒至極的道:“閣下要先走一步?”

  黃衣四大護法,在“天齊教”中,是教主之下的特級高手。

  “觀天神祁昌”是四護法之一,功力是不同凡響。聞言之下,厲聲道:“冷面人,本護法監決不周,被你免脫,今天殺你以補過!”

  最后一個“過”字出口,雙掌已告劈出,一直裂岸狂濤般的勁氣,應掌而發。

  韓尚志一聽對方競然是“天齊教”的劊子手,殺意更濃,雙掌挾以畢生功勁,猛劈而出,以他二百年的修為內力,全力發掌,勢道之強,足可撼出山栗岳。

  “轟隆!”

  慘啤破空而起,“觀天神祁昌”,一個身形,飛瀉而出,摔落三丈之外。

  韓尚志一個照面之間,斃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大教的特級高手,這種功力,確屬匪夷所思。

  少教主和另一黃衣護法,登時亡魂盡冒,冷汗涔涔。

  韓尚志冷哼一聲、帶煞的目光,射向天齊少教主。

  天齊少教主全身一震,俊面立呈死灰。另一個黃衣護法,暴喝一聲,猝然發掌。

  志一擊,他用上了全部功力。

  韓尚志身形微側,舉掌封法。

  同一時間,天齊少教主雙掌互搓、閃電亮掌吐勁。

  一陣柔風過處,韓尚志只覺劈出去的掌力,突然消失數成,心內微微一驚……

  “波!”的一聲巨響,他與那黃衣護法,各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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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06:04 PM

第九章 波詭云誦

  對這種使人功力換散的怪功,韓尚志並不陌生,第一次,他初闖“連環套”,眼前的這位少教主施出,他曾在剎那之間失去功力,但稍瞬即復,第二次,他的功力已增加了一倍,“鬼堡主人”施展同一怪功。使他真氣全散,第三次,假“血骷髏”施展出來,也使他功力不聚,但僅是剎那的現象,現在,少教主第四次施展,他在毫無防備之下只感到真氣微泄而已。

  這證明了天齊少教主的功力,已不足影響他,而他自己,當然是前后判若兩人。

  若非天齊少教主這一岔,黃衣護法決接不下韓尚志這全力一擊。

  韓尚志一退之下,右掌連震,層層勁波,暴卷狂伸,涌向天齊少教主,左手五指暴彈,五樓洞金裂石的指風,激射向黃衣護法。

  一招分攻兩個一流高手。

  “波!波!”連響聲中,天齊少教主雙掌力封,竟然擋不住對方單掌吐出的勁道,被震得連連倒退。

  黃衣護法在韓尚志彈指之間,已疾閃飄開數尺,避過了駭人的指風。

  韓尚志在震退少教主的電光石火之間,俊地雙掌一收一放,掌指齊施,全力攻向黃衣護法。

  他的目的是先毀去黃衣護法,再收拾天齊少教主。

  這雙管齊下的一擊,快逾電閃,黃衣護法避無可避……

  刺耳的慘嗥聲,又告嘶空而起。

  黃衣護法,胸前血噴如泉,砰然栽倒。

  天齊少教主亡魂喪膽,一轉身,正待……

  韓尚志一晃身,橫攔對方身前。’

  天齊少教主驚怖至極的退了三步,栗聲道:“冷面人,你想怎麼樣?”

  “我想殺你!”

  你字出口,“魔魔掌法”之中的功勢已連施三招。

  天齊少教主踉蹌退了八步,毫無還手之力。

  韓尚志面上充滿恐怖殺機,那神情,使人不寒而栗,冷酷無既的道:“小子,我一招之內,要你伏屍當場!”

  天齊少教主被迫無奈,頓生拼命之心,暴喝聲中,彈身飛扑。

  韓尚志身形捷比鬼魅的一划,道一聲:“著:’’

  天齊少教主全身一震,左腕被扣,勁道全失,一雙手掌按住天靈之上,暗道一聲:“我命休矣”,雙眼一閉。

  韓尚志按在對天方靈上的手,只須一吐勁,對方登時就得腦血飛濺。

  “小子,天齊教與‘鬼堡’有何淵源?”

  天齊少教主,睜開雙目,怨毒而又驚悸的瞪著韓尚志,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鬼堡與天齊教有什麼淵源?”

  “這話從何說起?”

  “你小子的功力,與‘鬼堡主人’如出一轍!”

  “天下武功,万流同歸,何謂如一轍?”

  “如此說來,與‘鬼堡’無關?”

  “無何奉告!”

  “好級,現在你安心瞑目吧!”

  驀在此刻——

  一聲嬌喝,倏告傳來:

  “韓尚志,你不能傷他:“

  韓尚志聞言一驚,收回將吐的勁道。

  一個蒙面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一丈之外,韓尚志不由脫口道了一聲:“有心人!”

  現身阻韓尚志向天齊少教主下殺手的,正是神秘的“有心人”。

  “姑娘別來無恙?”

  “托福!”

  “姑娘剛才說什麼?”

  “你不能殺他!”“為什麼不能殺他!”

  “你會悔恨終生!”

  這句不著邊際,令人莫測的話,使韓尚志大感愕然,殺了天齊少教主自己會悔恨終生,這話從何說起?心念一轉之后,若有所悟的道:“姑娘的意思是說他的母親……”

  “住口!”

  “有心人”立即出聲止住韓尚志以下的話。

  天齊少教主惑然的看著“有心人”迷茫不已,她為什麼要救自己?

  韓尚志更加狐疑不已,詫然道:“姑娘最好把話說明?”

  “有心人”幽幽的道:“你放了他!”

  “為什麼?”

  “你放開他!”

  “這個……恐怕要違尊命了!”

  “你一定要殺他?”

  “不錯!”

  “那你得先勝過我!”

  韓尚志一怔道:“姑娘為了他不惜和在下交手?”

  “哦!”

  “可是在下怎麼向姑娘無禮呢,賢母女對在下恩同再造!!”

  “不必說那些話,你要殺他,也許你要先毀了我才能辦到!”

  韓尚志大是駭然,試探著道:“我殺他易于反掌,只消吐勁

  有心人“惶然道:“韓尚志如果你敢下手,你我之間只能一個活著離開!”

  “真的有這麼嚴重?”

  “我告訴你,沒有轉環的余地!”

  韓尚志冷傲絕倫,從不向任何人低頭,但,對于“有心人”,他猶豫了,本來,他盡可一下震死天齊教主,然后再向“有心人”分解,但是“有心人”堅決的口吻;使他意識到后果的可怕!

  忽然,他想到一個可能,莫非“有心人”愛上了天齊少教?

  最感意外的要算天齊少教主,他自分必死,卻平空鑽出個“有心人”來硬岔一枝。

  “有心人”再次發話道:“你放了他!”

  這話,像是命令,使人沒有思索的余地。

  韓尚志終于松開了手,退后數步。

  天齊少教主宛若鬼門關里逃生,轉面向“有心人”一揖道:“余少坤謝過姑娘援手之德!”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他叫余少坤,那天齊教教主是姓余了!

  “有心人”一擺手道:“余少教主,不必言謝了,你走吧!”

  余少坤道:“請問姑娘芳名?”

  “有心人!”

  “這……”

  “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你請吧!”

  余少坤体体地回過身來,陰陰地望了韓尚志一眼道:“冷面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韓尚志不屑地哼了一聲,殺氣盎然的道:“余少坤,我警告你,先師的墳墓如被動一草一木天齊教將遭血洗!”

  余少坤口里哼了一聲,恨恨的道:“冷面人,咱們走著瞧!”

  聲落,彈身飛射而去,眨眼無蹤。

  就在余少坤身形消失之后,“有心人”蓮步輕移,走到那方墓石之前,皓腕一伸,就向墓碑之上抹去!

  韓尚志不由心頭巨震,晃身上前,伸手一隔,駭然道:“姑娘要做什麼。”

  “把你的姓名抹去!”

  “為什麼?”

  “你忘記冷面人韓尚志已經死了,山崗上還有墳墓,你現在的身份是病神,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微微一笑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何必藏頭露尾!”

  “你與‘天齊教’已勢同水火,現在又毀了教中兩個黃衣護法,該教豈肯與你善罷甘休,這后果你……”

  韓尚志傲然道:“在下何懼之有!”

  “天齊教高手如云,領袖江湖中各大小幫派,教主功力無邊……”

  “姑娘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但在下不願再藏頭掩面!”

  “家母贈你入皮面具,要你改容換貌。其中含有深意?”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道:“請道其詳?”

  “有心人”聲音中充滿黯然的意味道:“這些事將來你會全部明白的、總之這是家母的一番若心!”

  韓尚志對“有心人”母女的處處神秘,事事莫測,感到極大的不耐,但他又無可如何下,當下一指墓碑道:“弟子為師父刻碑勒石,豈能不留名姓?”

  “何不留待以后?”

  在下不願毀去這碑!”

  “天齊教禁區之內,你能安心令師遺骨不被侵犯?”

  韓尚志雙目倏現煞光,沉聲道:“在下有言在先,先師墳墓如被動一草一木,‘連環套’中將是屍山血海,雞犬不留!”

  “血洗‘天齊教,憑你一人之力?”:

  “姑娘不妨拭目以待!”

  “有心人”沉默了半晌道:“你的作為,使家母非常失望。”

  韓尚志歉然道:“在下負疚良深!”

  “有心人”突然垂下了手,退了—步道:“你堅持要留名?”

  “在下十分抱歉,請賢母女鑒諒:“

  “令師‘魔中之魔’確是天南‘幻魔宮’之主?”

  “這個無庸置疑,先師還遺有信物!”

  “哦!那你已是天南一脈了?”

  “是的!”

  “有心人”頭向四方一轉,似在查察附近有沒有人隱身,然后放低了聲音:“你丟失了一件武林至寶?”

  韓尚志點點頭:“不錯,姑娘怎知此事?”

  “知道這事的不止我一人!”

  “在下誓必要尋回!”

  “可是你不是對方之敵。”

  “姑娘指的是……”

  “當然是假‘血骷髏’!”

  “這卻未見得?”

  “你分明不是對方敵手。”

  “此一時彼一時!”

  “你有制勝之道?”

  “也許!”

  “真的?”

  “在下沒有說空話的必要!”

  就在此刻一一

  一陣極輕微的破風之聲傳處,一條身影,以極快的身法,從十丈之外,一掠而過,錯非是韓尚志和“有心人”這等功力,換了旁人。真還不易覺察。

  “有心人”匆匆的道:“我該走了,再見!”

  見字余音未散,人已飛縱而逝。

  韓尚志心中一動,這疾掠而過的身影是誰?為什麼“有心人”匆匆離去?

  心念之中,不遑多想,疾彈身朝方才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他的目的,是希望能藉此找出些“有心人”母女的來歷線索,以解心中不斷增加的疑云。“有心人”顯然余言未盡,似乎還有話要對自己說,卻因這神秘人影的驚鴻一現,而使她匆匆離去、這中間定有蹊蹺。韓尚志全力展開“浮光掠影”身法,快得如—抹淡煙。

  樹林盡處,跟界—闊,數十丈外,一條纖纖人影,直奔左首的山崗而去。

  韓尚志在逼近對方身后二十丈左右距離時,放緩身形,和對方保持同樣速度,雙方在同一速度飛馳之下、就能清楚的打量對方。

  這身影,並不陌生,但從背景判斷,韓尚志’一時認不出來。

  盞茶工夫之后,己然奔行了近二十里地面。

  眼前崗嶺羅列。

  韓尚志心中暗自納罕,這看似熟悉的身影、竟然直奔自己的假墓所在之地。

  那人影似乎不曾發覺被人跟蹤、逕直馳上山崗。

  奇怪,那人影果然在韓尚志的假墓之前,停下嬌軀。

  韓崗志則遠在十丈之外,在一棵石筍之后,隱住身形。

  那女子莫地回營。朝韓尚志隱身的方向,發出一聲冷笑。

  韓尚志不禁一怔,難道她發覺自己跟蹤,同時,他看出了這女子正是吳小眉。

  吳小眉何以會來到此間。令人費解。

  韓尚志奇詫已極的注視著吳小眉,看她將要做些什麼。

  吳小在墓前痴立了半晌之后,突地舉掌向墳墓劈去。

  這動作使韓尚志驚訝万分,但他並不打算出聲阻止,因為那墓根本是假的。只是吳小眉毀墓的動機何在,他無從想像。

  吳小眉巴巴地趕來毀這假墓,令人莫測高深。

  就在吳小眉掌力乍吐之際,一聲嬌喝,從身側響起:

  “住手!”

  吳小眉芳心一震,硬生生把掌力撤回,飄退五尺。

  墳墓之后,冒起一人美如天仙的少女。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那少女正是“鬼堡’之內,偷放自己的‘未亡人”。

  吳小眉看清現身的少女之后,訝然道:“姑娘是誰?”

  “你先報名?”

  “我叫吳小眉!”

  “我叫吳小眉!”

  “吳小眉?”

  “不錯!”

  “你為何要毀這墳墓?:“

  那種刁蠻的說話態度,使吳小眉怒意倏起,秀眉一挑道:“你還不會報名?”

  “姑娘我叫未亡人:“

  “未亡人?”

  “昭!”

  “未亡人,你是一個寡婦?”

  “未亡人”粉面一變道:“你說話客氣些!”

  吳小眉冷冷一笑道:“你自報名為未亡人,難道我說錯了?”“我問你為什麼要毀去這座墳墓?”

  “我高興,哈哈哈哈!”“你高興難道墓中人與你有什麼過不去?”

  “你猜對了!”

  “他與你有仇?”

  “他?他是誰?”

  “冷面人韓尚志!”

  吳小眉登時前仰后合的狂笑起來。

  隱在一旁韓尚志,連眼睛都直了,他像丈八金剛,摸不著

  “未亡人”杏目一睜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吳小眉一斂笑聲道:“你管我笑不笑,我覺得好笑就笑!”

  “我偏不許你笑!”

  “憑什麼?”

  “憑你想毀墓一點。我就可以殺你!”

  “大言不慚!”

  “那就你試試看?”

  “未亡人”一閃身,到了墓前,與吳小眉成了對面之勢,雙掌隨著劈出,這出手之勢,既詭且辣。

  韓尚志又是一怔,“未亡人”原先的身手,敵不過天南“幻魔宮”的四個青衣侍衛,現在由她出手之勢看來,功力竟然高了一倍有余。

  吳小眉冷哼一聲,嬌軀划處,避過對方凌厲的一擊,反身攻出三招。

  三招出手、“未亡人”被迫退了三步。

  兩人一來一往,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搏斗。

  只打得砂塵滾滾,草伏木偃。

  雙方出手,都是奇絕武林之學,韓尚志看得咋舌不已,這兩個女子的身手,足可列入武林拔尖高手之林。

  轉眼之間,雙方互換了百招之多,竟然難分軒輕。

  嬌喝聲中,吳小眉身形暴退,玉掌奇詭絕倫的疾圈連划,一波波回旋怪風,匝地卷出,聲勢相當駭人。

  “未亡人”在回旋怪風之下,招式竟然施展不開,不由脫口道“回風掌、你是……”

  語聲未已,“砰!”的一聲,“未亡人”嬌軀晃了一晃。

  吳小眉十成勁道的一掌,確確實實的劈在對方胸前,任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得當場骨斷筋折五腑離位,但“未亡人”僅只晃了兩晃,半聲都不曾哼出。

  吳小眉估不到對方功力如此深厚,不由一室。

  就在她一窒的當口,“未亡人”纖掌一揚,電閃拍出。

  這猝然的反擊,使吳小眉手足無措,總算她反應靈敏,單足柱地,電掣向側方斜射,但仍遲了半步、右肩仍被掌風掃中

  一陣劇痛攻心,忍不住嬌哼出聲,蹬蹬蹬踉蹌倒退八尺之多。

  韓尚志倒不奇怪,“未亡人”既是“鬼堡”出身,那種不懼普通掌指的怪功,是“鬼堡”絕技之一,吳小眉當然傷不了她。

  吳小眉為什麼要毀墓?

  “未亡人”又為什麼要護墓,而且早隱墓后?

  他百思不得其解。謎,尚未揭曉!

  雙方對他都有過救命援手之恩,是以他不願現身出來。

  “未亡人”一掌擊傷對方之后,不再跟蹤進擊,冷冷的開口道:“回風掌為‘不老先生’獨門武功,吳姑娘你是‘不老先生’的什麼人?”

  吳小眉聽到對方道出自己的武功來歷,芳心為之一震,道;“家祖父!”

  “哦!原來姑娘是‘不老先生’的孫女!”

  吳小眉也示弱的道:“你是‘鬼堡’門下?”

  “未亡人”怔了一怔,並不答腔,轉過話題道:“吳姑娘確實與韓尚志有仇?”

  “沒有!”

  “那為什麼要毀墓?”

  “這個……尊駕要問?”

  “未亡人,”似乎刁蠻成性,聞言之下,粉腮一變道:“我豈能不問!”

  吳小眉似有所悟,前移數步,沉聲道;“你是韓尚志的未亡人?”

  “未亡人”慘然一笑道:“不錯!你說的正對!”

  一旁的韓尚志,登時啼笑皆非,這可是奇絕天下的事,她竟然承認是自己的未亡人,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當然,他不知道“末亡人”就是他日夕日惦記的拜弟東方慧。

  吳小眉粉腮大變,顫聲道:“他結過婚?”

  “未亡人”察言觀色,己知就里,冷冷的道:“吳姑娘,你是否很愛他?”

  吳小眉經霞上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未亡人”緊接著又問道:“姑娘是默認了?”

  吳小眉突地揚聲道:“不,我恨他!”

  韓尚志在暗中大搖其頭,對吳不眉,他從來沒有起過什麼念頭,也可以說對任何女子,因為他下意識中,對女子有無限的憎惡。

  吳小眉的話,使“未亡人”一楞,道:“因為你恨他,所以你要毀他的墓,這未免……”

  吳小眉銀牙一咬道:“他的墓、你准知道他在墓中?”

  “未亡人”駭然退了一個大步道:“這話怎講?”

  “你准知道韓尚志已經死了?”

  “當然!”

  “你親眼看見”

  “我親手埋葬造墓立碑!”

  韓尚志更是驚震莫名,自己的墓,分明是拜弟東方慧所造,他還在碑上留名,表示異日舍命全變,共葬一穴,而“末亡人”竟然說出這等話來,不知她居心何在。

  吳小眉冷笑一聲道;“這碑上該有兩個人名字,難道小叫化東方慧也是你所葬!”

  “未亡人”沉吟半晌之后,突然道:“我就是東方慧!”

  韓尚志几乎驚呼出聲,“未亡人”竟然自承是東主慧,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她怎知東方慧是男人,而且是個小叫化。

  吳小眉“嗤!”的一笑道:“你是東方慧!”

  “不錯!”

  “你是小叫化?”

  “不錯!”

  “你是人是鬼?”

  “當然是人!”

  “是人為什麼鬼話連遍?”

  “未亡人”幽幽一歎道;“因為你愛他,而他已作古人,所以,我把這心底的秘密告訴你,我立碑留名的目的是要代他報仇之后,同墳而眠!”

  韓尚志怒意漸生,“未亡人”竟然說得振振有詞,動聽已極,她為什麼不顧羞恥,編造這美麗的謊言?

  吳小眉忽地縱聲而笑,前仰后台,有若化枝亂顫。

  “未亡人”杏目一瞪,厲聲道:“請你放尊重一點?”

  吳小眉笑聲斷續的道:“未亡人,東方姑娘,我該如何稱呼你,你的話的確可以使石頭人為之垂淚,這種生死不渝的愛。可以上格天神!”

  “你以為我信口開河?”

  “豈敢,不過姑娘自問是不是小叫化,這名號合適嗎?”

  “你要證實?”

  “極想!”

  “好,我讓你看!”

  “未亡人”背轉身支,用手在臉上一抹,復又在頭上一陣播弄,轉過身來!

  吳小眉目瞪口呆,眼前確是一個蓬首后垢面的小叫化,只差身上的衣裙不曾換過。

  隱在石苟之后的韓尚志,宛若五雷轟頂,這一下几乎震得他失去知覺。

  誰說:“未亡人”不是拜弟小叫化東方慧!

  東方慧竟然是個女的?

  他全身急遺痙變,無力的斜倚在石筍上,腦內嗡嗡作晌:

  東方慧是女的,而且生死不渝的愛著自己,自己竟然一無所覺。

  往事歷歷,電映心頭,江湖之上,她從。“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的轎中救出自己后,在巨石頂上,兩人結拜,她說她也恨女人,盟誓,她一再說來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能離棄她,她原來早有此心了,及后,兩人分手,又重逢,她失蹤,自己尋她進“連環套”几乎喪命……

  她為了自己立墓刻碑,留名以示一死殉愛……

  韓尚志心亂如麻,他生平最恨女人,然而,對方東慧,他分不清是恨是愛!

  如果他不易容為“病神”,東方慧在被“幻魔宮”青衣侍衛圍攻之時,他和她就應重逢。但彼此見面不相識……

  他疑心是夢,然而活生生的現實告訴他不是夢!

  東方慧除去假發面具,道:“如何!”

  吳小眉小嘴一頒道:“我仍然不相信你!”

  “為什麼?”

  “你是否想打開墳墓證實—下?”東方慧駭然色變道:“什麼意思?”

  “看看墳墓有沒有人!”

  東方慧被對方的話震住了,久久之后,才像自語般的道:“不可能,我親手把他埋葬的!”

  吳小眉見對方神情,不像是裝假的,粉面一肅道:“東方姑娘是否葬錯了人?”

  “千真万確!”

  “難道世間有兩人‘冷面人韓尚志’?”東方慧惑然至問道:“什麼?你又碰到一個韓尚志?”

  “不錯,他化名叫是‘病神’!”

  韓尚志像是患了一場大病,癱瘓在那里,但對方的話,仍隱約入耳,他已意識到吳小眉看到自己和“有心人”交談的一幕,但她為什麼要毀墓呢!是了,她早對自己有意,而認自己故意改容易貌欺騙她。

  “病神,我想不太可能嗎?”.“像你變成小叫化一樣!”

  “你說他是易了容?”

  “也許!”

  東方慧嬌軀一顫,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經死子,我親手埋葬的!”

  吳小眉冷冷地道:“東方姑娘要不要當面證實一下?”

  “什麼,你要掘墓?”

  “不必!”

  “如何證實?”

  呈小眉神秘的一笑,候地又變為滿面幽怨之色,轉身朝韓尚志隱身之道:“韓少俠。可否現身一見!”

  韓尚志如夢方醒,木然的站起身來,轉出石筍之外。

  一聲尖叫,東方慧搖搖欲倒,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被埋葬了的人會復活,她閉上雙眼,沒有勇氣睜開來再看一眼。

  她想這是一個離奇的夢,她怕夢醒后幻滅的痛苦。

  韓尚志也木然成痴的站在原地不動。

  雙方相隔十丈,但在高手眼中看來,十丈距離,已可數毫發,所以彼此的面目,仍是清晰的一覽無遺。

  東方慧歇斯底的叫道:“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吳小眉一聲長歎之后,道:“東方姑娘,你是否願意聽個故事?”

  東方慧微微—頷首,雙眸依然緊閉,嬌軀簌簌抖個不停。

  吳小眉幽幽的道:“有這麼一個武林高手,不幸失手被敵所擒,囚在死牢之中待決,而那死牢除死人決無法出牢,但這武林高手,卻練有‘龜息大法,’在別人安排之下,他假裝已被毒斃,屍首抬出死牢,埋葬,三日之后,他復活了……”

  東方慧雙目一睜,嘶聲道:“你說的是他?”

  “不錯!”

  “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個蒙面女子,在被我看出這秘密之后,告訴我這故事,她自稱‘有心人’!”

  東方慧大夢初覺,—股被欺騙的怨意,立升心頭,但轉念一想,又搖搖頭道:“不能怪她.她不知道我是……”

  吳小眉一蹩道:“他不知道你什麼?”

  東方慧突然尖叫一聲:“志哥哥!”人如巧燕也似的飛掠過去。

  她想擁抱他,然而對方木然的表情,使她止住了,她想起了,拜兄韓尚志最恨女人,于是,芳心再一次破裂!淚水,掛下了粉腮,她終于忍不住道:“志哥,你我結拜之時,你說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會離棄我?”

  韓尚志神思漸復,激動的道:“是的,慧弟!”

  “你仍然叫我慧弟?”

  韓尚志一怔神,囁嚅的道:“這……這……無傷大雅,又何必……”

  “不!名不正則言不順……”

  “你我義結金蘭,名正言順?”

  “可是……可是我是女的呀!”

  “是的,你是女的!”

  “你恨我嗎?”“為什麼?”

  “你曾經說過你最恨女人!”

  “不!你……你是例外!”

  東方慧用衣袖試去淚痕,笑屆大展,如芍葉初放,一雙照白分明的大眼珠,定定的望著韓尚志,柔情似水的道:“志哥,你不恨我?”

  “我沒有理由恨你!”

  “那你是愛我羅?”

  韓尚志下意識的心頭一顫,一從未有過的微妙感覺,使他不自禁的面上發熱,頓了—頓之后,道:“是的,我愛你像手足弟兄一樣!”

  東方慧屆突斂,幽幽的道:“志哥,這像是—場曲折離奇夢?”

  “是的,此事如白云蒼狗,變幻莫測!”

  “你高興我是一個女子嗎?”

  “這個……當然,沒有什麼分別!”

  那邊—

  吳小眉滿腹夢里相思,化做了無邊哀怨,她一見鐘情的人。競是心有所屬,她曾因他的死而流淚,因他的死而心碎,現在,像奇跡似的,他沒有真的死去,可是,她得不到他了。

  于是——

  她離開了,默默地走了!

  她想起此來的目的乃是為父報仇,仇恨,沖淡了她碎心的記憶,她直奔“天齊教”總壇所在地的“連環套”。

  另一邊——

  東方慧以一種祈求似的目光,看著韓尚志道:“志哥,你不能改變一下稱呼?”

  韓尚志劍眉微蹩道:“我叫你慧妹!”

  這一聲慧妹,使東方慧如盛夏飲冰,芳心清涼無比,她本來已決定一死以殉,可是韓尚志奇跡般的沒有死,那些斷腸的記憶,在這一聲“慧妹”中完全消失。

  韓尚志忽地想到東方慧的出身,不由打了—個冷噤。沉聲道:“慧妹,你是‘鬼堡’中人”

  東方慧粉腮一變道:“是的,這……這有什麼不妥?”

  “鬼堡主人是你的什麼人?”

  東方慧芳心也同時記起一件事來,登時粉腮大變,退了—個大步道:“志哥,何必問那些事呢?”

  “不:我必須要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東方慧面上掠過一抹痛苦的陰影,玉牙緊咬道:“他是我父親!”

  “鬼堡主人是你父親?”

  “不錯!”

  韓尚志全身—震,起了一陣痙變,這現實未免太殘酷了,自己心目中義薄云天的拜弟,原來是喬裝巧扮的女紅妝,而且。她是血海仇人的女儿:

  和她絕交嗎?不可能!

  放棄仇怨嗎?更不可能!

  她意然是使武林陷于末日恐怖的魔尊“血骷髏”的女儿,太出人意料!

  一時之間,他呆若木雞,宛若跌人万丈冰窖,從頭直涼到腳心。

  東方慧粉面之上,神色懊忽數變,她已經知道她的志哥目前在想些什麼,她以前不敢朝這方面想,現在,她不敢想的事終于來臨。

  仇,什麼樣的仇,她不知道。

  她的父親鬼堡主人“血骷髏”平生仇家難以計數,他不許任何人過問他的行事。

  她的心碎了!

  她恨造物主這種酷毒的安排!

  情,使她無以自拔,現實,使她心碎。

  如果韓尚志真的死了,她的情有始有終,然而,他不曾死,像奇跡似的,這奇跡只給她帶來剎那的驚喜,隨之的是無邊的痛苦。

  韓尚志冷漠堅毅地性格,索仇是必然之舉,而他索仇的對象是自己的父親。

  那后果,她不敢想!

  在經過長時間的痛苦煎熬之后,她終于有所決定,慘然一笑道:“志哥哥,你曾說過你與家父仇深似海?”

  “是的!”

  “什麼樣的仇?”

  韓尚志目中忽現怨毒至極之光,咬牙沉聲道:“殺父毀家屠族!”

  東方慧嬌軀晃了兩晃,盡量抑制著將要發狂的情緒道:“你要報仇?”

  韓尚志痛苦一點道:“慧妹,這說來未免太過殘酷,但我不能不這樣做,‘鬼堡’將像我的家一樣被毀,一樣的涂上鮮血!”

  東方慧面色灰敗,忍著兩泡淚水道:“志哥,我們不該認識的!”

  “但是我們認識了,而且慧妹你對為兄恩義交加!”

  “志哥,事無兩全之道……我……我……”

  “怎麼樣?”

  “願趁現在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

  東方慧含蘊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滾落粉腮,凄涼欲絕的道:“自我們第一次邂逅起,我就……我就……”

  韓尚志已意識到她將要說什麼,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以事實的發展來看,他再笨也不會体味不出來,但,他仍側然道:“你就怎麼樣?”

  “我愛上了你!”

  韓尚志聞言之下,抨然心驚,果然事實正如自己所料。

  東方慧說完這話之后,低垂臻首,但很快的又拾起頭來,杏目睜得滾圓,以一種極其復雜的神色,迫視在韓尚志臉上。

  韓尚志心亂如麻,几乎不敢和她眼光接觸。

  東方慧突地展顏一笑,這一笑,十分慘然,是斷腸的笑,幽凄的道:“志哥,你不會輕視我吧?因為,這是我最后向你表露壓抑在胸中許久的心意的機會……”

  “最后,為什麼?”

  一絲不詳的陰影,襲上韓尚志的心頭。

  “志哥,我們用不著掩飾,你該想到我們必然的結果是什麼2”

  韓尚志痛苦的低下了頭,他無話可說。

  東方慧像是失常般的泯沒了少女應有的矜持,音調—變道:“志哥,你願回答這一句話嗎,發自內心的?”

  “慧妹,你說!”

  韓尚志抬起頭來,正視著東方慧。

  東方慧一掠鬃邊散發,無限迫切期待的道:“志哥,你愛我嗎。”

  韓尚志心頭一震,惶然退了兩個大步,張口結舌。一時答不上話來,他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前后不到半個時辰,說愛她,是違心之論,若說不愛,以往手足般的情份,和這疑暫的時間內心里的微妙反應,似乎是接近了愛。他恨女人,然而東方慧的情形,又當別論。

  她當初立碑留名,目的是殉情,片面的愛,一種隱藏著的愛,這足夠說明她的痴心,她的純情。

  人非草木,韓尚志豈能無動于衷。

  東方慧見韓尚志的神情,芳心如絞,緊咬香唇道:“志哥,我不勉強你說愛我,只要我愛你,這樣……就夠了!”

  韓尚志終于沖口而出道:“慧妹,我愛你!”

  東方慧粉腮頓現驚喜之色,但睦即又化為一片凄清,道:“志哥,你為了憐憫我,還是安慰……”

  韓尚志面色湛然的道:“慧妹,我不欺騙你,我想我內心真的有這種感覺,不錯,我恨女人,然而對你,我意念中沒有這種因素!”

  “真的?”

  “真的!”

  “志哥,我有一個奢望!”

  “什麼?”

  “對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要求!”

  “慧妹不妨明說,只要我……”

  東方慧秀眸微閉,腮紅似火,櫻唇半張,夢囈般的道:“你我!”

  韓尚志登時面熱心跳,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使他呼吸也隨之迫促起來,驚惶失措的道:“吻……吻……”

  “昭!”

  那如花似玉,薄帶凄清的粉靨,那新月般的翠黛,那遮蓋著剪水雙瞳的長而黑的睫毛,那瓊玉似的鼻子,半張著的,微見自動的唇瓣,窈窕的身材,因激動而起伏不已的酥胸……無邊的誘惑,使韓尚志迷茫又迷茫。

  終于一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她走近。

  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導引著他走向一個奇妙的夢境。

  他攬著她的細腰,環住她的粉頸。

  兩雙玉臂,適時的圍了過來。

  于是———

  四片唇瓣,緊緊地湊在一起,兩個身形,密密接合。

  一種生平未經歷過,但卻是本能的動作,融化了兩個人。

  吻!長的吻!

  這一刻,似乎時間停止了運行,宇宙的一切也不存在了,一陣陣微妙的感覺,流遍全身,加上彼此急遂的心跳……

  不遠處的一棵矮樹之后,傳來一聲歎息!

  但沉醉中的兩人,一無所覺。

  久久之后,東方慧輕輕推開了他。

  淚水,又掛了她的粉頰。

  “志哥,我滿足了,此生已無憾事!”

  韓尚志面上掠過一抹痛苦的抽搐,喃喃的道:“我做了什麼?我究竟做什麼?”

  “志哥,你后悔?”

  “不!”

  “那你又何必自責?”

  “慧妹,我無法解釋我心的感受!”

  東方慧首一點道:“志哥,我知道,情和仇二者使你困感,這沒有結果的愛,使你苦惱對嗎?可是志哥,我們無法躲過命運的安排,小妹我已有打算……”

  “打算,什麼打算?”

  “這個,你不必問,今后,天上……人間……願常相憶……”

  字字斷腸,語語含悲。

  韓尚志一聽話風不對,急道:“慧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東方慧的如花容貌,剎那之間,像是憔悴了,哽咽著道:“志哥,這是命運,愛不能化解仇,但願仇也不掩蓋這一段愛!”

  韓尚志黯然的睇視著對方,他能說什麼呢?

  天老、地荒、花殘、月缺、好夢已注定難圓。

  東方慧仰天一聲幽然長歎,道:“志哥,我走了,願你珍重!”

  說完,以袖掩面,彈身朝崗下奔去。

  韓尚志木然的看著她的背景消失,他想喊,但沒有出聲,他想追,但挪不動腳步血海深仇使他沒有抉擇的余地,他不能因儿女之私,而拋去血仇,他不能一方面愛她,一方面向她的父親索仇2

  現實的安排,使他和她無法結合。

  剎那之間,他感到一陣暈眩,心痛如割。

  東方慧對自己可說思義雙全,情深似海,但、他只能任她離去。

  倏地——

  東方慧說過一句話,又響在耳邊:

  “……天上人間,願常相憶……”

  他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付道,不對,她的意思似去尋死……心念及此,狂呼一聲,“慧妹你不能”

  身形一彈,就朝東方慧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孩子,回來!”

  聲音不大,人耳驚心,韓尚志不期然的止住了飛射之勢。

  “孩子,任她去吧,這樣最好!”

  韓尚志聽出是“失魂人”以的聲音,心中不由一震,這神秘的人像是陰魂不散,總是暗中不離自己,當下一頓足道:“前輩,我必須追到她!”

  “為什麼?”

  “她……她……可能會去自尋短見!”

  “不會!”

  語意十分肯定。

  韓高志惑然不已的道:“前輩憑什麼斷定她不會去自尋短見?”

  “她有這個存心,但她辦不到!”

  “為什麼?”

  “你別管!”

  “晚輩不能因前輩一句話,而讓她……”

  身形再彈……

  “韓尚志,我不許你這樣!”

  這句話像含了極大的威力,使韓尚志不得不止住身形。

  “失魂人”阻止自己的目的何在?

  “失魂人”以一種無比慈詳的聲音道:“孩子,聽我的話!”

  韓尚志惶惑至極的道:“我不能眼看著她去死呀!”

  “我說過不會!你和她之間,這是最好的結局!”

  “最好的結局?”

  “不錯。”

  “我知道我們無法結合,因為上代的血仇已在我倆之間划了一條鴻溝……”

  “這卻未見得,不過另外一條鴻溝,卻是無法越過的!”

  “晚輩不解。”

  “你不解也好,總之希望你把這段情當作過去,最好是徹底的忘記!”

  “是的,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孩子,現在你馬上到‘連環套’去救一個人!”

  韓尚志愕然道:“救人,誰?”

  “吳小眉!”“她怎麼樣?”

  “她已被困在‘連環套’中!”

  “以她的身手,還會……”

  “連環套天生絕地,再加上人工布置,勝過一般奇門陣勢!”

  “晚輩曾受吳姑娘救命之恩,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晚輩馬上……”

  “且慢!”

  “前輩還有話說?”

  “這是‘連環套’的谷道圖,你可依圖進谷,但記住,救了吳小眉之后,立即退身,不可久留,更不可深入總壇要地!”

  “為什麼?”

  “你的目的只是救人!”

  “晚輩遵命!”

  一張紙片,凌空飄來,韓尚志伸手接住,知道這就是“失魂人”給自己的谷道圖,當下也不惶細盾。恭謹地道了一聲“再見!”彈身“向連環套”奔去。

  他的腦內,乃是漲漲噩噩的,心頭沉重得像壓了塊鐵板,他無法忘懷東方慧凄然欲絕的芳影尤其,那臨別一吻!

  顧盼之間,韓尚志已來到“連環套”外。

  果然,谷道之內,隱隱傳出暴喝之聲。

  他取出“失魂人”結他的那張谷道圖,仔細的參詳了几遍、已大致了然于胸,順手把谷道圖朝腰間—塞,方待舉步……

  “何方朋友,大膽窺探‘連環套’?”

  隨著喝聲,六條人影,出現谷口,一字排開,攔在進門之處。

  韓尚志冷眼一掃,現身阻路的是六個黑衣持劍壯漢,

  六狀漢子再次喝問道:“朋友報個名儿上來?”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憑你們要我報名?”

  不理不睬,大踏步向谷口欺去。

  六個壯漢齊齊暴喝一聲,六只長劍,閃起一‘片寒芒,封住去路。韓尚志待走到距六壯漢五步之間,揚手揮出—道如山勁飛。

  狂隨匝地之中,挾以兩聲慘哼,居中的兩個壯漢,首當其沖,立被震得向后飛瀉,其余四個,亡魂皆冒,向兩隱去。

  韓尚志足未稍停,如行云流水般,一飄數丈,向里淌進。

  突然——

  —聲嬌喝傳處,右側的岔道之中,射出三條人影。

  韓尚志一剎身形,目光掃處,只見現身的赫然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和兩個隨身侍婢。

  雙方俱是一怔。

  “彩蝶李芸香”滿面駭凜之色,但瞬即變為一臉媚態、嬌笑一聲道:“韓少俠,想不到我們又重逢了!”

  韓尚志冷漠至極的道:“李芸香,你的死期到了!”

  “彩蝶李芸香”媚態依然的道:“韓少俠,我們之間似無深仇大恨!”

  “天齊教對在下拜賜良多,但不是我殺你的主要原因……”

  “殺我?格格格格!連環套中談殺人,韓少俠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彩蝶李芸香”粉面驟寒.媚態盡斂,冷冷的道:“冷面人,只怕你今天難得活著出去!”

  韓尚志冷冰冰的道:“李芸香,你記得八義幫主吳由道被殺的事嗎?”

  “不錯,是本堂下的手!”

  “還有江南七怪……”

  “不錯,不錯,這與閣下何干?”

  “八義幫主之女與在下有點淵源,這筆帳,在下想替她結一結!”

  “彩蝶李芸香”格格一笑道:“如何結法?”韓尚志俊面之上,倏然罩起—層恐怖殺機,身影向前—欺道:“血帳血還,取你頂上人頭!”

  “彩蝶李芳香”被韓尚志福人的殺機,震得向后退了三步,兩個侍婢也同時駭然跟著退了數步。

  “冷面人,只怕你辦不到?”

  “你就試試看!”韓尚志看字方落,“浮光掠影”,一閃便到了“彩蝶李芸香”身前伸手可及之地,驚叫聲中兩個侍婢向左右斜飄開去,李芸香則一個倒縱……

  “那里走!”韓尚志右手五指.已在對方身形一動的瞬間,電閃扣出……

  這一扣之勢,快逾電光石火,“彩蝶李云香”焉能逃得過……

  驀在此刻——

  一陣極細但卻刺耳的破風聲,從后襲到。

  韓尚志不由大吃一驚,這是絕頂高手所發的暗器,當下不遑傷敵,先求自保,收手向后拍出一道勁風,人跟著乘勢橫閃八尺。

  轉身之際,已看出襲來的乃是几片樹葉,再—看出手的人,不自禁的“哦”了—聲,腦內嗡的一響,几乎載倒下去。

  這出手襲擊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毒如蛇蠍的生身之母“賽嫦娥王翠英”。

  韓尚志面上起了一陣抽搐,渾身簌簌而抖。

  這一瞬間,“彩蝶李芸香”已退身八尺之外。

  “賽嫦娥王翠英”面寒如水,冷冷地注定韓尚忘。

  韓尚志肝腸如被寸段,上一次,他母親向他下毒手,几乎送命石牢之中,現在,又面對他的母親,心中似被滾油煎煮。

  難道做儿子要向母親出手?世無此理。

  但虎毒不食儿,這樣的母親,競毒過虎狼。

  “賽嫦娥王翠英”終于開口了!

  “冷面人,想不到你竟敢自投羅網,上次被你逃脫,這次,哼!你插翅難逃!”

  韓尚志周身起了—陣痙攣,心上似被利劍穿扎,說這話的。竟然是他的生身之母,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著鮮血。

  你既不以我為子,我又豈有認你這樣的母親

  心念之中,沉痛無比的道:“教主夫人,今天准備如何對付在下?”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微微—震,一抹難以覺察的異色彩.從臉上一閃而逝,語冷如冰的道:“冷面人,擅闖‘連環套’者死!”

  每一個字,像一支利劍,射在韓尚志的心上。

  谷道之內,傳來數聲慘嗥,令人動魄驚心。

  一個意念,從韓尚志心中升起,先殺“彩蝶李芸香”后救吳小眉,從那慘降之聲判斷,吳小眉在與人拼斗之中,只是,眼前如何對付這位“天齊教”主的夫人——自己的母親?

  難道真要演一場骨肉慘劇?

  几經躊躇之后,突地一晃身,扑向一丈之外的“彩蝶李芸香”。

  這—著,確實出人意料之外。

  “彩蝶李芸香”心念未動。對方已飛扑而至!急切中,本能的揚掌疾封。

  “波!”的一聲巨響,慘哼聲同時傳出,“彩蝶李芸香”口血飛濺,被擊飛三丈之外!

  几乎是同一時間,一道排山掌力,從后涌向韓尚志。又是一聲悶哼,韓尚志跟隨沖前五步之多,回身之下,正與“賽嫦娥王翠英”照面,雙方相距不及兩丈。

  原先避在—旁的兩個侍婢,這時飛身縱出,扶起重傷倒的“彩蝶李芸香”,轉身朝谷內去走去。

  韓尚志鋼牙咬碎,栗聲向“賽嫦娥王翠英”道:“你……你既不認……”

  “住口!”

  “賽媚娥王翠英”厲聲截住了韓尚志的話頭。

  韓尚志把心一橫生道:“教主夫人,難道你非逼我出不可?”

  “嘿嘿,出手,好大的口氣,難道你還想活著離開?”

  韓尚志目毗盡裂,涔涔滲出血水、仰天悲嚎道:“父親在天英靈不遠,孩儿要被迫絕滅倫常了!”

  “賽嫦娥玉翠英”嬌軀晃了兩晃。

  驀在此刻——

  谷道中又奔出數條人影、五老者一少年。

  那少年正是少教主余少坤。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余少坤喝一聲:“冷面人,你居然送死來了!”

  接著如雷暴喝,余少坤已出手攻向韓尚志!

  韓尚志怨無所泄,迎著來勢,一招“魔掌降龍”,以十成功輕展出,以攻還攻。

  雙方均是急勢……“砰!”夾著半聲慘哼,余少坤張口噴出一股箭,栽倒當場。

  韓尚志恨到極處,舉掌就要拍下……

  “休得傷人!”

  “賽嫦娥王翠英”人隨聲進,閃電般攻出八掌。

  韓尚志心中雖然恨到無以復加,但對方是自己的母親,他下不了手,他退開了。

  “賽據娥王翠英”一把提起余少坤、倒縱丈外,順手給他塞了一粒丹丸。

  五老者在教主夫人退身之間,齊齊出于,攻向韓尚志。

  韓尚志連正眼都不看對方,一招“魔火燎原”,以雷霆之勢,反擊回去,“波!波!”連聲,五老者被震得四散而開。

  “賽嫦娥王翠英”嬌斥一聲,第二次攻向韓尚志。

  單掌連翻。厲辣無比的出手就是連環三招。

  韓尚志目赤似火,心如油煎,殺機大熾之,下一式“浮光掠影”,避開工翠英的攻招,鬼魅般的欺向一側的五老者。雙手十指連彈,“洞金指”以閃電之勢射出。

  慘嗥之聲,震得四谷應鳴,血雨遏灑之下,五老者個個洞胸裂腦。死于就地。

  “賽嫦娥王翠英”厲叫一聲、再度扑上。

  右手隱在羅袖之中,頻頻揮動,勁風拂面如割,左手曲指如鉤,連抓帶扣。

  韓尚志左閃右避,始終逃不出掌爪的控制。

  “魔王叩闊”,倏然施出。

  這一招“魔魔掌法”攻勢三絕招式之中,最凌厲的一招,放眼江湖、能接得下這一招的,恐怕少之又少。

  勁氣雷動之中,掌影如山,罩向對方周身要害大穴。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晃,脫出如山掌影之外。

  韓尚志大感駭然,對方的功力、高得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登時為之—窒,就在一窒之間,只見對方雙袖交揮,一道万釣暗勁,以撼栗岳之勢撞來。

  事實非常顯明,他母親不會放過他。在恨、怒、憤、激交進之下,雙掌倏場,以畢生功力勁擊出。

  勁氣狂嘯激撞之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賽嫦娥王翠英”倒退六尺。

  韓尚志身軀連晃,退了—個大步。雙方乍分又合。

  “賽嫦娥王翠英”一只左掌,猶如毒龍出海、攪起逆浪如山。

  韓尚志十分奇怪,對方何以一直以單掌應敵,但事實卻不許他想,對方的攻勢,強猛得令人咋舌,他施手“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勢,仍有封擋不住之感。

  “賽嫦娥王翠英”攻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韓尚志目前兩條路可走,一是死在對方掌下。—是以“洞金指”反擊。

  終于一——

  他選取了后者,目前他還不願死、他要活著報仇。

  于是,他狂叫一聲道:“你非逼我下毒手不可?”

  “賽媚娥王翠英”充耳不聞,攻勢更緊更密。

  韓尚志被迫向几乎發狂、猛—咬牙,十縷指風,以扇形射擊,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泛白,嬌軀搖搖欲倒。

  洞金指,五丈之內、洞金裂石。是“魔中之魔”四十年歲月研練而成,韓尚志兩度奇緣,獲得了將近二百年的功力,由他施展之下,威力之強,可以想見,然而“賽嫦娥王翠英”在承受這指力之下,竟然僅受傷而不倒,這份功力,確屆駭人聽聞。

  韓尚志痛苦的瞥了他母親一眼,轉身向谷內電馳而去。

  “失魄人”贈他谷道圖,對錯綜復雜的谷道。無異熟路輕車。

  谷內交手之聲,已不復聞。

  韓尚志憂急不已,“失魂人”要他來救吳小肩,這—阻延。不知吳小眉是被生擒還是被殺?他想起“天齊教”總壇的石牢。和處決人犯的方法,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吳小眉如果被擒的話,神仙也難把她救出那固若金湯的囚牢。

  心念之中、身形更緊,有如—道光影,掠空而過。

  谷道中,不時有高手來往,但沒有能阻止得了他.甚至有的只認為中自己眼花,而不知道煞星已上門。

  眼前、在四個谷道交會之處、有一方半畝地大小的谷環。

  近百人影,圍成了一個圓圈,圈子正中,站著一個全身血污的女子,她,正是前來索仇的吳小眉。在她腳前四周,橫七豎八、陳列著近二十具屍体。

  場中鴉雀無聲。

  韓尚志幽靈似的飄到人圈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吳小眉對面三丈之外,站著一個蒙頭怪人,

  韓尚志一見蒙頭怪人,不由心中一震。他記得自己甫出江湖。群雄圍攻“鬼堡”之役,這怪人也曾出現。他,正是“天齊教主”。

  “天齊教主”突地打破了死寂的空氣開口道:“吳姑娘.看在今祖‘不老先生’面上。本教主不難為你,希望你適可而!”

  吳小眉厲聲道:“姑娘此來、乃是為了報殺父仇。”

  “本教主已再三聲明。那是誤會,姑娘毀了本教近二十位頭手,這些人的血。難道又是白流的?”

  “哼!誤會,彩蝶李芸香’是凶手,你教主閣下是主使的元凶!”

  “哈哈哈哈,姑娘難道要本教主項上人頭?”

  “當然!”

  “辦得到嗎?”

  驀在此刻——

  場外響起一聲尖叫,接著,一條人影,電瀉人人圈之中。

  驚叫之聲四起,所有在場的“天齊教”高手,為之嘩然。

  “冷面人!”

  “冷面人?”

  這入場的正是韓尚志、他手中還提著一個人。

  “砰!”一個身影,摔落吳小眉腳前。

  原來韓尚志正在觀望之際,“彩蝶李芸香”扶創而來,韓尚志大喜過望,以迅雷不得掩耳的手法,制住了她,飛身候場。

  吳小眉芳心一震,她真估不到韓尚志會突然現身,而且.還為她擒來了殺父凶手“彩蝶李芸香”,一時心中不知是愛,是恨,還是怨!

  韓尚志冷眼一瞥,“天齊教主”,轉頭向吳小眉道:“吳姑娘。這是凶手!”

  天齊教主陡地發出一陣震天狂笑道:“冷面人,病神,你來得正好!”

  “怎麼樣?”

  “本教主要把你挫骨揚灰!”

  吳小眉凄厲的高叫一聲:“爸,女儿為你先誅凶手!”

  舉掌就向地上已然唬得半死的“彩蝶李芸香”拍去。

  天齊教主冷哼一聲,閃身……

  同一時間,韓尚志也以同樣快的身法,橫里一截。

  一聲凄絕人震的慘號過處,“彩蝶李芸香”已被劈得血肉橫糊,一命嗚呼。

  天齊教主在教中几乎是被視為神,功力之高,無法想像,教中所屬徒眾、從未見教主出過手,今天吳小眉索仇,教主竟然親自現身,現在教中首席堂主被劈死,登時系機陡熾、半聲不吭,雙掌挾以畢生功力,電閃拍向韓尚志。

  雙方咫尺之隔,掌發即至。

  韓尚志本能的舉掌一封……

  “波!”巨響聲中、韓尚志蹬蹬被震退了八尺有多,逆血上涌,几乎奪喉而出。

  吳小眉柳眉一豎,一道回旋怪風,應手而發。

  天齊教主身形似魅,電閃划了一道半孤,再度出手擊向韓尚志。

  韓尚志心中駭然不已、對方的功力,高得出乎自己想像之外。錯步回身,雙掌全力硬封而出。

  轟然暴響聲中.韓尚志再度被震退三步。

  嬌斥聲中,吳小眉從斜里再次發掌,攻向“天齊教主”;

  ‘場武林百年難見的博斗,于焉展開。

  合吳小眉韓尚志二人之力、僅能于“天齊教主”斗個平手

  所有在場的“天齊教主”高手、一個個目瞪口呆,駭然望著場中罕絕武林的搏斗。

  數十個照面之后、雙方依然不分高下、但事實非常顯明,久戰之后。吃虧的必然是韓尚志和吳小眉。

  韓尚志不斷的施出“洞金指”神功、但對方身形有如鬼魅,飄忽玄奇,又怕誤傷了吳小眉、更顯得縛手縛腳、

  雙方所施。都是冠絕武林的招式,功力稍差的,根本連場中人的招式都分不出來。

  —聲暴喝過處,吳小眉首先被擊得倒遲丈眾。

  “砰!砰!砰1”三聲巨響,韓尚志與“天齊教主”。掌掌相交,硬對了三掌。

  就在三響之后,韓尚志身形—個踉蹌,張門噴出了一口鮮血。

  吳小眉一晃嬌軀,涌身扑擊。

  “砰!”的一聲,吳小用的嬌軀,被中途震回。

  “天齊教主”獰笑一聲,雙掌一划,向韓尚志罩身擊去。

  韓尚志身形微挫,展開“魔魔掌法”中的守勢,封住門戶。

  “天齊教主”嘿嘿一笑道:“冷面人,你死定了!”

  一陰一陽。兩道勁氣。交叉如剪而出。

  韓尚志被這決不相同的兩股如山勁道—帶,招式不由一窒、就在這—窒之間,對方手掌。已印上胸前的“中堂”大穴。

  登時驚魂出竅,左掌本能的一隔、右手食中二指—彈、兩縷銳厲指風,逼射而出。

  “砰!”

  接著是一聲慘哼!

  韓尚志左掌疼痛如折,但卻虧了這一隔,對方的一掌沒有印正“中堂穴”、但那如山勁道,震得他口血連噴,几乎棧倒當場。

  天齊教主前胸衣襟濕濡一片,顯然“洞金指”已使他受傷不輕。

  吳小眉恰在此時,扑向天齊教主。

  “波!”

  慘嗥又起,吳小眉被擊飛丈外,倒地不起。

  天齊教主身形晃了兩晃,終于跌坐當場

  喝聲傳處,十几個天齊教高手,疾扑入場。

  韓尚志當機立斷,一把秒起吳小眉,彈身向谷外奔去。

  “傳令封鎖谷道!”

  緊接著一道紅光,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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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10:45 PM

第十章 步步驚魂

就在“封鎖谷道”的命令下達之后,—縷紅光,沖天而起。

  這是“天齊教主”中,緊急戒備的訊號。

  所有在場的“天齊教主”高手,紛紛彈身從不同谷道奔去。

  韓尚志挾著吳小眉,展開“浮光掠影”身法,向谷外飛射。

  剛剛奔出三重谷道,突然一聲悠長的哨聲過處,搜!搜!之聲盈耳而來,密如飛蝗的利箭,從不同方向灑射而來。

  韓尚志身形頓時受阻,左臂挾緊吳小眉,右掌圈出層層勁波,掃撥密如雨絲的利箭、轉眼之間。近身四圍的地上,墜箭堆積盈尺。

  但,箭雨方興未艾,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韓尚志又顧及怕流矢傷著吳小眉,所以倍感吃力。

  如果箭雨不停,單靠掌風掃撥,鐵鑄的金剛也難長久支持。

  谷道兩側,夾壁如削,高及云表,而且上面盡是埋伏。插翅也飛不上去。

  韓尚志陷在箭陣之中,小步難移,而且掌不停揮,半盞荼時間不到,已然額角見汗,兼之他受傷之后,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更談不上療傷,是以真力漸感不濟。

  正當危機緊迫之際,朵朵火花,漫空而來,代替了箭雨。

  韓尚志亡魂以冒,暗道—聲:“火箭!”

  在掌風漫卷之中。火箭—時自不能近身,但卻引燃了四周堆聚的墜箭,剎那之間,上下左有,烈焰熊熊,變成了—片火花。

  韓尚志一看情勢不對,迫得他聚集所有功力。疾掄猛圈、身形朝火勢不及之外,電閃疾飄,—連數縱,被他閃進了—條岔道之中。

  身人岔道,箭雨立停。

  韓尚志連越數條岔道,身后火光已不復見。

  深深地喘了—口氣,放下挾在脅下的吳小眉。情狀狼狽到了極點。

  “連環套”天生奇險,谷道千歧百岔,再加上在人工布置,如不明出入正道,任何功力通天,也只有困死一途。

  韓尚志人谷之時,對“失魂人”所贈的谷道圖,僅熟記出人的正道,如果要判明此刻的位置和出路,勢非再研判谷道圖不可。

  目前,第一要務,當然是先替吳小眉療傷。

  而他自己,目前也亟需調息一番,如果此刻再遇襲擊的話,后果實在堪虞。

  嚶嚀一聲,吳小眉舒拳伸腿、醒了過來,韓尚志喜之不勝,急道:“姑娘傷勢如何?”

  吳小眉其實早已醒來,為了多一刻享受個郎溫存,賴著不睜眼,她在韓尚志全力應付箭陣之際,已然偷偷地服了三粒治傷靈丹。

  她的祖父“不老先生”功參造化,所練靈丹堪稱聖品,不需盞茶時間,她已復原如初,韓尚志當然做夢也不猜不到女子的微妙心機。同時,他懶得去想。

  吳小眉聞言之下,盈盈起立,淡淡的一‘笑道:“料無大礙,韓少俠你呢?”

  “在下……也沒有什麼!”

  “哦!這里有家祖父所賜丹九,韓少俠無妨吃上兩粒!”

  說著掏出兩粒碧綠芳香的豆大丸子,遞與韓尚志。

  韓尚志本待不接,但念及此刻尚在虎口之中,恢復功力最為緊要,只好勉強接了過來,納入口中,道:“在下就此謝過!”

  吳小眉秀眉一挑道:“韓少俠舍生人死,救小妹危難,區區藥丸,稱謝豈非太過!”

  靈丹妙藥,果然不同凡響,頓時齒頰生香,丹田之中,沖起一股熱流。

  韓尚志目前功力,在武林中,已屬拔尖之流,調息運動,可以不拘形式,當即微合雙目,就站立之勢,運起功來,以導藥力滲透。

  吳小眉默默地注視著這芳心暗許的人,粉腮之上,陰晴不定的一再變幻。

  工夫不大。韓尚志功力盡復,傷痛全消,睜開眼來,惑然的向吳小眉道:“令祖父為什麼讓姑娘一人涉險!”

  吳小眉恨恨的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做子女的責有應份!”

  “可是……如果令祖父隨來的話……”

  “家祖父已然封劍歸隱,此次為了先父之事,不得已重踏紅塵,他老人家已把功力賜給小妹過半,用意就是要小妹手刃親仇!”

  “彩蝶李芸香已經伏屍……”

  “不錯,但禍首應是天齊教主!”

  韓尚志慨然一歎道:“想不到天齊教主的功力高到這等地步,武林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真是一點不錯!”

  吳小眉秀眉聚煞,香唇一咬道:“我會再來!”話鋒一頓之后,接著又道:“哦!韓少俠此來的目的是……”

  “在下得‘失魂人’前輩告警,趕來助姑娘一臂之力!”

  吳小眉又“哦!”了一聲,道:“失魂人是位什麼樣的人?”

  “這個,在下也不清楚,是一位神秘的武林前輩!”

  “還有、韓少俠的……呢!那位……”

  “誰?”

  “夫人!”

  “在下還沒有結婚!”

  吳小眉酸溜溜的道:“那位自稱‘未亡人’的東方慧姑娘?”

  韓尚志像被蜂蟄了一下,身軀一顫,凄然道:“她走了!”

  “為什麼?”

  “這個、請姑娘不要再提!”

  “你傷心?”

  “吳姑娘,目前我們仍在虎口之中?”

  吳小眉神情一路。道:“韓少俠、我們闖!”

  突然一一

  一個陰側測的聲音道:“闖?嘿嘿嘿嘿,連環套中,還不曾有人活著出去過!”

  韓尚志吳小眉同時一震,游目四掃之下,卻又不見人影,韓尚志迅速的從懷中取出谷道圖,看了几眼之后,道:“吳姑娘隨我來:“

  身形一彈,向左側的一個谷射去……

  “冷面人,谷道已全部封鎖,你插翅難飛!”

  韓尚志這一著本是誘敵之計,對方這一發話,他已發現對方隱身之處,身形半空一折、足尖猛點谷壁,斜斜拔起十丈高下!

  神日就空—掠,已發現另一面谷壁之上,有—個小洞。

  身形一折,如巧燕投簾,向那半壁上的洞穴射去。

  “轟!”一道勁風,延洞口涌出;擊向凌空而來的韓尚志。

  韓尚志身懸半空,還擊已是不易,一個云里翻、就勢划了半個圓弧,第二次再扑向洞穴,雙手筆直前伸,數縷指風,從指尖逼出,激射向入口。

  又是一道強猛勁氣,從洞口飛卷而出,接著傳出一聲慘叫。

  韓尚志一口真氣已竭,一個倒翻,落回谷道之中,但那洞中發掌的人,也同時傷在“洞金指”之下。

  就在韓尚志落回地面的瞬間,一陣“呼轟”!之聲,震耳而來。

  吳小眉驚叫一聲:

  “水!”

  數丈高的浪頭,沿谷道洶涌卷來。

  韓尚志靈機”動,急道:“吳姑娘,上岩壁!”

  當先拔起身形,向適才發現的那洞穴落去。

  吳小眉也跟蹤而上。

  眨眼工夫、谷道已水深數丈。

  兩人同時抹了一把冷汗,如果不是發覺這半壁洞穴,勢非被水淹死不可。

  洞穴不大,僅可容兩人並排而行,靠里五尺之外,—具屍体倒臥在血泊之中。

  顯然是方才被韓尚志指風所毀的那發話之人。

  韓尚志展目細察這洞穴,往里深不見底,心念數轉之后,頓悟不久前被箭陣所困,必是所有的岩壁,都被鑿空,那些樁卡,隱匿其中,這種部署,確實巧奪天工,當下向吳小眉道:“吳姑娘,我們沿洞徑找出路。”

  吳小眉一點頭道:“好!”

  韓尚志在前,吳小眉隨后,沿洞經淌去,兩人功力非凡,對漆黑的洞徑視如白晝。

  走不多遠,忽聽一陣腳步雜踏之聲,自遠而近。

  兩人不約而同的把身形朗洞壁—貼……

  步聲漸近,六條人影,匆匆向這邊奔來,當先—人,手中執著—文火炬。

  韓尚志單掌微揚,—股勁風,輕掠而出,火炬應勢而滅,六個天齊教徒,齊齊發出一聲驚“噫!”

  兩人身形猛竄,扑向來人,噗!噗!連聲、悉數被點了死穴。

  兩人繼續前進,七轉八折之后,忽地眼前一亮,只見洞徑仍往內延伸,但側面卻露出一個穴口,一條人影,斜倚穴口。

  韓尚志伸指輕彈,那人只慘哼得半聲,立時氣絕。

  吳小眉輕聲道:“韓少俠這洞徑似乎直通往里,我們愈發深入了?”

  韓尚志點了點頭,探頭穴口外望,下面是被水淹沒的谷道,正對面,谷壁之間,又是一個穴口,仍然有一人隱伏貯守,略一思付之后,道:“吳姑娘,我們飛渡谷道,到對面的洞文,如在下推斷不錯,整座‘連環套’谷壁之間,都有洞穴暗道,我們循此出谷。”

  吳小眉對韓尚志的身手機智,無限欽服,臻首連點道:“好,就這麼辦!”

  岩壁對峙,中間相隔僅五丈左右。

  韓尚志回頭向吳小眉悄聲道:“吳姑娘,要快!”

  快字出口,人已飛射向對面洞穴、快得猶如電光一閃。

  穴口隱伏的暗樁,只覺眼前一花,邊轉念頭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點了死穴。

  吳小眉跟蹤而至。

  果然正如韓尚志所料,谷壁中空,峰峰相對,中斷之處,必有穴口相對,有的洞徑,每隔數步,便開有一個小孔,對谷道中的情況,了如指掌。

  兩人都有上乘身手,一路穿穴飛渡,韓尚志手持“谷道圖”前導,沿暗道所有埋伏的卡哨,沒有半個幸免。

  連越數穴之后。谷中已不見水跡,諒來放水灌谷,只限于某几條谷道。

  顧盼之間,已來到正道的上方。

  谷道愈來愈寬。

  突然一—

  哨聲此起彼落,韓尚志和吳小眉的行跡,已落入對方眼中。

  眼前,是谷道交會之點,中空近畝,除了飛落谷道之中向外闖,別無路走。

  韓尚志劍眉一緊,沉聲道:“我們下去吧!”

  兩條人影,如隕星般瀉落谷道交會處的廣場之中。

  就在韓尚志和吳小眉身形甫一著地之際——

  四周的谷道口,突地冒起一陣白霧,徐徐上升。

  吳小眉駭然道:“韓少俠,那是什麼?”

  韓尚志惑然的搖了搖了頭,道:“不知道,管它,我們闖!”

  闖字方才出口,迎面的谷道之中,一條人影,從白霧之中幽靈般的現身出來,赫然是一個面無血色,身穿黑袍,僵屍般的怪老者。

  韓尚志不由脫口道:“怎麼這老毒物也投入‘天齊教’下?”

  吳小眉一怔道:“老毒物,他是誰?”

  “毒君余化!”

  “哦!這老毒物現身,事情可就辣手了?”

  就在這轉眼工夫,白霧已把所有的谷道口全部封堵。

  毒君余化在距兩人五丈之處,停往身形,陰側側的一笑道:“冷面人,你和這女娃儿已成了翁中之鱉!”說著向四周一指又道:“蝕骨香霧,神仙也難越雷池一步,不如乖乖地束手受縛,免遭身化膿水之慘!”

  吳小眉嬌斥一聲:“老毒物,姑娘先斃了你!”

  嬌軀一挪,正等彈身扑……

  韓尚志橫臂一隔道:“姑娘且慢!”

  “為什麼?”

  “這怪物全身是毒,沾不得!”

  “難道我們真的要束手待斃不成?”

  “由我來!”

  “難道你有制毒之道?”

  “這個……倒是沒有,不過在下和他交過手,還能應付一下!”

  上次奪寶之戰,韓尚志曾受“毒君余化”掌擊,事后並無什麼異樣,心中頓悟自己自經“地脈靈泉”脫胎換骨之后,本身已具抗毒之力,但,他想盡管想,卻沒有十分把握,現在勢處燃眉,只好勉力一試。

  話聲中,身形懊地前飄兩丈,劈出一道如山勁氣。

  “毒君余化”冷笑一聲,晃身避過這駭人的一擊,雙掌就晃身之勢,斜里拍出。

  韓尚志成竹在胸,立即閉氣封穴,雙掌俊收又放,收發之間,快得猶如一瞬,正好迎上對方拍來的掌風。

  “波!”的一聲巨響,“毒君余化”當場震退三步。

  韓尚志但覺對方掌風觸体,有一種麻癢之感,前事可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旋身疾進,右手一抬“魔掌降龍”,左手駢指如戟,“洞金指”破空射出。

  兩種絕學同施,這種身手,武林罕聞空睹。

  “毒君余化”可識得厲害,登時寒氣大冒,身形電閃向側方疾掠。

  這閃身之勢,快逾電掣,但仍差了韓尚志一籌,洞金裂石的指風雖已避過,但玄奧凌厲的“魔掌降龍”,卻逃不開,右臂一緊,已被抓個結實。韓尚志一把抓住對方手臂,掌指立時感到灼炙難當、宛如抓在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之上,不自禁的振腕松手!

  悶哼聲中,“毒君余化”被這一震一摔,身軀飛瀉而出、“砰!”的一聲,跌落三丈之外。

  韓尚志駭凜的檢視手掌,幸而完好如初,方始松了一口氣。

  “老毒物,留下命來再走不遲!”

  嬌喝聲中,吳小眉如脫弩之箭般射向起身欲循的“毒君余化”。

  韓尚志心里一震,暗道一聲“不好”,出手阻止已是不及,遑然驚叫道:“姑娘不可……”

  驚呼之聲未已,吳小眉已出手攻向“毒君余化”。

  慘哼起處,吳小眉“砰!”的仰面栽倒。

  “毒君余化”已飛快的彈身隱人那蒸騰滾卷的白霧之中。

  韓尚志不由亡魂大冒,晃身上前,抱起吳小眉,只見她秀眸緊閉,粉腮煞白,一只瑩白如玉的右掌,已呈暗示之色。

  顯然她已身中劇毒。

  一時之間,韓尚志手足無措。忙點她數處穴道,以防毒勢蔓延攻心。

  如果吳小眉就此香消玉殞?想到這里,不禁連打了兩個冷顫。

  驀然——

  一聲悠長尖銳的胡哨聲。破空而起。

  韓尚志驚怔的游目打瞥之下,中見原來彌漫封鎖谷道的“蝕骨香霧”,徐徐向場中飄來。

  韓尚志登時驚魂出竅,如果“毒君余化”所言不虛,毒霧沾身,勢非被化為膿血不可.自己或可僥幸一闖。吳小眉恐怕屍骨也難保全。

  轉眼之間,四處的毒霧會合。結成一幢中空的霧罩,向場中漫卷而至。

  商許大的空場,只剩下了半畝地大小的空間。

  霧罩不斷的縮小中央的空地愈來愈小。

  韓尚志手抱昏迷不省人事的吳小眉,惶然無計。

  死亡的陰影,襲上心頭。

  “冷面人,如果你想活的話,把那女娃放下,向東走十丈。”

  “毒君余化”的聲音,透過毒霧傳來。

  韓尚志聞言之下,怒恨交並,厲聲道:“‘毒君余化’,有一天我冷面人會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可是你目前就活不了!”

  “老毒物,你敢現身出來?”

  “冷面人、你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不想身化膿血的話,趕快照著所說的去做,那娃儿美賽天仙,死了多可惜?”

  “老毒物、她如果不幸的話‘天齊教’將雞犬不留!”

  “不必狂吠亂叫,你沒有機會了!”

  毒霧圈子,已縮短到不及十丈!

  生死只在轉眼之間。

  “毒群余化”再次陰惻惻的道:“冷面人,怎麼樣.生死只在你—念之間,趕快放下那女娃,向東行十丈……”

  韓尚志,心念疾轉,自己曾經“地脈靈泉”脫胎換骨。或可僥幸不死,但吳小眉卻死定了,對方要自己放下吳小眉,東行十丈,不知用意何在,很可能是先劫持吳小眉,然后對付自己。

  霧圈縮小到五丈之間,一陣陣異香,扑鼻而來。

  韓尚志心念几轉之后,決定先依對方的話做,救吳小眉—命,以后再作打算。

  心念之中,正等開口答應……

  突地,—縷極細,但卻清晰的聲音,傳入耳鼓:

  “娃儿,你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心頭一震。這聲音分明是以極上乘的“傳音人密”之法送來,當下急以同樣的方法答道:“不錯,閣下……”

  “魔中之魔是天南‘幻魔宮’掌門人?”

  韓尚志是奇詫不已,但他目前沒有深思的余地,眼看那漸漸逼近的毒霧,全身汗出如藩,急應道:“不錯!”

  “既然一切屬實,你應持有魔宮傳代之寶‘惡鬼珠牌’?”

  韓尚志駭凜不已的道:“這牌現在本人身上!”

  “惡鬼珠牌,功能辟毒除穢,迷神奪志,你趕快一試!”

  韓尚志可付測不出這傳聲的人是誰,但不問可知決不是尋常人物,奇怪的是他可以知道自己的一切,當下忙從懷中取出“惡鬼珠牌”,潛運內力—逼……

  牌反面嵌的那粒珠子、陡射霞光,直沖十丈之外,霞光所及,毒霧立被沖開經丈大的一條孔道。

  他這一喜,非同小可……

  “毒君余化”的聲音,又告傳來:

  “冷面人,你在搗什麼鬼,你是存心不想活了?”

  韓尚志嘿嘿—陣狂笑道:“老毒物,這筆帳咱們改日再結!”

  一手抱緊吳小眉一手持定“惡鬼珠牌”,彈身而起、閃電般朝被霞光沖開的空隙之中射去。

  胡哨之聲四起,顯然是被對方發覺而告警。

  韓尚志一口氣飛馳出近百丈長的谷道。

  眼前霧氣盡消,又到了—個谷環。

  這里正是他上次失手被擒的所在,離外谷口已是不遠了。

  他松了一口氣,把“惡鬼珠牌”納入懷中。

  略—瞻顧之后。再次彈身。向通套外的谷道射去。

  身形方人谷道,轟隆之聲響處。滾木巨石.從項上粉紛擊落,密如冰雹。

  韓尚志猛提全部真元,“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到極限,如—抹光影,奪路閃去,快!快得如幽靈鬼魅,使人無法看清。

  埋伏在谷壁之上的“天齊教”高手,反而鬧了個措手不及。

  韓尚志以匪夷所思的身法,有驚無險的沖出谷外。

  晚風陣陣,落霞滿天,已是黃昏時分了。

  他擦了擦額上汗珠,心中對那指引自己脫身的人,感激不已,用目一瞥手中的吳小眉,只見她面色灰敗,氣息微微,一只右掌,腫得比平常大了三倍之多,膚色已呈紫黑。

  登時劍眉緊蹩,他對毒一竅不通,而且‘毒君余化’以毒稱雄武林,這毒決非尋常之毒,一時之間,何處去找解毒的人?

  吳小眉的祖父“不老先生”功參造化,或能為力,但目前吳小眉人事不省,不能開口說話,誰知“不老先生”現在何處?

  同時,她又能活多久?

  當下不由廢然一聲長歎,盲目的向山外馳去。

  月明星暗,不知不覺中,已奔行了十多里地面,山勢轉盡,眼前現出坦蕩官道,靜靜地沐浴在銀輝之中。

  韓尚志踏上官道,茫然無主,不知何去何從。

  就在此刻—一

  官道一株巨樹的陰影之中,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娃儿,到這邊來!”

  韓尚志驀吃一驚,停步回身,只見樹影之下,站著一個文士裝束的中年人,登時喜出望外,一晃身飄了過去,躬身一禮,激動的道:“老前輩,晚輩韓尚志這廂有禮!”

  “免禮:先把她放下!”

  原來這中年文士,正是吳小眉的祖父“不老先生”。

  韓尚志如釋重負,喜孜孜的把吳小眉放下地來,又道:“適才傳音指示,是老前輩……”

  “不錯!”

  “不老先生”邊答邊俯下身去,仔細一察吳小眉傷勢,不由駭然驚呼道:“好厲害的毒!”

  韓尚志悚然道:“難道沒有救……”

  他一想這話問得不妥,把下面的半句咽了回去。

  “不老先生”沉吟著道:“救是有救、必得要大費一番手腳!”

  韓尚志心中稍安,想起自己已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忙施一禮道:“晚輩告辭!”

  “且慢!”

  “不老先生”雙手齊動、連點吳小眉數十大穴,然后從懷里掏出數粒丹丸,三粒塞入她的口中,另數粒用口嚼碎,涂在她那毒傷的手上,這才抬頭向韓尚志道:“眉儿蒙你舍命相救,老夫代她謝謝你!”

  韓尚志赫然道:“不敢當,晚輩前曾受小眉姑娘救命之恩,愧未能報答!”

  “令師已不在人世?”

  “是的,老前輩何以得知?”

  “一個自稱‘失魂人’的女子相告!”

  韓尚志心中一愕,看來“失魂人”真是寸步不離自己,只不知她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事,告訴“不老先生”,難怪“不老先生”會知道自己身邊帶得有“惡鬼珠牌”,何不乘機向“不老先生”詢問一下“失魂人”的來路,以釋心中之謎。

  心念之中,脫口道:“老前輩與‘失魂人’是素識?”

  “哈哈哈哈,老夫行走江湖之前,她還沒有出世,怎會是素識。是新知!”

  “可否請老前輩賜告‘失魂人’的真正面目?”

  “你為何有此一問?”

  “晚輩受‘失魂人’前輩母女不世之恩,粉身難報、只是……”

  “是的!”

  “老夫也不能告訴你,她在見老夫之面時,第一個要求就是守秘!”

  韓尚志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懊喪不已。

  “不老先生”又接著道:“你既是‘魔中之魔’傳人。而且持有掌門信物。是否有意接掌天南一派?”

  “這個……師命難違,不過目前晚輩血仇在身,報他是第一要務!”

  “昭!希望你將來清理門戶,重振天南一派!”

  韓尚志茫然的點了點頭,不知所謂清理門戶是指的什麼,但他也不想多問,他似乎覺得那是非常遙遠而杏茫的事,因為他的仇家,是當世的魔尊,自己以兩度奇緣遇合的功力,尚不堪其一擊,這后果實在難以遇料。

  “不老先生”朝身旁的虯結樹根—道:“娃儿,你坐下!”

  “老前輩還有指示?”

  “有件重要的事,在我未入山之前,必須和你當面—談!”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只好移身上前,在樹根上坐了下來。

  吳小眉面色已逐漸好轉,手掌的腫也消了不少。

  “不老先生”目如電炬,緊緊迫視著韓尚志,道:“聽說你痛恨所有的女人?”

  韓尚志不由抨然心驚,但隨即目含怨毒,面現煞光,咬牙道:“也許是的!”

  “這是偏見!”“偏見?”

  “當然,天下無不愛子父母,只是……”

  “晚輩也曾如此想過,但事實偏偏那樣的殘酷?”

  “天下事很多不能以常理推斷,將來你會明白的!”

  韓尚志緩緩低下頭去、如果對方不是百歲開外的武林尊長,德望俱重,他早已拂袖而去,他最怕也最不願提到自己的母親,那使他錐心泣血。

  “娃儿,現在你據實回答老夫一個問題!”

  韓尚志抬頭望了“不老先生”一眼,訝然道:“請講?”

  “你愛眉儿嗎?”

  韓尚志錯愕至極的站起身形,半晌才道:“晚輩無從回答!”

  “為什麼?”

  “晚輩從未想到過這問題!”

  “是否你的偏見在作祟?”

  “晚輩非常失禮,這問題恕無法作答!”

  “如此老夫問你,不久前眉儿曾把你從江中救起,而在她的閨閣之中,你曾養息了數日之久……”

  “晚輩恩怨分明,隨時伺機報答!”

  “還有,眉儿被天南‘幻魔宮’使者所迫害,是你救了她。兩人投身逆旅,有沒有這回事?”

  “有,但仍難報小眉姑娘大恩于万一!”

  “現在,你又救了她,親身抱持而來!”

  韓尚志壓抑住的冷傲之性,突地抬頭,冷冷的道:“這有什麼不妥?”

  “不老先生”沉聲道:“女子最重要的是清白。武林女子雖說不拘小節。但也有個限度……”

  “晚輩還不是無行之人!”

  “你聽我說、你在她寢處,養息了數日。你和她又同時囂留旅邱,再加上數度抱持,可說已有肌膚之親……”

  韓尚忘愕然退了一個大步道:“那是晚輩伸出援手的不是了?”

  “不,你沒有錯!”

  “那老前輩說這些話的意思……”

  “希望你能接納老夫的意見!”

  “什麼意見?”

  “與眉儿訂白首之約!”

  韓尚志聞言之下。全身為之一震,他真估不到望重武林的前輩異人“不老先生”競然會說出這等話來?

  —驀往事.候升心頭,在旅店之中,“失魂人”母女巧化走方郎中,為吳小眉解毒,曾一力促成好事,現在,要自己進“連環套”救吳小眉的,也是“失魂人”。

  顯然,這是一項預謀,主其事的是“失魂人”。

  “失魂人”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百思不得其解。

  同時,東方慧的影子,也涌上腦海,那斷腸哀語,那難忘的一吻……不由在心里暗道:“我韓尚志此生不會愛任何女子,如果說有,那是義結金蘭的東方慧,但,她走了,她在話中,已表示永遠離開自己!

  “不老先生”又道:“娃儿,眉儿是愛你的,再說,你倆的結合,並無不當之處!”

  韓尚志苦笑了一聲道:“老前輩,晚輩歉難認命!”

  “難道你要眉儿再嫁他人?”

  韓尚志不由啼笑皆非,抗聲道:“老前輩所舉理由,是否太過牽強?”

  “可是,娃儿,眉儿此生恐不願再適他人?”

  “這一點恕晚輩無法過問!”

  “以道義而論呢?”

  “晚輩沒有責任!”

  “你不願意?”

  “婚姻大事,是不能勉強的,那恐怕不是幸福!”

  “不老先生”為之語塞,他一方面是為了孫女的一心所願,另一方面,是受了“失魂人”的拜墾,想促成這番好事,想不到結果徒費唇舌。

  事實確是如此,他不能勉強對方。

  韓尚志沉默了半晌之后,重新施禮道:“老前輩如果沒有別的指示,晚輩就此告辭?”

  “不老先生”點了點頭道:“万般俱是緣,娃儿,你走吧!”

  韓尚志再次瞥了昏迷中的吳小眉一眼,內心升起一縷歉疚的感覺,轉身扑上官道,飛馳而去。

  “不老先生”在韓尚志背影在月色中消失之后,仰頭向樹頂道:“万事前定,恐非人力探能挽回!”

  一條人影,像一片枯葉似的從濃枝密落之中飄落,赫然是一個風姿綽約的蒙面婦人,落地之后,向“不老先生”深深一福。

  她,正是神秘莫測的“失魂人。”

  “失魂人”黯然道:“后輩責任所在,不能不管!”

  “或許將來事態的發展,不如你所料?”

  “如不幸而料中,后果不堪設想!”

  “盡人事而后聽天命,非不為,不可為也,老夫因家庭慘事,重履紅塵,也是心盡而已,至于將來,只有憑其個人造化,老夫在近日內重返林泉,永絕擾讓江湖!”

  說罷,抱起吳小眉,一閃而逝。

  “失魂人”痴立當地,久久才幽幽一聲長歎,自語道:“事難兩全,我只好仍以師道為重!”

  嬌軀一彈,投向暗影之中,瞬息而沒。

  且說韓尚志離開“不老先生”祖孫之后,宛如卸卻了一付千斤重擔,乘著月色,像一只夜鶴般飛馳。

  但對于“不老先生”替孫女吳小眉撮合一事,始終不釋于懷,因為其中插進了一個神秘的“失魂人”,“失魂人”的用心令人莫測高深。

  正行之間,忽見一條鬼魅似的黑影,以驚人的速度,向道旁的一座小山頭逝去。

  接著——

  兩條!

  三條!

  先后竟然有十多條之眾,向同一地點馳去,而且從身法判斷,都是武林中罕見的高手,這使韓尚志驚訝不已。

  登時他奇好之念大熾,身影一側,離開官道:“向那些神秘人影消逝的方向追去。

  那些人影,逕馳上峰頭而沒。

  韓尚志追及峰腳,只見這一座小峰半腰以上,牢山溜淄,長了些野草雜枝,在月光照之下,峰頂一叢參天古柏,陷約露出殿角牆垣,看來是一間廟宇。

  如果逕直登蜂的話,因半腰以上沒有樹木遮掩,形跡絕對會落人對方眼中。

  就在此刻——

  又是七八條人影,飛射而至,韓尚志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急隱身樹后,待這批人影掠過之際,施展最上乘身法,如幽靈般毫無聲息的躡在最后一人之后,如此縱有哨卡監視,看上去似一群人般。

  這些人輕功都具有相當火候,一路沾草踏葉而登。

  最前面的一人,每隔數丈即輕輕打出一個呼哨。

  顧盼之間,已登臨山頂,只見石柏成蔭,圍繞著一間傾坦了破的廟。

  韓尚志一晃身上了樹頂,如夜宵蝙蝠般的由高空逐段飛近那古寺。

  廟內正殿之中,燭火輝皇,圍坐了數十個老少不等的人。

  就在最后一批人人廟之后,居中供桌之前,—個面目猙獰,身披金色大氅的老者,立起身來,目射棱光,向在座的人遍掃一眼,然后以陰沉沉的聲調道:“人數諒已到齊,現在本護法向各位宣布帝君意旨和本晚行動的要領!”

  所有的人,齊齊目注那金氅老者,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身披金色大氅的老者話鋒一頓,再次遍掃眾人一眼,接著道:“各位此行的任務是全力探索,魔魔尊者,也就是中原武林慣稱的‘魔中之魔’的下落,據本宮待衛飛傳的訊息,最近中原武林出現了一個叫‘病神’的少年人,自承是‘魔中之魔’的傳人,而且已盡得‘魔中之魔’真傳,功力高得駭人

  金氅老者說至此,略嘴一頓,又道:“但據最新的消息,這‘病神’原是‘冷面人韓尚志’的化身,‘冷面人’年不過二十,貌如子都,但卻冷漠異常,極易辨認,要找‘魔中之魔’的下落,必須從這小于身上著手,最好是能不和他正面沖突,或許是設法把他—舉生擒,帝君在月內將親臨中原,各位必須盡力而為!”

  所有在座的高手,齊聲應了—聲:“謹遵令諭!”

  金氅老者,陰鴛的一笑之后,從懷中掏出一個圓牌高舉手中,喝道:“帝君令旨!”

  所有在座的高于,紛紛立起身來.面現凜然之色,單足跪地,俯首聽令。

  金氅老者沉聲道:“本宮元老院十大長老之中的五長老,此次進入中原,如果察出實情,后果不堪想像,故特傳下‘五誅圓牌’,將五長老就地解決,以杜后患!”

  眾高手起身,坐回原位。

  金氅老者略作沉思之后、獰聲道:“五長老即將到來,現在依原計行事,除四位殿主留下之外,其余的請即就位!”

  人影晃動之中,紛紛走離殿堂,只剩下四個身披紅色大氅的老者,几坐不動。

  不多時,殿中已擺上了兩桌酒席。金氅老者向四個紅氅老者—擺道:“我們人座等候吧!”

  五老者圍著右首的席面坐了下來,彼此不再出聲。

  靜夜一一

  荒山一一

  古剎——一—

  熾焰熊熊燭,照著五個猙獰詭異的老者,令人有鬼氣森森之感。

  死寂、籠罩著破敗大殿。

  只有一兩聲凄厲刺耳的梟嗚,點綴著神秘而陰森的空氣。

  月影西沉,廟院之中登時漆黑一片。

  突然

  ——數聲狼啤,搖搖傳至。

  五老者頓時面色一緊。

  金氅老者壓低了聲音道:“來了,四位當心別露出破綻,這五個老不死的不好伺候!”

  四個紅氅老者同時點了點頭。

  五人離座,齊趨殿外階沿之前。

  一陣輕微的破風之聲傳處,五條人影瀉落院中。

  金氅老者首先躬身道:“護法牟三酉敬迎五位長老法駕!”

  接著四個紅氅老者,依次報各躬身道:“刑司殿主白如海”

  “威儀殿主西門儿”

  “巡稽殿主宗尤”

  “武司殿主馬有道”

  “恭迎五位長老法駕!”

  五長老齊道一聲:“各位免禮!”

  大踏步進人正殿之中,熾光映之下,可以看出五長老發眉盡白,身穿錦袍,每人手中,各執了一根上雕惡鬼頭的拐杖。年紀都在七十以上。

  護法牟三酉皮笑肉不笑的搶前數步,站在首席前,微一躬身道:“五位長老風塵勞頓,請先用點酒飯!”

  五長老額首入座。

  其余五殿主也在另一桌就座。

  護法牟三酉親自執壺,為五長老斟滿酒盅.然后回到五殿主的一席,上位上坐了。

  接著,兩個黑衣漢子捧出菜看,擺列端正之后,拿起酒壺,左右各一,在桌旁站定侍候。

  酒過三巡———

  坐在左席首座的那個面如重棗的長老,沉聲發話道:“牟護法,本長老聽江湖中盛傳一個駭人的消息、你等知情否?”

  牟三酉和四個殿主,面上微帶驚容,齊齊轉目過去,牟三酉欠身道:“請長老明示。”

  首席長老如銀發一陣拂動,顯然內心非常激動。凝聲道:“現任掌門,違背祖師戒律,欲練‘追魂功’……”

  五人同時——震,面色大變。

  牟三酉一皺眉道:“長老這話……”

  首席長老目中忽射奇芒,一字頓的道:“中原武林盛傅天南‘幻魔宮’帝君派遣侍衛人中原采取武林女子元陰!”

  牟三酉面露駭然之色道:“有這樣的事,弟子等倒是首次聽到?”

  “此事如果屬實,元老院將執行門規!”

  廳中空氣,聚形沉悶。

  另一個坐在左側的獅鼻巨口長老,目注牟三酉道:“牟護法等當真一無所聞?”

  牟三酉陰鴛的面上,倏地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殘毒光影,惶然道:“弟子等豈敢蒙蔽長老?”

  “此事老夫等要查個水落石出!”

  牟三酉默然不語。

  首席長老凝重的道:“此事目前暫時不談,如果確屬事實。誠為本門的大不幸,牟護法!”

  “長老有何吩咐?”

  “有關前任掌門人的下落,情況如何?”

  “據屬下弟子探聽結果,前所回報的掌門祖師傳人‘病神’。實際是一個出道不久的少年‘冷面人韓尚志’的化身!”

  “那無關宏旨,問題是他是否真是前掌門的師伯的傳人,現在‘冷面人’的行蹤探悉否?”

  “這個……弟子已令下屬全力索探之中!”

  “掌門師伯如果仍在世間的話,已是百歲開外的人,他老人家何以逗留中原達五十年之久,令人費解!”

  護法牟三酉突地起身離座,恭謹地向著五長老道:“弟子無意中得到一瓶稀世之名酒,喚做‘升仙露’,特敬獻與長老們—嘗!”

  首席長老白眉一挑,訝然道:“升仙露?這名字好怪!”

  牟三酉詭譎的一笑道:“據說此酒飲下之后,飄然欲仙,所以稱之為‘升仙露’!”

  說完之后,向站在側邊的黑衣漢子一擺手道:“取酒來!”

  黑衣漢子恭應一聲,走向殿后,不移時,捧著一雙半尺高的瓷瓶出來。

  牟三酉跨前兩步,伸手正待接取……

  突然——

  那黑衣漢子,全身一顫,仰面栽倒,那瓷瓶脫手摔出一丈之外。牟三酉臉色陡變,俯身去搶那瓶,但卻慢了半分……

  “嗆螂螂!”您瓶變成了碎屑,酒香四溢之中,地上冒起了一陣輕煙。

  事出突然,所有的人全都驚得一愕。

  首席長老目注地上駭然驚呼道:“毒酒!”

  “毒酒”兩字出口,其余四長老各提起“鬼頭拐杖”,迫視著牟三酉。

  四個殿主登時面如土色、離座而立。

  牟三酉獰笑一聲,晃身閃退到四殿主身旁。

  首席長老一頓手中鬼頭拐杖,厲聲道:“牟三酉,這如何解釋?”

  魔宮護法牟三酉,嘿嘿一笑道:“這無須解釋,宮中元老院的另外五位長老,恐怕早已在黃泉路上等得不耐煩……”

  五長老聞言之下,為之心頭狂震,面目失色,想不到事情會如此出人意料之外,留在“幻魔宮”“元老院”的五個長老,難道已遭了毒手?

  這是一個可怕的陰謀!”

  牟三酉低喝一聲:“退!”

  連同四殿主齊齊向神龕之后閃去。

  五長老几乎是同時暴喝出聲:“叛逆那里走!”

  喝聲中,各擺鬼頭拐杖……

  就在此刻——

  神龕之后突地傳出一聲冷喝:“滾回去!”

  勁風卷處,屋瓦皆震,積塵紛落,五條人影,倒翻而回。

  緊接著,一個人影現身出來,赫然是一個面如冠玉的冷漠少年。

  五長老一窒之后,橫拐扑向被倒震而回的牟三酉和四殿主,几乎是在同一時間、牟三酉和四殿主同時出掌攻向那冷面美少年。

  這一擊,五人用出了十成勁道,勢道之強,令人咋舌。

  那少年雙掌一圈而出……

  “轟!”的一聲巨震,整座殿堂為之搖晃起來。

  四殿主立被震得踉蹌后退。

  正好五長老電閃扑到“波波”連聲,四長老和四殿主互換了一招。

  首席長老的目的物乃是護法牟三酉。焉知牟三酉老奸巨滑,風勢不佳,乘雙方換掌的瞬間,彈身閃出殿外,一晃而沒。

  首席長老一跺腳道:“競然讓他走脫:“

  少年大喝一聲:“長老們速退!”

  —掌朝殿堂后壁劈去,隆然巨響聲中,磚石齊飛,殿壁坍了一角,人跟著從坍陷的缺口中射了出去。

  五長老聞聲知警,不逞細想,跟著那少年彈身射出。

  示警,震壁,飛身,雖有前后之分,但快得猶如一瞬。

  四個殿主卻朝殿門射去……

  ‘陣地動山搖的巨震傳處,牆倒屋坍,磚瓦齊飛,木片四射,塵屑土石沖天。

  整座殿堂,眨眼之間變成了一堆瓦礫。

  此際——

  月落星沉,東方已現魚肚白色。

  殿后的院落里,五個“幻魔宮”長老,征視著被炸毀的殿堂,渾身簌簌而抖。他們做夢也估不到門下弟子竟然安排這毒計打算毀去本門長老。

  四個殿主和另—黑衣漢子,遲了半步,已被炸得肢離破碎。

  久久,五個長老齊齊歎息了—聲,轉過身來。

  那神秘的少年,靜靜地站在兩丈之外。

  面如重棗的首席長老向那少年拱手為禮道:“老朽等五人,多蒙少俠義伸援手,得免于難,五衷皆銘!”

  少年冷冷的道:“五位是天南‘幻魔宮’長老?”

  首席長老語帶激顫的道:“不錯,老夫在本宮‘元老院’內,忝居十大元老之首,姓屠,賤號一飛!”又依次指著身旁的四位長老道:“這位申天豹、洪八牧、陸少丹、沙仁和!”

  少年靜靜地聽著,隨著首席長老屠一飛的手指介.紹,逐—打量各長老。

  屠一飛介紹完畢之后,道:“請問少俠如何稱呼?”

  “冷面人!”

  冷面人三字出口,五長老驚喜莫名的齊齊“哦!”了一聲.向前跨了數步,十雙眼睛,棱芒閃爍,緊緊地盯住冷面人。

  原來這少年正是“冷面人韓尚志”。

  另一長老洪八激動不已的道:“少俠師出何門?”

  韓尚志平靜的道:“先師‘魔中之魔’唐爭!”

  五長老互望—眼,又向前移了數步。

  首席長老屠一飛語不成聲的道:“你……你……真的是掌門師伯唐爭的傳人!”

  “不錯!”

  “哦:先師?難道掌門師伯……”

  “他老人家已仙去了!”

  五位長者,又是一震,其中獅鼻巨口的長老申天豹顫聲道:“掌門師伯仙去了?”

  “是的!”

  “多久了?”

  “兩日前!”

  “遺骨何在?”

  “連環套外五十里的林中,有墓碑可憑!?”

  “掌門師伯可有遺言交代?”

  “有!”

  首席長老屠—飛立即接口道:“請為—道?”

  韓尚志緩緩伸手懷中,然后一亮掌。

  五長老驚呼一聲:“惡鬼珠牌!”

  齊齊曲膝下跪,口中祝道:“天南弟子參拜祖師聖牌!”

  恭謹地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老眼之中,已是淚光盈然了。

  屠一飛首先向韓尚志一躬身道:“參見掌門師兄!”

  接著其余四長老也齊齊躬身為禮。

  韓尚志鬧了個手足無措,還禮不迭的道:“長老們不必多禮!”

  首席長老屠—飛、突地仰天概然道:“師祖有靈、使本門聖物重返天南!”然后轉向韓尚志道:“師兄何時回天南接掌門戶?”

  “這個……目前無法決定了,今夜之事。長老們有何高見?”

  五長老面色沉凝至極的互望了一眼,仍由屠一飛答道:“牟三酉等競然為此欺師滅祖的逆行,不知動機何在?”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狠子野心,實在是本門的大不幸,先師邃爾奄忽,對本門的事,沒有詳盡遺示,現在可否請屠長老為我一述?

  首席長老屠一飛點了點頭,道:“我們到右面偏院階沿上坐下再向師兄奉告!”

  六人移身過去,度地坐下。

  屠一飛以沉重的聲口道:“天南一派,由祖師傳到唐師伯,已歷十余代,本門規例,掌門人尊稱為帝君,以立長為原則,首徒代代相傳,但如果事出非常,可以由‘元老院’集議立次,現任掌門帝君韋逸民,就是因唐師伯失蹤而由‘元老院’奉立

  韓尚志微微頷首。

  屠一飛話鋒一頓之后,又道:“唐師伯師兄三人,唐師伯居長,二師伯‘無影太歲朱相’,也就是現任帝君韋逸民之師,我師兄弟十人入門較晚,拜在先師‘擎天柱華方’座前……”

  “那就是說目前‘元老院’十長老是三師叔傳人?”

  “不錯!師兄既是大師伯傳人,又持有本門聖物‘惡鬼珠牌’,是當然的掌門帝君,現任帝君依門規應退位進入‘元老院’!”

  韓尚志將頭猛點,沉聲道:“這就是今晚欺師滅祖慘劇的來源!”

  五長老同時站起身來,激憤的道:“師兄之意是說這陰謀毒計是現任帝君一手所為?”

  “不錯!”

  五長老霍地老臉全變,目射奇光。

  韓尚志接著又道:“而且留在‘元老院’中的五位長老,恐已遭了不測!”

  五長老駭極的退了一個大步,一陣毛骨驚然,其中陸少丹長老虎吼一聲道:“師兄的話不錯,叛徒牟三酉臨遁之時曾露過口風!”

  首席長老屠一飛,重重地一‘頓手中鬼頭拐杖道:“現任掌門帝君施這毒著的目的何在?”

  韓尚志緩緩站直身形,沉重無比的道:“韋逸民干犯禁例,派人進中原采取處女元陰,准備練‘追魂功’,本身已犯了不赦之罪,又探悉先師尚在人世,為了保持帝君之位,才做出這大逆不道之事,此次派遣心腹爪牙護法牟三酉及數十高手前來中原,表面上是探聽先師消息,准備迎歸,實際上是要置各長老和我師徒于死地!……”

  五個長老須發直堅,目眥欲裂,渾身抖戰。

  韓尚志又道:“現任掌門韋逸民,據那些叛徒透露,要親進中原處理此事,但護法牟三酉和部份叛徒,既已逃脫,必已星夜趕回天南無疑:“

  首席長老屠一飛仰天長歎道:“這是本門開宗派以來的空前奇禍!”

  三長老洪八牧激憤無已的道:“師弟等須立刻返回天南,或許可挽回更大的悲劇,掌門師兄行止如何!”

  韓尚志不由大感困惑,目前他亟于要澄清真假“血骷髏”之謎,同時設法奪回“佛手寶笈”,練就神功,索討血仇,但自己現在已是當然的天南“幻魔宮”掌門帝君,本門發生了這大的叛逆事件,責任所在豈能袖手不理!

  不由低頭沉思起來!

  五長老悲憤已極的仰首向天,默無一言。

  空氣沉凝得令人透不過氣。

  天亮了——

  金黃的旭日光輝,照臨那一‘堆瓦礫之場,同時也照著古剎院落周近的一具具死屍,那些是韓尚志發現他們的毒謀而下重手毀去的。

  師門慘禍。再加上血海深仇,使韓尚志心沉如鉛。

  久久之后,韓尚志以毅然決然的口吻:“目前我等最好是能截住牟三酉一行,使此次事件,不至傳回天南,現任帝君必按原計划前來中原,我們以逸待勞,就地解決,如此或可挽回留在宮內五位長老的慘運,否則,宮中知道事機敗露,只有更加速五長老的死亡,各位長老以為如何!”

  屠一飛道:“掌門師兄之言甚是,事不宜遲,我們立即起程!”

  韓尚志應了聲:“好!”當即縱起身形,五長老隨后跟著彈身。

  六條人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疾馳下山.扑奔官道。

  韓尚志身具二百年功力,再加上“浮光掠影”身法、奇奧無比,這—領先飛馳,五長老大大地相形見掘,心中對這小師兄欽服不已。

  以二十不到的年紀,而具如此身手,確是武林的奇跡。

  五長老一方面悲憤本門發生的空前慘變,另一方面卻暗白慶幸前掌門師伯唐爭,能收到這一朵武林奇葩,將來必為天南一派放射異彩。

  樹林盡處,官道在望。

  驀地——

  韓尚志驚呼一聲,陡然剎住身形。

  五長老也跟著停身。

  三長老洪八牧詫然道:“掌門師兄有何發現?”

  首席長老屠一飛見韓尚志神色有異,順著他的目光一望,只見五丈之外林邊的一方石頭上,端正地擺著一個血紅的骷髏頭,忍不住脫口驚叫道:“鬼堡主人血骷髏!”

  此語一出,其余四長老同時老臉失色,雖然他們一向居住天南,但對中原武林中的一代魔尊“血骷髏”卻是如雷貫耳。

  “鬼堡主人”在此地擺出標記“血骷髏”,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二長老申天豹,面上悸容未退,栗聲道:“聽說十五年前,鬼堡之門已經關閉,鬼堡主人也不再出現江湖,怎的十五年之后,這魔尊……”

  韓尚志俊面一片鐵青,眼中煞芒閃爍,一場手止住二長老的話頭,沉聲道:“請五位長老立即離開,全力追截叛徒牟三酉一行!”

  五長老沙仁和灰眉,縐道:“師兄你……”

  “我隨后就到:““但是師兄之尊,我怎麼能放心,……”

  “請速離開,我自有道理,目前最要緊的是追上牟三酉一行!”

  “師兄難道想一斗……”

  “血骷髏出現,決非偶然,各位請依言速離!”

  “這個……”

  韓尚志急了道:“這是命令!”

  五長老縐眉互望一眼,齊應了一聲:“遵掌門人令渝:“

  轉身疾掠而去。

  韓尚志深知此處既現“鬼堡主人”的“血骷髏”事情決不簡單.無論“血骷髏”是真的還是冒充的,功力都高得駭人,五長老在此.難免不發生意外。

  同時、他顧及天南叛逆牟三酉—行,為仟其逃返天南,或現任“幻魔宮”帝君會合,事情將更辣手,而且以自己的功力而言,全力展開身法的話.五長老決無法跟上,讓五長老趕—程、自己隨后追去,方不誤事。

  然而.最主要的“血骷髏”他的血海仇人.武林中已出現了真假兩個“血骷髏”誰是仇人,他必須要判明,假“血骷髏”奪去的“佛手寶笈”,他必須要奪回,他不願任何人參與自己索仇之舉。

  所以,他心念數轉之后,遣走了五個長老。

  韓尚志舉步向那擺著血骷髏頭的大石走去。

  —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傳處,一個蒙頭蓋面的青色人影.如鬼魅般的從不遠處的林木之中,幽幽出現了。

  韓尚志心頭—凜.止住腳步。

  空氣在無形之中,染上了神秘恐布的色彩。

  那魅般的人物,韓尚志並不陌生,他正是“血骷髏”

  隨著“血骷髏”漸漸移近的身影.韓尚志熱血沸騰.兩道駭人的煞芒,—不稍瞬的照定對方。

  “血骷髏”行近大石之前,順手把骷髏頭收入懷中.然后.嘿嘿—笑道:“冷面人.老夫先賀父將登天南帝群之尊位!”

  韓尚志冷哼了—聲道:“血骷髏,本人正要找你?”

  “巧極了,老夫也是在找你!”

  韓尚志的目光,掃到對方雙掌之上,然后冷冷一笑道:“閣下是冒充的血骷髏。”

  “蒙頭怪人”陰側側的道:“不錯.你眼光不壞,一眼便能看出,老夫也毋庸否認!”

  韓尚志心念電轉,首先應該奪問“佛手寶笈”。然后再判明對方是否十五年前血洗韓庄的“血骷髏”,當下身形—晃.前飄八尺,雙方距離在兩丈之間,冷聲道:“血骷髏.拿來!”

  “拿什麼來!”

  “佛手寶笈!”

  “哈哈哈哈,老人正打算還你!”

  韓尚志大感惑然,這真令人難以置信,“血骷髏”意然要把這視為武林魂寶的“佛手寶笈”拱手還給自己,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蹊蹺?……不由脫口道:“還我?”

  “不錯‘佛手寶笈’應是一對,另一只誰知沉埋何所,老大得之無用!”

  “如此拿來?”

  假“血骷髏”真的從懷中取出“佛手寶笈”,一揚道:“東西在這里……”

  韓尚志一顆心怦然而震,道:“閣下真的准備奉還本人?”

  “當然!”

  “閣下想是別有用心吧?”

  “嘿嘿,不愧‘魔中之魔’的衣缽傳人!”

  韓尚志俊面更寒,道:“怎麼樣?”

  “老夫有個小小的交換條件!”

  “交換條件?”

  “不錯,條件!”

  “什麼條件?”

  “你曾進入過,鬼堡’?”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動,對方問這話的目的何在?一頓之后、道:“不錯,有這回事!”

  “這就是老夫所說的條件所在!”

  “閣下說說看?”

  假“血骷髏”又是一陣陰惻惻的怪笑,道:“冷面人,話說在頭里,如你不答應老夫的條件,‘佛手寶笈’你就休想!”

  韓尚志口里冷哼了一聲,心里卻在付想:“不知對方將會提出什麼條件?當然這條件必與自己上次‘鬼堡’之行有關,好在自己有制勝之道。當下傲然道:“那可未見得!”

  “好,我們仍來談談條件。”

  “請講!”

  “你告知老夫你進‘鬼堡’的目的。和堡中所見,老夫奉還‘佛手寶笈’!”

  韓尚志心念疾轉,假“血骷髏“探問“鬼堡”情況,不惜以“佛手寶笈”作為交換條件,必有極深用意,目前既有真假兩個“血骷髏”,屠家滅族的慘案,不知是那—個所為,如果万一是眼前的這假“血骷髏”所為的話,真正的“血骷髏”卻是結拜義妹東方慧的父親,自己泄了“鬼堡”的底.何顏以對東方慧?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辦不到!”

  假“血骷髏”似感意外般的道:“為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進堡的目的,但不能告訴你堡中所見!”

  “你不想得回‘佛手寶笈’?”

  韓尚忘鼻孔里嗤了一聲,反問道:“閣下認為我沒有本領把它取回?”

  “也許!”

  “那你就試試看?”

  看字方落,身形一動,就待出手……

  “且慢!”

  “閣下還有話說?”

  “老夫讓步!”

  “閣下讓步?”

  “吧,就依你所說出的為條件吧!”

  韓尚志一怔之后,道:“好,我告訴你,本人奉先師之令。代他老人家赴‘鬼堡’激戰‘鬼堡主人’!”

  “向‘鬼堡主人’挑戰?”

  “不錯,也可以稱之為印證!”

  “為什麼?”

  “歉難奉告!”

  “結果你敗了,而且敗得很慘?”

  “閣下何所據而如此論斷?”

  “冷面人,你連老夫都打不過,當然更不是‘鬼堡主人’之敵!”

  韓尚志為之默默無語。

  假“血骷髏”接著道:“冷面人,老夫言出必行、現在接著!”

  說聲中,真的把“佛手寶笈”脫手擲給韓尚志。

  韓尚志接在手中、反而一呆、想不到就這樣輕易的得回失去的瑰寶。

  假“血骷髏”在脫手鄭出“佛手寶簽”之后,突地發出一陣狂妄的大笑道:“冷面人,老夫明白告訴你,與你談條件的目的是怕你至死不肯吐露真情,否則的話,你確實不堪老夫—擊,現在老夫把它收回!”

  韓尚志登時氣沖頂門,不屑的道:“你辦得到嗎?”

  “你無妨試試看!”

  看字余音尚繚繞耳際,一道撼山栗岳的勁氣,已暴卷而來。

  韓尚志飛快的把“佛手寶笈”納入懷中,舉掌硬封……

  隆然巨震聲中,沙石飛舞,葉落枝殘,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假“血骷髏”暴喝一聲,身形疾划。電閃欺到韓尚志身前,右掌奇幻無比的拍向對方胸前各大死穴,左手則抓向腰間。

  這一拍一抓之勢,快逾電閃,而且奇奧無比。

  韓尚志雙手掌一圈,封住門戶。

  “假“血骷髏”又掌—收,只到半途,又攻了出去,—口氣連攻了—十八掌之多。

  韓尚志被迫得退了三個大步,就在對方疾攻之后的瞬間、一招“魔王叩厥”,反攻過去。

  這一招“魔王叩厥”,“魔魔掌法”之中、最具威力的—招,施展出來,大有使風云失色之勢,有若万鈞雷霆。

  假“血骷髏”竟然也封擋無從。“刷!”的斜飄丈外。

  韓尚志要地—變勢,雙掌不收,十指暴彈、“洞金指”射向對方下盤。

  他之所以不取對方要害,為的是要判明自己的血海仇人。到底是真正的“鬼堡主人”,還是眼前的假“血骷髏”。

  就在韓尚志“洞金指”施出的同‘時間,身形似魅。反旋而回,這—旋,恰好避開了洞金裂石的指風。而且反欺到了韓尚志的側背。

  韓尚志指風落空,未及收勢,側背勁風已告及体。

  封攔架隔,均已不及,駭凜之余,本能的—偏身……

  “砰!”挾以一聲悶哼.韓尚志被一掌震得踉蹌前沖八尺,這掌力逾千鈞,逆血几乎奪口而出。

  “冷面人,你今天死定了!”

  隨著喝話之聲,假“血骷髏”再度跟縱扑擊,雙掌以雷霆万鈞之勢,向韓尚志罩身劈落。

  韓尚志電閃回身,假“血骷髏”雙掌挾以畢生功勁猛然推出。

  “波!”的一聲巨震,勁氣成漩,狂涌疾卷.近身林木發出一片摧折之聲。

  假“血骷髏”連退兩個大步。

  韓尚志則退了一個大步,但一口逆血再也忍不住奪口噴出

  假“血骷髏”獰聲—笑,又告欺身進擊,掌影如山,似幻又真,勁氣雷動、—口氣連攻了五招之多。

  韓尚志只守不攻,仍被迫退了一丈之多。

  電光石火之間,假“血骷髏”不容韓尚志有緩手的機會、雙掌划處,—寒一熱兩道狂飆,如剪卷出。

  韓尚志—咬牙,一式“渾光掠影”、划廠一道半弧,迫近對方身側,“靈龜三式”。綿綿攻出、

  “靈龜三式”是前輩怪杰“靈龜上人”窮—甲子的歲月所創、加以韓尚忘身具近二百年功力修為.施展開來.豈同凡響,人有泣鬼驚神之勢。

  但假“血骷髏”身手也達驚世駭俗之境,竟然從容的化解了這一輪狂攻。

  雙方展盡所學,全力搶攻。

  所有招式、盡是武林罕見之學。

  剎那之間,十丈方圓之內,砂塵如幕、樹折草偃.呼轟之聲,不殊飛瀑怒濤。

  韓尚志論內力高出對方—籌,但搏斗經驗和所施展招式,卻又不及對方。

  盞茶工夫之后,韓尚志險象環生。

  暴喝之聲起處.韓尚志被一掌震得倒飛而出。

  “砰!”然一聲大響,夾著一聲慘哼.韓尚志倒飛的身形,撞在八尺外的一株巨樹身上,登時眼冒金花,口血飛濺。

  假“血骷髏”嘿嘿—聲陰笑道:“冷面人.你今生無法再登天南帝君寶座了!現在你聽著,老夫的身份,只你一人知道。你死之后,天南—派,可能會向‘鬼堡’尋仇、哈哈哈哈‘魔中之魔’的真面目。既已在中原武林揭露、各門各派.黑白兩道。也不會放過天南門人……”

  “住口!”

  假“血骷髏”的話,觸動了韓尚志的靈機,冷喝聲中,“惡鬼珠牌”已取在手里,一步一步向對方欺近。

  “冷面人,還有什麼遺言交待沒有?”

  “我要你死!

  “哈哈哈哈,死到臨頭,還狂吠些什麼?”

  雙方距離已接近到不及一丈。

  假“血骷髏”雙掌一搓,掌心倏向前揚。

  韓尚志一亮掌,內力逼處,“惡鬼珠牌”上所嵌的那粒珠子。倏地射出奪目霞光,照定假“血骷髏”。

  假“血骷髏”驚“噫!”了一聲。雙掌下垂,身形一個路艙。

  韓尚志冷哼一聲,左掌一揚,一道如山勁氣,應掌而飛。

  慘哼聲中,假“血骷髏”被震得飛瀉兩丈之外,砰然落地。

  韓尚志一晃身,扑近對方身前。

  就在此刻——

  一條幽靈般的人影,也同時藉樹掩形,逼近韓尚志身后的三丈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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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10:46 PM

第十一章 天倫夢斷

  “惡鬼珠牌”反面所鑲嵌的那粒寶珠,在內力摧逼之下。能發射霞光,使對手在剎那之間,喪失神智,內力愈強。威力愈大,對方非在霞光收斂之后,不能恢復神智。

  當然,這並不是值得稱道的行為,“魔中之魔”畢生未曾用過,韓尚忘本想以真功實力相搏,但事實非常顯明,他巳瀕臨生死邊緣,所以他用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對方可能就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他不能放過對方,他亟于是要揭開這個謎。

  韓尚志收起本門傳派之寶“惡鬼珠牌”.日蘊殺機。一不稍瞬盯視著躺在地上的假“血骷髏”。

  “假“血骷髏”之時已蘇醒過來,雖然他傷勢不輕,但仍掙扎著站起身形,蒙面青巾和前胸一片濡濕殷紅.那是他吐的血。

  “冷面人,你准備把老夫怎樣?”

  韓尚志冷漠陰寒的道:“我證實一件事之后,可以決定你的生死,不過……”

  “不過怎麼樣?”

  “你死有余辜。但如我證實那事不是你所為的話.今天我暫時放過体、下次見面時,再取你狗命!”

  假“血骷髏”向后退了兩步,陰聲道:“你要在老夫身上證實什麼事?”

  韓尚志面上殺機浮掠,沉聲道:“十五年前……”

  驀然——

  數縷銳風,從韓尚志身后疾襲而至。

  他可真估不到此時此地,會有人潛伏在側,猝施襲擊,聽聲辨器,襲來的必是極厲害的暗器,而且是高于聽為。

  心頭—震之下,疾向橫里電閃飄移六尺,銳風擦衣而過。

  “擦!擦!”連聲,數點黑星,嵌在丈外的村身上,韓尚志目光瞥掃之下,更是吃驚不小。這襲來的並非什麼暗器。而是几片樹葉。

  來人既具有摘葉傷人的功力,決非等閒人物。

  轉身回顧之下,登時腦內“嗡!”的一聲響,全身起了一陣痙攣。

  這暗襲他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

  “賽嫦娥王翠英”面無表情,矗立在三丈之外,冷冷地注目韓尚志。

  韓尚志透然之間,宛如利簇穿心,俊面扭曲成了—付怪形。

  他木然呆立,在忍受著錐心裂肝的痛楚。

  他的母親,競然三番兩次向他下毒手,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假“血骷髏”厲嘯—聲,飛風般朗林深處射去,轉眼無蹤。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一彈,也向同一方向射去。

  韓尚志有如一尊雕像,—動也不動。

  微風、拂動了他的衣衫,旭日,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長長的,是那麼的孤獨,無依。

  日影上移,他的影子漸漸縮短,他仍一動不動的怔立當地。

  他在想,深深地想———

  他的母親偷襲他的目的,顯然是讓假“血骷髏”脫身,為什麼?

  假“血骷髏”不惜以“佛手寶笈”為餌,希望從自己口中套出“鬼堡”的情況,為什麼?

  假“血骷髏”的武功身手,與真的‘鬼堡主人”如出一源,僅是火候上的差異,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存在?

  “天齊教”少教主余少坤,曾對自己施展過使人真力無法提聚的怪功,與“鬼堡”武功路數極為相似,自己的母親改嫁“天齊教”主,而現在她又出手救了假“血骷髏”,看情形這復雜的關系,似乎牽連到“天齊教”……”

  他越想愈感迷憫,困惑。

  如果假“血骷髏”是韓家仇人的話,母親出手救了他.這簡直不可思議,這種行為几近喪心病狂!

  可是一個做母親的,竟然三番兩次對親生骨肉下毒手,這在世間,找不到解釋,人和禽獸,到底如何區別?人!有時的作為,殘毒遠超過冥頑不靈的禽獸。

  久久之后,他進出了一句:“殺!”

  一個慈樣而略帶微凄側的聲音,黜告傳來:“孩子,你要殺誰?”

  韓尚志全身一顫,聽聲音知道發話的是神秘莫測的“失魂人”,他不曾回頭,他明白“失魂人”不會現出身形的。

  “您是‘失魂人’?”

  “是的,孩子!”

  又是一聲慈詳的呼喚“孩子”!這使韓尚志想起剛剛離開的毒逾梟藐的母親,心里不禁一陣劇痛,身形晃了兩晃。

  “失魂人”的聲音又道:“孩子,你很恨你的母親?”

  韓尚民咬緊鋼牙道:“不錯,恨之刺骨!”

  “你方才說的‘殺’字,是指她而言?”

  韓尚志面上的肌肉,—陣抽搐,恨恨地道:“不錯!”

  “失魂人”的聲音顫抖了,而且充滿著激詫:

  “你要殺你的母親?”

  “是的!”

  “天下有做儿女的殺父母的道理嗎?”

  韓尚志嘶啞著聲音反問道:“難道天下又有母親向儿子下毒手的道理?”

  兩行痛淚,掛下了他鐵青的面龐。

  “失魂人”沉默了半響,才邁:“可是你並沒有遭毒手.你好端端的活著。”

  “前輩,這句話不能抹掉她那近于瘋狂的行為!”

  “也許,可是天下事往往不能以常情推斷!”

  “為什麼?”

  “也許你母親有難言之隱?也許她不得不如此做?也許她有極重要的打算?”

  “前輩能舉出事實嗎?”

  “有一天會的,現在不是時候!”

  “前輩佛口婆心,在安慰我?”

  “你錯了,我既非佛口。也沒有婆心、我只是—個失去了靈魂的人!”

  “晚輩不相信命運!”

  “你從小到現在的遭遇不是命運?”

  “不。那是人為的!”

  “孩子,你太倔強了,不過,我再鄭重的告訴你,消除對你母親的怨恨,一切讓將來的事實來說明:“

  韓尚志慘然一笑道:“晚輩沒有母親:“

  “如果這話讓你母親聽到,她會悲痛欲死!”

  “她會嗎?她時刻想置我于死地:哈哈哈哈……”

  韓尚志歇斯底里的狂笑起來,那笑,其實是’種哭,—種不同方式的哭,他把滿腹恨、怨、憤、怒、、悲、苦……”

  笑聲久久始停。

  “孩子,這不能怪你,因為這是命運!”

  “這是活生生的事實!”

  “你不相信命運?”

  “不相信!”

  “有一天你會相信的!”

  “永不!”

  “不要太倔強,我所說的命運,是一種既定的事實,人力無法挽回,或是加以改變,你只能順應事實的發展,即使是死,也不能逃避,那就是命運!”

  韓尚志仍然冷傲的道:“前輩說的是至理名言。但晚輩卻認定命運就在自己的手中、天下沒有一件事是既定而又決然的!”

  “你不能稍改對你母親的看法?”

  “她不以我為子,我自不能以她為母!”

  “這話有失人子之道!”

  韓尚志悲聲道:“十五年前,晚輩年僅三歲,全家慘遭血洗,二百多具枯骨,現在尚未入土,而她,以僥幸不死之身,改嫁他人,置血仇幼子于不顧,更甚要置晚輩于死地……”

  “失魂人”以一種異常的聲音道:“你忽略了一點。”

  “什麼?”

  “你可曾想到令堂何以會僥幸不死。”

  韓尚志不由一呆,不錯,這是一個謎,他曾想過,但無法索解的謎,在全家上下人等悉數被殺的情況下,她何以能獨自得脫?

  師叔“毒龍手張霖”自絕之前,僅只告訴自己母親已失節改嫁,並曾欲置叔侄兩于死地,此外,連血案的經過詳情,都不曾吐露,還囑自己不必報仇?

  謎!

  令人難以置信的謎!

  一陣思忖之后,激顫的道:“難道前輩知道其中原因?”

  “知道!所以我才對你說這樣的話!”

  “前輩何不明白見示?”

  “時間不到,說出來有害無益!”

  韓尚志咬牙哼了一聲,緘口不語。

  “孩子。我要你再訪‘鬼堡’。”

  “晚輩已記在心里。”

  “為何不立即去做?”

  “晚輩目前尚有本門要事待理,無法分身,總之‘鬼堡’之行,是晚輩此生大事,前輩不說,晚輩也會去的!”

  “我的用意是要你向‘鬼堡主人’道明身世!”

  “這個……當然!”

  韓尚志下意識的一摸懷中的“佛手寶笈”暗付,自己得先赴“勾漏山”,尋到“陰煞莫秀”,告訴他“陽煞高土奇”的下落,雙笈合壁,練成“須彌神功”,再赴“鬼堡”報各索仇……”

  心念未已,只聽“失魂人”又道:“孩子,你與‘天齊教’已成了生死對頭……”

  “這點晚輩清楚!”

  “你要謹防暗算。”

  “謹謝忠告!”

  “你可以離開了。”

  “晚輩還有兩件事請教!”

  “你說說看?”

  “第一件,武林之中,有几個‘血骷髏’?”

  “你說十八年前還是十八年后?”

  “十八年前?”

  “一個!”

  “十八年后?”

  “兩個!”

  “鬼堡主人能容忍別人冒其名號?”

  “這自有原因!”

  “請問?”

  “我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心里—涼,又道:“真假‘血骷髏’武功似同出一源,這其中……”

  孩子,你將來會明白的,現在我不能告訴你,說第二件吧?”

  “第二,‘天齊教’與‘鬼堡’有何淵源?”

  “你為何有此一問?”

  “天齊少教主余少坤曾施展過一種‘鬼堡’怪功!”

  “很抱歉,我無法答覆你這個問題!”

  韓尚志不由沮喪万分,謎.仍然是謎,他想不出對方何以要如此神秘!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鬼堡主人”以獨門手法,點了自己的數處大穴,使真氣無法凝聚運行,‘失魂人”為了替自己解穴而斷了一雙玉掌.並且囑咐自己在見“鬼堡主人”之時,拿出這雙斷掌,這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心念及此,不禁脫口道:“如后輩猜想不錯,前輩與‘鬼堡’定有什麼關系存在。”

  “失魂人”以激動驚愕的聲調道:“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前輩能解‘鬼堡主人’以獨門手法所點的穴道!”

  “天下武術同源,万流歸海,這不足為奇!”

  “還有,前輩為晚輩自斷手掌,而且明示交與‘鬼堡主人’

  “孩子,夠了,你可以走了!”

  韓尚志茫然的搖了搖頭,道:“前輩大恩,粉身難報,晚輩告辭!”

  說著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深深—揖,轉身扑上官道。

  他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的影子,仍在他腦際徘徊,天倫夢斷,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劇,他不幸做了這悲劇的主角。

  “失魂人”何以一再為自己的母親辯護,使他迷茫不解。

  他想,也許她是基于—種道德觀念,不忍見別人骨肉之間發生不幸。

  他想起先他而去的五位長老。

  于是—

  他把身法加快,像—抹輕煙,順著官道飄掠。

  兩個時辰不到,他奔出了三百來里,但五長老卻蹤跡不見。

  正行之間.十几條人影,迎面疾奔而來。

  韓尚志正待偏身而過,突然他發現這十多條人影。全是丐幫人物、為首的一個白發老丐,正是老哥哥“南丐”。

  于是,他徒然剎住身形.站在道中。

  “南丐”—行,見有人停身道中,也同時剎住身形。

  “老哥哥!”

  韓尚志忙施一禮,喜孜孜地叫了一聲。

  “南丐”裂咀哈哈—陣狂笑道:“小兄弟,我們義相見了!”

  “老哥哥別來無恙?”

  “哈哈哈哈,我老叫化兩肩—口,有什麼好不好!”

  隨“南丐”而來的卜二個老丐,一個個怒日橫眉,瞪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當然知道對方敵視自己的原因,但他成竹在胸,毫不為意,淡淡地掃了眾丐一眼之后,又向“南丐”道:“老哥哥風塵朴朴,意欲何往?”

  “南丐”臉色微變之后,又恢復喜笑之容,道:“小兄弟,願不願陪我老化子—醉?”

  “這個……”

  “你不願?”

  “小兄弟我要事在身,能否改日再……”

  “小兄弟,老哥哥我這—杯酒意義重大!”

  韓尚志略微—想之后,慨然道:“如此小兄弟我從命就是!”

  “南丐”回頭向隨行十二丐一擺手道:“靈官廟酒席侍候!”

  十二老丐齊齊躬身一禮,又復向韓尚志一瞥,方才轉身疾奔而去。

  韓尚志目送十二丐幫高手離去之后,才向“南丐”道:“老哥哥,為什麼想起要請小兄弟我喝酒?”

  “南丐”白眉一‘掀,道:“意義重大。”

  “小兄弟不解?”

  “現在且不談這件事,老哥哥替你婉惜!”

  “替我婉惜,為什麼?”

  “你可能一生從此毀去?!”

  “老哥哥的話,小兄弟實在不解……”

  “病神就是你的化身?”

  韓尚志劍眉一揚道:“不錯!”

  “南丐”笑容一斂,白眉緊蹩,沉聲道:“你真的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這有何不妥?”

  “‘魔中之魔’,陰殘狠毒,殺人如草,武林同道遭害者不計其數……”

  韓尚志不經意的一笑道:“老哥哥因此而代小兄弟我婉惜?”

  “小兄弟,你變了!”

  “何以見得?”

  “從你說話的口吻!”

  “不J我沒有變,也許老哥哥心中有事,所以才有這種看法。”

  “小兄弟,如果我老化子現在問你令師的行蹤,你說是不說?”

  “當然!”

  “令師現在落身何處?”

  “他老人家業已作古。”

  “什麼、他死了?”

  “是的!”

  “南丐”老臉一連數變,道:“我老化子以為傳言失實,原來卻是真的,小兄弟,‘魔中之魔’仇人滿天下,他這一死

  “師債徒還!”

  “南丐”身軀微微一震,道:“小兄弟,你我結交在前,總是有緣,現在,我倆仍是朋友,煞風景的話,暫且不談,三里之外便是靈官廟,你我痛飲一番……”

  韓尚志若有深意的道:“老哥哥說這一飲意義重大?”

  “喂!”

  “可否稱之為絕緣酒?”

  “南丐”面色大變,慘然一笑道:“此話怎講?”

  “老哥哥明知故問,先師昔年與丐幫曾有一段過節,老哥哥是丐幫長老,而小兄弟我卻是‘魔中之魔’的傳人,老哥哥相邀之意,當然是—了往日結交之情,言罷之后,也許是兵戒相見,豈不是絕緣酒!”

  “南丐”微頷首,兩滴老淚,奪眶而出,這淚,是至性至情的表露。

  韓尚志忍不住鼻頭一酸,討道:“老哥哥真是性情中人”。

  “南丐”黯然神傷的道:“小兄弟,老化子本要待到酒后,才告訴你,想不到你一語把它道破,不錯。現在我們仍是朋友,一個時辰之后,我們將是生死之敵,老化子身為丐幫首席長老,如不過問,上無以對祖師,下無以對各代弟子……”

  韓尚志胸有成竹,毫不在意,師父所遺的“魔魔尊者恩仇錄”之上,每一筆帳,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下一轉話題道:“老哥哥、丐幫耳目遍天下,對于假‘血骷髏’的來龍去脈,有否端倪?”

  “南丐”廢然一歎道:“毫無蛛絲馬跡可尋!”

  “依老哥哥看來,會不會是第二代的‘血骷髏’?”

  “小兄弟說這話可有所指?”

  “第一,假‘血骸骷髏’與真‘血骷髏’武功路數同出一源,僅是功候上的差別而已,第二。以真‘血骷髏’的功力而言、恐怕不會容人冒名瓜代!”

  “小兄弟這一說很近情理,但假‘血骷髏’的功力,在目前江湖中,恐怕己難找出對手,仍然是無法證明的疑案!同時、除了你我之外,恐怕也沒有人知道‘血骷髏’竟然有真假兩個!”

  韓尚志想起假‘血骷髏’已變作了自已掌下游魂,眼看真相即可大白,卻不料被那梟獍不如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救走、不由暗地咬了咬牙……

  “南丐”慨然一歎又道:“平靜了十多年的武林、又重臨末日的恐怖!”

  韓尚志倏地目射奇光,沉凝十分的道:“真假血骷髏之謎。不久定可揭穿!”

  “也許會的!小兄弟,我們該走了。”

  “好,請老哥哥帶路!”

  兩人同時彈身順官道馳去。

  顧盼之間,來在一個山環之內,“南丐”朗右側的叢林—指道:“就是這里!”

  兩人離開官道、向叢林奔去。

  “南丐”表面上不怎麼樣,但內心卻沉重無比,他與韓尚志在桃林之內,一見投緣,結了忘年之交,以兄弟相稱,想不到世事難測,韓尚志中途做了一代魔尊“魔中之魔”的傳人。

  四十年前,“魔中之魔”血洗三湘分舵,舵主以下三香主。十二頭目,四十弟子,無—幸免,其后,“魔中之魔”突地失蹤江湖,這筆血債,丐幫誓要索訴。

  現在“魔中之魔”已死,這筆債落到了韓尚志的頭上。

  忘年之交.馬上就要成生死之敵。

  “冷面人韓尚志”的功力,早巳震撼武林、這筆血債索討起來……”

  “南丐”心念及此,不由暗地打了兩個冷顫。

  他明知這對丐幫或許會是另—場血劫。然而,全幫上下。敵愾同仇,遲早仍是無法避免的事,他不敢往下深想。那后果著實可怕。

  韓尚志成竹在心,倒是泰然若素。

  叢林之內,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大廟。

  廟門之上,—塊巨匾,泥金剝落,但仍可辯認出是“靈官廟”三個大字。

  將及廟門,—個中年丐者,急步而出,單膝一曲,道:“弟子江分舵舵主邱成,恭迎長老法駕!”

  “南丐”—抬手道:“邱舵主免禮,酒席擺好了沒有?”

  邱成起身,遲在—側,恭謹的道:“已經齊備多時!”

  “好。帶路!”

  三人魚貫進入廟內。轉過兩重院落,來到正殿之上。

  所經之處,所有的丐幫弟子,全都以大禮參拜“南丐”。

  韓尚志所看到的.卻是—些略帶驚異的仇視的眼光。

  正殿供桌之上,擺了十几個盆碟,旁邊置了一罐酒,泥封未除。

  “南丐”輩份極尊,而且生平不拘禮俗。向陪侍—側的邱成道:“通通離開,我要單獨與這小兄弟痛飲一番。掌門駕到之時。再通知我!”

  “遵命!”

  分舵主邱成施禮退出殿外,其他在四周的弟子,也紛紛起身退開。

  “南丐”一拉韓尚志道:“小兄弟,坐下!”

  兩人相對坐定之后,“南丐”用手輕輕拂去泥封,—股酒香。扑鼻而起,韓尚志不由脫口贊了一聲:“奸酒!”

  “南丐”狂飲數碗之后。似乎暫時忘記了現實。毫興大發,談笑風生。

  半個時辰之后,只聽外面高喝一‘聲:“掌門人駕到!”

  “南丐”擲碗離座,老臉—陣抽搐,向韓尚志苦笑—聲道;“小兄弟,你我緣盡于此!”

  韓尚志微微—笑,也跟著站起身形。

  —陣雜踏的腳步之聲傳處,人像潮水般向殿前院落之中涌進c

  當先—個年在五十上下的丐者,面目威棱,逕直朝正殿走來,后隨十六個老年丐者、原先跟隨“南丐”的十二個,也在其中。

  其余的丐幫弟子、朝院外的四面散開,剎時筑成了—圈人牆。為數不下二百人之多,但除了腳步聲之處,再也沒有其他聲息。

  “南丐”搶前王步。道:“趙非參見幫主!”

  “不敢當長老大禮!”

  為首的威棱老丐、急阻止“南丐”行禮,轉身面對韓尚志道:“你就是‘冷面人韓尚志’?”

  韓尚志冷冷的道:“不錯!”

  “四十年前今師‘魔中之魔’與本幫的—段過節……”

  韓尚志不持對方說完。接過話頭道:“由本人了結!”

  殿內殿外,無數雙閃射著仇焰的眼睛。全集在韓尚志身上。

  丐幫掌門一抬手道:“請到院地之中講話!”

  韓尚志身不晃肩不搖,一閃便飄落院中。

  這一手功力,看得丐幫高手心弦為之一震、

  丐幫掌門緩步落入院中、十六個老丐,手執打狗捧。在掌門身后一字式排定,“南丐”面色凝重十分的站在掌門人的右側方。

  空氣在這—刻之間,驟呈緊張。

  丐幫掌門目掃全場一周之后,發話道:“韓少俠願代先師了斷四十年前的那一樁血債?”

  韓尚志點點頭道:“師債徒還,名正言順,但不知貴幫准備如何了結?”

  “血債血還!”

  “不死不休?”

  “不錯!”

  所有在場的丐幫高手,面上全現出悲憤之色,一付躍躍欲試之態。

  丐幫掌門一頓之后,又道:“本幫棄徒‘天星丐伍七’,仗‘天齊教’之勢,欺師滅祖,韓少俠義伸援手,說起來對本幫有恩……”說到這里,話鋒一頓,接著又道:“但三湘分舵血案,乃是本幫歷代幫主遺命非索討不可的債……”

  韓尚志依然冷漠平靜的道:“掌劈‘天星丐任七’,在下基于老哥哥趙長老的交情,掌門人不以越姐代包見責,已屬大幸,恩字決談不上,至于先師昔年的欠帳、貴幫索取理所當然!”

  這—番話,義正辭嚴,聽得在場的人全為之動容。

  “南丐”面無表情,但內心卻難過已極。

  丐幫掌門面色—沉道:“話已說明,敝幫要得罪了!”

  場中空氣又是一緊。

  韓尚志心想,時機已至,眼前丐幫重要份子,大概都已在場。

  心念之中,俊面—肅道:“掌門人,在下有一個問題請教!”

  “請講!”

  “如果四十年前貴幫三湘分舵弟子,確有取死之道,又當如何!”

  這話大出在場幫眾意料之外,不由齊齊面上變色。

  “南丐”木然的面孔,這時也罩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他判斷小兄弟決非無的放矢、他說這話、內中必大有文章。

  丐幫掌門面露愕然之色道,“韓少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下說如果昔年貴幫弟子,確有取死之道。”

  “這個……少俠此言、可有所指?”

  “不錯,先師雖被稱為,魔中之魔’、但並未枉殺無辜,他老人家一生殺人無數,這反映了江湖中該殺的人太多!”

  這話又使全場一震。

  丐幫掌門轉頭向“南丐”看了一眼,因為“南丐”在幫中輩份最高,年事最長、“魔中之魔”縱橫江湖之時,“南丐”正當中年,對韓尚志所說的話。會起什麼反應,但“南丐”老臉之上同樣是迷茫驚異之色,于是惑然的道:“據少俠說來,令師倒是被人誤解的俠義之流了?”

  這話多少有些諷刺的成份。

  韓尚志冷冷一笑道:“武林中往往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多的是估名釣譽之輩,表面上正氣磅礡,崇俠尚義,而其內心可誅的,並不乏人。反之,為所當為,不計世俗的反應,而被目為巨魔大惡的,也未始沒有!”

  “本幫主願聽少俠一道。”

  韓尚志略作思索之后,侃侃言道:“四十年前,三湘道上,一件轟動江湖的血案,不知在場的几位先生知悉?”

  丐幫掌門身后。四個花甲以上的老丐,互相望了一眼、微微點頭。

  “南丐”這時才開口道:“你說下去!”

  韓尚志面色一肅,接著說下去道:“四十年前,三湘最大的‘震武鏢局’,受保一支異常寶貴的大鏢前往天南,據說這支鏢除了珍寶玩古之外。還有一樣稀世之珍‘万年參王’……”

  所有的目光,全凝注在韓尚志的面上、駭異不已。

  “消息不知如何傳出江湖、引起了無數江湖人的窺視!這趟鏢‘震武鏢局’出動了數十好手,並由局主夫婦,親自押解,還有局主獨生女儿隨行!”

  韓尚志面上漸漸現出憤然之色,一頓又道:“豈知未出三湘地面,就已經被劫,而且劫鏢的人,用的是為江湖人所不齒的手段,毒!局主夫婦以下,將近百人,全部遇害,這件公案轟動了整個江湖,但,這鑷系被何人所劫,成了一個疑案!”

  在場的丐幫主以下,面色不自禁的凝重起來。

  韓尚志冷眼一掃在場的人,接下去道:“可是、天網恢恢,琉而不漏,局主的女儿、因為她長得太美,成了唯一的生存者,她被劫鏢者的首領先拍瞎雙眼而后把她奸污,正擬殺之以滅口的時候,忽然救星來臨,她得以不死,可惜那救她的是個出家人,沒有問明原因,匆匆把她送在一個尼底之內,她落了發,她雙目已盲。身体已被玷污,她仍活下去。為的是要報仇……”

  場中靜得落針可聞,在傾聽這傳奇故事。

  每一個丐幫高手,都直覺的感到這故事必與三湘分舵血案有關。

  “那可憐的盲尼,記得那救她的出家人法名‘無礙’……”

  “南丐”陡地驚呼道:“無礙,他是‘北僧’!”

  韓尚志轉看了“南丐”一眼。他所說的。只是憑“魔魔尊者恩仇錄”所記載的敘述。當年“北僧”尚術得名。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所記的“無礙”會是“北僧”的法名。

  當下也不由心中一動。這真是巧到極點了,因此觸發他一點機,為當年的公案加多了一個更有力的人證。

  就在此刻—

  一聲佛號傳處,一條人影,飛瀉入院內人圈之中。

  韓尚志一怔神之后,忙施一禮道:“老前輩來得好!”

  來的正是與“南丐”齊名。且屬至交的“北僧”。

  “北僧”的突然來臨,確出韓尚志意料之外,但也由“北僧”的來臨使他大喜過望,因為他是他為目中最有力的人證,可以免去許多口舌。

  “北僧”先朝丐幫掌門合什為禮,再朝“南丐”點了點頭,然后向韓尚志道:“小施主,你說下去!”

  韓尚忘智慧超人,知道“北憎”現身決非偶然,當下微微—笑道:“老前輩是為丐幫助拳而來?”

  “北僧”由眉—揚道:“不錯,這一點老納毋庸否認,現在你說下去!”

  韓尚志一額首接著道:“事后大約是—年,先師偶然在那尼庵之中遇到那位盲尼.也就是‘震武鏢局’鏢主的千金,她在聞悉先帥大名之后,說出了這—段摻無人道的往事,同時取出一件信物,那是她在被奸污之時、從對方腰間無意中得到的,那信物指出了劫鏢殺人的凶手……”

  韓尚志說到這里頓然止住。

  所有在場的人,心弦繃得緊緊的,這謎底立即就要揭曉。

  丐幫掌門,身形已微微發顫。

  “南丐”和那十六個老丐也都雙眉緊蹩。

  “北僧”低宣了一聲佛號道:“小施主,凶手是誰?”

  韓尚志日射奇芒,緊迫在丐幫掌門的面上,一字一頓的沉聲道:“三湘分舵主和他的親信下屬!”

  這話有若睛天霹靂,震得所有的丐幫高手門瞪口呆。

  丐幫掌門面色大變,—連退了三個大步。

  “南丐”如銀須發蓬飛.激動至極的道:“有這樣的事?”

  韓尚志冷冷一笑,又道:“那件信物,是丐幫三湘分舵舵主的信符。現在那信符仍在那盲尼的手中,至于四十年前,她被安置在什麼庵堂,請‘北僧’老前輩說吧!”

  “北僧”也不內激動起來.聲音略帶顫抖的道:“確有其事,當年老納就近把她安置在‘慈云庵’中,算來她已是花甲的人了!”

  所有丐幫的弟子,全部低垂了頭,這真是丐門的奇恥大辱。

  “南丐”全身簌簌而抖,仰首向天,默無一語。

  韓尚志面向丐幫學門人道:“掌門人,在下話已說完.如何了結,恭候裁示。”

  丐幫掌門長歎了—聲道:“這是丐門的不幸.大復何言,韓小俠.本幫主對你致歉!”

  韓尚志破顏一笑道:“不敢當!”

  接著轉向“南丐”道:“老哥哥。小兄弟我要事在身、恕無法久留,告辭了!”

  “南丐”神色沮喪的道:“小兄弟,可有我老化子效勞之處?”

  “老哥哥,將來如有仰仗之處,當再拜歇!”

  他為了解決師父昔日所結的仇怨,不得不耽了下來。現在仇怨已釋。他的心又飛馳到五長老的身上去了。不知他們追截本門叛逆護法牟三酉,情況如何,登時心急如焚,似乎半刻也不能停留,說完之后,匆匆向“南丐”“北僧”及丐幫掌門長老等人施禮作別,彈身越屋疾掠而去。

  消釋了丐幫仇怨,使他心頭大暢。

  “南丐”和丐幫掌門,方待要說什麼,但韓尚志已如風而逝。

  韓尚志離了“靈官廟”,重行踏上官道,把“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到極限,像一縷疾風中的輕煙。

  日落又出。

  一晝一夜的奔馳,少說也有千里之遙,但仍不見五長老的蹤影,韓尚志心中大感急躁,他不能一路追到天南,他還有重要的事待辦!

  不知不覺之間,來在一片樹林之內,官道叢林中穿過,耳聞水聲轟轟……”

  眼前,橫豆著一條大江,官道至此而止,江岸一片濃蔭,千絲万縷,全是垂揚。

  一塊丈余高的石碑,矗立江邊,上面刻著斗大的三個字:“柳林渡!”

  奇怪的是渡口並無擺渡的船只。

  韓尚志望著那浩杏奔流的大江,籌思無計。

  突然——

  一陣血腥之氣,扑鼻而來。

  韓尚志大吃一驚,游目四觀之下,只見柳林深處,似有人影躺臥的形象。

  一晃身,穿林而入。

  目光所及,不由一陣毛骨依然,橫七豎八,盡是血淋淋的屍体,不下三十具之多,再一細看,情不自禁的驚叫出聲:“陰煞!”

  所有的屍首,全都是被抓碎天靈而死,腦血橫溢,厥狀之修,令人不忍卒睹。

  除了“陰煞莫秀英”因丈夫生死不明,而遷怒所有的武林人,每年出現江湖一次,每次殺足一百個武林的人,方才罷手。

  韓尚志大惑不解,“陰煞”與自己分手之時,她已殺足了一百人,為什麼打破往例,又開始屠殺?

  忽地,韓尚志瞥見一具屍体,心頭一登時為之巨震。

  那是天南“幻魔宮”護法牟三酉的屍体,由此證明,這一批漏網圖遁回天南的叛徒,已悉數遭了“陰煞”的毒手。

  “陰煞”何以要對這些人下手。

  五長老先自己上道追截牟三酉一行,何以蹤影不見?

  莫非也遭了……

  韓尚志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五長老也真的被害,那他與“陰煞”之間這筆帳就有得算了。

  就在此刻——

  數聲暴喝.隱約傳來,因濤聲震耳,足以不易覺察得出來,可能,這暴喝聲並未曾停頓,只是被江濤之聲所掩,韓尚志到此刻才發覺。

  當下凝神傾聽,暴喝之聲,似來自柳林的另—端。

  他不逞多想,彈身就朝柳林的另—端馳去。

  柳林之外,是—塊草坪,坪中,數條人影兔起鵲落,打得難解難分。

  三個錦衣老者,手使拐杖。合斗一個美艷婦人。

  斗場外兩個錦衣老者.閉目跌坐,似乎是受了傷。

  那美艷婦人,不停的格格妖笑,出于之間,凌厲無比,三個使拐杖的錦衣老者,已被迫得走馬燈般亂轉.情勢岌岌可危。

  三個使鬼頭拐杖的老者,正是天南“幻魔宮”元老院的五長老。此時已有兩個人重傷坐地調息。

  美艷婦人.一點不錯,是“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連攻三招。把三長老迫得踉蹌退出八尺之外,厲聲道:“你三個老東西別不知進退,我‘陰煞’向例不殺能接我三招之人,否則你五個早巳魂歸根樂了,識相的快與我滾,趁我還沒有准備破例的時候!”

  首席長老屠一飛暴吼—聲道:“陰煞,你傷我兩個師弟,毀去本門三十條人命,你得還出公道來!”

  “公道。哈哈哈哈。”

  笑聲之中,出手攻向屠—飛。

  這—擊之勢,快逾電掣,而且凌厲很辣兼備。

  另兩個長老同時怒哼—聲。鬼頭拐杖—掄。以雷霆万鈞之勢,劈向“陰煞”。

  屠一飛見對方向自己疚攻而來,舉杖封去。

  “砰!”挾以一聲悶哼.首席長老屠一飛,撒手扔仗。仰面裁例。

  几乎是問‘時間。另兩個長老的拐杖。已罩身劈向“陰煞”

  雙方動作之快。猶如電光石火,但,畢竟“陰煞”功高一籌,一晃身。從拐杖影之中,飄了出去.嬌笑一聲道:“現在輪列你兩個了!

  兩氏老不由為她這神奇的身法感列一窒。

  “陰煞莫秀英”妖軀一挪,正待出手……

  “住手!”

  一聲冰寒至極的喝聲,倏告傳來。

  “陰煞莫秀英”不期然的止住勢子,心中大感詫異,她想不到竟然有人放出聲喝止自己,這真是破題儿第一道的怪事。

  江湖中聞“陰煞”之名而喪膽,“陰煞”現身之外,武林人望影而逃,現在居然有人喝令住手,她不是驚而是怪了。

  二長老也駭然望著發聲的方向。

  首席長老屠—飛這時掙扎著站起身形。伸手抹去口角發稍的血跡……

  —條人影、從柳林之內現身出來,一晃,便到了場中。

  “陰煞莫秀英”先是一怔,翻而喜孜孜的道:“冷面人,是你?”

  “我正要找你!”

  “找我!”

  “喂!”

  三長老—見韓尚志現身。不禁喜從天降,齊齊躬身道:“掌門師兄來得正好!”

  韓尚志—抬手道:“三位長老免禮!”

  “陰煞莫秀英”駭然驚怪道:“什麼,你……你是天南掌門人?”

  韓尚志冷漠的—點頭道:“不措!”

  “你不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先師正是上一屆掌門帝君!”

  “陰煞莫秀英”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粉面微微變色.道:“你是‘幻魔宮’掌門帝君?”

  “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令人感到意外而已!”

  “柳林渡口三十多具屍身是你的杰作?”

  “明煞莫秀英”柳眉一揚,淺笑合鬢,毫不為意的道:“不錯,怎麼樣?”

  韓尚志依然冷漠至極的道:“你破了每年屠殺一百武林高手之例!”

  “陰煞莫秀英”笑容一斂,杏眼中殺光隱隱。冷哼了一聲道:“冷面人,你看我美不美?”

  韓尚志不由一怔,不知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間之間,答不上話來。

  這時,坐地療傷的兩個天南長老,已站起身來。和另三個長老,並肩而立。

  “陰煞莫秀英”再次問道:“冷面人。你說我到底美不美?”

  “什麼意思?”

  “你實在的回答我這問題!”

  “不錯,你很美,美賽天仙,但內心卻……”

  “夠了,這就是他們被殺的理由!”

  韓尚志心念電轉,暗想,原來牟三酉一行.見色起意,卻不料碰到了一個女煞星,這真是死不足惜,牟三酉—行,雖說是本門叛逆,但還是門牆以內的事,如今喪命“陰煞”之手,傳出江湖,總是天南一派之恥。當下冷笑—聲道:“你知道被殺的是些什麼人?”

  “天南門下不肖之徒!”

  “在下的身份?”

  “你要代他們找場?”

  “當然!”

  “陰煞莫秀英”粉腮—連數變之后,道:“這個暫且不談,停會再解決,聽說你已得到另—只‘佛手寶笈’?”

  “有這回事!”

  “你記得我們不久前的君子協定?”

  “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點不錯!”

  “陰煞莫秀英”粉腮頓呈無比激動之色,芳心怦怦而跳.嬌軀也隨著激動的情緒而微見顫抖。

  十八年來、她期待,苦尋,瘋狂的殺人,就是為了這個訊息。

  “冷面人,這難道是真的?”

  韓尚志伸手懷中,取出“佛手寶笈”,一揚.道:“這是可證明!”

  五長老望望掌門人,又望望“陰煞”。摸不清是什麼回事。

  “陰煞莫秀英”顫聲道:“給我看看!”

  韓尚志略—遲疑之后,終于脫手扔了過去。

  “陰煞莫秀英”伸手接住,同時取出她奪自韓尚志的那另。只烏銅手掌,合在一起,陡地瘋狂的大笑起來。

  五長老面觀相覷,如墜五里霧中。

  “陰煞莫秀英”笑聲歇處,秀目之中,已飽含了淚水。

  久久之后,情緒才平復下來,粉面鐵青的道:“他是死是活?”

  “還活著!”

  “陰煞莫秀英”面包稍嚴霧,杏目一閉,喃喃自語道:“他還活著!”

  語畢,睜眼向韓尚志道:“冷面人,我莫秀英說話,向來說一不二,根據約定,這該屬于你!”

  一振腕,—對烏銅手掌,飛向韓尚志。

  韓尚志伸手接住,一時心里激動万分,“佛手寶笈”雙手合壁,只要練成上面所載的“須彌神功”何愁大仇不報,“鬼堡主人”功力再高,也得伏屍授首。

  “陰煞莫秀英”前行三步,一付迫切期望之色,道:“冷面人,他現在何處?”

  “鬼堡!”

  “鬼堡?”

  “不錯,被‘鬼堡主人’禁在堡內石屋之中!”

  “陰煞莫秀英”全身—震,芳容失色。

  想不到她的丈夫“陽煞高士奇”竟然被禁在“鬼堡”之小一十八年。

  “冷面人,你如何得這‘佛手寶笈’?”

  “在下闖入‘鬼堡’,僥幸脫身,無意中得到的。”

  “哦!”

  “陰煞莫秀英”哦了—聲之后,略—沉思,道:“冷面人.我莫秀英會永遠感激你,再見!”

  見字出口.嬌軀一晃……

  “慢走。”

  她快,韓尚志更快,—閃身橫攔在她的身前,冷漠的道:“陰煞,用不著說感激的話,我們是交易性質,彼此各個相久。我替你探出尊夫的下落,你送還另—半‘佛手寶笈’……”

  “陰煞英秀英”—怔神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還有一筆帳要算!”

  “算帳?”

  “不錯!”

  “什麼帳?”

  “你毀去本門數十弟子……”

  “他們自己尋死!”

  “傷本門三位長老。”

  “你准備如何結算?”

  韓尚志劍眉一挑,道:“本人不為已甚,會留你一命去見你丈夫……”

  “陰煞莫秀英”粉面一寒之后,狂笑數聲道:“想不到我莫秀英竟然要讓人留命,哈哈哈哈……”

  “你不相信?”

  “冷面人,就憑你?”

  “大概收拾你還不成問題!”

  “我莫秀英也事先聲明,決不取你性命就是。”

  “你不配!”

  “陰煞莫秀英”粉腮倏罩殺機,陰陰一笑道:“冷面人,我成全你,出手吧!”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陰煞,接招!”

  身形一划,一掌擊向對方。

  空氣在韓尚志出手之間,緊張到了極限。

  五長老同時飄身后退八尺,他們存著瞻仰一下掌門師兄功力深到什麼程度的心意。

  韓尚志這一掌用了十成功勁,出手之快,勢道之強,令人咋舌。

  “陰煞莫秀英”陡地一震,她看出韓尚志已今非昔比,當下舉掌硬封。

  轟然暴震聲中,雙主各退了一個大步,彼此都暗地驚心對方的功力不可輕視。

  雙方乍分又合,各出全力,斗在一起。

  剎那之間,但見沙飛石舞,草屑漫卷,勁風如濤。

  奇招怪式,層層疊出。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搏斗,只打得風云變色,日月無光。

  天南五長老為之驚心動魄不已。

  顧盼之間,雙方交換了近百招之多。仍是軒輕難分.

  “陰煞莫秀英”愈打愈是心驚,在這短短的時間之中.對方的功力竟然增加了將近一倍之多,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韓尚志也駭于“陰煞”果然名不虛傳,如果“陰陽雙煞”合手。武林中恐怕難找到敵手,難怪雙煞名頭如此響亮。

  又是十招過去。

  “陰煞莫秀英”嬌喝一聲:“著!”

  雙掌振顫之間,—連拍出了二十四掌之多,每—掌所取的部位全不一樣,而且快得猶如一瞬。

  就是“陰煞”二十四掌攻出之后,悶哼倏傅。

  韓尚志—連退了五步,門角沁出兩縷鮮血。

  “陰煞”—收勢道:“‘冷面人’適可而止如何!”

  韓尚志一咬牙,暴喝一聲:“你也接我—招試試。”

  “魔王叫厥”挾以畢生功勁,以撼山栗岳之勢施出,

  這一招是“魔魔掌法”三絕招之中的最后一招,也是最具威力的一招,在含憤全力施展之下,其威力確實駭人。

  “陰煞莫秀英”芳心—震,舉掌封架,竟然化解不開……

  “砰!”的—聲。夾著一聲慘哼,“陰煞英秀英”蹬蹬蹬一連退出丈來遠近。櫻門張處。射出一股血箭,芳容凄厲無比

  韓尚志一晃身,欺到“陰煞”身前,舉掌迎頭劈下……

  “陰煞莫秀英”杏眼圓睜,狠狠地盯在韓尚志臉上。

  這—掌劈落的話,“陰煞”勢非香消玉殞不可。

  五長老駭然注目場中……

  空氣在剎那之間,緊張得令人窒息。

  就在掌鋒距“陰煞”頭頂不及半尺,韓尚志突地撤掌后退了三步,道:“我說過不殺你的……”

  “你不殺我。”

  “留你一命去見你丈夫!”

  “你不后悔?”

  “后悔,為什麼。”

  “我莫秀英眶毗必報。”

  韓尚志嘿嘿一聲冷笑道:“陰煞,如果你能活著離開‘鬼堡’的話,本人在江湖中隨時恭候!”

  “陰煞莫秀英”聞言之下,粉腮又是一變,雖然她在江湖中,已是使人聞名喪膽的人物,但提到“鬼堡”。也使她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怔了半刻之后,口里發出一陣凄厲的刺耳笑聲.轉身向柳林內踉蹌奔去。

  從她搖晃不穩的身形來看。她的傷勢著實不輕。

  首席長老屠一飛慨然道:“若非掌門師兄及時趕到,我等五人后果實在不堪設想!”

  韓尚志訝然道:“五位怎的和這女魔頭動上了手?”

  “我五人到達柳林渡口,被慘號之聲驚動,發現牟三酉一行,已經遇害,同時有一條人影朝這方向消失,追蹤之下,碰上了她……”

  “五位當時可知她是誰?”

  “事出意外,我等當時沒有詳察牟三酉一行致死之由,所以未曾發覺下手的是“陰煞莫秀英”,同時我等對她只是聞其名而不知其人!”

  三長老洪八牧接口道:“若非她自己報名.我們還真估不到這嬌美如仙的女人會是中原道上不可—世的‘陰陽雙煞’之—.的‘陰煞’,幸虧她有那臭規矩,不然我等五人勢非死傷不可!”

  韓尚民點點頭道:“陰煞出手向例不過三,能接她三招的人.她不會殺害!”

  二長老中天豹,大嘴•咧,道:“掌門師兄與她到底訂了什麼約而贏得了這一對武林奇珍‘佛手寶笈’?”

  韓尚志簡略的把當初與“陰煞”訂約的事.說了—遍.五長老這才恍然。

  首席長老屠一飛面現不解之色道:“陰陽雙煞。惡名震中原。師兄你為何放了她?”

  韓尚志正色道:“第—、本門叛逆牟三酉—行.見色起意.確有取死之道,第二、我與她既有約言在先,以她丈夫‘陰煞高士奇’的生死下落交換‘佛手寶笈’,如果我殺了她于心確有不忍,第三、她人‘鬼堡’尋夫,注定已不能再危及江湖,因為她無法活著離開‘鬼堡’!”

  五老頷首無言。

  韓尚志又接著說道:“牟三酉一行遇害,此間消息不會傳抵天南,現任掌門,必須會依原計划前來中原,我們最好以逸待勞,候其自動投到,五位意下如何?”

  五長老同時一點頭,首席長老屠一飛道:“就依掌門師兄之見吧,可能此刻這本門叛徒已在途中……”

  驀在此刻——

  一聲凄厲的慘降,遙遙破空傳來!

  六人同時感到一震。

  接著——

  兩聲!

  三聲!

  韓尚志駭然道:“莫非‘陰煞’又在殺人?”

  屠一飛道;“恐怕不可能,她已身受重傷!”

  又是一聲慘啤,划空而來,聽聲音當在一里之外。

  韓尚志心念一轉道:“我去前邊看看,勞駕五位長老把牟三酉一行的屍首掩埋!”

  五長老恭應一聲,轉身馳去。

  韓尚志一彈身,奔向慘號傳來的方向。

  繞過柳林,只見遠遠的官道之旁,人影晃動。

  韓尚志捷逾電閃的划身飄去,在一堆亂石之后,隱住身形。

  近百人影,圍成了一個拷老圈,僧道俗俱全。

  圈中——

  “陰煞莫秀英”與一僧二道四老者互相對峙。

  地上,橫陳了四具屍体,天靈破碎,腦血進流。

  空氣在死寂之中,透著無比的殺機。

  圍去住“陰煞”的一僧二道四老者中的一個灰髯老者冷冷的道:“陰煞,今天在場的黑白兩道朋友,都恨不能映你的肉”

  “陰煞莫秀英”凄厲的一聲道:“你們的時候揀得不錯,是我受傷之后,不過,你們要取我的性命,須得付出一筆不扉的代價!”

  灰髯老者嘿嘿一笑道;“陰煞,這是天意,你認命了吧!”

  語聲未完,雙掌已疾劈而出。

  一人動,數人從,其余的一僧二道三老者,同時出手擊向“陰煞”。

  勁氣如濤之中,一條身影。捷逾鬼魅的閃出勁氣圈外。

  緊接著是一聲慘嗥。一條人影砰然栽倒。

  “陰煞莫秀英”以重傷之身,避過七個高手了聯手的一擊,趁閃身之際,把灰髯老者天靈擊碎,屍橫就地。這種身手,確屬駭人聽聞。

  外圍的高手.不由起了一陣鼓噪。

  一僧二道三老者,在出手落空之下。齊齊暴喝一聲,身影晃動之中,再度把“陰煞”圍在居中。

  “陰煞英秀英”自視極高,不願一走了之,否則她不難全身而退,但眼前情勢,危殆十分,因她已被韓尚志擊成重傷,功力只及平時一半,而對方人數在百人開外,她心里非常清楚,久戰必無幸理,于是,她采取了主動……

  嬌軀晃處,逕取那灰衣僧人。

  二道三老者在“陰煞”晃身之際,各以畢生功勁,劈出一掌。

  五道勁風,向“陰煞”罩射卷至。

  灰人僧人但覺眼眼一花,“陰煞”的雙掌已告臨体,閃避封擋均感無從。

  “砰!”挾以半聲慘啤,灰衣僧人腦血飛濺,扑地栽倒。

  几乎是同一時間,勁氣激撞撕卷之中,傳出一聲悶哼!”“陰煞莫秀英“嬌軀連晃,張口連噴三口鮮血。

  她那美賽天仙的芳容,這時凄厲如鬼,再加上濃厚的殺機,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人圈之中,立時奔出四個和尚,一個抱起灰衣僧人的屍体遲了開去,另三個卻加入了戰圈,變成八比—之勢。

  “陰煞莫秀英”用羅袖一抹口邊血跡,玉掌翻處,狹然攻向兩個道士。

  她這出手之勢,快捷無比,而且招式詭異,大背武林常軌。

  兩道士連念頭都末及轉,雙雙悶哼一聲,踉蹌退了開去。

  “陰煞”已成強弩之末,這一招竟未能把兩個道士擊斃。

  六道勁風,如狂濤般匝地卷起,在兩道士受傷而退的同時,從不同角度涌向“陰煞”,勁勢驚人。

  “陰煞”銀牙—咬,對襲來勁氣,恍如未覺,聚集全部殘存內力,划身欺向正面的兩個並肩而立的和尚……

  二聲慘哼,同時傳來。

  兩個和尚掌勁葉出,競然阻擋不了“陰煞”欺身之勢.雙雙仆地而亡,與其余死者並無二致,也是被劈碎天靈。而

  “陰煞”本身也同時被數股內家真力劈中。被震飛—丈之外,張口狂噴鮮血,嬌軀搖搖欲倒。

  另三老者一和尚,搶步欺身,再度發掌狂劈。

  “陰煞莫秀英”厲叫—聲:“想不列我莫秀英喪命在這些跳梁小丑之手!”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條人影,橫空而至,人影末落.銳嘯刺耳的指風,已電射向三老者—和尚。

  三老者—和尚聞風知警,顧不得再傷“朋煞”撤掌抽身暴退。

  場中一——

  多了’—個面如冠玉,冷若冰霜的俊美少年。

  “冷面人!”

  “冷面人!”

  “冷面……”

  驚叫之聲,響成一片。

  這不速而至的少年,正是天南一派,未來的掌門帝君韓尚志。

  韓尚志目如電炬,游掃全場一周,然后若無其事的向“陰煞莫秀英”道:“你可以走了!”

  三老者一和尚這時已悄沒聲的退人人圈之中。

  —陣鼓噪之聲過后。人圈陡地向里緊縮。

  數只火箭,升上半空。……韓尚志冷哼一聲,再度向“陰煞”道:“你最好馬上離開!”

  “陰煞莫秀英”似感激又慚愧的望了韓尚志一眼,飛快的把數粒藥丸納入口中。然后激動的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第一、我看不慣乘人之危群打合毆的場面,第二、讓你完成十八年的心願!”“冷面人,我莫秀英恩怨分明,我欠了你—筆。”韓尚志一搖手道:“這大可不必.我不是對你施恩,也許下次見面時,我會斃了你!”

  “陰煞莫秀英”一怔神之后,凄厲的一笑道:“冷面人,那是另一回事!”

  “現在你能行動嗎?”

  “可以!”

  “那你走吧!”

  “他們已發出火箭訊號,可能是召集高手。”

  “我知道,他們是沖著在下而來!”

  “陰煞”以一種特異的眼色,深深瞥了韓尚志一眼,道:“冷面人,我很感激你,現在我走了!”

  說著,挪動嬌軀,向人圈走去。

  怒喝聲中,迎面的高手,齊齊舉掌作勢,看樣子他們非要把“陰煞”毀了不可。

  三條人影,從背后的方向扑入場中,出手攻向“陰煞”……

  “回去!”

  冷喝聲中,韓尚志揚掌揮出一道如山勁氣,悶哼聲起,三個入場的中年漢子,被震得倒飛而回,撞向人圈。

  “陰煞莫秀英”已行到人圈之前。

  十余雙手掌,蓄勢待發……

  韓尚志一飄身站到“陰煞”身旁,朝迎面蓄勢待發的高手喝道:“閃開!”

  那些高手,被他那帶煞的目芒一逼,齊齊心泛寒意,但他們卻沒有讓步的意思。

  “閃開!”

  韓尚志再度冷喝出聲。

  人圈再度縮小,左右后三方的高手,也躍躍欲試。

  韓尚志心頭電轉,如果要讓對方先行出手的話,這從四面八方攻向核心的力道,必然相當駭人,自己倒無問題,“陰煞”一條命決難保全。

  心念之中,向“陰煞低喝了一聲:“闖!”

  闖字出口,一道排山倒海的勁氣,跟著劈出。

  慘哼之聲,響成一片,迎面首當其沖的十多個高手,立被震得飛瀉而出,其余勁氣波及之處,也被迫得紛紛倒退。

  人圈現出一道缺口。

  “陰煞莫秀英”強忍傷痛,彈身馳出人圈之外,疾奔而去。

  就在韓尚志出掌之后,左右后三方面的黑白道高手,也告齊齊出手。

  無數道勁風,擊向核心之中,發出震耳欲襲的呼轟之聲。

  近百高手,聯手一擊,其威勢可以想見。

  韓尚志早計及此,就在“陰煞”彈身之際,陡然拔空而起,划落人圈之外。

  勁風歇處,韓尚志原來立足的地方,已被擊成數丈方圓的巨坑。

  就在此刻——

  破空之聲傳處,十余條人影,電瀉現場。

  人影閃晃之中,近百高手再度布起一重人圈,把韓尚志和瀉落的十余條人影,一齊圍在核心之中。

  韓尚志一看來人,禁不住心中一震。

  來的一共十二個人,僧道各半,內中崆峒“歸元子”和少林“性空大師”,韓尚志一眼就已看出,不言可喻這六僧六道,必然是崆峒少林各半。

  六個少林僧中,一個白眉赤足的老和尚,面紅如嬰,眼光平平,一看就知是內功絕頂高手,已練到了返寶入虛的上乘境界。

  崆峒歸元子口宣無量佛道:“施主本日應該有個明白的交代?”

  韓尚志冷冷的道:“當然!”

  少林“性空大師”接口道:“那就請小施主說出令師隱身之所。”

  “先師業已作古!”

  “什麼,令師已不在人世?”

  “不錯。”

  此語一出,全場的人都感到一窒,“魔中之魔”竟然不在人世了,這些債……

  面紅如嬰儿的白眉老和尚,聲如宏鐘般的道:“阿彌陀佛,小施主這話當真?”

  韓尚志冷冷的道:“在下沒有說假話的必要,大和尚如何稱呼?”

  “老納少林達摩院主持了禪!”

  “大師是為武林主持公道,還是……”

  “令先師對本寺的過節,難道小施主你會不知道?”

  韓尚志不由一楞,師父所遺的“魔魔尊者恩仇錄”上面,並沒有記載有關少林一派的事,這就令人費解了,當下惑然道:“先師與貴派似乎並無瓜葛?”

  “了禪大師”白眉一豎,雙目陡射逼人奇芒,緩緩地道:“小施主不知情?”

  “不知!”

  “如此小施主出令先師生前的居所和埋骨之處……”

  “為什麼?”

  “老納等要搜上一搜。”

  “搜?”

  “正是!”

  “搜什麼?”

  “本派失物!”

  韓尚志更覺逞惑,不知少林寺失落了什麼東西,何以會栽在師父頭上,難道師父真的……但師父所居土穴,自己曾細密的檢視過,除了一套炊具之外,別無它物,當下劍眉一挑道:“大師可不可以把真象坦白見示?”

  “四十年前,本寺藏經樓住持了凡師弟遇害,失竊‘大般若神功’秘錄一本,令師報名之后遁走,本寺曾派出各代弟子察訪令師下落,但如石沉大海……

  “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先師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小施主斷然否認?”

  “可以這麼說!”

  子禪大師面色一沉,其余四僧,也同時面現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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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10:47 PM

第十二章 慘霧愁云

  “了禪大師”怒聲道:“願小施主三思而行!”

  韓尚志毫不考慮的道:“在下毋三思四思!”

  他對師父“魔中之魔”的為人:可以說十分了解,從師父自己的話和“不老先生”的口氣里,都表示出師父“魔中之魔”是個為所當為,不計毀譽,不求世俗諒解的怪杰,就以“惡鬼珠牌”所具的威力而論,他昔年與“鬼堡主”較技,如果使用珠牌,可能不會落敗而致埋首土穴四十年,這證明了他的光明磊落。

  再說,他身為一派掌門,何屑于上少林寺盜取武功秘發!

  所以韓尚志肯定決非師父所為。

  “魔中之魔”是天南“幻魔宮”上任帝君唐爭,這秘密武林中只有一二人知道。

  “了禪大師”雙目如電炬,緊迫著韓尚志道:“小施主,如你能交出‘大般若神功秘錄’,老納不會為難你!”

  “為難?哈哈哈哈!”

  這一陣含有輕蔑的狂笑,使六個少和尚面色大變。

  “了禪大師”向前欺了一個大步,沉聲喝道:“小施主,如果你不說實施的話……”

  “怎麼樣?”

  “老納只好得罪!”

  “大和尚,憑你還奈何不了在下,請問大師,為什麼少林失竊,一口咬定是先師所為?”

  “令師昔年得手離去之時,曾自報名號,同時了凡師弟功力並非泛泛,除了像令師那樣身手,恐怕很難毫無聲息的把他盜去!”

  “單憑這就可以妄人人于罪?”

  “了撣大師”一代高僧,心雖怒極,但未口出惡言。

  “小施主認為這證據不足!”

  “大師可曾考慮到不是旁人冒名嫁禍?”

  “以令師的聲名,沒有這個可能!”

  “大師不嫌這話太過武斷?”

  “小施主難道能提出反證?”

  韓尚志不由一怔,他僅憑師父的為人而替他辯,但卻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不是師父所為,也許其中另有蹊蹺,可是師父業已作古,徒從可求證呢?

  心念—轉之后,道:“也許有一天會的!”

  “哈哈哈哈,也許有一天,四十多年的前的舊案……”

  韓尚志傲性大發,冷聲道:“大師准備怎麼辦?”

  “請小施主交出這秘錄!”

  “如果在下交不出來的呢?”

  “那就請小施主說出令師生前的棲身之所和埋骨之處。”

  “如果在下也不應承呢?”

  了禪身后的五個少林僧,同時怒哼出聲,一付躍躍欲式之

  “了撣大師”修養再深也感到忍無可忍,面孔一沉,道:“這恐怕由不得小施主。”

  崆峒歸元子這時突地跨前兩步,插口道:“本門血案,施主如何交代?”

  韓尚志冷眼這一掃六個道士,冷峻至極的道:“貴派有一種獨門邪功,叫‘懾魂大法’,道長不會否認吧?”

  這邪功兩個字,說得六個崆峒道士面上勃然變色,目射怒焰……”

  歸元子臉一寒道:“施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道長只需回答在下有沒有?”

  “武林人所共知,貧道用不著否認!”

  “如此請道長注意聽著,這就是貴派第十九代掌門‘清虛邁’人和手下三十五個門人喪命之由!”

  歸元子身后的五個老道,齊齊怒哼一聲,刷地散開,各據了一個方位,半月形圍住了韓尚志,看樣子,他們要准備出手了。

  場中空氣,更加緊張,頓呈劍拔弩張之勢。

  四圍的黑白道高手,起了一陣騷動。

  歸元子身軀微見顫抖,厲聲道:“施主說說看?”

  韓尚志故意提高了聲音,目的在使全場每一個人都能聽到。

  “修練懾魂大法,須以一百童男童女,作為爐鼎,對不對?”

  歸元子駭然退了一個大步,道:“不錯,但這是本派禁功之一,不許后輩弟子修練!”

  “那在下無妨告訴道長,貴派第十九代掌門‘清虛道人’率同門下三十五人,潛匿鄧來后山,修練這‘懾魂大法’,殘害了百多童男童女,被先師發現……”

  崆峒六道,慘然色變。

  少林了禪一行,也為之動容。

  四圍的高手群中,發出一陣嗡嗡之聲。

  照此說來,崆峒第十九代掌門既三十五名弟子,確實死有余辜。

  歸元子身后五名老道之一,突地厲聲喝道:“冷面人,你在信口雌黃!”

  韓尚志冷峻的目光,射向那發話的老道,冷叟叟的道:“何以見得?”

  “你根據什麼造這謠言,以為如此,就可以掩飾‘魔中之魔’的罪行?”

  “不錯,先師殺人無數,才會有‘魔中之魔’的稱號,但所殺的俱為可殺之徒,這一點,在下鄭重聲明!”

  “冷面人,血債只有血償!”

  隨著如雷暴喝,八條人影,越眾而出,涌向場中。

  赫然是八個身著藍衫的中年人,各個倒提長劍,殺機罩臉。

  韓尚志在心里暗道了一聲:“中州八劍”。

  “中州八劍”成一字式排在少林諸僧之后,怒目瞪視著韓尚志。

  一個是赤發赤須的獨眼老者。

  一個是鷗眼鷹鼻,面透陰殘的中年,身穿白袍,襟前繡著七只黑色燕子。

  另一個卻是鶴發雞皮,身著一件大紅襖的老太婆,手中執著一根粗逾儿臂的藤杖。

  韓尚志一個也不認識。但毫無疑問,今天在場的全是師父生前所結的仇家。最使他感到辣手的是少林派的問題,因為“魔魔尊者恩仇錄”之中,沒有記載,而對方認定是師父所為……

  面透陰殘的中年人,干咳了一聲,陰側側的道:“冷面人,七燕幫的一段血債,如何交代?”

  “閣下是七燕幫的什麼人?”

  “七燕幫主‘白衣過客孔仲民’!”

  “貴幫主是為了上代幫主在開封道上伏屍這一過節而來?”

  “一點不錯!”

  “貴幫上代幫主楚羽,為了一點意氣之爭,率領十余高手,血洗阮家庄,神拳阮士豪一家不留半個活口,這種豺狼其心的人,該不該死?”

  七燕幫主孔仲民,鷗眼一翻,陰森森地一笑道:“冷面人,就憑你一陣信口開河,所有在場的同道們,就會把血債勾銷不成?”

  韓尚志冷笑數聲道:“在下就事言事,如果各位不分黑白是非,強要出手的話,在下不負后果之責!”

  說著,不理“七燕幫主”轉向那赤發赤須的獨眼老者道:“閣下何方高人?”

  獨眼老者獰聲道:“荊山三殘之末赤發魁星!”

  韓尚志不由怦然心驚,“荊山三殘”功力超絕,當年師父“魔中之魔”與三殘搏戰千招,毀了兩殘,而被三殘之末的“赤發魁星”逃脫,事隔四十年,“赤發魁星”尋了前來,必有所恃,但師父遺錄上指示,“荊山三殘”凶殘暴庚,有機會時,應除去這最后一殘!

  心念几轉之后,道:“赤發魁星,當年被你漏網。今天在下遵先師遺命,要……”

  “赤發魁星”不等韓尚志說完,杰杰一陣怪笑道:“冷面人,老夫今天先斃了你再找到老魔埋骨之所,把他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

  韓尚志俊面一沉殺機罩臉,冰寒至極的道:“你死定了!”

  了字方落,數縷指風,電射而出。

  “洞金指”無堅不摧,而且雙方近在咫尺!……

  一聲狂啤起處,血光進現,荊山三殘之末“赤發魁星”,栽倒血泊之中。

  韓尚志舉手之間,毀了“赤發魁星”,使所有的在場的高手,膽戰心驚,駭凜不已。

  “中州八劍”首先揚腕舉劍……

  崆峒六道,也蓄勁待發。

  七燕幫主面含陰笑,反面退后五尺。

  少林“了禪大師”身后的五個老和尚,緊靠在一起,伺機出手!

  場面,緊張到了極點。

  毫無疑問,他們已有聯手毀去韓尚志的打算。

  韓尚志冷漠的一掃現場,心中暗討,難道今天要大開殺戒?

  身穿大紅襖的白發者太太婆射去,這時突地一頓手中藤仗,聲如果啼也似的道:“冷面人;你與‘陰煞莫秀英’是一路?”

  所有的目光,不由向這怪老婆射去,各個暗地一驚,這老怪物怎的也與“魔中之魔”結下隙怨?

  韓尚志見對方的怪樣,几乎忍俊不住,道:“請教在下?”

  “你連我老太婆都不認識,還出來闖個屁!”

  韓尚志不屑的一哼道:“在下也不必要知道你的名號,請說來意吧?”

  “小子,你少狂,聽說過‘紅娘子東方菱’否?”

  韓尚志不禁為之蕪爾,想不到她又自報名號,順口道:“久仰!久仰!”

  “我老太婆無須你拍馬屁,你與‘陰煞莫秀英’那賤人是否一路?”

  “不是!”

  “放屁,分明是你放她走脫的?”

  韓尚志怒氣又升,冷冷的道:“是又怎樣?”

  “那好,你帶我去找她!”

  “為什麼?”

  “她殺了我兩個徒弟!”

  “你不會自己去找?”

  “小子,我紅娘子說一不二,要你帶路帶定了!”

  “憑你辦得到嗎?”

  “你無妨試試看!”

  “紅娘子東方菱”手中那根粗逾儿臂的烏藤杖一擺,就要

  韓尚志一擺手道:“且慢!”

  “你答應帶路找‘陰煞’?”

  “這事慢談,在下先交代在場各同道的事!”

  說著,轉向崆峒歸元子一行道:“各位對在下的交代有何意見?”

  歸元子鐵青面孔道:“施主片面之言,無憑無據,難以置信!”

  “現場有一百個童男童女的屍骸,難道不足為憑?”

  歸元子不由語塞,尷尬非常,這件公案的揭開,對該派的名聲,影響極大,但對方言之確鑿,不承認不是,承認更不是

  七燕幫主孔仲民陰陰的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口舌之利何足逞,照此一說‘魔中之魔’倒成了俠中之俠了,嘿嘿嘿哩!”

  歸元子身后的五老道,登時咐和著怒哼了一聲,向前逼進一步。

  場中空氣緊張得令人窒息。

  韓尚志帶煞的目光朝七燕幫主一掃道:“閣下是准備不分皂白、不問是非的了?”

  七燕幫主孔仲民陰側側的道:“好說!好說!令師的作為,武林盡知,強辯無益,今天在場同道,乃是清結血債而來!”

  孔仲民這帶著挑拔意味的話鋒,癢博得全場響應。

  韓尚志暗自尋思道:“今天之勢,決無法善了,自己已經解說清楚,一切后果,自無須負責,由此證明,江湖中根本沒有是非黑白可言,如不當場了斷,勢將擾讓不休,而且自己身為一派掌門,自不能一走了之!”

  心念之中,轉向中州八劍道:“八位也是不問前因,只求結果的了?”

  “中州八劍”同時冷哼一‘聲,為首的“無影劍趙子彬”聲色俱厲的道:“冷面人,血債血償,用不著費話了,任你舌爍蓮花,也不能抹煞既成的事實!”

  韓尚再度轉向少林“了撣大師”道:“大師之意如何?”

  “老納對施主的解說不滿意!”

  “以大師之見呢?”

  “施主交出本門昔年所失秘錄,老納本出家人慈悲為懷之旨,退出這場紛爭,師弟了凡喪命一節,也不再追究!”

  “在下鄭重向大師保證,此事決非先師所為!”

  “施主以什麼作保證?”

  韓尚志略一思付之后,道:“一年之內,在下盡力查訪此案元凶,如何?”

  “如果查不到呢?”

  “一年之期,在下親赴少林貴寺交代!”

  五個老僧心雖怒極,但敢于輩份,不敢出聲,這從表情上可以看出來。

  “了禪大師”用目一掃四周,沉聲道:“本門失物,誓須追回,施主這一年之約……”

  “怎麼樣?”

  “老納唯恐施主無法失約!”

  “在下不明白大師的意思?”

  “事實非常明顯,在場武林同道,恐怕不達目的不休。”

  韓尚志這才會過意來,冷笑一聲道:“大師的意思是怕在下今天難逃劫數?”

  “阿彌陀佛,這非常可能!”

  “大概還不至于!”

  “好老納暫且答應你!”

  “暫且?什麼意思?”

  “老納待此間事了,再離開!”

  說完,向五老僧一揮手,當先退出圈外,五老憎恨恨地瞪了韓尚志一眼,万分不情願的退了開去。如非礙于“了禪大師”的輩份,他們早已出手了。

  就在少林僧人退開之際一一

  中州八劍,迅快的填上那空隙。

  韓尚志目光掃遍場中各人一眼之后,道:“在下請各位三思而行!”

  七燕幫主“白衣過客孔仲民”立即接口道:“師債徒還,冷面人,你認命吧!”

  中州八劍,早已不耐,互相一施眼色,八只長劍,卷起一片森森劍氣,向韓尚志罩身擊去。

  劍刃破風,發出刺耳銳嘯。

  崆峒六道,齊齊暴喝一聲,各攻出一掌。

  出手的雙方,都是一時之選,十四聯手合攻,其勢相當駭人。

  韓尚志身形如魅,一閃脫出了劍光掌影之外。

  中州八劍之中,為首的“無影劍趙子彬”大喝一聲:“冷面人,今天你插翅難飛!”

  身形一划,長劍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劈出了一十二劍,十二劍快得有如一劍,而且是攻向不同的十二個部位,真不愧“無影劍”的名號。

  韓尚志雙掌疾振,層層勁波,阻住了對方的劍勢。

  “無影劍趙子彬”一招方完。另兩只長劍,一左一右,疾攻而上。

  韓尚志心知惡斗在所難免,對方不見真章,決不會甘休。

  雙掌向左右一揮,兩道如山勁氣,迎面卷向左右兩人。

  “轟!轟!”兩聲,左右夾擊而上的“中州八劍”之二,被震得踉蹌而退。

  同一時間,“無影劍趙子彬”劍氣撕風,踏中宮走洪門,迎面擊到。

  韓尚志雙掌未撤,劍風已告擊体,諒凜之余,疾向后飄五尺。

  “無影劍趙子彬”為八劍之首,功力也較其他七劍為高,一擊無功之下,如影附形跟蹤進擊……

  五只長劍,在韓尚志閃退之際,同時迎著后閃的身形擊出。

  左右兩劍、也在此時攻到。

  韓尚志一閃之問,已緩過了勢,單掌微揚,五縷指風,迎著“無影劍趙子彬”進逼的身形射出。

  “無影劍趙子彬”劍術造詣極高,見對方揚手,立即改攻這守,劍芒划起一道晶牆,護在前面。

  變勢之速,令人目眩神迷。

  “鏘!鏘!”連聲,長劍被指風擊斷為五截,散落地上。登時亡魂皆冒,忙不迭的向旁側閃了開去。

  韓尚志出指飄身,前后只有一瞬。

  七劍落空,未及變勢撤招……

  韓尚志霍地回身,雙掌交叉,猛揮而出,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勁,勢如鯨波怒濤,砂塵如幕之中,七劍被卷得向四外散射開去。

  崆峒六道,這時恰好站在韓尚志身后,各劈出一道如山勁氣。

  六道聯手一擊,其勢足可撼山栗岳。

  韓尚志在淬然無備之中,被震得向前路路沖出八尺之多,一陣血翻氣涌。

  躺下!

  隨著聲暴喝,韓尚志只覺身上同時有十余處,被蜂蟄般的一痛,一麻。

  心知已中了極為歹毒的暗器。

  身形連晃之中,目光轉處,發現發暗器的乃是“七燕幫主”

  “七燕幫主”見對方身中自己十數只“七煞神芒”,居然沒有應聲躺下,登時寒氣大冒、陰殘的面孔,也為之變色。

  “七煞神芒”細如牛毛,發時無聲,上淬劇毒,任你功力有多深厚,如果中上了,無不應手而倒,當場斃命。

  韓尚志中了十數只“七煞神芒”,居然僅晃了兩晃身,確屬匪夷所思的事。

  場中各高手,全為之一窒。

  韓尚志面上突地罩起一層恐怖殺機,雙跟煞光不熾,迫視著“七燕幫主”。

  “七燕幫主”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退了三個大步。

  韓尚志曾經“地脈靈泉”脫抬換骨,本身已具有抗毒的能力、但被這劇毒之物射中,仍有麻癢難當,頭腦暈眩之感。

  外圍的人圈,在此時又向內縮緊了數丈。

  突地—一一

  站在圈外的“紅娘子東方菱”—頓手中烏藤杖,厲聲道:“孔仲民。你身為一幫之主,竟然以這種手段暗箭傷人?”

  “七燕幫主”—楞之后,堆起一臉奸笑道:“東方前輩,對付這種魔崽子,難道還要講究武林道德?”

  由于“紅娘子東方萎”突然替韓尚志說話,所有的目光、不期然的轉向這怪物。

  “紅娘子”怪笑一聲道:“孔仲民,你別裝你的臭美,別人在以命相搏,你卻龜縮在一旁放冷箭!”

  “七燕幫主”登時面紅過耳,這話確使他尷尬至極,但他本是明勢成性的人,臉色一變之后,又恢復原來陰沉之色,冷冷地道:“東方前輩的用意何在?”

  “我問你他會不會死?”

  “這個……”

  “說,別掉花槍?”

  “七煞神芒,中者立斃!”

  “可是他卻沒有立斃!”

  “東方前輩難道想救……”

  “不錯,目前我老太婆有用他之處!”

  “七燕幫主”陰陰的—笑道:“在場的同道恐怕不會放過。”

  韓尚志突然厲聲喝道:“孔仲民,你自己找死!”

  死字出口,十縷指風,挾絲絲破空之聲,身向“七燕幫主”。

  暴喝聲中,崆峒六道再度發掌攻向韓尚志。

  寒芒耀眼,劍氣森森,中州八劍中的七劍、也同時出手。

  “七燕幫主”見指風襲來,亡魂皆冒,身形倏地巧燕般掠空而起。但要害雖也避過,下盤卻無法脫離電射而來的指風、雙腿各被洞穿—孔,痛澈心脾、狂嚎—聲,摔下地來。

  韓尚志身形半側,左掌划出,封住七劍,左掌全力迎合六道的掌風。

  轟然巨響聲中。韓尚志身形—個踉蹌;几乎被劍掃上身來,六道在同一時間,各被震退了一個大步。

  數個胸繡七燕的“七燕”高手、飛身人場,扑向他們的幫主……”

  韓尚志殺機難戰、一晃身、前飄數尺。雙掌揮處。悶哼立傅,數個企圖搶救幫主的“七燕幫”高手,被震得尺瀉而回。

  韓尚志恨火填胸、就收掌之勢,劈向地上受傷不起的“七燕幫主”。

  一聲慘啤,划空而起,“七燕幫主”腦血飛濺,陳屍當場。

  韓尚志雖說身具抗毒之力,但十數只毒芒插在身上,那毒一時間、怎能散去、在連番出手之間,真氣連行,多少帶動了些毒勢,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身軀連搖了几搖,差一點立腳不牢。

  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這小煞星毒勢已在發作。

  崆峒六道互視一眼之后,半聲不吭的各劈出一掌!

  六道掌風,匯成一股駭人的勁流,勢如裂岸濤,朝韓尚志卷去。

  韓尚志此刻暈目眩,眼前金花亂冒,在本能的反應下,回身擊掌,但發出的掌力,僅及平時的一半。

  隆然暴響聲中,挾以一聲悶哼。

  韓尚志跌跌撞撞的退出八尺之外,兩縷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

  經這一震擊,人反而清醒了許多……

  “中州八劍”豈肯放過這千載一時之機,七只長劍,一雙肉掌,分從三個方向疾攻而上。

  韓尚志深知目前處境,除了場中的十几個高手之外,場外還有近百人虎視耽耽,他們的目標一致,要毀去自己。

  他的初衷本來根據“魔魔尊者恩仇錄”所載的事實,向對方消彌嫌怨,但江湖中是非很難分明,為了名聲,不惜抹煞事實,武力既公理更是武林人的通病,現實迫使他不得不放棄原有的打算。

  就在中州人劍出手之際一一

  韓尚志摹一咬牙,一招“魔火撩原”,挾以畢身功勁,全力旋出,以攻應攻。

  如山掌影,夾著排山倒海的勁氣,漫卷而出,勢道之強猛,令人咋舌。

  勁風激蕩如濤之中,中州八劍被迫得四散而開。

  所有在場的高手,不由為之頭炸,他分明已中了“七煞幫主”的“七煞神芒”劇毒,又挨了崆峒六道聯手的一擊,功力似乎毫無不減弱!

  韓尚志目赤似火,面上殺機更濃,一掃全場之后,沉聲道:“在下重申前言,昔年先師所殺的人,都有取死之道,望各位三思,如果再不分皂白,在下不負一切后果的責任!”

  驀在此刻一一

  一陣刺耳的厲嘯聲,破空而至。

  全場立時起了一陣騷動,一個個面現驚悸之色。

  韓尚志不由一皺眉,不知這發厲嘯聲的,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使在場的各派高手,聞聲變色。

  嘯聲歇處,一團五彩斑瀾的怪影、划空瀉落。

  赫然是一個身著五彩長袍,五官不辯的怪人,說他是人,不如說是鬼怪還來得恰當些,只見他唇瓣翻轉,露出森森白齒,鼻孔處,只有兩個黑洞,額角一個大疤,連到左邊面頰,左眼一個凹洞,連眼珠都已失去,滿頭白發,虯結如—堆亂草。

  單只那付猙獰如鬼的面目,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怪人獨目凶光閃閃、遍掃全場。

  場中除了“紅娘子東方菱”之外,其余的緩緩退了開去。

  “紅娘子東方菱”聲如梟啼般怪笑數聲道:“江東拔,你還沒有死?”

  韓尚志不由心頭一震。據“魔魔尊者恩仇錄”所載,“鬼面狼人江東拔”有一愛人叫“黑心羅剎關四姑”,生性奇淫,心黑手辣,難以計數的少壯男子被她采花之后殺害,致被師父“魔中之魔”追蹤毀去,“鬼面狼人江東拔”曾找上師父討這筆帳,雙方惡斗終宵,“鬼面狼人”不敵敗退……

  “鬼面狼人江東拔”獨目一瞪“紅娘子東方菱”,杰杰一笑道:“紅娘子,你與這小兔鬼子也有過節?”

  “過節談不上,小事一件!”

  “那好,省得你們爭執,他命只有一條!”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鬼面狼人,道出你的來意?”

  “鬼面狼人”杰杰一陣怪笑之后,獨目朝韓尚志一連几掃,聲如鬼嚎也似的,道:“‘魔中之魔’居然收了你這麼個傳人,嘿嘿嘿嘿!我鬼面狼人生平第一次發了善心,小子,嘿嘿嘿嘿

  韓尚志冷冷的道:“你發什麼善心?”

  “這個……”

  “鬼面狼人”話鋒一頓,轉面向中州八劍等人喝道:“這里沒有你們的事,與我滾遠些!”

  中州八劍和崆峒六道聞言之下,現出一付敢怒而不敢言之色,終于乖乖地退到人圈之中,“鬼面狼人”這才接著道:“小子,我忽然不想殺你了!”

  韓尚志嗤之以鼻道:“殺我?就憑你?”

  “鬼面狼人”又是一陣怪嚎,道:“小子,老夫本來是為取你小命而來,可是現在老夫卻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

  “想收你做個傳人!”

  “哈哈哈哈……”

  韓尚志聞言之下,不由仰天哈哈狂笑起來,笑聲有如裂帛斷金,激蕩排空,震得所有在場的黑白道高手耳膜如割。

  “鬼面狼人”暴喝一聲道:“小子,你鬼叫些什麼?”

  韓尚志一斂笑聲,道:“鬼面狼人,你這叫異想天開!”

  “鬼面狠人”獨目凶光暴射,怪聲喝道:“小子.你不願意?”

  “我說你大白天說夢話!”

  “那今天你死定了?”

  “未見得!”

  “那你就試試看!”

  看字出口,雙掌候揚……

  “且慢!”

  “小子,你改變心意了?”

  “我來問你,你今天的來意是否為了四十年前‘黑心羅剎關四姑’被殺的那一段陳帳?”

  “鬼面狼人”獨目之內倏現殺光,恨聲道:“不錯,小子,四十年來,老夫寢寐難志,可惜找不到‘魔中之魔’龜縮之處,現在他死了,這筆帳就算在你頭上!”

  “當然,在下一力接著就是,你閣下可知道‘黑心羅剎’為什麼會死?”

  “小子,少廢話,今天先宰了你再找到老狗的屍体,把他挫骨揚灰,方消老夫之心頭之恨!”

  提到掘墓毀屍,韓尚志登時殺機大熾.料想對方定是窮凶極惡之徒,殺之決不為過,心念之中,冰寒至極的道:“鬼面狼人,你在自掘墳墓!”

  “就憑你,小子?”

  話聲中,雙掌曲指如鉤,電疾抓向韓尚志。

  這一抓之勢,既快且狠,令人怵目驚心。

  場中空氣在“鬼面狼人”出手之間,頓呈緊張。

  韓尚志身形一划,以快得不能再快速度,避過這一抓,一招“靈龜一式”反攻回去,奇詭厲辣,不輸對方一抓。

  “鬼面狼人”似乎不料韓尚志有這樣的高身手,禁不住驚“噫!”出聲,左掌連划,消卸了對方的攻勢,右掌疾劈而出。

  韓尚志招出無功,對方右掌,已然當胸印到,急收掌硬封

  “砰!”雙掌接實,彼此均感全身一震。

  韓尚志驟運“魔魔掌法”中的吸字訣,勁貫掌心,把對方手掌吸牢,右掌猛然劈對方前胸。

  “鬼面狼人”一收右掌,競然不回來,對方掌勢已到,大驚之下,運掌疾封,“砰!”雙方四掌心相對。

  韓尚志勁力吐吐,打算以震子決擊倒對方。

  豈知“鬼面狼人”也是同一心思,想以勁解脫吸力。

  雙方同時吐勁……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傳處,雙方身形同時向后挫,蹬蹬蹬各退了一丈之多。

  韓尚志因先前曾被崆峒六道,乘他中毒暈眩之際擊傷。此刻又經這一巨震,一口鮮血,飛進出口,身形搖搖欲倒。

  場外群雄,一陳嘩然。

  “鬼面狼人”已然覺出對方的功力竟然比當年的“魔中之魔”只高不低、把乍見面時想收對方為傳人的念頭,拋在九霄云外。

  心念一轉,凶念立熾,口中發出一聲厲嘯,身形前閃丈余,雙掌挾以畢生功力,淬然劈出,勢道之強,駭人聽聞。

  “紅娘子東方菱”大叫一聲:

  “不許你殺他!”舉掌朝“鬼面狼人”的掌風撞去,但,遲了半步……

  慘哼聲中,韓尚志口血狂噴,砰然栽倒。

  接著又是一聲慘哼,“鬼面狼人”撫胸倒退,一屁股跌坐地上,鮮血,從指縫淚淚外流,登時染紅了整幅衣襟。

  原來韓尚志在對方掌力攻到之際,施出了“洞金指”,幸而他是在重傷之后,“洞金指”威力大減,只把“鬼面狼人”的前胸穿了數孔,但未洞穿,否則“鬼面狼人”那里還有命在。

  這一下,已使“鬼面狼人”心膽俱寒。

  全場高手,駭然色變。

  “紅娘子”的一掌,卻劈向了空處。

  這一個回合,兩敗俱傷,但韓尚志傷勢較重而已。

  崆峒六道,首先欺身入場。接著是中州八劍,“七燕幫主”四大堂主,另外還有十几個高手,紛紛搶步而出。

  場中空氣緊張到無以復加。

  “鬼面狼人”突地站起身來,獨目一轉,暴喝道:“你們准備做什麼?”

  入場的高手,陡然止住前欺之勢。。

  中州八劍之首的“無影劍趙子彬”沉聲道:“在場的同道,都欲得,‘冷面人’而后甘心!”

  “誰敢碰他一碰,老夫要他慘死當場!”

  這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齊齊感到—愕……

  “鬼面犯人”接著又道:“他的小命,注定要由老夫親自處置!”

  “江東拔,今天恐怕你辦不到了!”

  發話的是“紅娘子東方菱”,她已舉步向韓尚志身前走去。

  “紅娘子,你敢與老夫作對?”

  “這有什麼不敢?”

  “紅娘子東方菱”冷笑一聲,止步面對“鬼面狼人”。

  韓尚志曾經“地脈靈泉”脫胎換骨,同時兩度奇緣,使他身懷近二百年的內力,所以傷勢雖重,卻未損及心脈,這時,顫巍巍的站起了身形。

  在場的黑白兩道高手,心里雪亮,如果今天不能毀掉“冷面人”的話,以他這身不可測的功力而言,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但又礙于兩個久未現蹤江湖的怪物在場,不敢妄動。

  韓尚志心念一轉道:“眼前之局,還是以離開為妙,久持不去,必無幸理。”更使他心焦的是五長老去收拾牟三酉一行的屍体,何以這久不見回頭,莫不是又發生了意外?

  于是一一

  他掉轉身形,正待……

  “無影劍趙子彬”劈手奪過身邊八劍之一的一只長劍,彈身扑向韓尚志。

  崆峒六道中的兩個道士,報仇心切,唯恐八劍得手,失去了手刃仇人的機會,雙雙疾扑而出。

  “你們找死!”

  暴喝聲中“紅娘子東方菱”烏藤杖一搶,迎著崆峒二道劈去。

  為一劈之勢,有若駭電奔雷。

  “鬼面狼人”卻扑向了“無影劍趙子彬”

  崆峒二道,一見“紅娘子東方菱”出手,豈敢接架,忙不迭的退了開去。

  “無影劍趙子彬”長劍剛刺到韓尚志身上,“鬼面狼人”已電扑而到,忙不迭的撤劍反撩。

  但,技差一著“嗆啷!”一聲,長劍墜地,“鬼面狼人”的五爪,已扣住他的腕脈,另一手卻朝他的胸腹抓去。

  “無影劍趙子彬”登時魂飛天外。

  其余七劍,見狀之下,齊齊縱身扑出。

  一聲凄厲的慘嗥傳處,“無影劍趙子彬”被抓得胸腹盡裂,五髒六腑外流,鮮血泉噴一地。

  “鬼面狼人”一抖手,一具血淋淋的屍体,向七劍迎面擲去。

  七劍忙剎住進勢,其中之一,伸手接著擲來的屍体、七劍一個個目皆欲裂,其中六劍,各各暴吼一聲,再度出劍進擊。

  “鬼面狼人”這一用勁,牽動了傷勢,身軀不由一晃。

  “紅娘子東方菱”烏滕杖一擺,烏光灑處,飛迎六劍。

  “嗆:嗆”連聲,六劍之中,有三劍被震脫手墮地。

  六劍自知決非敵手、抽身暴退。

  所有在場的高手,被這血淋淋的一幕,看得汗毛直豎,面目失色。

  “鬼面狼人”果然名如其人、出手殘忍無比、就在抓死“無影劍趙子彬”之后、轉身向韓尚志迫去,口中發出一連串的怪嚎,聽之令人毛骨驚然。

  韓尚志得天獨厚,智稟超人,奇緣迭遇,只在這顧盼之間,功力已回復了數成。

  “紅娘子東方菱”一橫身截住“鬼面狼入”道:“江東拔,不許你傷他!”

  “我老婆子還有用他之處!”

  “用他?嘿嘿嘿嘿,紅娘子,你看他長得俊美是不是,可惜,你做他祖母還有余,趁早別打……”

  “放屁,你敢再胡說八道,我一杖劈了你!”

  “嘿嘿嘿嘿,紅娘子,劈我你還辦不到!”

  “紅娘子東方菱”一擺烏藤拐杖,道:“你是否要試試?”

  “鬼面狼人”凶殘成性,但也有自知之明,若在平時,“紅娘子”當然不是他的敵手,可是現在,他身負重傷,情形就不同了,當下一抬手道:“且慢!”

  “你怕了?”

  “笑話,我‘鬼面狼人’生平伯過誰來,我有話問你!”

  “你有屁就放吧?”

  “你是不是一定要衛護這小子?”

  “我老婆子說過還有用他之處!”

  “用過之后呢?”

  “這個……你想怎麼樣?”

  “把他交給我!”

  “辦不到!”

  “你說辦不到?”

  “不錯,我老婆子用過他之后,你可以找他,交給你辦不到!”

  韓尚志在旁不由火高千丈,心想,“紅娘子東方菱”是為了“陰煞莫秀英”被自己放走而找上自己,何不把她遣走,再來對付“鬼面狼人”?

  心念之中,轉面向“紅娘子東方菱”道:“尊駕要找的乃是‘陰煞’,對不對?”

  “不錯!”

  “在下可以告訴你她的去處!”

  “你別掉花槍,我老婆子要你親自帶路去找!”

  “在下與她毫無瓜葛,憑什麼要帶你去找?”

  “小子,你與她既然無瓜葛,為什麼要阻止別人對她下手而放走了她?”

  “在下同情她的遭遇,也恨趁人之危.群打合毆!”

  “所以你對她伸援手?”

  “不錯!”

  “你且說說看,她落身何處?”

  韓尚志正待說出“陰煞莫秀英”的去向……”

  突然一一

  驚呼聲與慘啤聲撕空而起,人圈波分浪裂的破散開來。

  場中各人,俱感一震。

  一條人影,飛馳入場。

  她正是去而復返的“陰煞莫秀英”。只見她粉腮帶煞,杏目念憤、俏生生的止步綽立場中央。

  她行經之處,已橫陳了八具屍体,天靈破碎,血肉模糊。

  “陰煞莫秀英”去而復返,大出韓尚志意料之外。

  她分別時已身受重傷,想不到復原得這麼快。

  毫無疑問,她去而復返的目的,必是報復不久前被人乘危群毆之仇。

  所有在場的黑白兩道高手,都因“陰煞”再度現身而心悸神搖。

  “紅娘子東方菱”梟啼也似的一刺耳怪笑之后,藤杖點地,前飄八尺、戟指“陰煞莫秀英”道:“陰煞,想不到你自行投到,免了我老婆子一場跋涉!”

  “陰煞莫秀英”一怔之后,格格嬌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紅娘子’,找我‘陰煞,有何指教?”

  “好賤人,你別跟我老婆子裝糊涂……”

  “陰煞”被這—聲“賤人”叫得粉腮大變,冷哼了一聲道:“紅娘子,有話何防明說?”

  “我兩個徒儿在‘荊山’采藥,干你甚事,而把她們殺害?”

  “格格格格!紅娘子,你少見多怪,我‘陰煞’殺人只憑高興,不問理由!”

  一旁的韓尚志不由一皺眉。

  “紅娘子東方菱”厲聲道:“賤人,你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怎麼樣!”

  “劈了你為徒儿報仇!”

  “憑你恐怕辦不到!”

  “你無妨試試!”

  試字出口,烏藤拐杖—掄,出于擊向“陰煞”

  “陰煞”冷嗤了一聲,舉掌相迎。

  雙方展開了一場生死之搏,兩個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個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一個是名震武林的怪物,這一動上了手,聲勢相當駭人。

  “鬼面狼人”獰笑一聲,欺向韓尚志道:“小子,拿命來吧!”

  聲落掌出,厲辣無濤的攻向韓尚志。

  這一掌,“鬼面狼人”挾畢生所存功勁而發,他有心要在這一掌之中,毀去韓尚志,以報昔年愛人被“魔中之魔”慘殺之仇。

  緊張至極的氛圍中,透出重重恐怖殺機。

  韓尚志若非先被“七燕幫主”猝施暗襲,以“七煞神芒”射傷了他,使他在劇毒侵蝕之下連番失手,“鬼面狼人”決非他的敵手。

  此刻,他憑著特異的票賦,和后天的奇緣,功力已恢復了五成。

  他冷傲成性,明知不可為而為。

  雙掌揚處,以五成功力,硬接“鬼面狼人”全力一擊。

  一聲震撼全場的巨響過處,慘哼又傳。

  “鬼面狼人”連退三步之后,胸前被“洞金指”射傷的創口,鮮血又告脈脈流出,丑惡的面上,肌肉不斷抽動,終于跌坐當場。

  韓尚志則在一聲慘哼之后,口血飛噴,翻滾到一丈開外。

  那邊“陰煞莫秀英”與“紅娘子東方菱”打得慘烈十分,雙方忽快忽慢,出手盡是奇絕狠絕之學,進卷手的勁風,使數丈之內的人,几乎無法立足。

  崆峒六道,域准了這千載一時之機,同時涌身扑向韓尚志。

  “七燕幫”的眾高手,舊仇未報,新恨又添几乎與崆峒六道同一時間,涌向倒地不起的韓尚志。

  中州七劍老大慘被“鬼面狼人”抓死,剩下的七劍,一看時機難再,劍芒閃爍之中,七只長劍擊向了坐在喘息的“鬼面狼人”。

  場中情勢,一時之間緊張得令人窒息。

  就在崆峒六道,欺向韓尚志,掌力甫吐的電光石火之間。

  一條嬌小人影,飛瀉落入場中,翠袖飄處,一道撼山勁氣。卷向了崆峒六道。

  勁氣激撞,有若地裂山崩。

  崆峒六道,被震得倒翻回去,正好迎上摸來的十几個“七燕幫”高手,迫得“七燕幫”高手紛紛剎勢不迭。

  四周暴起了一陣驚呼。

  只見一個美若幽谷百合的少女,粉面帶煞,俏生生地站在韓尚志身邊。

  誰能相信一個十几歲的女子,舉手之間,震退了六個一流高手。

  慘嗥之聲,震人心魄。

  眾高手目光所及,只見中州七劍之中,已有兩劍被“鬼面狼人”抓得血肉模糊,倒臥血泊之中。

  “鬼面狼人”獨目凶光閃閃,雙手血跡淋漓,但人卻搖搖欲倒。

  “中州八劍”這時只剩下五劍。

  搏斗場面,驚心動魄。

  “鬼面狼人”一再受創,但以他的功力,雖在重傷之下,應付五劍還不致如何吃力,他固不能再傷對方,但對方五劍雖然凌厲,也休想動他分毫。

  崆峒六道立穩身形之后,“歸元子”口宣無量佛道:“姑娘上下如何稱呼?”

  “小女子吳小眉!”

  原來這美若幽谷百合的少女,正是被韓尚志從“天齊教”救出,后由她祖父“不老先生”議婚不成,帶走的吳小眉。

  “歸元子”目射精光,迫視著吳小眉道:“姑娘出身何門派?”

  吳小眉濺淺一笑,道:“這個道長可以不必多問!”

  “姑娘與這‘冷面人’是什麼關系?”

  “朋友!”

  “姑娘可知貧道等動手的原因?”

  “不管是什麼原因,道長等以名門正派自居,而行群打合毆,不怕江湖人齒冷,而且,他目前已失去抵抗力!”

  “歸元子”面上一熱,答不上話來,他身后五老道之一,接過去道:“除魔衛道,群打合毆又有何防?”

  吳小眉柳眉一豎,冷笑了一聲道:“除魔衛道:好冠冕的字眼,今天誰敢動他一根汗毛,哼……”

  “怎麼樣?”

  “本姑娘要他血賤當場!”

  六道同時面上變色。

  “七燕幫”十四名高于,突地涌身欺前八尺。

  吳小眉冷眼一掃十上個“七燕幫”高手道:“你們又准備怎麼樣?”

  “本幫老幫主血債未討,新幫主屍体猶溫,我們要把他碎屍万段!”

  “七燕幫”十四個高手之中,為首的一個燕頷老者,憤然答腔。

  吳小眉不屑的道:“昔年過節,‘冷面人’已有所交代,至于你們的新幫主,以江湖人所不齒的手段,暗箭傷人,死有余辜!”

  十四個“七燕幫”高手,面色倏地一沉。

  為首的那老者,一晃身,出掌劈向地上的韓尚志。

  吳小眉一聲“找死!”

  翠袖翻處,那老者慘哼一聲,口吐鮮血,飛瀉而出。

  其余十三個高手,齊齊怒喝一聲,一涌而上。

  吳小眉玉掌連揚,一道道如山勁氣,層層卷出;十三個高手所發掌力,竟然被倒激而回,人也被震得紛紛暴退。

  崆峒六道,卻在這時、出掌攻向吳小眉。

  吳小眉暴斥一聲,翠袖交叉連划,六道掌力,立被消卸得無影無蹤。

  崆峒六道,估不到這小女子的功力,竟然高到這種地步,大感駭然。

  另—邊,“陰煞莫秀英”與“紅娘子東方菱”依然打得難分難解。

  中州五劍與“鬼面狼人”也是相持不下,當然,如果不是“鬼面狼人”身負重傷.中州五劍那有與他過招的份儿。

  四圍近百雙眼睛,駭凜的注定場中。場中交手的,都是拔尖高手,結果必會造成對他們有利的機會,他們在等待。

  吳小眉低頭看一眼昏迷不醒的韓尚志,芳心之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她愛他,她為了不顧少女的矜持,然而當她的祖父出面議婚時,他斷然的拒絕了,當初,她真想殺了他。然而現在她卻在救他!

  為什麼?

  她自己真也無法解釋,大概是情絲難斷,粉面之上,掠過一片幽怨之色。

  她呆了一下之后,終于俯下身去,把一粒藥九,塞入他的口中,然后伸手……”

  “歸元子”沉聲道:“姑娘想做什麼?”

  “我要帶他走!”

  “恐怕辦不到?”

  “你們几個牛鼻子想阻止?”

  六道面色又是一變,“歸元子”怒聲道:“不止貧道六人,在場的同道都是為了他一人而來!”

  “誰敢說不,無妨出來試試?”

  “姑娘一定要這樣做?”

  “當然!”

  “歸元于”回顧身后的五個老道,面色凝重十分的道:“六合劍陣!”

  五老道應了一聲,“刷!”的拔出背上長劍,人影閃晃之中,各按方位站立,把吳小眉圈在劍陣之中。

  “六合劍陣”是崆峒一派絕技之—,威力奇強,最適于對付功力高超的對手。

  吳小眉冷眼一掃六道,道:“憑這個就想困住姑娘我?”

  “歸元子”道:“姑娘乘早退身,貧道等不為已!”

  “哈哈哈哈,牛鼻子,本姑娘警告你,想保全老命,現在還來得及!”

  “如此貧道等得罪了。”

  “有什麼家當全抖出來吧!”

  “攻!”

  “歸元子”一聲令下,六道士隨即轉起圈子來,愈轉愈急。

  吳小眉緊守在韓尚志身側,寸步末移,岳峙淵停,以靜制動。

  突地一一

  “歸元子”斜斜刺出一劍……

  吳小眉一掌朝劍鋒拍去,寒芒耀眼之中,其余五劍同時虛空一划,一道森森劍氣,成渦形漩轉,不但一掌落空,身形被帶得晃了兩晃,芳心不由一震。

  圈子愈轉愈疾,六人每攻一劍,便響起一陣刺耳的撕風之聲,圈中由劍氣激起的渦流,也愈來愈強。

  吳小眉這才感覺到事情不如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在渦流急漩之下,已漸有立足不住之勢,而且劍氣森森,觸体生寒。

  當下寧神靜氣,擊出一掌,這一掌用上了十成功勁。

  焉知掌勁吐出,宛若泥牛入海,被渦流帶得無影無蹤,芳心一急,暗道,我就不信這個邪連劈出了十掌,十掌過處,連半絲反應都沒有。

  圈轉更疾,攻勢更頻,身處圈中,連呼吸都有些迫促起來。

  吳小眉心念几轉之后,突地大聲喝道。

  “牛鼻子,快快撤去劍陣,否則姑娘要下殺手了?”

  “歸元子”沉聲答道:“姑娘,如你撤手不管,貧道立即散陣!”

  “辦不到!”

  “你們不要后悔,我話已說明,別怪我心狠手辣”

  “姑娘有什麼絕招自管施展吧!”

  接著,大喝一聲:“變陣!”

  劍氣渦流,忽呈波狀回游,劍氣觸膚如割。

  吳小眉嬌喝一聲“如此怪不得姑娘我了!”

  喝聲之中,玉掌上提,平胸緩緩推出,一蓬蒙蒙青氣,應掌而發,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震過處,慘嗥倏起,兩條人影,飛瀉而出,其余四道士,長劍脫身。踉蹌后退,“六合劍陣”在這一擊之下,冰消瓦解。

  場外響起一陣驚呼。

  “歸元子”面色灰敗,喃喃的道:“天都法掌!”吳小媚寒聲拉口道:“不旬,牛鼻子你見識不差。”

  全場為之駭然。

  “天都法掌”傳說之中載于上古奇書“天都秘錄”之中,—在場的人,誰也沒有見識過,“歸元子”只是憑發掌時的特征判斷而已,但他並拿不准是與不是,經吳小眉一說,他的猜測便確定了。

  “天都秘錄”,為吳小眉高祖“海外劍客吳子敏”在一座無人荒島之上所獲,當時消息傳出,曾引起過一場糾紛,到她的祖父“不老先生”挾以歸隱。

  吳小眉的父親八義幫主吳由道,就是因此而被“天齊教”殺害。

  “歸元子”略一沉思之后,說:“你是八義幫主之后?”

  吳小眉一聽提及乃父,杏目中立射恨火,咬牙道:“不錯!”

  那邊一一

  “陰煞莫秀英”和“紅娘子東方菱”仍在苦斗不休,但雙方都已到了身疲力竭之境,久久才互換一招,看樣子如果再斗下去。必是兩敗俱傷之局。

  “鬼面狼人”已不知在何時離去。

  地上橫陳著七具血肉模糊的屍体,那是“中州八劍”之七,全部毀在“鬼面狼人”的手下,“鬼面狼人”重傷之后,仍能毀去七個一流劍士,身手確屬駭人。

  韓尚志服下吳小眉的藥丸之后,經過這一陣折騰,又告悠悠醒轉。勉力一定神站起身來。

  游目一掃之下,忽然瞥見身側的吳小眉,心中己明白了一半,登時心弦為之一震,一種歉然之感,立升心頭,因為他曾拒絕了她的婚事。

  吳小眉幽怨的瞥了韓尚志一眼,又轉過頭去。

  這一眼,使韓尚志訂了一個冷顫。

  所有的目光,全盯向了韓尚志。

  韓尚志向吳小眉一抱拳道:“多謝姑娘援手。在下又欠了姑娘一筆!”

  吳小眉頭不曾轉,也許她怕看他,冷冷的道:“連環套中,你曾救我出險,咱們兩不相欠!”

  “話不是這樣說,姑娘大德,在下永銘肺腑,就此別過!”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韓尚志的冷漠,使吳小眉芳心傷透,恨聲喝道:“韓尚志,你慢走!”

  韓尚志只好回過身來,道:“姑娘還有話說?”

  吳小眉緊咬香唇道:“你重傷未愈,自信能走得了?”

  韓尚志一掃在場虎視耽耽的高手,—窒之后,傲然道:“這個……在下還有自信!”

  吳小眉粉腮一黯,眼圈微紅,道:“你……你……”

  你什麼她沒有說出來,但晶瑩的淚珠,又在眼中滾動。

  韓尚志在心里暗道,我此生不會愛任何女子,有,那是東方慧,但她已走了!

  一方面,他不願再廝拼下去,因為他已身負重傷,而且他也不願再增加對方的死傷,另一方面,他擔心五長老的安危,所以才急急要離去。

  吳小眼停了片刻之后,突地厲聲道:“韓尚志你侮辱我,我要給你算帳!”

  韓尚志不由一愕道:“侮辱?這話從何說起?”

  “你自己心中明白!”

  “在下不知道何處侮辱了姑娘?”

  吳小眉晶瑩的淚珠,終于滾下了粉腮,她本想質問他為什麼要拒婚,在兩次相救之中,都被他抱持過,等于有了肌膚之親,但她說不出口。

  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浮上了她的心頭,那是東方慧,是的,有了她,他不會愛自己,既然得不到他,就不讓他投入別人的懷抱!

  一個可怕的意念,浮上了她的心,那一一毀了他:美的東西,能成全一個人,也能毀滅一個人,能化戾氣為詳和,但也能轉詳和為戾氣。

  吳小眉秀外慧中,幽嫻沉靜,但在愛的支使下,她變了……

  殺機,透上了她的粉腮!

  “韓尚志,我要殺你!”

  韓尚志駭然遲了一步道:“為什麼?”

  “因為你侮辱我!”

  “姑娘說出真正原因,如果確有其事,在下誓不皺眉,任由姑娘下手!”

  “你自己心里明白!”

  “在下不明白?”

  “好,我讓你明白!”

  玉掌一揚,一道駭人勁氣,颯然卷出。

  “砰!”挾以一聲慘哼,韓尚志身形被震出一丈之外,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但他又搖晃著站起身形,俊面一處茫然慘厲之色。

  吳小眉像受了無邊的委曲,淚珠簌簌而落。

  當然,她這一掌只用了三成力道、否則的話,韓尚志焉有命在。硬承她一掌。

  他怔住了,傻了,她想不到韓尚志不閃不避,韓尚志一抹口邊血跡,苦澀的一笑。

  他明白,吳小眉並不是真的要殺她,這只是愛在作崇。

  唯一的例外,那便是東方慧,她和他的結合,是那樣的自然,她付給他的太多,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單獨割舍不下東方慧?她走了,也許是永遠的走了,只留下一純倩,點綴他的回憶,這就是他的愛……

  就在此刻……

  崆峒四道和“七燕幫”的高手,不約而同的欺向韓尚志。

  場面又呈一片緊張。

  韓尚志猶如末覺。

  “陰煞莫秀英”和“紅娘子東方菱”,雙雙口角溢血,但仍有一招沒一招的苦斗不止,看她們是不分生死不休。

  驀在此刻一一

  一陣尖銳的破風聲,倏告傳來。

  所有在場的人,全被這異聲吸引住。

  風聲歇處,場中央端正的擺了一個血紅的骷髏頭。

  “鬼堡主人”突然發現標志,使在場的人驚魂出竅,骨軟筋酥。

  崆峒四道和“七燕幫”高手,不期然的駭然止步。

  韓尚志一陣血沸騰。

  死亡和恐怖的氣氛,立時籠罩了全場。

  “血骷髏!”

  “血骷髏!”

  有的高手,忍不住驚呼出聲。

  又是—陣颯然風聲、場中多了一個身著青衫,頭載布套的怪人。

  他——正是使江胡陷于末日恐怖的“鬼堡主人血骷髏。”

  “血骷髏”目光從頭套小孔之中,閃電般的一掃全場,陰森的道:“通通與我滾!”此語一出,在場的黑白道高手,如獲大赦,紛紛彈身縱去,爭先恐后,如漏網之魚似的,剎那之間,走得于干淨淨,只有四個人,身形不動,那是“陰煞”、“紅娘子”、韓尚志和吳小眉。

  “陰煞莫秀英”粉腮數變之后,也緩緩離開。

  場中,剩下韓尚志,吳小眉,“紅娘子東方菱”三個人。

  “血骷髏”的目光,首先邊向韓尚志然后轉向吳小眉,最后,停在“紅娘子東方菱”的身上。

  “紅娘子東方菱”原先與“陰煞莫秀英”拼搏,已到了筋疲力竭之境,此刻,見“血骷髏”現身,老臉驟現激動之色,一付欲言又止之態。

  韓尚志心頭電轉,自己此刻重傷末愈,功力未復,更不是“血骷髏”的敵手,不管對方是真是假,看來凶多吉少。

  吳小眉對于“血骷髏”僅是聞名,她本可離開,但有一種力量,使她無法挪動腳步,為什麼?

  韓尚志已牢牢地吸住了她的處女芳心,她愛她2她也恨他:

  “血骷髏”在打量了三人一陣之后,終于向韓尚志身前欺去。

  吳小眉芳心一震,她已意識到“血骷髏”的來意。

  愛!使她渾忘一切利害,嬌軀晃處,已攔在韓尚志的身前。

  韓尚志激動無已的道:“姑娘,你走開!”

  “為什麼?”

  “你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你是?”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

  “我不!”

  韓尚志舉掌一揮,吳小眉淬不及防之下,被震出一丈之外。

  韓尚志,你這是什麼意思?”

  “姑娘,這是在下自己的事,你何苦……”

  話聲未落,“血骷髏”已臨身前。韓尚志下意識的退了三個大步,滿面凄厲之色。

  空氣在死寂之中,透著無比的緊張。

  “血骷髏”陰側側的一聲怪笑,右掌俊然上揚……

  “你敢傷他!”

  嬌斥聲中,吳小眉一晃而前。

  “血骷髏”不期然的一收勢,道,“丫頭,今天你也休想活著離開、稱死了之后、這筆帳哈哈哈哈,讓‘不老先生’那老儿自己去算!”

  吳小眉怒聲斥道:“血骷髏,姑娘我不在乎你!”

  “那老夫就先成全你!”

  話聲中,一掌擊向了吳小眉,這一擊之勢,快逾電閃,勁道如山。

  吳小眉不敢硬接,飄身避開,身法之奇巧快,令人乍舌。

  “血骷髏”一擊不中,第二掌又告出手。

  吳小眉銀牙一咬,玉掌雙推,一蓬蒙蒙青氣,諷然而出。

  “血骷髏”不由脫口叫了一聲:“天都法掌!”

  一聲隆然巨響,狂蹈匝地,矽塵漫卷,“血骷髏退了兩個大步。

  吳小眉芳心大喜,想不到“天都法掌”能震退不可一世的“血骷髏”

  “丫頭,看杖!”

  隨著喝聲,“紅娘子東方菱”的烏藤杖,如烏龍出海似的劈向吳小眉。

  “紅娘子”突然會出手幫助“血骷髏”的確出人意料之外、吳小眉大驚之下,划身避開、隨手拍一掌。

  “砰!”

  “紅娘子”拐杖被震得几乎脫手,人也跟著踉蹌退了數步。她並非如此不濟,而是與“陰煞莫秀英”一場死拼,真力損耗過巨,所以受不了吳小眉隨手揮出的一掌。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血骷髏”陰笑一聲,一掌劈向了韓尚志。

  韓尚志雖說功力未復,但總不能束手待斃。勉聚殘存真力,硬對過去。

  “轟隆!”挾以一聲而出。

  韓尚志一個身形,飛瀉慘哼。

  吳小眉芳心巨震,厲喝一聲:“血骷髏,姑娘與你拼了!”

  嬌軀猛彈,身未著地,“天都法掌”已隨彈身之勢,全力擊出。

  “血骷髏”深知掌法厲害,閃身避開。

  吳小眉嬌軀點地再起,飛扑“血骷髏。”玉掌揮處,向對方連攻五招,這五招奇詭絕倫,江湖罕見,居然把“血骷髏”迫退了三步。

  兩人展開了一場武林罕見的搏斗。

  吳小眉的功力,得自“天都秘錄”,而由她祖父,“不老先生”親傳,所以身手並非一般的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項背。

  “血骷髏”暗地心驚不已,對方所施招式,奇詭絕倫,大背武林常規,而且掌影晃動之間,一股無形吸力,使人招式無法全力施展,但他別有居心,立意要把吳小眉毀在自己手下,所以一方面只守不攻,一方面盤算著制勝之道。

  盞茶時間過去,雙方仍是軒輕不分。

  “紅娘子東方菱”在一旁目瞪口張,她自信也無此功力。

  韓尚志憑著他內在的潛力,這時,又搖晃站起身形,但他此刻都站不穩,當然更談不上出手了。

  他木然的望著場中的一對……

  驀然——

  “血骷髏‘疾攻數掌,把吳小眉迫退數步,雙掌掌心相對,一搓,一亮……

  韓尚志知道“血骷髏”要施展那使人功力不能提聚的怪功,不禁脫口道:“姑娘留意,他……”

  吳小眉正待出手還攻,忽見對方一亮掌,自己的真力徒然一泄,芳心不由巨震,念頭未轉,“血骷髏”雙掌已隔空印到。

  “砰!”挾以一聲凄厲的慘號,嬌軀像斷了線的風箏,飛瀉到三丈之外。

  韓尚志把眼一閉,暗道:“吳小眉完了,她為自己送了一條命,登時心痛如割,口一張,一口鮮血飛噴而出。”

  “紅娘子東方菱”移身上步,滿面激動之色,正待開口……

  “血骷髏”口里發出一陣得意厲笑,一揚掌,把地上的血骷髏吸回手中,轉身挾起韓尚志,如飛而逝。

  韓尚志被“血骷髏”挾持,知道決無幸理,但他無力反抗,他想到血仇未復,師命未全,一時肝腸寸折。

  他突然想起懷中的“惡鬼珠牌”和“佛手寶笈”不由更感急煞,前者可憑以控制天南一派、后者練成蓋世神功。如果落人“血骷髏”之手.后果豈堪沒想。

  他不停的盤算如何處置這兩樣武林瑰寶?

  眼前,是—列無盡的山戀,“血骷髏”挾著他在峻岩峭壁之問飛馳,有若騰云駕霧,他無從想像“血骷髏”要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如何處置自己?

  —條嬌小的人影,遙遙緊迫在后面,以“血骷髏”的功力,竟然沒有發覺,足見這跟蹤的人。身子不弱。

  翻山越脊,眼前來在一個深谷邊沿的,下望云霧蒸騰,令怵目驚心。

  韓尚志靈機一動,心想,與其死在對方手中,不如來個自盡,還可保全這兩樣武林瑰寶不致落人這惡魔手中。

  心念動處、悄悄運聚殘存的一點真力于指梢,猛然戳向“血骷髏”的“氣海穴”。

  這—著,“血骷髏”連做夢也估不到,不過這—提功勁不足。僅能使他受點傷而已。在猝然受創之下,“血骷髏”手一松……韓尚志摔落懸岩邊緣,再一翻。落入那無底深谷之中。“血骷髏”一伸手沒有抓住.不禁跌足失悔,望著那無底絕谷出神。

  后面追蹤的那知嬌小人影,已看到前面發生的—幕慘劇,身形—個踉蹌,几乎當場栽倒。

  “她是誰?”

  她正是與韓尚志一吻而別的東方慧。

  東方慧眼見志哥哥落入絕谷之中,登時芳心如割,眼前一黑,几乎栽倒當場,不由喃喃的道:“爹爹,你好狠的心腸,你竟然迫死了他!”

  她几次想扑上那懸岩。但又止住了!

  她希望她父親“血骷髏”趕快離開。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仿佛,她己看到了志哥哥血肉模糊的屍体,骨碎肉糜。在絕谷之底,

  她想放聲一哭.但又怕驚動了她的父親.她倚在一株樹上、無聲的抽咽.久久之后,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振嬌軀.喃喃的道:“也好,讓我們做—對同命鴛鴦吧,在陰間,再不會恩怨仇恨來阻撓.不會再受現實的殘酷播弄,是的.那是一個好地方。”

  “血骷髏”終于離開了。

  東方慧含悲忍沼,爬上了那懸岩,這—刻,她似乎變成了一個荏弱的女子,連舉步都覺困難。

  她站在方才韓尚志墜落的地方,像一尊石像,不言不功!

  山風,吹亂了她如云秀發。

  她憔瘁的粉肥上,這時出現了一種朝霞般的光彩,那光輝使人一見之下,會不自禁的想到庄嚴和神聖。

  那像是殉道者面上特有的光輝。

  這時,她心如止水、她對人世已沒有任何希求,任何牽掛!

  她凝視著絕谷之中,不停涌卷的云霧!

  她仿佛看到她的志哥哥在向她召喚:

  于是———

  她狂叫一聲:“志哥哥!”

  涌身跳落這無底絕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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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10:48 PM

第十三章 艱難唯一

且說,韓志尚脫出“血骷髏”的挾持,向無底深谷躍下,一個身形,如期星般投入那彌漫谷內的霧氣之中。

  這一刻,他的心境反而是平靜的。

  決心尋死的人,不會覺得死的可怕。

  他為了讓自己的生命和身懷的兩樣武林異寶,不落入“血骷髏”的手中,他毅然的作了這個決定。

  不久之后,他感覺到全身一震。似乎落在一種軟綿綿的東西上,身形被拋彈而起,再度下落之時。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悠悠醒轉、但覺全身骨痛如折,四肢面骸,宛若被拆散了—般,半絲氣力都沒有。

  氳氤霧氣,使他伸手不見五指。

  他不知此刻置身何處,但一個感覺使他驚喜欲狂,他沒有死。

  用手觸摸之下,他判斷自己落在一片虯結的滕殿之上。至于這滕蘿是在壁問,抑是谷底。就無由想像了。

  如果不是巧極的落在滕蘿之上,此刻必然已是紛骨碎身了。

  明明是死而不死,這是奇跡、他仍保有他自己的生命。

  于是—一—

  恩、怨、情、紛至踏來,齊涌心頭……

  目前,他仍需要做的是調息療傷,然后,再尋出路。

  他咬緊牙關、撐持著坐起身形、閉口垂簾、定神內視,運起微弱的殘余真氣,逼至“尾閭”經“賢關”“夾背”“雙關”“天柱”直達“泥丸宮”然后,由正面下降、過”神庭”,渡“鵲橋”,經“十二座樓”“降宮”“黃庭”“氣海”回至“丹田”。

  周而復始,一遍又一遍……

  真元重生,熱流如注。

  —百周天之后、入了人我兩忘之境。

  絕谷之中,無晝無夜,盡是霧氣迷茫。

  韓尚志功圓果滿,但覺神清氣朗,真力充沛,驀一睜眼,景物依稀可辨,自己果然是置身在一片藤蘿之上,向上看去,隱約中是無盡的筍岩峭壁,向下望去,五丈之下,就是谷地,石筍如林,像一把把倒插的巨劍。

  登時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如非落在滕蘿之頂,焉有命在。

  突然——

  一個哀怨清麗的面龐,浮現腦海。

  她是吳小眉。

  韓尚志想起自己被“血骷髏”挾持前的一剎那,吳小眉被擊飛的情景,不由長歎一聲,喃喃自語道:“她因我而死,我殺了他!……無法償還的債!”

  他滴下了兩點英雄之淚。

  他在悼念一個愛他而不被他接受,最后為他而死的人一吳小眉。

  他想,她是世間最不幸的人!

  我會為她報仇,但,報仇,能使她的靈魂安息嗎?

  他陷入一片愧疚凄苦的情緒中。

  就在此刻——

  身側倏地傳來一聲“嚶嚀!”的哼痛聲,是發自女人之口。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身邊還會有人。

  難道她是與自己同一命運的人?

  難道自己的性命是她所救?

  難道……

  他無法去想像這件事。

  俊目掃去,三丈之外,倒掛著一個細巧的身影,下半身被滕蘿纏住,上半身虛懸在空中,那身影一陣蠕動,又是一聲凄哼,“沙!”身形下滑半尺。

  韓尚志不逞想及其他,飄身過去.把那女子提了上來,仍舊放在滕蘿殿上。

  當那女子的面容,映入他的服簾……

  他驚呼一聲,全身如觸電似的一震!

  那女子赫然是東方慧。

  東方慧竟然會倒掛在這絕望之上。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韓尚志一招抱起了她,攬在自己懷中,口里喚道,“慧妹!慧妹!……”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茫然的,又似激奇的迫視在韓尚志的臉上,她似乎無法確定跟前的情景,是真是幻,久久,才夢億般的道:“志哥哥!”

  “慧妹!”

  “你真的是志哥哥!”

  韓尚志愛憐的點了點頭,道:“慧妹,是真的,你……

  東方慧粉面之上,綻開了兩朵笑花,但卻是凄然的,像自語般的道:“地獄陰司,並不如想像的可怕,雖然凄冷陰森,但

  韓尚志惑然不解的道:“慧妹,你說什麼?”

  “我說陰間並不可怕,因為有你與我同在……”

  “陰間?什麼意思?”

  東方慧仍自顧自的道:“在陽世,我們不能做我們願做的事,死了,那些阻隔隨著消失,志哥哥,你說是嗎?”

  韓尚志睜大服睛茫然至極的道:“慧妹,誰死了?”

  “你,我!”

  韓尚志方始恍然,緊緊一摟東方慧的嬌軀道:“慧妹,我們沒有死,我們還活著!”

  “什麼,我們沒有死?”

  “真的沒有,慧妹,別太緊張……”

  “我們,沒有死?”

  “難道你不相信?”

  東方慧秀眸一閉,淚水扑簌簌流了下來。

  韓尚志更是不解,訝異至極的道:“慧妹,你怎麼反而傷心起來了?”

  “志哥,我們會沒有死!”

  “什麼,你希望死?”

  “是的!”

  韓尚志全身一藏,激動的道:“為什麼?”

  “活著,我們無法結合,死了,我們可以永遠廝守!”

  “慧妹,你……”

  “志哥,我父親是你的血海仇人,我能阻止你不報仇嗎?但我又能看著你給‘鬼堡’添上血腥嗎?志哥,命運之神的安排太殘酷了……”

  韓尚志默然無語,的確,情仇二者不能兼顧。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副帶雨梨花之容,凄然欲絕的又道:“志哥,記得你吻了我,我們離開了,我懷著空虛的滿足,想一個人去人跡不至的地方,尋求解脫,然而,我沒有勇氣,我又回頭,我……希望死在你的面前,用你的手親自掩埋我

  韓尚志全身—陣痙攣,啞聲道:“慧妹,你為什麼要那樣想……哦!你怎麼會落到這絕谷中來?”

  “我要追隨你!”

  “哦:慧妹,你……你……”

  “志哥,我親眼看著你從家父的挾持下脫身躍落……”

  “家父?”

  “是的,我一直尾隨在后,我無法救……”

  “那不是你父親!”東方慧駭然道:“不是我父親?”

  “不錯!”

  “那他是誰?”

  “假‘血骷髏’!”

  東方慧—扭身,離開韓尚志的懷抱,駭異至極的道:“假‘血骷髏’?”

  “是的!”

  “可是看起來……”

  “裝束体態,以至于武功,都是一樣,令人真偽難辨!”

  “那你又如何能……”

  “為兄我曾到‘鬼堡’與令尊交過手,在功力火候上,分出了真假,同時他也自承是冒令尊的名號!”

  “是的,我也感覺非常奇怪。家父在我未出世前,已經自誓永不離‘鬼堡’半步,怎的又自毀誓言,重出江湖,原來有人假冒!”

  “令尊什麼自誓不出江湖?”“這個……這個……”東方慧眼圈一紅,拉下去道:“志哥原諒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堡規不許泄露有關“鬼堡”只字于江湖。

  “關于假‘血骷髏’出現江湖一事,令尊是否知情?”

  “不會知道!”

  “你斷言如此?”

  “是的,‘鬼堡’已與江湖隔絕,除了我飄流在外,但我也是初聞!”

  韓尚志面色陡然沉凝起來,他在思付真假“血骷髏”和家門血仇之謎,到底誰是凶手?

  如果說東方慧所言屬實,真的“鬼堡主人”與十余年不履江湖,那凶手可能會是假“血骷髏”,但據江湖傳言,假“血骷髏”現身是最近的事,這就令人莫測了!

  真“血骷髏”誓絕江湖是在韓尚志血案之前,抑或后呢?

  據慧妹說,她父親誓絕江湖是她末出世之前,以她的年齡而論,她父親自閉堡中,已近二十年,而韓庄血案距今是六年不到。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重訪“鬼堡”,道出身世、難道有什麼重大的關系在內?

  “志哥,你在想什麼?”

  “我……我在想誰是我真正的仇人!”

  東方慧一怔之后,面上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道:“志哥,告訴我你的身世!”

  韓尚志面色一黯道:“慧妹,為什麼?”

  “我要證明!”

  “證明什麼?”

  “誰是你的仇家!”

  “如何證明?”

  “我回堡去問我爹爹!”

  韓尚志登時激動起來,一顆心在疾劇的跳動,不錯,這是一個好辦法,由東方慧去證明,但如果事實證明是她的父親所為呢?她將何以相處?

  心念几轉之后,道:“慧妹,如果……如果……”

  “事實證明是令尊呢?”

  “這個……”東方慧苦笑一聲,咬緊牙關道:“志哥,如果不是,那是天從人願,如果是的話,我……”

  “你怎麼樣?”

  “我初衷不變,接受命運的安排!”

  韓尚志鋼牙一咬:“慧妹、你對為兄情如海,義如山,但父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報,如果命運的安排,確是如此的話,為兄的報仇之后,一死以酬知己!”

  “志哥,你……你不能這樣……”

  東方慧扑倒韓尚志身上,哀哀痛哭起來。

  這是不幸的一對,情被仇所隔斷。

  韓尚志對女人深惡痛絕,然而對這位結拜的異姓手足,卻難自己,她的海樣深情,如山高義,喚起了他本性中的愛,消除了他下意識中對女人的恨!

  哭聲凄切,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空谷杜鵑,一聲聲催人熱淚。

  韓尚志舉目迷蒙的霧空,他沒有半句話以慰紅顏知己。

  久久,東方慧止住悲聲,淚眼婆婆的道:“志哥,說出你的身世吧。”

  韓尚志咬緊牙關道:“慧妹,你只要問令尊十五年前,韓張兩家二百余口慘遭屠殺的血案,是否他所為,這就夠了!”

  東方慧花容慘淡,臻首微點道:“好,志哥,出谷之后,請你在江邊我們結拜的地方等候回音!如果兩日之內,不見我出堡的話……”

  “怎麼樣?”

  “我……我或許已不在人世,你照你的意思做吧!”

  “慧妹!”

  韓尚志忍不住掉下淚來,一時心痛如剖,但,他能說什麼呢?他不能因為愛她而置血海深仇于不顧。

  “志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來的終歸要來,我們先設法離開這地方!”

  “好吧!慧妹,你從這高的地方躍下,可傷著那里?”

  “沒有!”

  “那就好!”

  兩人從滕蘿頂上,飄落石筍林中,十丈之外,便是如茵草地,略一辨認方向,就向谷口方向趟去。

  他倆死中得活,絕地重逢,然而,他們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們擔憂著那可怕的未來,殘酷的現實,安排這麼一條恐怖的人生道路讓他們去走。

  顧盼之間,兩人已奔行了約莫五里左右,霧氣漸收,山石花木,浴林在一片銀輝之中,這時正是明月當頭的子夜。

  兩人又默默地奔行了一程,山勢豁然開朗,已然到了谷外。

  韓尚志忽地一收勢道:“慧妹,我想到白天的斗場去看看!”

  “看什麼?”

  “去找一個人的屍体,她為了我而喪生在假‘血骷髏”手下!”

  “誰?”

  “吳小眉姑娘!”

  “你說那在‘連環套’外的山崗上,要毀你墓的那女子!”

  “不錯!”

  “不用去了!”

  “為什麼?”

  “她沒有死,我曾眼見她離開,不過傷勢相當嚴重就是!”

  韓尚志沉重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對她万分歉疚!”

  東方慧黯然一笑道:“志哥,吳姑娘對你一往情深……”

  “慧妹,別說這些,我還要到前面渡口柳林之內看看!”

  東方慧默然跟著他馳向柳林。

  韓尚志來到護法牟三酉一行,被“陰煞”擊斃之處,果見一堆新土,隆起在柳林之中,這證明了五長老已照自己的吩咐把屍体掩埋,但五長老人呢?此地距斗場並不太遠,他們如果不逢意外,絕對會尋了來!不由大感惶惑。

  “志哥,這是什麼?”

  “墳墓!”

  “本門叛徒!”

  “本門?志哥的師門……”

  韓尚志簡略的把經過一說東方慧不由慨歎道:“如此說來,志哥已是天南‘幻魔宮”的未來主人了?”

  “慧妹,師命難違,不然為兄的豈願去惹這麻煩:我們緊趕一程吧!”

  兩人展開上乘身法,晝夜兼程而行。

  第三天晨曦初吐,兩人已來到“鬼堡”之前的江灘。

  浪花,沖擊著礁岩,岩上,矗立著那代表著恐怖和死亡的“鬼堡”。

  兩人飛身登上了那方他們定盟的巨石!

  曾几何時,兩人都經歷了許多意想不到的變故,撫今思者,使人有如夢之感。

  “志哥,記得我倆在此義結金蘭……”

  “慧妹,那是永遠也不會忘懷的!”

  “現在我要回堡……”

  “我在此等你,兩天,慧妹,依你說過的話我等你兩天!”

  “也許只需個把時辰,或更短的時間!”

  “總之我等你兩天!希望……希望你我仍在這石頭上見面!”

  “是的,志哥,但願如此!我……”

  東方慧語不成聲,掩面彈身而去。

  韓尚志望著她的背影,逐漸遠去,模糊,消失在“鬼堡”之中。

  他的思想,又回復到真假“血骷髏”之謎,假“血骷髏”既然武功身手與真“血骷髏”如出一轍,無疑的兩者必有相當淵源。

  也許,真的“血骷髏”因某種原因,誓絕江湖,而命假“血骷髏”做他的替身,這是很可能的事,不然冒充別人,那里會武功都是同源的道理。

  最低限度,兩者之間,必有某種淵源……

  想到這里,不由又是一陣激動。

  當然,他希望事實不是如此,那他對東方慧的情意,可以有個交代,否則的話,東方慧勢必在情仇的夾縫里犧牲,他自已呢?……

  一個人在等待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焦灼,不安,情、仇、在常常的困擾著他。

  日出日落——

  漫漫長夜之后,又是黎明。

  韓尚志望著那陰森恐怖的古堡,一顆心漸往下沉。

  今天是東方慧約定的最后一天,如果江方慧不現身的話,便確定了“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人,而東方慧,照她所說,她將要……

  韓尚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他不願再往下想。

  這是一幕人間慘劇,上—代的仇、摧毀了下一代的愛。

  他目不交睫的凝注著“鬼堡”,希望東方慧突然出現……

  無情的時間,給他殘酷的答案,東方慧沒有現身,“鬼堡”像—個巨魔,把她吞噬了!

  日落了,江風峭厲,飄舉著他的衣衫。

  他像一尊石像,兀立在那巨石之上。

  旭日又升,他最后一絲希望,也告破滅。

  他顫抖的唇瓣,進出了一句話:“慧抹完了,天上人間,永成追憶……”

  兩顆淚珠,掛下他蒼白的面龐。

  東方慧說過,她人堡之后,如果證實她父親真是血洗韓張兩庄的凶手,她以死全愛,現在,約定的時間已過,當然她實踐了她的諾言。

  “慧妹,大仇之后,九泉之下,我會和你相伴!”

  他重申了一遍誓言。

  他恨女人,那只是由于他母親給他的刺激而引起的下意識行為,但,在潛意識里在心深處,他一樣有火樣的熱情,東方慧的似海柔情,如山高義,贏得了他本性中的愛,得到了他的心。

  恨,在他的心里抬頭。

  仇,使他血液開始沸騰。

  暴風雨之夕,韓庄白骨如林的慘象.再一次映上心頭。

  于是——

  他下了巨石,一步一步,向“鬼堡”走去。

  他的雙目,閃射著無比的怨毒之光。

  他的心,被恨火燒得赤紅。

  當他一腳跨上那通向“鬼堡”的石梁,一個浪花,從他身上扑過。

  冷,使他的神志一清,他想起上次赴“鬼堡”代師父較技的一幕,如不是東方慧相救,他已永淪“鬼堡”,一個意念,沖上腦海:

  “目前我還不是,血骷髏”的對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佛手寶發”。暗道:“我必須先練習‘佛手寶笈’所載神功,然后再談報仇,魯莽行事,勢必遺恨千古,將何以對父親,師叔,和全家慘死的英靈于地下!”

  心念之中,他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目光凝視著堡門上那斗大的血紅骷髏頭,半晌,他終于轉身上岸。

  他又重新回到那方巨石之上,要把胸中有如亂絲的思緒,整理一番。

  “鬼堡主人”就是當年血洗韓張庄的劊子手,已無疑義!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訪“鬼堡”道身世,為什麼?難道她別有居心不會呀,她對自己恩重如山,為了替自己己解穴復功,她自斷手掌,這又為什麼?

  師叔“毒龍手張霖”在敘述完昔年慘禍之后,自絕在韓庄中堂,說是為了全師命叮囑白己不要報仇,不許收屍,為什麼?

  這些,都是無法索解的謎。

  如果能知道父親的師門,或許能幫助解開部份謎底!

  “失魂人”是唯一知道底蘊的人,然而她諱莫如深。

  另外,只有母親,那毒逾蛇蠍的女人!

  “血骷髏”屠庄,她是唯一不遭害的人,為什麼她能躲脫?

  她似乎人性盡失,毫無母子之情,為什麼?

  “在靈官廟外的林中,自己以師門至寶“惡鬼珠牌”制服假“血骷髏”,她突然現身襲擊,使假“血骷髏”得以逸去?是有意?抑是巧合?

  思緒,像—堆麻,亂愈理愈亂。

  他決定暫時不再去想它,日前,他要報仇。

  他用日光對“鬼堡”作了最后的巡禮,喃喃自語道:“當我再來之日,就是‘鬼堡’灰飛煙滅之期:慧妹,願你靈魂安息!”

  自語完之后,彈身下了巨石,順官道疾馳而去。

  東方慧的債影,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浮沉、使他愴痛欲絕。

  生來最恨女人的他,卻在愛的領域里受了極大的創傷,這算是不可思議的事。

  他想起死里逃生的那座云霧谷,如果隱身其中,修習“佛手寶笈”,到是個最理想的地方,決不虞受到干擾。

  心念一決,情緒仿佛平靜了許多。

  正行之間,忽聽道旁林中,傳來一陣呻吟之聲。

  韓尚志一緩身形,心想。准是有人受傷或是患上了急症,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不自覺的向林中飄進。

  目光及處,不由心一震。

  只見一株老樹根旁,斜臥著一個紅衣白發的怪人。

  她,正是“紅娘子東方菱”。

  “紅娘子東方菱”功力與“陰煞莫秀英”在伯仲之間,放眼武林,能使她受傷的實在不多。

  但她受傷了,而且已是奄奄一息,這下手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陡地———

  韓尚志想起數日前,與假“血骷髏”擠斗之時,“紅娘子”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髏”,如果要知道假“血骷髏”的真面目,這是一條好線索。

  心念之中,走近“紅娘子”的身前,只見她雙日緊閉,面色灰敗,氣息微弱,嘴唇嗡張、呻吟之聲細如蚊納!當下高叫一聲:“紅娘子、醒來!”

  “紅娘子東方菱”睜開失神的雙目,向韓尚忘望了兩眼,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几下,又緩緩把眼睛閉上。

  韓尚志不由一皺眉,看來她的傷勢相當嚴重。

  躊躇了半晌之后,心付。且助她—口真氣,讓她醒轉再說,當即盤膝坐在“紅娘子”身側,伸中指對准她的“命門”大穴,一縷真力,由指尖逼出,透入她的体內。

  以指尖凌虛輪功,武林中恐怕極少人能辦得到。

  韓尚志兩度奇緣,使他獨得了近兩百年的內力真元,再加上他練有“洞金指神功”,真元在指間流轉自如,所以施為起來,毫不費力。

  工夫不大“紅娘子東方菱”面色逐漸好轉,人也跟著蘇醒。

  韓尚志適時收回指力,退后三步站立。

  “紅娘子”口—張、“哇!”的噴出了一口淤血。睜開眼來,駭然望了韓尚志—眼,怪聲怪氣的道:“冷面人.你救了我?”

  韓尚志冷冰冰的道:“救你談不上……”

  “我紅娘子生平不願受人恩惠?”

  “在下無意對你施恩!”

  “但你救了我總是不假!”

  “在下是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

  “你與那‘血骷髏’是什麼關系?”

  “紅娘子”面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恨聲道:“你說什麼?”

  “在下說你與‘血骷髏’是什麼關系。”

  “紅娘子”咬牙切齒的道:“我要殺他!”

  “你要殺他?”

  “不錯!”

  “誰?”

  “血骷髏!”

  “那一個血骷髏?”

  “紅娘子”掙扎著坐起身軀,激動的道:“天下有几個‘血骷髏’?”

  “兩個!”

  “兩個?”

  “哦!一個是真正的‘鬼堡主人’,另一個就是你替他助戰的假‘血骷髏’!”

  “紅娘子東主菱”老眼睜得滾圓的道:“什麼,他是假的?”

  韓尚志一怔神道:“你不知道他是假的?”

  “紅娘子東方菱”万分迷惘的喃喃道:“假的,這多麼不可能的事,他的武功身手形象裝束無一不象……”

  韓尚志心念疾轉,她不知道對方是冒牌的“血骷髏”她出手幫了他,照此看來,“紅娘子”與真“血骷髏”必有淵源,她叫東方菱,復姓東方,東方慧是真“血骷髏”的女儿,也姓東方……”

  思念未已,“紅娘子東方菱”突地怪叫一聲道:“難怪他對我老婆子下毒手……”

  “什麼,你傷在假‘血骷髏’手中?”

  “誰說不是,我老婆子真是瞎了眼,真假都分辨不出,若非

  “若非怎樣?”

  “若非……”

  “紅娘子東方菱”臉上忽呈驚怖之色,回頭向林中望了—望。

  韓尚志也跟著她的眼光,向林中瞥了—眼,但空林寂寂。無所見,不禁訝然道:“怎麼回事?”

  “若非那老魔現身,把他掠走,我老婆子恐怕早已魂歸天國了!”

  韓尚志心中又是一震,不知“紅娘子”口中的老魔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驚假“血骷髏”,而“紅娘子”本人也是余悸猶存,這可是令人想不透的事、脫口道:“老魔,誰?”

  “紅娘子”再次向四周掃了一眼,才道:“這老魔六十年前,即已失蹤江湖,想不到仍在世間……”

  “他是誰?”

  “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

  “不錯,你聽說過沒有?”

  韓尚志搖搖頭,道:“他救你脫出假‘血骷髏’之手,?”他不對我下手以是万幸!”

  “是你自己說的他現身……”“不錯。他突然現身。驚起了假“血骷髏”我卻因受傷而保全了性命!”

  “為什麼?”

  “混世魔王有一個規矩,對輩份比他小的武林人,向例只出一手一招,無論生死,決不第二次出手,但傳言之中,極少有人能擋得住他的出手一擊而不喪命的,還有.他對受傷的人,決不出手!”

  韓尚志對“混世魔王”既無所知,也不願再問下去,轉口道:“你是在赴‘鬼堡’途中?”

  “紅娘子”微微一愕之后,道:“不錯!”

  韓尚志俊面一沉,聲音寒如冰雪般的道:“紅娘子,鬼堡主人是你什麼人?”

  “紅娘子”全身一震,搖晃著站起身形,兩眼迫視著韓尚志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別管是什麼意思、回答在下的問話!”

  “冷面人,你何所據而云然?”

  “你與鬼堡主人同姓,而且你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髏’,這證明你以假作真助紂為虐,這難道不足以說明?”

  “紅娘子”老臉呈現極度激動之色,久久才道:“無從奉告!”

  “你不說?”

  “紅娘子”臉色數變之后,一咬牙道:“冷面人,我老婆子生平不受威脅?”

  “威脅,哈哈哈哈,紅娘子,目前在下談不上對你威脅,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不過,在下必須要證明這一點!”

  “為什麼?”

  “坦白告訴你,在下與‘鬼堡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紅娘子”驚駭至極的退了兩步,靠在樹身之上,但瞬間面上又現一種堪然之色,沉聲道:“冷面人,不錯,鬼堡主人就是我老婆子的胞弟,你下手吧!”

  韓尚志俊面陡變,殺機上臉,他想起一家慘死之恨,一股怨毒之氣,沖胸而起,身形前欺數步,雙掌貫勁,徐徐上揚。

  “紅娘子”面無懼色,一付從容就義之態。

  韓尚志心念一轉,卸勁收手,后退了一步。“冷面人,為什麼不下手?”

  “會的,有一天我會殺你,在你功力全復之后!”

  “紅娘子”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轉身正等離開……

  驀然——

  一聲嬌喚,倏告傳來:“冷面人!”

  韓尚志不由大吃一驚,回身望處,只見三丈之外俏生生地站一個蒙面少女。這蒙面少女,他並不陌生,她正是神秘的“有心人”。

  “有心人”突然現身,使韓尚志直覺的感到定有不尋常的事故。

  “姑娘是你!”

  “冷面人,我該稱呼你一聲掌門人才對!”

  韓尚志尷尬的一笑道:“在下尚未接掌天南門戶!”

  “但名份已定!”

  “姑娘現身,必有原故。”

  “不錯,我來給你傳—個訊息!”

  “訊息?”

  “昭!貴派五長老業已遇險!”

  韓尚志禁不住心頭狂震,急道:“在何處遇險?”

  “貴派現任掌門帝君,率屬下二十名高手,進人中原,五長老被擒……”

  “現在何處?”

  “五長老現在已在押赴‘天齊教’途中!”

  韓尚志大惑不解的道:“天齊教!五長老怎的會被押赴天齊教?”

  “貴派掌門帝君,與‘天齊教’聯手對付你,五長老被押可以說是誘敵之耳,也可以視作人質,迫你人套!”

  韓尚志全身一顫,俊目立現煞光,事實非常明顯,現任掌門帝君,為了維持帝君寶座,不惜干這欺師滅祖的勾當,當下沉聲道:“多謝姑娘傳訊,在下立刻……”

  “你要到那里去?”

  “天齊教救人!”

  “我告訴你仍在途中!”

  “途中?”

  “現在你沿引官道東行十里,然后折向南行,你可以看到一輛烏蓬馬車,五長老就在車中,不過有句話請你務必記住。

  “姑娘請講?”

  “只許救人,不許傷人!”

  “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你只記住這句話就行了,救人之后,最好立刻遠離,如果被對方發覺馳援的話,后果就很難說了!”

  “姑娘的意思是在下不是對方的敵手?”

  “也許!”韓尚志不由在心里哼一聲,但他不原分辨,拱手一揖道:“故娘母子大德,容后圖報,在下就此告辭。”

  一彈身,疾奔出林而去。

  “紅娘子東方菱”怔愕得只有瞪眼的份儿,想不到這冷漠的俊小子會是天南“幻魔宮”的未來的掌門帝君。

  就在韓尚志身形消失之后,“有心人”移步走向“紅娘子”身前。

  “紅娘子東方菱”此刻重傷未愈,見“有心人”向她走近,不由老臉—變道:“女娃儿,你想做什麼?”

  “有心人”一陣隅喝低語,聽得“紅娘子東方慧”老臉不停的變化,待“有心人,”說完之后,激動至極的道:“竟有這樣的事,老身隱居了這—段時間,想不到會生些巨變,好,一切有我,現在你趕快追去,以防万—,老身立刻就走!”

  “有心人”盈盈一拜,彈身飛逝。

  “紅娘子東方菱”掏出兩粒藥丸服下了。強忍傷痛,疾步出林。

  且說,韓尚志急逾星火的朝官道飛掠猛趕。

  心中陣陣系機采熾,想不到現任掌門帝君,竟然敢違背本門禁例,先派手下人中原?采取武林少女元陰,練那禁功“追魂功”,已屬罪大惡極,死有余辜,現在又公然與中原武林第一大派“天齊教”勾結,迫害長老,企圖對付自己,以保他那因從權而獲得的掌門帝君之位。

  自己受師父遺命,重整天南一派,豈能讓大逆之徒,把門派斷送。

  同時他也想到“有心人”母女,對自己的關切。超乎常情,使人無法理解。

  十多里路程,眨眼即過。

  遠遠,塵頭起,果見一輛烏蓬大馬車,轆轆而行。

  若非“有心人”指點,他即使碰上了也不會想到這馬車之內曾押有五長老。

  當下,一緊身形,由空划落馬車之前,冗立道中,那拉車的兩匹健馬受驚之下,稀津津一陣嘶鳴,人立起來!

  車把式一聲嗆喝,馬車停了下來。

  韓尚志帶煞的目光,一掃遮得密不透風的馬車,然后迫視在車把式的身上。

  車把式身披黑色的風氈,一頂遮陽若笠,拉得低低地只剩半個臉,這時把頭微仰,一見阻路的人,目中立顯駭然之色,沉聲道:“閣下為何阻路?”

  韓尚志冷冷的道:“車中載的是什麼人?”

  “這個……這個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我問你車中載的是什麼人?”

  “家主內眷!”

  “把車門打開!”

  “閣下意欲何為?”

  “我要你打開車門!”

  “閣下是那道朋友,如果有所需求,家主人一向好客。倒不

  “嘿嘿嘿嘿,你少給我裝樣,叛徒,車內可是本門五長老!”

  原來韓尚志已看出這車把式是天南“幻魔宮”一名黃衣侍衛所喬裝,他從他腮邊的紅痣而認出正是不久前自己所遇黃衣侍衛之一。

  這黃衣侍衛被喝破身份,陡地立起身來,掀去若笠,甩掉披風、高站車轅之上,陰側側地一笑道:“不錯,車內正是五長老,你准備怎樣?”

  韓尚志心念一轉,對方既是本門弟子,豈可不數而誅,當下面孔一沉道:“你知道我是誰?”

  喬裝車把式的黃衣侍衛,一怔神之后,道:“閣下是冷面人!”

  “我的身份?”

  “閣下的身份?”

  “不錯”!

  “閣下並未道及!”

  韓尚志從懷中取出“惡鬼珠牌,”一揚……

  黃衣侍衛面色頓呈死灰,身形晃了兩晃。

  “現在你該知道我是誰了。”

  黃衣侍衛目光灼灼,向四外流轉,卻不答言。

  韓尚志登時面現殺機,低喝一聲道:“見牌不跪者死!”

  黃衣侍衛聞言之下。身軀又是一震、鼻尖已沁出了汗水。

  驀在此刻——

  破風之聲盈耳而至。數十人影,由四面包抄而來,把車和人全圍在核心之中,原來這輛馬車,暗中還有高手護持。

  空氣在剎那之間,驟呈緊張。

  韓尚志冷眼—掃來人,收起本門信物“惡鬼珠牌”,戟指車座上的黃衣侍衛道:“按照門規你該處死!”

  死字出口、單掌一揚,“魔魔掌法”之中的“吸”字決已然施出,他的目的是要把那叛徒吸下車來.再行處治。

  —道奇猛的吸力,把黃衣侍衛的身形吸得向前一傾……

  忽地,車簾微動.吸力頓被消解。

  韓尚志心中一動。知道車中藏有絕頂高手。

  就在韓尚志掌勁被卸之間,數道掌風,挾以暗器的絲破風聲已向他后側兩方,疾疾而至。

  韓尚志雙掌連馬車圈,數重駭人勁浪,向外卷出,掌、暗器,同時被擋了回去。

  黃衣侍衛猛揮一鞭,兩匹駿馬——聲嘶鳴,向前邁蹄。

  韓尚志信手揮出一掌。

  兩聲震人心魄的悲嘶破空而起,兩匹拉車的馬,勁斷額裂,倒地死去。

  黃衣侍衛自車座之上彈身而起!企圖縱向高手群中。

  “叛徒還不授首!”

  如雷暴喝聲中,黃衣侍衛剛起的身形,倏地殞落,慘嗥,血雨,同時進發,韓尚志以極快的手法,用:洞金指取了他的性命。

  這一手,震得四圍的高手心膽俱寒。

  兩股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

  護衛的高手們已放出求助訊號。

  一片金鐵交鳴聲中,所有在場的高手。全都掣出了兵刃。

  韓尚志冷哼—聲,對那些包圍在四周的高手,視若無物。舉掌便向車身擊去,掌至中途,倏地又收了回來,他想到五長老被困車中,多半巳被住了穴道,如果冒昧出掌,難免玉石俱焚。

  就在韓尚志一收掌之際,—道如濤掌力.暴卷而來,他連看都不看,朝著掌風襲來的方向,與他對面而立。

  韓尚志嘿的—聲冷笑道:“余少坤.你送死來了?”

  這突然現身的少年,正是“天齊教”少教主余少坤。

  話聲中,雙掌—搓—亮,跟著振腕吐勁。這几個動作,快得猶和—瞬。

  韓尚志反應神速,在對方雙掌相合之時,已知他要施展使人真力換散的怪功。急—凝神,几乎與對方吐勁是同時.全力擊出—掌。

  “轟!”然巨震聲中,慘哼突起。

  余少坤踉蹌倒退數丈,口血飛迸。

  韓尚志略不稍停,冷喝一聲:“余少坤.你死定了!”

  雙掌倏收乍放,一道如山勁氣,再度飛卷而出。

  四圍的高手吶喊—聲……

  “休得傷人!”

  隨著喝話之聲,車簾掀處,—股駭人勁道,電卷向韓尚志擊出的掌風。

  正擬出手的高手,適時收勢。

  “波!”

  勁氣激撞聲中,韓尚志被震得退了一大步。

  一個風姿綽約約的中年美婦,從車內現身出來,面上不帶半絲表情.冷冷地迫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一看這現身的赫然是自己改嫁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登時如利劍穿心,身形不由自主的搖了兩晃,面上的肌肉,—陣強烈的抽搐。

  “賽嫦娥王翠英”語冷如冰的道:“冷面人、本教主夫人今天決不會讓你再逃出手去!”

  韓尚志心痛如絞,“有心人”囑咐他火速救人離開.不能傷人的話,早已被恨毒沖刷得干干淨淨.—信意念,從心深處浮出!殺!他覺得只有血,才能稍遏他將要瘋狂的情緒。

  于是—一

  他的第—個目標,指向了少教主余少坤。

  就在“賽嫦娥王翠英”話聲一落之際,韓尚志出手如電。數縷指風、挾刺稅嘯。射向側方的余少坤。

  余少坤重傷之身,反應遲純,眼看避無可避……

  這猝然所施的殺著,出乎每—個在場者意料之外,他竟然不向正面的教主夫人出手.而襲擊側的少教主。

  人影—閃,接著是一聲慘哼!

  “賽捕娥王翠英”花容慘變,嬌軀搖搖欲倒。

  原來她見救援不及,閃身鞅擋,硬承了韓尚志的數縷洞金裂石的指風。

  韓尚志目毗欲裂的瞪了他的母親—眼、口中囈語般的道:“父親在天之靈有知、孩儿要逆倫不孝了!”

  這話,在場的沒有—個聽清,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一片慘厲之色.聞言之下,嬌軀連退數步。

  韓尚志目含痛淚,把心一橫,雙掌猛然出擊。

  但.母親畢竟是母親,他下不了手,掌至中途,又硬生生地把勁道收回了七成。

  “賽嫦娥王翠英”右手始終隱于袖內,左掌急起而封!

  “砰!”暴喝聲中,數只長劍,挾以數股勁道,同時涌向韓尚志。

  又是一聲慘哼,“賽媳嫦王翠英”踉踉蹌蹌退到一丈之外。

  韓尚志已恨到極處,殺念如狂,驀地回身,掌指齊施,扑向襲來的天齊教高手。

  剎那之間——

  血肉橫飛。

  慘號撕突。

  殘肢斷劍,漫空飛舞。

  殺!

  他心里只有這一個瘋狂的意念。

  顧盼之間,屍体狼藉,血流遍地。

  在場的“天齊教”高手,成了他發泄怨毒的對象!

  只殺得天悉地慘,風云失色。

  瘋狂的樂章才止終,全場,除了教主夫人和余少坤之外,已沒有半個活口,這真是一場駭人聽聞的殺劫。

  韓尚志全向身血跡斑斑,臉上殺機未退,轉身向面無人色的余少坤欺去。

  “賽嫦娥王翠英”凄厲的道:“冷面人,你的目的是什麼?”

  韓尚志咬牙道:“殺人!”

  “不是殺人?”

  “是救人也是殺人!”

  “再過片刻,你將悔恨莫及!”

  韓尚志不虞他母親現在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禁為之一怔,但隨即冷哼一聲道:“教主夫人,你母子情深,怕我斃了你的愛子,是不是,哈哈哈哈!”

  笑聲是凄厲的,含著無比的怨毒,也極盡諷刺。

  “賽嫦娥王翠英”一晃身攔在余少坤身前,凄厲無比的道:“韓尚志,你趕快救人離開!”

  “會的,斃了他之后!”

  身形前欺如故,面上恐怖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少教主余少坤厲聲嘶吼道:“媽,我與他擠了!”

  身形踉蹌扑出。

  “賽嫦娥王翠英”橫跨一步,阻住余少坤道:“坤儿不可!”

  韓尚志肝腸寸折,——個母親,兩樣心腸,她的母愛,卻全顯在與后夫所生的儿子身上,對自己只有恨,這真匪夷所思的事。

  由是,他的殺機更濃。

  但雖瘋狂,但還不到殺母的程度,但對余少坤,他有心要把他毀去。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鐵青,顫聲道:“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不能?”

  “不能!”

  韓尚志陡地想起在埋葬師父“魔中之魔”之時,自己也曾起意毀去余少坤,“有心人”現身力阻自己對他下手……

  但這思念,僅使他身形窒了一窒。他不願去想其中究競有何蹊蹺,仍然殺機滿面的步步欺近。

  沙沙的腳步聲,代表著恐怖的殺機!

  雙方相距,已到了五尺之間。

  “賽嫦娥王翠英”突地反手—點,余少坤應指而倒。

  這一著大出韓尚志意料之外,不由為之駭然震住。

  就在這極快的一瞬,“賽嫦娥王翠英”已抱起穴道被制的余少坤,遲到一丈之外,兩滴淚珠,掛下了她慘厲的面龐,栗聲道:“孩子……”

  這一聲“孩子”,使韓尚志全身一額,他覺得這呼喚的聲音似乎是很熟悉,但又似乎陌生得不是在叫自己,一窒之后,恨聲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賽嫦娥王翠英”似乎在盡量抑制內心的激動,聲音低諳的道:“孩子,你……”

  “你以為這一聲稱呼可以阻止我下手,你錯了!”

  “你不會明白的!”

  母子天性,韓尚志對這毒逾蛇蠍的母親,雖然恨之刺骨,母子之情。已蕩然無存,但仍忍不住掛下了兩行痛淚,痛牙切齒的道:“是的,我不明白,我永遠也不明白……”

  “你知道他是誰?”

  “夫人的愛子,天齊少教主余少坤!”

  “不,他該是張少坤2”

  “姓張姓余有何不同?”

  “孩子,他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的遺……”

  韓尚志震驚莫名的連退了三個大步,顫聲道:“他是張師叔的儿子?”

  “不錯!”

  “毒龍手張霖”舍親生子而救了他,並撫育成人的往事,立時涌上韓尚志的心頭,如果余少坤真的是張師叔之后,這筆深思,將報答在他的身上。

  但這話可靠嗎?

  他那時年僅兩歲多,而且張師叔說他已經代自己死了!

  是否她為了保全他的性命,而故作此驚人之語?

  “他真的是張師叔的遺孤?”

  “孩子,難道我會騙你?”

  “張師叔的儿子已死于十五年前!”‘

  “他沒有死!”

  “誰能證明?”

  “我!”

  “你以為我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

  “難道他不是天齊教主的儿子?”

  “不是!但他已被他當作親生之子!”

  “你想用這話保全他?”

  “哈哈哈哈!”

  “賽嫦娥王翠英”抑天一陣狂笑,笑聲凄厲,慘不忍聞。

  “孩子,比如說五長老現在已被用從前‘鬼堡主人’施用于你獨門手法,廢去武功,無人能解,憑這點,可不可交換他的一命?”

  韓尚志不禁怦然心驚,當然,他不能抵五長老之命。退一万步說,自己也不能犧牲五長老,登時躊躇起來。

  可是,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會被制于“鬼堡主人”呢?

  莫非“天齊教”與“鬼堡”之間,真有淵源?

  心念動處,突地厲聲道:“天齊教與鬼堡是什麼淵源?”

  “賽嫦娥王翠英”冷冷的道:“將來你會明白!”

  “那你是承認有淵源的了?”

  “不!”

  “你想以五長老作為交換的條件?”

  “用不著:“

  韓尚志大感惑然,不知對方的真正意向何在,當下又道:“他本人是否知道自己是張師叔之后?”

  “不知道!”

  “為什麼?”

  “時機未至,有害無益!”

  韓尚志更覺莫測高深,但她分明不以自己為子,几次三番要取自己的性命,現在受傷之后,怎的會忽然作此轉變,莫非她……”

  就在此刻——

  破空之聲遙遙傳至,聽聲音來人不在少數。

  韓尚志臉色忽地一寒。

  “賽嫦娥王翠英”粉腮大變,急聲道:“記著,不許傷他,此時不救五長老,你恐伯沒有機會了!”

  說著,把少教主余少坤扔給韓尚志,扑向烏蓬馬車……

  韓尚志茫然的伸手接住。

  “賽嫦娥王翠英”進入馬車之中,很快的又閃身出來,跟著出來的是五長老。

  “砰!”的一聲,馬車被擊成粉碎!“賽嫦娥王翠英”移步站在馬車碎屑之中。

  五長老急步走向韓尚志,齊齊躬身為禮,道:“參見掌門師兄!”

  “長老們免禮!”

  首席長老屠一飛激動的道:“我五人功力不濟,險些誤卻大事,請掌門師兄……”

  話聲未完,條條人影,已飛瀉而來。

  韓尚志把手的“天主教”少教主余少坤交與四長老陵少丹,然后前行三步,面對來人,五長老迅捷的一字式排在他的身后。

  來的赫然是十四個五十上下的老者.其中六個著青抱,八個著黃袍。

  韓尚志一看來人,就知是本門現任掌門帝君座下的侍衛,不由熱血一陣沸騰。

  十四個魔宮侍衛,一看現場,登時面色大變。

  只見遍地屍体狼藉,烏蓬馬車,碎裂厲片,教主夫人受傷,少教主被擒,五長老一個個目射怒火,未來的掌門帝君,面露殺機……

  場面在血腥的襯托下,泛出一片慘霧愁云。

  韓尚志帶煞目芒,電掃十四侍衛一遍,然后回頭向首席長老屠一飛道:“這些都是本門叛逆手下侍衛?”

  屠一飛恭應一聲:“是!”

  韓尚志冷哼一聲,迫視著十四侍衛道:“爾等甘心作本門叛徒?”

  十四侍衛,面面相覷,但卻沒有一人答話。

  韓尚志取出“惡鬼珠牌”,高舉手中。

  五長老面色肅穆,齊齊曲單膝下拜,然后,退后三步肅立。

  十四侍衛,登時面色灰敗,面露駭極之色,卻沒有一人下拜,不斷的頻頻的回首他顧,似乎在等待什麼……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呈現一片激動,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韓尚志俊面一沉,殺機云涌,回顧五長老一眼之后,沉凝十分的大聲道:“本人承前任帝君唐爭遺命,整肅門戶,現任暫代掌門帝君韋逸民,故違本門祖師禁令,修練‘追魂功’,又密謀鞏固其位,迫害本門長老,勾結‘天齊教’,欺師滅祖,惡跡昭彰,本人謹以珠牌宣示,韋逸民即日起以本門叛徒處置,脅從者一律按門規懲治!

  十四侍衛,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股栗不已。

  韓尚志凹頭問五長老道:“本門規例,見珠牌不跪,膽敢藐視祖師法度者,如何處斷?”

  五長老齊應一聲:“處死!”

  “五長老聽令?”

  “弟子等在!”

  “執行門規!”

  “遵令!”

  四長老陸少丹,把手中挾持的天齊少教主平放地上,然后五位長老高舉手中鬼頭杖,向韓尚志一躬,舉步向十四侍衛欺去。

  十四侍衛一個個亡魂大冒,不期然的緩緩向后退身。

  就在這万分緊張的當口——

  只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如平地焦雷般的響起:“帝君駕到!”

  十四侍衛,頓時面露喜色,“刷!”的成雁翅展開,左六右八,右面是六個青袍的,黃袍的則排在右邊。

  五長老同時一怔,止住腳步。

  韓尚志也不由怦然心驚。

  兩條人影,風飄入場,分立在兩排執鐵杆,另一個則懷抱一對金爪,從這兩件外門兵器看來,這兩個奇丑漢子臂力相當驚人。

  韓尚志知道韋逸民即將現身,忙傳令道:“請五長老退下!”

  五長老恭應一聲,退回原來位置。

  氣氛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數度變色,但她仍兀立原地不動。

  一個金冠錦袍的威猛老者,從道旁林中,緩紹踱出,向場中走來。

  二老申天豹脫口道:“掌門師兄,他就是韋逸民!”

  韓尚志微一頓首,迫視著來人。

  金冠老者看著緩緩移來,其實速度相當駭人,有如行云流水,眨眼即臨場中,兩排侍衛,齊齊躬身俯首。

  韓尚志面寒如冰,一目不瞬的,視著對方。

  韋逸民身形甫定,兩只如鷹鷲般的眼睛、迅快的—掃全場,然后停在韓尚志的身上,陰惻惻的首先發話道:“冷面人,你何處竊得本門信物,竟敢冒充唐大師伯傳人,殘殺本門弟子,助長叛逆氣焰……”

  韋逸民話聲未完,五長老已怒哼出聲。

  這几句顛倒黑白的話,使韓尚志七竅冒煙,大喝—聲道:“住口!”

  接著高舉“惡鬼珠牌”,厲聲道:“韋逸民,你知罪否?”

  天南帝君韋逸民,乍見珠牌,面色陡然一變不自覺的退了一個大步,但瞬間又恢復他原來的陰譎之色,嘿嘿一陣冷笑道:“冷面人,本帝君面前,沒有你張牙舞爪的余地!”接著把目光轉向五長老道:“爾等身為長老,竟敢叛門抗今。罪無可恕!”

  二長老申天豹聲似霹靂般的道:“韋逸民,你以為門規奈何不了你,任你胡作非為,滅祖欺師!”

  韓尚志收起“惡鬼珠牌”,聲如寒冰般的道:“韋逸民,你是自願接受家法,還是……”

  天南帝君韋逸民一聲怪笑,打斷了韓尚志的話道:“冷面人,交出‘惡鬼珠牌’,本帝君放你一條生路!”

  韓尚志氣得渾身直抖,對方既然不打祖師所遺的本門至高法牌看在眼內,顯然是毫無悔意,多費唇舌無益,心念之中,厲聲喝道:“韋逸民,如不把你明正門規,何以慰列代祖師之靈!”

  話聲中,身形向前一欺……

  韋逸民大喝一聲:“護殿將軍何在?”

  兩個奇丑皂袍漢子,雙雙前邁三個大步,躬身應道:“恭候帝君法旨!”

  “把這狂徒擒下帶回發落!”

  “尊旨!”

  一個橫執重逾百斤的鐵杵,一個斜舉兩柄斗大的金爪,雙雙向韓尚志欺去。

  大長老屠一飛,二長老申天豹,雙雙搶出道:“我等向掌門師兄請命?”

  韓尚志沉重的一點頭,目光仍迫視在韋逸民身上。

  首席長老屠一飛,扑向那使杆的,二長老申天豹迎戰那使金爪的。

  一場慘烈的搏斗,拉開了序幕。

  二老勁勢雄渾,招式穩練,鬼頭拐杖,呼呼生風。

  兩個護殿將軍,有如龍虎相爭,威勢駭人至極。

  韓尚志冷聲喝道:“韋逸民,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了?”

  “哈哈哈哈,冷面人,一點不錯,本帝君親下中原,為的就是你!”

  “那好極了!”

  了字出口,一掌直劈過去。

  這一擊之勢,快逾電閃,勁力之強,足可撼山栗岳。

  韋選民面色一凜,不閃不避,舉掌相迎。

  “轟!”然一聲暴響,砂塵飛卷,激氣成渦,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彼此各自暗駭對方功力驚人。

  就在雙方掌勢互換的同時,六個黃衣侍衛,分成三對,扑向三長老。

  剎那之間,勁風呼轟震耳,人影閃晃騰挪,暴喝之聲,響徹霄漢。

  黃衣侍衛,以二敵一,拼戰三長老,顯然技差關籌。兩個護殿將軍,分戰兩長老,雙方一時無分軒輕,但那擠戰之烈,令人目震心懸。

  韓尚志一退之后,雙掌挾以十二成功勁,再度擊向韋逸民。

  韋逸民大喝一聲“來得好!”,飛掌相迎。

  顯然,他有心衡量驚天動地的巨響震撼全場。

  韓尚志退了一個大步,而韋逸民卻退了三步之多。

  旁邊———

  是喝挾以慘嗥,同時傳出,擠戰三長老洪八牧的兩個黃衣侍衛之一,被一杖擊飛數丈之外,腦碎額裂,死于非命。

  立刻,又有兩上黃衣侍衛彌身入場,扑上了缺額,變成了三對一。

  一聲震耳之金鐵交鳴之聲過處,二長老與那使金爪的護殿將軍,硬碰硬的換了一招,雙雙踉蹌而退,但一退之后,又搶攻而上,戰在一起。

  另一邊,首席長老與那使鐵杆的一對,已然強弱互見,屠一飛功高半籌,迫得對方怪吼連天。

  “賽嫦娥王翠英”這時突地彈身挾起地上的少教主余少坤,向道旁林中,飛遁而去,轉眼之間,便已消逝無蹤。

  韓尚志目光何等犀利,這情況並沒有逃過他的眼,但他僅只心念微微的一動,既未發聲阻止,也未生心追趕,因為大敵當前,他要全力對付。

  驀地——

  韋逸民雙目神光暴射,陰惻惻的道:“冷面人,本帝君這就成全你!”

  雙掌怪異至極的一因而出。

  韓尚志一招“魔掌降龍”正待出手,忽感對方掌風有異,潛勁重逾山岳,不禁大吃一驚,一閃身旁移四尺。

  這閃身之勢,快得令人咋舌。

  韋逸民陰陰一笑,吐出的掌勁,同時無聲無息的收了回去。

  韓尚志更感駭然,他自問決沒有這種收發由心,欲如到如此地步的功力,而且對方這種掌功,決不同一般武林掌功,輕輕一划之間,潛勁万鈞。

  一種狂傲的心理,使他不屑于再事閃讓,疾運畢生功力,反擊回去。

  兩度奇緣,使他獲近兩百年的內力修為,這一全力反擊,勁勢之強,足可夷平一座土丘。

  勁氣相觸,一道無法想像的潛勁,如山般壓來,心里剛自道得一聲不妙……

  “轟隆!”

  一聲山搖地動的巨響,震天而起。

  場中所有的人,被這驚世駭欲的暴響,震撼得心搖膽落,全部不自覺的停了手。

  韓尚志踉踉蹌蹌的跌撞到了兩丈之外,“砰!”的跌坐當場,面色煞白,血箭噴出一丈多遠。

  韋逸民得意至極的嘿嘿一笑,一揮手向兩個護殿將軍道:“擒下!”

  “遵旨!”

  五長老不約而同的橫身的阻截……

  “轟!”

  韋逸民雙掌一划,一道排山勁氣,把五長老震得連連倒退。

  兩個值殿將軍,已欺到韓尚志的身前,伸手便……

  慘嗥之聲,撕空而起,兩條人影,仰面栽倒,鮮血像噴泉般的狂灑急冒。

  原來韓尚志在千鈞一發之間,施出了“洞金指”神功,“洞金指”是“魔中之魔”窮四十年多年歲月苦研而成,五丈之內,洞金裂石,目的是為了對付“鬼堡主人”劍掌不能傷的怪功。

  誰也料不到韓尚志在重傷之后。仍有這殺手,舉手之間,毀去兩個“幻魔宮”中第一流的高手。

  在場的侍衛,一個個目瞪口張,心頭寒氣大冒。

  韓尚志曾經“地穴靈泉”脫胎換骨,体質與常人不同,雖在重傷之下,蘊藏的內元,仍極驚人。

  韋逸民登時面色大變,一窒之后,面罩恐怖殺機,舉步向韓尚志欺去。

  場中空氣,緊張到無以復加。

  韓尚志一咬牙站起身形,“惡鬼珠牌”已取在手中,為了本門盛衰,和不讓叛徒得逞,他准備第二次使用珠牌。

  第一次,他曾用珠牌把假“血骷髏”擊成重傷。

  五長老面帶悲憤,目含怨毒,齊齊暴喝—聲,彈身……

  七個黃衣侍衛,六個青衣侍衛,也在同一時間紛紛扑出,截住五長老。

  韋逸民沙沙的腳步聲,有如死神的呼喚……

  雙方相距不到一丈。

  韓尚志驀城高舉珠牌,一道霞光,射向韋逸民。

  韋逸民身為“幻魔宮”帝君,對于本門珠牌的妙用,豈有不知之理,就地霞光倏射的電光石火之間,橫移一個大步,電疾拍出一掌。

  韓尚志珠牌一舉,邃失對方人影,毫不考慮的電閃八尺。

  韋邊民的一掌,遂告落空,但他身手確實駭人,就在一掌拍空之下,乍收又放,第二度揮出他那潛勁万鈞的怪掌功。

  驀在此刻——

  一聲驚呼,倏告傳來:

  “般若神功!”

  韋逸民面色一變,撤掌后退,想不到會有人一口喝破他的武功來歷。

  韓尚志心中大大的一震,疾付道:“般若神功!少林失竊了一部‘大般若神功秘錄’,卻認定是師父‘魔中之魔’所為,莫非他……”突地一咬牙道:“不錯,一定是這叛徒所為,他竊取了少林密錄之后,殺死藏經樓住持了凡和尚,又冒報‘魔中之魔’名號,目的是要嫁禍師父,使少林與他為敵,看來他窺視帝君寶座,已非一日,而且還遠謀深算……”

  心念未已,兩條人影,飛瀉落入場中。

  韓尚志一看來人,不由大為激動,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老哥哥“南丐和“北僧”兩個當今江湖異人。

  五長老和侍衛,這時打得難解難分。

  其中,功力較差的六個青衣侍衛,已有四個橫屍當場,黃友侍衛之中,也有三個傷而退。

  韋逸民目射厲芒,一掃“南丐”“北僧”,杰杰一笑道:“兩位見識不弱!”

  “南丐”“北僧”瞥了他一眼,逕自向韓尚志身前走去。

  韋逸民陰森的—笑,再次道:“兩位是趕來陪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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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lintwn 發表於 2013-9-5 10:50 PM

第十四章 混世魔王

     “南丐”“北僧”聞言之下,停步回身。

  韓尚志忍不住大聲喝道:“韋逸民,昔年偷竊少林‘大般若神功秘錄’,殺了凡和尚,嫁禍于代掌門,想不到是你的杰作!”

  韋逸民面色一沉道:“不錯,怎麼樣?”

  “你百死不足以償其辜!”

  “嘿嘿嘿嘿,死到臨頭,還逞什麼口舌之能……”

  怪嗥再起,又一個青衣侍衛陳屍當場。

  韋逸民一看情況不妙,時間再長一些全部侍衛可能都要喪生在五長老的鬼頭拐杖之下,當即冷喝一聲道:“退下!”

  眾侍衛力戰五長老,本是心余力拙,強自支持,又不敢在帝君之前,露出怯戰之意,聞令之下,如獲大赦,紛紛縱身退開。

  就在從侍衛退下之際,韋逸民一晃身,朝五長老連劈三掌,三掌過處,悶哼倏傳,五長老被震得四散踉蹌而退。

  韓尚志歉然的向“南丐”和“北僧”道:“這是本門家事,兩俠請勿插手!”

  “南丐”雙眼一翻道:“你們的家事?”

  “是的,老哥哥!”

  “小兄弟,你傷勢不輕?”

  韓尚志露出一絲苦笑道:“不要緊,兩位就請離開如何?”

  “南丐”“北僧”闖蕩江湖數十年,這些過節當然懂得,人家門派以內之事,外人自不能過問,互望一眼之后,齊道了聲:“好!”轉身就要……

  韋逸民冷哼了一聲道:“兩位慢走!”

  “南丐”白眉一揚道:“怎麼樣,你看中了我老要飯的?”

  “不錯,在場的全有份,兩位既然識得本帝君的‘般若神功’那就以此神功送兩位同登極樂,以免留在世間曉舌!”

  顯然韋逸民因竊自少林的武功被揭破,已有意殺人滅口,若韓尚志功力太過高強,他決不會使出“船若神功”,一方面,他的目的只是毀去韓尚志,奪取“惡鬼珠牌”以維持他的帝君寶座,另一方面,他尚不想與中原大派為敵。

  “北僧”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有這能,耐,老納尚復何言!”

  “南丐”哈哈—聲狂笑道:“我老要飯的也活膩了,既然閣下看上,沒話說,拿去就是!”

  韓尚志—陣急怒攻心,他豈能讓這位老人卷人自己師門恩怨之中,當下不顧傷痛,疾進數步,向“南丐”“北僧”道:“老哥哥,老前輩,兩位請火速離開!”

  “南丐”瞪眼蹩眉的道:“可是有人不讓我倆離開呢?”

  “干預他人門派家事,武林目為禁例,兩位莫令我為難!”

  “小兄弟、今日之勢,恐怕你……”

  “老哥哥、莫非要小兄弟動手相請?”

  韓尚志的用意當然是要兩老迅即離開,論功力,韋逸民要搏殺“南丐”“北僧”並不是件難事,豈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韋逸民嘿嘿一聲陰笑道;“冷面人,你不必枉費心機,今天在場的命運早定!”

  韓尚志厲聲喝道:“叛徒,你未免言之過早!”

  手中“惡鬼珠牌”再揚、把全身殘存真元內力,全部逼注牌身,霞光迸射,足有—丈周徑。

  這弧注一擲的做法,果然收效,韋選民一個大意,已被霞光籠罩,登時心神一分,韓尚志的“洞金指”已適時射出。

  悶哼聲中,韋逸民砰然栽倒。

  同—時間韓尚志急聲喝道:“五長老聽令,速請兩位離場!”

  五長老轟應—聲,五只鬼頭拐杖,匝地向“南丐”和“北僧”卷去。

  事已至此,“南丐”“北僧”自然沒有停留的必要,不等五長老近身,已雙雙彈身逝去。韓尚志松了一口大氣,手中珠牌一收,正等察看……

  就在韓尚志珠牌一收之際,韋逸民已挺身站起,口中發出一陣使人心悸的獰笑。

  韓尚志大感駭然、對方似乎傷勢不重。

  原來韓尚志本已傷不輕,內力打了折扣,加以全力通注在珠牌之上,是以“洞金指”指風失去了應有的威力,而韋逸民又因有“般若神功”護身,所以“洞金指”只傷了他一點皮肉,他之栽倒,是珠牌使他在剎那之間,喪失心神所致。

  韋逸民笑聲一致,面籠恐怖殺機,向前逼近三步。

  五長老拐杖一橫,搶步站到韓尚志身后。

  韓尚志珠牌再揚……

  韋逸民早已有備,身形電划而開,“般若神功”又告出手。

  划身出掌,快得有如一瞬。

  万鈞勁道,匝地卷向韓尚志和五長老。

  韓尚志和五長老心頭一震,不約而同的揮掌相迎。

  巨響之聲,有如山崩海嘯,五長老蹬蹬蹬四散退開,韓尚志經這巨震。傷上加傷,鮮血又告奪口而出。韋逸民在六人聯手相抗之下,也退了三步之多。

  韋逸民鷹鷲般的目光一轉,向道旁的林中冷冷喝道:“是那位高人在此鬼鬼祟祟?”

  場中所有的目光,全朝林中望去……

  “嘿嘿嘿嘿!”

  刺耳怪笑聲中,一條青色人影,如幽靈般的現身出來,眨眼便到場中,身法之快,駭人聽聞。

  現身的赫然是一個蒙面青袍怪人。

  韓尚志一見來人,心頭為之猛震。

  韋選民面色微微一變之后。道:“閣下何方高人?”

  蒙面青袍怪人,半言不發,右手緩緩上揚,手中,握了一個血紅的骷髏頭。

  韋選民禁不住脫口道:“血骷髏!”

  五長老和眾待衛,齊齊面上失色,想不到中原武林一代魔尊“血骷髏”會在此時此地現身。

  只有韓尚志激動非凡,他看出“血骷髏”是那個不斷現身的假“血骷髏”。

  場中頓呈一片死寂!

  驀地——

  人影晃動,慘哼破空而起。

  韓尚志口血飛濺,身形搖搖欲倒。

  “惡鬼珠牌”已在這眨服之間,到了“血骷髏”手中。

  “血骷髏”突然現身,搶奪天南“幻魔宮”傳派信物“惡電珠牌”,確實出乎在場每一個人意料之外、

  書逸民登時面包大變。

  他此番遠離天南,進入中土,一方面固是要對付韓尚志。以除心腹大患,另一方面,就是要謀取這魂數十年來,念念不忘的傳派至寶“惡鬼珠牌”,—見珠牌被奪.焉能不急努交進。

  當下暴喝一道:“血骷髏,交出來!”

  “血骷髏”陰聲道:“交什麼出來?”

  “惡鬼珠牌!”

  “嘿嘿嘿嘿,韋逸民,以老夫所知,日前你是天南叛徒,帝君之位,已被取消,這珠牌並不屬于你!”

  “住口!你交不交出來?”

  “你能把老夫怎樣?”

  韋逸民厲喝一聲:“要你死!”

  雙掌一圈,擊向“血骷髏”。這一擊之勢,既快且狠。

  “憑你還不配!”

  身形一划,飄出三丈之多,不屑的道:“韋逸民,后會有期!”

  最后一個字出口,人已消失在道旁林中。

  韋逸民日毗欲裂,望著“血骷髏”消失的方向猛一頓腳,轉過身來。惡毒的目光一掃韓尚志和五長老,獰聲道:“本帝君先成全了你們再找‘血骷髏’算帳!”

  韓尚志此刻連站立都不穩當,遑論其余。

  五長老心中悲憤已達到了極點,掌門師兄已經身負重創,自己五人,更非韋逸民敵手,對方既是處心積慮而來,當然不會放過已方六人,叛逆陰謀得逞,天南一派,將淪人万劫不復之境。

  在絕望之中,只有以死相擠。

  一陣如雷暴喝,五長老各掄鬼頭拐杖,扑向韋逸民。

  “砰!”挾以一聲慘哼,四長老陸少丹被擊得飛瀉而回,棄杖倒地,登時氣絕。

  但另外四長老的拐杖,已把韋逸民罩在當中。

  四位長老,既存死拼之心,出手之間,盡是拼命殺者,一時之間,迫得韋逸民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但這僅是剎那之間的現象。

  韋逸民冷哼—聲,連劈八掌,取回主動,

  又是一聲慘號,二長老申天豹,口噴血箭,栽倒當場,眼見已活不了。

  首席長老屠一飛,三長老洪八牧,五長老沙仁和,臉如絢血,目眥欲裂,暴吼連連,三條拐杖,幻起如山杖影,挾以排空勁氣,猛劈狠打。

  三位長老雖有決死之心,但終因功力不足。

  一陣杰杰怪笑聲中,韋逸民運起全功,連續劈出一十二掌。

  就在一十二掌劈出之后。接連三聲慘哼,五長老二死三傷。

  場面聚呈冷寂。但殺機並未消滅。

  韋逸民面帶陰笑,緩緩欺向韓尚志。

  韓尚志目眥欲裂,憤火填膺,心里一急,一日鮮血奪口而出,他此刻俗振乏力,眼看就要遭韋逸民的毒手,除了束手待斃,他半籌莫展。

  剎那之間,心頭蒙上一層死亡的陰影。

  血仇未報!

  師令未全!

  死,並不能解脫一切。他將死不瞑目。

  如果他及早抽身,或是不采硬碰硬的打法,也許情勢會改觀,但他身為當然的掌門繼承人,面對本門叛徒,他故此而無他途。

  “有心入”的忠告。在他耳邊響起:“……不可傷人,救得五長老之后,立即離開……”

  難道“有心人”已預知一切

  韋逸民在韓尚志身煎五尺之處停下身來,單掌緩緩上揚

  就在此刻———

  兩條人影,星飛丸射而來。

  韋逸民揚起的手掌、不期然的放了下來。

  來的是兩個黃衣老者、体態威猛、雙目精光逼人,顯然有極深的內功造詣,兩黃衣老者身形落地之后、向韋逸民躬身為禮道:“天齊教黃衣護法參見帝君!”

  韋逸民回轉身來、一抬手道:“兩位免禮、有何遣事?”

  兩黃衣護法之一道:“奉敝教主令諭,前來參見帝君、有事奉商!”

  “請講?”

  “冷面人數度侵擾本教禁地,敝教屬下,前后已有近百人喪生在他手下.所以敝教主之意,擬請帝君把他交由敝教處置!”

  “這個……”

  “全憑帝君裁示!”

  韋逸民心念疾轉,把“冷面人”交與“天齊教”雖說有損本門尊嚴,但目前卻不能與該教傷了和氣,反正只要除去禍胎就行,再者本門至寶“惡鬼珠牌”已為“血骷髏”奪去、今后仍須借重該教之力……

  當下—額首道:“人可以帶走,但本帝君得先廢去他的武功。”

  “這個敬憑尊意!”

  韓尚志對雙方交談的話,句句入耳,雖是恨毒沖胸,肝膽欲炸,但,他已無力反抗這惡毒的命運。

  韋逸民回過身去,陰殘的對韓尚志一笑道:“照理我該稱你一聲師史,嘿嘿!相信不久你就可與大師伯九泉團聚!”

  韓尚志恨毒至極的道:“孽畜,我恨未能把你明正家法,傀對先師在天之靈,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的末日不會太遠的!”

  “師兄,即使我的末日來臨,可措你無法看到了!”

  “列代祖師在天有靈,決不容你……”

  “與我住口吧!”

  喝話聲中,韋逸民駢指如戟,戳向韓尚志的殘穴……

  “砰!”挾以一聲悶哼,韋逸民蹬蹬蹬蹬退了五步之多。

  韓尚志雖說傷勢極重。但以他的特異天賦和后天的功力,扶傷淬然反擊,仍然未可輕視。

  韋逸民作夢也估不到對方搖搖欲倒之身,竟會來這一手。

  韓尚志以全部殘余內力,擊出一掌之后,牽動傷勢,身形晃了兩晃,眼前金星亂冒,口角鮮血長流,但他仍掐扎著不倒下。

  韋逸民惱羞之余,雙掌一揚,猛然劈出。

  重傷倒地的三長老,這時已掙扎起身形,見狀之下,不由驚呼出聲。

  “帝君手下留情,敝教主要活口”

  兩個“天齊教”的黃衣護法,雙雙急聲阻止.但,遲了!

  慘啤聲中,韓尚志的身軀,已如斷線風爭擬的凌空飛瀉出去……”

  怪事突在此時發生—一

  韓尚志的身軀在勢盡將落之際,忽地平飛向道旁林中而去。

  所有在場的高手,全被這怪現象震駭得目瞪口呆,這真是罕絕千古的怪事,偌大一個身軀,竟然能在勢盡下落的瞬間,平飛數丈。

  隨即,他們意識到林中隱有絕世的高手。

  駭怪之后,緊接著是莫名的恐怖。

  以數丈之搖,能吸引一個人的身軀這一點看來,這林中人的功力。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眾高手但覺肯前一花,一個金箍束發,身著黃葛布長袍,赤足的高大獰猛老者,已似一座小山般矗立場中。

  巨大怪人,雙目炯炯如電炬,隱泛碧光,向場中—掃。

  這一眼看得所有的人頭皮發作,渾身起栗。

  怪人的目光,最后落在韋逸民的身上。

  韋逸民不由自主的連退數步,身形已在微微發顫,以他的功力,竟然看不出這怪人是如何入場的,舉一反三,對方的身手不言可喻。

  怪人聲如悶雷般的道:“你小子頭戴金冠,身穿錦袍。不倫不類的,莫非是天南—派掌門人?”

  韋選民悚然一震道:“不錯,本人正是‘幻魔宮’掌門帝君!”

  “帝君!哈哈哈哈!”

  這一聲哈哈,震得在場的高手,一個個面色灰敗,氣翻血涌,連韋逸民也感到心悸神搖,原來受傷的三長老,吟!吟!吟!跌坐地面。

  幸而這怪人只笑了數聲,便已止住,否則單只笑聲,就足以使不少人受傷。

  韋逸民硬起頭皮道:“請教閣下尊號如何稱呼?”

  “你不認得老夫?”

  “恕在下眼拙!”

  “嘿嘿嘿嘿,老夫出道之時,你小子大概還不曾投胎,‘混世魔王’就是老夫,聽說過沒有?”

  “混世魔王”自報名號,震得在場的高手骨軟筋酥。

  “混世魔王”一甲子之前即已失蹤江湖,但魔王之名.在數十年后的今日,仍深深地震撼著武森人心。

  其功力之高,無法臆測,喜怒無常,做事全憑好惡,殺人于舉手投足之間,傳言之中,武林尚無一個足以擋他三招的高手,黑白兩道,聞名喪膽。

  六十年前,泰山日觀峰舉行群英大會,與會的高手,數以百計,就在天下第一高手產生之際,“混世魔王”不速而至,兩個照面之間,把天下第一高手震落峰頭,群雄嘩然。群起而攻,盞茶工夫不到,屍積如山,日觀蜂頭,血流成河……

  武林中有那曾經目睹當年恐怖屠殺的老一輩人物,談及此事,余悸猶存。

  就在那役之后,“混世魔王”絕跡江湖。

  想不到六十年后的今日,這魔王重臨江湖,而且,他竟然出手救了“冷面人”,這事的確令人費解。

  空氣沉凝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混世魔王”略思沉默之后道:“老夫六十年前立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算是爾等造化,與老夫快滾!”

  眾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混世魔王”居然放下了屠刀,登時如鬼門關里脫身,紛紛彈身狼狽遁去。

  “混世魔王”哈哈一陣狂笑,一閃而逝。

  不遠的林中——

  韓尚志倚樹而立。

  旁邊站著一個美如天仙的婦人,她,正是“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婿然一笑道:“冷面人,柳林渡外,你救了我一次,現在雙方扯直,也不欠誰!”

  韓尚志心中万分不願意受人恩惠,尤其是女人,然而他現在無話可說。

  “陰煞莫秀英”又道:“這是適逢其會,我師徒前往‘鬼堡’,途經此處……”

  韓尚志一征道:“令師是誰?”

  “混世魔王!”韓尚志又是一震,他想起途遇“紅娘子東方菱”,被假“血骷髏”擊成重傷,“混世魔王”忽地現蹤,驚走了假“血骷髏”,方始保得一命,想不到“混世魔王”曾是“陰煞莫秀英”的師父、不由脫口道:“令師是‘混世魔王’?”

  “不錯!”

  “令師徒要赴鬼堡?”

  “不錯,去救我丈夫!”

  韓尚志心念電轉,“混世魔王”既是“明煞莫秀英”的師父,而且使假“血骷髏”望影而逃,功力可想而知。如果她師徒此去“鬼堡”,真的“血骷髏”万一不敵喪命的話,自己的血仇豈非落空,但自己目前功力未復,神功未競,報仇談不上,又無法阻止別人不去……

  但他又立刻想起“鬼堡主人”駭人的功力,和“鬼堡”的布署,憑她師徒要想救人已屬不易,傷人恐怕更談不上。

  心念未已,人影晃處,一個金箍束發的高大獰猛怪人。出現眼前。

  “陰煞莫秀英”•喜孜孜的道:“師父,事完了!”

  “喂!為師的誓言所限,不曾殺人,只把他們驅散了事!”

  韓尚志這才知道跟前的怪人就是“混世魔王”竅喜不曾殺人,將來自己仍可重找韋逸民一干叛徒,以正門規。

  當下向“混世魔王”一拱手道:“在下謝過相救之恩!”

  “混世魔王”嘿的一笑道:“沒有那回事、老夫無意救你。是我徒儿發現你受難,為報日前,你對她的援手之情。要老夫出手罷了!”

  說著轉向“陰煞莫秀英”道:“這娃儿很像你師兄高士奇。”

  “陰煞莫秀英”笑態一斂,黯然道:“是的、師父!”

  韓尚志方知“陰陽雙煞”原來是師兄妹為夫婦。

  “混世魔王”又道:“他不會死吧?”

  “徒儿已給他服下了‘歸元金丹’!”

  “歸元金丹。你這丫頭倒是大方得緊,為師的竊一甲子歲月,練了三粒,你自己服了一粒,還送他一粒!”

  “陰煞莫秀英”尷尬的一笑道:“師父我們該走了。”

  “走吧!”

  師徒兩人,閃身出林而去。

  韓尚志默然望著這一對煞星師徒離去。

  把殺人當儿戲的“陰煞莫秀英”竟然舍得以師門聖品“歸元金丹”救治韓尚志,這使韓尚志噴噴稱奇不已。

  也許,因為韓尚志探悉了“陽煞高士奇”的下落,而使她衷心感激!

  也許,韓尚志俊美的風儀,正是她丈夫當年的縮影,在潛意識中,她對他生出了一種極玄妙的情感?

  “歸元金丹”果然不同凡響,韓尚志此刻已感痛楚大減真元又生。

  他判斷因“混世魔王”現身的關系,此刻絕不敢有人到附近來,于是,他原地坐下,運功療傷,以助藥力推行。

  “其實,他的判斷錯了!”

  此刻,正有一條人影,鬼魅般的緩緩向他存身之處移來。

  另有一條人影,尾隨那人影之后,也朝同—方向移來,顯然這一先一后兩條人影,各懷不同目的。

  韓尚志質秉特異,潛在的內力極為深厚,又加上“歸元金丹”相助,眨眼之間,頭頂白氣蒸蒸而冒,結成了一幢霧益,看上去他不消個時辰,就可競功,這種現象,在武林中還不多見,任何一個絕頂高手運功療傷,也沒有如此之速。

  那人影逐漸接近,終于在韓尚志身后伸手可及之地停下身來,這人影正是搶走韓尚志“惡鬼珠牌”的假“血骷髏”。

  韓尚志渾然未覺,仍一意療傷。

  假“血骷髏”的手舉起來,又放下去,他在猶豫是否要取韓尚志的性命。

  此刻要取韓尚志的性命,不費吹灰之力,然而假“血骷髏”卻在猶豫不決,為什麼?他有所顧忌還是另有其他用意?

  另一條人影,如幽靈般的飄近到一丈之外的樹后。以假“血骷髏”的功力,竟然不曾發覺,足見來人功力之高。

  韓尚志頂上白霧收盡,人也跟著醒來,正待起身…….

  突地——

  一雙手掌在“天靈”之上,一個陰側側的聲音道:“別動!”

  韓尚志不由亡魂大冒,那聲音並不陌生,正是發自假“血骷髏”之口,心里一涼道,此番我命休矣。

  假“血骷髏”得意的一笑道:“小子,老夫問一句你答一句!”

  韓尚志在此生死關頭,冷傲的個性他橫定了心,寒聲道:“老匹夫。乘人之危,也算人物?”

  “嘿嘿嘿嘿,小子,隨你怎說好了,如果你能照實回答老夫的問話,說完之后,給你一個公平決頭的機會。”

  “本人一向不受威脅!”

  “老夫取你性命,易于折枝?”

  “那你下手好了!”

  “你不怕死?”

  “我冷面人還不至于向你乞命!”

  “小子,算你有種,可惜……”

  “可惜什麼?”

  “天南一派將由你而斷送!”

  韓尚志不由驚然而震,的確,他這一死,將會斷送天南一派的命脈,韋邊民胡作非為,結果必使本門走向毀滅之途,還有何顏見師父于地下,可是天生冷傲的他,寧折不彎,略一沉吟之后,毅然道:“老匹夫,你下手吧?”

  “你真的願死不願活?”

  “我不會向你乞命,多說無益!”

  “如此……”

  韓尚志雙目一閉……

  葛在此刻——

  一道精光,挾破風之聲,射向迎面的大樹。

  “噫!”

  這一聲驚“噫!”發自假“血骷髏”之口,韓尚志倏然睜眼,只見迎面一株樹身之上,嵌上了塊掌大銀牌,牌上雕著日月星辰的圖案。

  一聲凄厲的慘啤,破空而起!

  “砰!”

  身軀倒地的聲音。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一翻身站了起來,只見假“血骷髏”已倒臥血泊之中,由后腦一共嵌了七片樹葉,只留葉柄露在外面,游目四顧,不見半絲人影。

  他怔住了!

  是什麼人以這種駭人的手法毀了假“血骷髏”?

  是那面銀牌的主人?

  假“血骷髏”曾發出一聲驚“噫!”,難道會是“混世魔王”……除此以外,江湖中還有誰能在舉手之間,毀去這不可一世的魔頭?

  這銀牌是“混世魔王”的標志嗎?

  他無法去想像這突發的怪事,但有一點,他意識倒自己又一次逃脫死神的手掌、他沒有死!

  “孩子!”

  聲音茲詳但帶著几分激動,從不遠處傳來。

  韓尚志陡然一震,他聽出這是“失魂人”的聲音。

  “前輩是您?”

  “孩子,你聽得出我的聲音?”

  “晚輩對尊顏無緣拜識,但對前輩的慈音,已深銘腦海,前輩對晚輩天高地厚之思,粉身難報,豈敢……”

  “孩子,我不願聽那些感恩圖報的話!”

  韓尚志面孔一熱,道:“前輩殺假‘血骷髏’是為了解晚輩之厄?”

  “不錯!”

  “前輩的功力今晚輩……”

  “孩子,你錯了,我的功力較之假‘血骷髏’還賂差半籌!”

  韓尚志大感惑然,詫異至極的道:“可是他死于瞬息之間?”

  “應該說他是死于那令牌之下!”

  “晚輩不解?”

  “令牌使他分神惶惑,所以我一舉奏功!”

  “這令牌有這大的威力?”

  “不錯!”

  “是前輩的表記?”

  “不是!”

  韓尚志更加迷憫了,又道:“令牌何名?”

  “天齊令!”

  “天齊令?那就是說這令牌屬于‘天齊教’?”

  “一點不錯!”

  “假血骷髏受命于天齊教?”

  “可以這麼說!”

  “前輩的意思是說晚輩所說並不全對?”

  “孩子、這些目前你不必知道!”

  韓尚志一窒之后,忽地想起自己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突襲自己,讓假“血骷髏”走脫的一幕,原來假“血骷髏”是“天齊教”中人,但心中的疑點,仍然很多,當下雙道:“以假‘血骷髏’這等驚世駭俗的身手、還會受命于人?

  “強中更有強中手!”

  “天齊教主的功力不見得比假‘血骷髏’高出多少?”

  “你所見的天齊教主也是掩人耳目的偽裝者,真正的教主不在教中!”

  “哦……死者為什麼要冒充‘鬼堡主人’?”

  “受命于人!”

  “受天齊教主之命?”

  “孩子,你已經問得太多!”

  “前輩認為不該問?”

  “這個……有些問題你目前不會得到答案!”

  “為什麼?”

  “這也是屬于你不得答案的題!”

  韓尚志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仍不死心的問道:“死者受命冒充‘鬼堡主人’、不但是形態裝束維妙維肖,連武功身手也是一路,與真的相較,只差火候而已,由此看來,真假之間必有淵源?”

  “孩子,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現在你把這屍身掩埋,愈深愈好!”

  韓尚志望道“失魂人”聲音傳來的方向,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俯下身去,在假“血骷髏”身上一陣摸索,不由俊面大變,脫口“噫!”了一聲。

  “孩子,你在找什麼?”

  “本門‘惡鬼珠牌’!”

  “不在他的身上了!”

  “不在他的身上了?”

  “是的,已轉到別人手中2”

  “天齊教主?”

  “你趕快動手掩埋屍体!”

  “可是這珠牌是先師鎮重遣授,關系本門興亡,前輩必然知道下落,敬請賜告?”

  “會的,可是不是現在!”

  韓尚志沮喪的歎了一口氣,心里恨得癢癢的卻無法發作,當下功集右掌,朝地下劈去,砂石飛鄭之中,掘成一個丈余深的大坑。

  “失魂人”的聲音又告傳來:“脫下他的衣袍和頭套,毀去他的面目!”

  韓尚志一怔之后,照著做了。

  現在把他身畔的骷髏頭標志擊碎,然后和衣袍另埋一處,屍体拋人坑中,掩土之后,灑些枯枝亂草,以滅去痕跡!

  韓尚志不知“失魂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心想問了也是枉然。對方必不會答覆自己,干脆半聲不響。一一照著做了。

  心中可就疑去重重,“失魂人”母女,究竟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如此神秘?又為什麼這樣出乎常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關懷維護自己?

  自己失陷“連環套”,被困于“天齊教”總壇石牢之內,是“失魂人”母女策划救自己脫出死地,對方似乎不但了解“天齊教”一切內幕,而且出入自如,為什麼?

  現在,她居然會持有“天齊令”,更令人莫測高深,而她在殺了假“血骷髏”之后,又叫自己毀屍滅跡,顯然怕被入發覺,這又是為什麼?

  假“血骷髏”與“鬼堡”有淵源,似已無疑義,是他甘願投入“天齊教”,效命天齊教主、抑或是他們本出一源,在未獲事實證明之前。根本無有想像!

  一切妥弄當之后,忍不住又問道:“如果我問前輩何以會持有天齊教的至高信物……”

  “怎麼樣?”

  “前輩是否也拒絕回答!”

  “你猜對了,這問題和許多事暫時不能告訴你,也許不應由我告訴你的問題一樣,哦i孩子,我要你赴‘鬼堡’!你為什麼不去?”

  韓尚志登時血脈賁張,仇恨之火,在胸中熊熊而燃。

  他想到東方慧回“鬼堡”一去不返,照明了她的父親就是當年的血案元凶,他要報仇!

  東方慧在情與仇的夾縫里犧牲了、在他的心靈上,將是永遠無法磨滅的創傷、

  他也記起了自己對東方慧所作的誓言,用死來酬謝知已。

  為了仇,他勢必要對她的父親下手。

  為了愛,她不能阻止他報他,只有一死以全愛!

  心念數轉之后,沉痛的道:“前輩,會的,晚輩相信訪‘鬼堡’的時機很快就會到來!”

  “時機,什麼意思?”

  “不敢相瞞,晚輩打算修習一項神功!……”

  “你的意思是功成之后,向‘鬼堡’主人尋仇?”

  “不錯!”

  “孩子,在我無法告訴你一切之前,我不能阻止你,但,我有一個要求,希望你不致使我失望!”

  “前輩言重了,請吩咐?”

  “當你重臨‘鬼堡’,索執行動開始之先、必須道出你的身世,和血案發生的地點和經過!”

  “這即使前輩不說,晚輩也會這樣做!”“你答應我無論如何要做到?”

  “晚輩答應!”

  韓尚志心里應著,心里卻奇詫不已,自己前去索仇之時,當然要向對方喝破索仇的原因,而“失魂人”卻這樣慎重叮囑自己’,用意實在令人難測。

  “失魂人”沉默了片刻之后,以一種慈母對愛子般的口吻道:“孩子,你滿腔疑云是嗎?非是我故作神秘,很多事情,和果及早揭破,將形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這一點,你必須忍耐!”

  韓尚志慢應了一聲“是!”

  “失魂人”又道:“為了你,我不得不毀了假‘血骷髏’、但所引起的后果,就很難預測了,像假‘血骷髏’這般功力的高手,‘天齊教’不下十人之多……”

  韓尚志不由暗地咋舌,意似不信的道:“晚輩數次闖‘天齊教’,卻末見……”

  “不錯,教中目前並沒有特出的高手,我所說的這些高手,不在教中,但即將陸續現身江湖,可能,武林真的會臨到末日,‘天齊教’席卷武林之期,已在不遠,孩子,目前你任重道遠,記住,切不可任性!”

  語重心長,韓尚志感動得眼圈發紅,几乎流下淚來,誠謹的道:“前輩訓誨,晚輩謹銘在心!”

  “孩子,你可以離開了!”

  韓尚志心里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但,又說不出口,一頓之后,道:“如此晚輩告辭!”

  “你不必重上官道,你們中五長老二死三傷,死者已埋,傷者已走,你從這里右面越林離開,愈快愈好!”

  韓尚志冷做絕倫,但以于“失魂人”母女,卻敬仰無比,當下依言轉身向右……

  “慢著!”

  “前輩還有話要告知晚輩?”

  “我几乎忘了一件大事……”

  “晚輩恭聽!”

  “天齊教少教主余少坤的身份你知道嗎?”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莫非他真是敝師叔‘毒龍手張霖’之后?”

  “不錯!”

  “這……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他分明已代我死在韓庄那次血案之中!”

  “你見到他的屍体?”

  “這個……是先師叔‘毒龍手張霖’親口告訴的!”

  “他只知事前和事后的情況,血案進行的當時,他不在場!”

  韓尚志全身如觸電似的一顫,“失魂人”對自己的身世,血案始末,竟然知道得這般清楚,她,究竟是誰?

  既然她一切了如指掌,為什麼不直接了當的告訴自己仇人是誰。她卻要自己訪“鬼堡”道身明世了,用意何在?莫非“鬼堡”主人不是血案元凶.其中另有蹊蹺。但東方慧入堡不出,就已經證明了“鬼堡”主人是仇人無疑……”

  他愈想愈覺迷惘,困惑!

  關于韓庄血案,師叔“毒龍手張霖”在自決之前,只含糊的說了一個大概,而且還叮囑不許收屍尋仇,實在的詳細經過,至今仍是一個謎,他因看到廳劈之間繪的血紅骷髏頭,而據以認定仇人……

  “孩子,多想無益,將來真相自有大白的一天,你記住余少坤實際上是張少坤,是你師弟,但你只許放在心里,決不能說破,否則必有嚴重后果,現在去吧!”

  韓尚志一頭霧水,滿腹疑云,再次看了一眼嵌在樹身之上的“天齊令”,彈身越林而去。

  師門重寶“惡鬼珠牌”被假“血骷髏”奪去,又轉入別人之手,所謂別人,當然是“天齊教”中人無疑,以“失魂人”所說推斷,教中類似假“血骷髏”的高手,竟然有十人之多,教主的功力,更加不可思議,自己要想得回失寶,確實難于登天!

  心念之中,不由懊喪至極。

  如果不把失寶尋回,自己豈能不成了師門罪人!

  林野廣衰,足足半個時辰,才達林外,重新奔上官道。

  他的目的不變,仍指向他與東方慧死里逃生的那座云霧之谷,他要在那人跡不到的谷中修習“佛手寶發”所載的神功、准備向“鬼堡”索仇。

  一路之上,他不斷的思索著“失魂人”隱約透露的有關“天齊教”的一切——

  假“血骷髏”的身后,在武林中恐怕已極少敵手,但他竟然是受命于人的人,而且像他這樣身手的“天齊教”競不下十人之多,這真是駭人聽聞的事。

  他闖“連環套”援手吳小眉之時,曾經雙戰“天齊教主”其功力確屬不可思議,不然怎能使這些武林罕絕的高手聽命。

  “失魂人”說“天齊教”即將席卷整座武林,決非危言聳聽。

  他不禁暗歎江湖之大,的確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他的想像中,“鬼堡主人”“不老先生”“混世魔王”,已可算是絕無僅有的高手,現在又加上了一個“天齊教主”,不知“天齊教主”的功力是駕乎三人之上,還是在伯仲之間?

  由于心事重重,奔行的速度不自覺的緩了下來。

  正行之間,忽地上限瞥見道旁草叢之中,露出半截人体,登時心中一動,停下身來,走近一看,赫然是一個俊美的少年劍士,仰面躺臥草叢之中,再仔細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是一具死屍。

  看那屍体面目俊秀,死狀安詳,若不細看,確像是一個熟睡中的人。

  韓尚志大感奇怪,這少年劍土,何以會倒斃路旁?

  四周沒有搏斗的痕跡,從他的死態看來,當然不會是急病而死,更不是中毒而亡,這確實覺著奇怪。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不自禁的府下身去,翻檢屍身,周身並無傷痕,只在胸前現出五點談談的指痕,做梅花狀排列。

  登時大感駭然,這梅花指痕,分明是這少年劍士致死之由,但他的閱歷有限,不知武林中以這種手法殺人的是何許人物2

  呆立了一會,只好繼續上路。

  焉知不出數里,又發出了兩具屍身,赫然又是死于同一手法,而且兩具屍体,俱是二十左右的俊美少年。

  韓尚志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是什麼人下的手?”

  為什麼專向面目俊秀的少年人下手?

  一座鎮甸,遙遙在望。

  他准備入鎮打尖,再置辦些干糧,以作入谷修功期間的所需。

  入鎮之后,揀了一間潔淨的酒樓,走了進去,身方落座,只聽酒客紛紛在談論梅花指殺人的新聞,但盡是些付測之詞,聽了半天,仍聽不出信所以然來,索性低下頭去,自個儿喝悶酒。

  驀地——

  韓尚志緩緩抬頭一看——

  忽覺眼前一亮,一個美賽天仙的少女,姍姍入座,這身影好熟悉,正是那“不老先生”的孫女吳小眉。

  吳小眉突地在酒樓現身,使韓尚志稱奇不置,正待出聲招呼,忽見兩個油頭粉面的少年,跟著入座,一皺眉,把快到邊的話咽了回去,低頭喝酒。

  但他的心中終覺不能釋然。

  一陣銀鈴般的富有磁性的笑聲,夾著兩個輕狂的笑聲,同時發出。

  韓尚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吳小眉怎的會和這種輕浮的少年在一起?

  兩男一女,毫無忌憚的大聲調笑,引起整座酒客測目,但卻沒有半個人敢置評一句,不知是吳小眉的名氣大,還是那個少年的來頭不小。

  韓尚志對于女人,下意識的憎恨,但吳小眉對他有過救命之恩,而且兩人共過患難,“不老先生”雙曾有過議婚之舉,所以他強自忍耐著,想弄個水落石出,在他的記憶中,吳小眉是一個恬靜端庄的女子,這與她的性格完全不對。

  他從那兩個少年,想到路上所見的三具少年屍体,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難道會是她……

  “相公要添酒?”

  “再添兩角!”

  酒保量了兩角酒,注入壺中。

  韓尚志乘機問道:“那邊兩個少年是什麼人物?”

  灑保面色一凜,向那邊咋了咋舌,低聲道:“蛾眉俗家弟子‘金劍雙英’,相公最好不要過問,他兄弟兩是本鎮臥虎山庄的少庄主,來頭太大!”

  說著,急忙走了開去。

  韓尚志仍低頭喝著悶酒。

  大約半個時辰光景,吳小眉和“金劍雙英”才興盡離開。

  韓尚志也跟著付過酒帳,出了酒樓,只這眨眼工夫,已失去王人蹤影,略一思索之后,匆匆買了些干糧肉脯,出鎮而去。

  出鎮不及一里,路旁又是兩具屍身,一看,正是那離開酒樓不久的“金劍雙英”,一驗傷痕,半點不差,兩人胸前各有一個淡淡的梅花形指印。

  他這一震非同小可,不知吳小眉何以要殺害這些武林少年?

  如果說,這些死都有取之道,以她的身手,又何必犧牲色相?

  他百思不得其解,搖搖頭順著疾奔,日薄西山,他已來到距云霧谷不及十里之處。

  驀地—

  不遠處的林中,傳來一陣嬌笑。

  笑聲入耳,韓尚志毫猶豫的疾射過去。

  林中——

  一男一女,相對而立,男的是一個面如冠玉的十七八歲少年,女的正是吳小眉。

  那少年靦腆的道:“美若天仙!”

  “真的?”

  “在下不善說謊,姑娘應當也有自知之明!”

  “你愛我嗎?”

  “這個……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你為什麼跟了我來?”

  “如蒙姑娘垂青,在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吳小眉柳腰款擺,向前一挪嬌軀道:“你認為我美,所以你一見生情,可是我自己覺得剛剛相反,因為有人對我不屑一顧,漠然無動!”

  “那……那這人真是有眼無珠!”

  吳小眉笑態未收,格格一笑道:“你眼力不錯!”

  五掌一揚,五指虛虛向前點去……”

  那少年口一張,只說出了一個“姑”字,人便虛軟的倒下,死了.沒有半絲聲息。

  隱在暗中的韓尚志,連出聲阻止都來不及,登時為之發指,暗道—聲好一個蛇蠍美人,竟然濫殺無辜。

  由此,他聯想到自己毒如蛇蠍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一樣美,一樣的心腸,一股莫名的恨意,沖胸而起。正待現身……

  吳小眉粉面一寒,對著韓尚志隱身之處,冷哼了一聲道:“冷面人,閣下可以現身了!”

  韓尚志不由大吃一驚,她怎的會發覺自己隱身在側,看來這短短的時日當中,她的功力又有駭人的進展,當下一閃身飄落場中,俊面鐵青的道:“吳姑娘,你為何殺人?”

  吳小眉神情一黯,但隨即又變了一種恨毒之色道:“這個似乎不干閣下的事?”

  “在下奉勸姑娘不可輕率而行!”

  “哈哈哈哈,韓尚志,你是路見不平?”

  “不錯,有這意思!”

  “閣下准備如何對付我?”

  韓尚志面上掠過一抹恐怖的殺機,塞聲道:“為武林除害!”

  吳小眉不屑的一撇嘴道:“你要殺我?”

  “會的!”

  “動手吧?”

  “下次見面時……”

  “為什麼不現在?”

  “看在過去的援手之德上放過你這一次!”

  “哈哈哈哈……”

  吳小眉歇斯底里的狂笑起來,但笑聲中卻充滿了哀怨凄厲的滋味,久久才止住笑聲,粉腮一寒,殺機上臉,厲聲道:“韓尚志,姑娘我正要找你!”

  “找我?”

  “不錯!”

  “為什麼?”

  “我要殺你,既然不期而遇,你從酒樓一直跟了下來,可說天從人願!”

  韓尚志這才知道吳小眉在酒樓之中,就已經注意上了自己,聞言之下,冷冷的道:“你要殺我?”

  “不錯,而且是現在!”

  “為什麼?”

  “我恨你!”

  “在下什麼地方值得你恨?”

  “多話無益,今天你死定了!”

  “辦得到嗎?”

  “你無妨試試看!”

  看字方落,玉掌候揚,五指虛空點出。

  韓尚志一式,“浮光掠影”,閃了開去,口里道:“念在過去相救之德讓你一招!”

  “誰要你讓!”

  玉掌一翻,一蓬蒙蒙青氣,應掌而發。

  韓尚志心頭一凜,脫口道了一聲“天都法掌”

  “天都法掌”上古奇學,觸物生震,阻力愈大,震力愈強,曾經把武功高出韓尚志的假‘血骷髏’震得無還手之力。

  韓尚志當然知道厲害,但他豈能在女子之前示弱,因為他說過只讓對方一招,如果再事閃避,到底算是相讓還是怯敵?

  冷做成性的他,當時不顧利害,舉掌硬接。

  掌勁方吐,吳小眉卻適時收勢向旁邊橫移兩步。

  這種收發由心的功力,使韓尚志駭凜不已,但也奇怪對方的舉動,也一收勢道:“你為何收手不攻?”

  “怕你接不了!”

  “你不是要殺我嗎?”

  這句話問得吳小眉粉腮又是一變,冷哼一聲,“天都法掌”再度出手。

  韓尚志一咬牙,舉掌封去。

  一聲地裂山崩的巨響,挾以一聲悶哼,韓尚志蹬蹬蹬退到八尺之外,口角沁出了兩縷鮮血。

  假“血骷髏”的功力,若非憑借使人真力不能提聚的怪功,猶不是吳小眉的敵手,韓尚志當然較之差了一籌。

  “不老先生”能在短時期中,把她造就成這等身手,確屬駭人聽聞。

  吳小眉一掌震退韓尚志之后,接著恨恨的道:“冷面人,你不但面冷,連血都是冷的,再接我几掌!”

  喝聲中,玉掌再度擊出。

  韓尚志突地億起“失魂人”教訓他的話,暗道一聲:“我不能死”!身形一划,避開對方凌厲的一擊,閃身之際,十指暴彈!

  吳小眉雙掌一顫,功呼遞增,青氣更盛。

  嗤!嗤!暴響聲中,無堅不摧的“洞金指”風,竟然被完全震散。

  韓尚志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想不到在“天都法掌”之下,無堅不摧的“洞金指”競然無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再接我一掌!”

  喝話聲中,蒙蒙青氣又知卷至。

  韓尚志殺機大熾,“浮光掠影”,閃身進身,一招“魔王叩朗”,挾以畢生功力擊向吳小眉。

  冷笑聲中,吳小眉身形似魅,一閃便脫出這冠絕武森的奇招之外。

  “冷面人,你今天死定了!”

  吳小眉隨著喝聲,呼呼擊出五掌,之五掌凌狠奇詭,其勢相當驚人。

  五掌擊出,韓尚志被迫得連連倒退。

  吳小眉不容對方有喘息之機,跟著又是五掌。

  韓尚志把心一橫,不閃不避,采取兩敗傷的傷的打法,也疾劈五掌。

  吳小眉不由芳心一震,但雙方力勁勢疾,毫無轉寰的余地。

  “砰!砰……”

  彼此向相反方向踉蹌倒退。

  韓尚志連噴數口鮮血,身形晃了兩晃。

  吳小眉粉腮煞白,櫻口鮮血長掛。

  兩人面色慘厲,彼此努目而視。

  場面在剎那之間,靜止了下來,但殺機並未稍減。

  韓尚志所發五掌,有三掌擊中對方,而他自己卻挨對方四掌,吳小眉的掌力,混有“天都神功”在內,所以韓尚志傷勢較重。

  他們——

  彼此曾救過對方的性命!

  彼此共過患難!

  黑白兩道索仇之役,吳小眉為了救韓尚志,不借以身作擋箭牌,被假“血骷髏”劈飛,几乎喪命。

  她對他一見鐘情。

  她會剖心示愛,在亡父靈前立誓,非他不嫁,她把全部情感,悄悄地付給了他。

  然而,一個有心,一個卻無意,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送落花。

  現在——

  他們以命相搏,互相要置對方于死地。

  難道這是造化弄人?還是……

  愛,能成全一個人,也能毀滅一個人,更能轉變一個人!

  在這種情形之下,吳小眉轉變了,變得非但使韓尚志不能相信,連她自己也不認識本來的自己了。

  吳小眉面上殺機未褪,一步一步,欺向韓尚志。

  空氣在吳小眉一欺身之際,又吳緊張。

  韓尚志心念一轉,如果對方搶先功出“天都法掌”,自己決難幸免,不如先下手為強,雙掌的揚,疾劈而出。

  這一掌,挾憤全力而發,勢狂濤怒波。

  吳小眉一划身,斜飄八尺,嬌軀再閃,已入側方欺到韓尚志身畔五尺之處。

  閃避欺身,快得猶如電光一現。

  韓尚志掌發無功,半途撤掌,身形徽偏,滑步旋身,左掌右指,再度攻出。

  蒙蒙青氣,諷然飄卷,吳小眉也在同一時間出掌。

  勁氣激撞,發出一陣撼山巨響。

  吳小眉嬌軀連搖。

  韓尚志悶哼一聲,口血飛濺,跌坐一丈之外。

  吳小眉一晃身,站立在韓尚志身后,玉掌上揚,對正他的“天靈”大穴,只消一葉勁,韓尚志就得陣屍當場,語冷如冰的道。

  “姓韓的。有什麼遺言交代?”

  韓尚志全身起了一陣痙攣,咬牙切齒的道:“沒有,下手吧!”

  “真的沒有?”

  “有—句話,你將自食惡果!”

  “哈哈哈哈!”

  笑聲凄厲,令人不寒而栗。

  “姓韓的,告訴你,姑娘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在我未死之前,我將殺盡天下的美男子,哈哈哈哈……”

  笑聲轉為瘋狂,蘊著恐怖的殺機。

  韓尚志不禁目眥欲裂,以吳小眉目前的功力,肆意為惡的話,無疑的將造成一場恐怖的血劫。

  “吳小眉,可惜我不能毀了你!”

  “可是,哈哈哈哈,姑娘我卻高興親手殺了你!”

  “下手吧!”

  “何必急于要死,你那曾經一度要為你殉情的慧妹呢?姑娘我會再通知她替你造墓碑……”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他已明白了吳小眉要殺他的動機,冷笑一聲道:“你不能如願了,她已先我而去。”

  “什麼,她死了?”

  “你失望了,是嗎?”

  吳小眉粉臉懊忽數變,突然厲聲道:“韓尚志,你是否願意在死前知道我殺你的原因?”

  “不必了!”

  “那你是明白了?”

  “我不想明白,你只管下手好了!”

  “你一點也不后悔?”

  “哈哈哈哈,我韓尚志從不后悔!”

  吳小眉的手,開始顫抖了,愛和恨在她的心里交織,她要殺他,是為了不能得到她的愛,于是,她恨他,連帶的,他恨所有年齡和他相象的美少年。

  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初戀,而她選鍺了對象,她虛擲了最寶貴的感情,什麼也沒有得到,當她發覺對方根本就不愛她時,她已無法自拔、她要取回虛拋了的感情的代價,于是,她走上了極端——得不到的,就把它毀去。

  恨,由愛而生,愛之極也就根之極。

  她值的會下手毀去她傾心相許的人嗎?

  她猶豫了,她下不了手。

  淚水,從她的粉靨滾落。

  久久,韓尚志意似不耐的根聲道:“為什麼不下手!”

  沒有動靜。

  他站了起來。呈出的眼前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充滿了幽怨,她的臉上,已找不到殺機的痕跡。

  韓尚志心想,女人是多變的,當下冷冰冰的道:“你既然不下手,在下要告辭了!”

  “慢著2”

  “怎麼樣?”

  吳小眉拭干淚痕,寒聲道:“我並沒有說不殺你?”

  “那你為何不下手?”

  “有几句話必須說清楚!”

  “說吧?”

  吳小眉緩緩垂下頭去,半響,又抬起頭來,似手已下了決心,激憤的道:“韓尚志,我來問体,當初你被人劈落江中,我把你救了上來,在我起居之處,調養了三天……”

  “在下說過有恩必報?”

  “第二次我被天南‘幻魔宮’侍衛所傷,你帶我住宿旅店……”

  “事急從權,在下沒有非禮之處?”

  “可是男女授愛不親,你叫我……”說著又低下頭去。

  韓尚志因偏見而恨天下所有的女子,但,他的內心是善良的,他一樣有火熱的情感,只是被伯見壓抑了,吳小眉言中之意,他豈有聽不出的道理,可是,他對她從來沒有發生任何情感,有,只是一片圖報之心。

  現在——

  他的心不由怦然動了一下。

  他想,她是一個痴心的女子,可能因上次自己拒絕了她祖父“不老先生”婚姻之議走上極端。

  一種同情、道義、和憐憫的心理,油然而生。

  不過,有的時候,同情憐憫和愛,很難有明確的分界。

  當下,韓尚志面色一緩道:“在下對姑娘深致歉意!”

  “哼!歉意?”

  “在下誠懇希望姑娘今后不再殺人!”

  “如果我說不呢?”

  已經趨于和諧的場面,又告緊張起來。

  韓尚志俊面微變道:“我會照剛才的話做!”

  “殺我?”

  “不錯,如果你怕的話,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日后相逢,我必殺你!”

  吳小眉的粉腮,又罩寒霜,不屑的道:“你辦得到嗎?”

  “我們無妨走著瞧!”

  “韓尚志,姑娘碰頭之時,你殺不了我你便是被我殺!”

  韓尚志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不作回答。

  他恨不能當場劈了她,方才的一絲同情,被這几句話沖刷得干干淨淨。

  他不願再和她糾纏,轉身緩緩舉步而去。

  吳小眉望著她的背影,逐漸遠去,她想忠住她,但几次開口又止,她像是受了極大的委曲,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來。

  哭聲,飄送人韓尚志的耳鼓,他怔了一怔,止住腳步,略事躊躇之后,又舉步向林外走去,他不曾回顧。

  他的背影,終于消失在林外。

  吳小眉恨恨地一躲腳道:“我非殺了你不可!”

  驀在此刻——

  一陣狂狂犬吠之聲,倏告傳來。

  吳小眉不經意的掉頭一看,這一看,不由芳心巨震,花容失色,只見兩只牛犢大的獒犬,一左一右,蹲踞在兩丈之外,狗舌外吐,露出森森利齒,目射凶光,緊緊地盯住自己。她出世以來,就不曾見過如此高大凶猛的狗。

  吳小眉打量來人,是一個駝背老者,手執一根藤鞭。

  駝背老者一雙凶光四射的眸子,從吳小眉打量到地上的死屍,點了點頭。

  吳小眉粉面一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駝背老者嘿嘿一笑道:“花容月貌,想不到卻是個紅粉夜叉!”

  “你說誰?”

  “你!”

  吳小眉柳眉一跳,殺機上臉。冷哼一聲道:“在姑娘我沒有起意要殺你之前,趕快帶狗走開!”

  “嘿嘿嘿嘿,可是老夫卻為你而來!”

  “報上字號?”

  “臥虎山庄管事邱駝于,明白了吧?”

  吳小眉芳心一動,知道是什麼回事了,面不改色的道:“什麼事你說吧!”

  “本庄兩位少庄主陳屍道旁……”

  “是我殺的,怎樣?”

  “那好極了,你的師承門脈?”

  “憑体還不配問!”

  邱駝子眼中凶光炯炯,和兩只獒犬的目光,几乎無分軒輊,使人不寒而栗,向前欺了數步,明側例的道:“你會有說出的時候的!”

  “邱駝子,姑娘我不想殺你,識相的快滾!”

  “嘿嘿!可是我邱駝子卻不想放過你!”

  “你當真找死?”

  “找死的是你!”

  吳小眉殺機陡熾,怒哼一聲,玉掌一揮,一蓬蒙蒙青氣,應掌而發。

  邱駝子登時老臉變色,怔了一怔,可能他從未見識過這種功夫。

  “砰!”

  巨響聲中,邱駝子被震得倒退八尺,一陣氣翻血涌,心中大感駭然。

  “天都法掌”觸物生震,阻力愈大,震力愈強,所幸吳小眉僅以六成勁道發掌,而邱駝子驚怔之下,未曾出掌抗拒,不然非死即傷。

  邱駝子當然不明此中厲害,凶心陡熾之下,上步欺身,劈出一道如濤勁氣。

  “你找死!!”

  嬌斥聲中,“天都法掌”加了兩成勁道擊出。

  一聲如雷暴響,夾以一聲慘哼,邱駝子口血飛濺,被震飛數丈之外。

  “叭噠!”,變做于滾地葫蘆。

  “汪!”右面的一條獒犬,電閃扑向吳小眉。

  吳小眉不閃不避,用足十成功勁,迎面劈出一掌,

  慘啤聲起,那條獒犬龐大的身軀,直飛出三丈之外,“砰!”的一聲,撞在一株巨樹干上,登時死去。

  邱駝子這時已站起身來,對方的身手,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一掌能斃藏邊獒犬的,武林中還不多見。

  駭凜之余,藤鞭繞空一划。

  左面的一只獒犬,如箭般射起。

  吳小眉玉掌又揮。

  那敖犬似乎知道對方掌風厲害,半空折身墜地,一個翻滾,已到吳小眉腳邊,張口便咬,動作之神速,不亞一等一的高手。

  吳小眉芳心大震,從地拔空而起,向下拍出一掌。

  那獒犬一口咬空,又乘勢翻出一丈之外。

  吳小眉勢盡落地,那敖犬捷途電閃的扑了過來,吳小眉閃身無及,豎掌直劈狗頭,“汪!”的一聲慘啤,那頭獒犬分兩片,腦血飛進,死在當地,但一只狗爪,也在同一時間,搭上吳小眉的大腿。

  一陣麻癢,向上延升。

  她這一駭,非同小可,這狗扑竟然含有劇毒,立即封閉數處穴道,阻止毒勢蔓延,杏目一瞪,扑向邱駝子。

  “砰!”又是一聲慘號,邱駝子頭碎額裂,橫屍就地。

  “好賤人!老夫要把你挫骨揚灰!”

  震耳欲聾的喝聲中,一個高大獰猛的黑袍老者,電射入場。

  “噓!”

  口哨聲中,十几條牛犢般大的敖犬,蜂涌而來,扑向吳小眉。

  吳小眉不由亡魂大冒,心想自己已中了狗爪劇毒,還是走為上著,心念動處,彈身而起,想越林梢而去。

  豈知一條腿已不聽使喚,僅飛縱五丈之遙,又落下地來,獒立即扑上。

  人、狗,展開了一場休目驚心的激戰。

  這些敖狗,生性凶殘,爪牙均含劇毒,動作似電,而且敢不畏死,再經以訓練之后,較之武林一流好手還要勝上几分。

  吳小眉急努交加,玉掌疾揮,蒙蒙青氣,四處飄卷。

  呼轟如雷聲,慘嗥之聲,此起被落。

  剎那之間,已有八條邀犬喪生“天都法掌”之下,但其余的仍狂扑不休。

  吳小眉香汗淋滴,釵橫發亂,但她連喘息的余地都沒有,那批敖犬,此進被退,乘虛蹈隙,上中下三路,都在被攻擊之中,她既然知道狗爪牙鉤含劇毒,當然不敢令其沾身。

  一旁的黑袍老者,眼看巨放一只只死去,心痛已極,但對方的功力,太過駭人,他不敢令巨敖停攻,他准備犧牲全部敖犬,以換取對方。

  半盞熱茶之后,遍地俱是狗屍,血肉狼藉,已沒有半只巨獒活著。

  吳小眉這時力竭身疲,被犬毒的一條腿,已腫大了一倍之多,陣陣奇痛攻心,雖然她知道還有人虎視在側,但她已無力再行支撐,“咚!”的跌坐在地。

  黑袍老者,目含怨毒,大步向吳小眉欺去。

  吳小眉已知大勢不妙,拼聚殘余內力,貫注右手五指……

  黑抱老者邊走邊喝道:“小賤人,你竟敢誘殺老夫兩個愛子,老夫若不令你受盡人間慘痛酷楚而死,實難消心頭之恨!”

  吳小眉右手一揚,五指虛點。

  黑袍老者之所以緩步欺近,就是防對方猝施殺手,就在吳小眉揚手之間,疾閃身側避,但仍慢了半步,右臂一陣劇痛攻心,登時如折斷了似的,禁不住悶哼出聲。

  吳小眉所施的“梅花穿心指”,也是“天都秘錄”所載絕學之一,應點向對方前胸心脈之處,方能致人于死,她因腿毒發著,又在劇斗脫力之后,是以出手已不如平時的快速,否則黑袍老者難逃一死。

  “砰!”

  黑袍老者左掌已劈實了吳小眉。

  慘哼聲中,身形一連兩個翻滾,人已進入半昏迷狀態。

  墨袍老者獰笑一聲,連點吳小眉數處穴道。

  突地——

  他發現對方一條腿已中狗毒,疾自懷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一撮黃色粉末,塞人吳小眉的口中,另外把一些灑在爪傷之處,陰狠的道:“老夫不能讓你這樣便宜的死去!”

  自語完之后,痛惜的掃了狗屍一眼,挾起吳小眉,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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