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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寄秋-【警界四梟之四】降服魯男子 關閉[複製鏈接]

jane_923 該用戶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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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08-7-25 09:48 A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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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堂堂剛正不阿的檢察官,
那些歹徒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寄恐嚇信給她?!活膩了不成,
雖然她不喜生事,可為了妹妹的安全,
還是不得不請求警方幫忙,
但瞧瞧他們派了誰給她,
一隻熊!呃,一隻多年不見的熊同學,
是人都知道,「有熊出沒,行人小心」
可她那個笨蛋妹妹居然把大門打開──
歡迎熊先生近水樓台,還祝他早日摘月,
而那個魯男子也因意外「擦」過她的唇,
就逕自宣佈她是他女友,且不准人抗議,
不過看在他進得廚房出得廳堂的份上,
她就勉強先試用看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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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_923 該用戶已被刪除
頭香
發表於 2008-7-25 09:50 AM|只看該作者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第一章
  咕咕咕……歐嗨喲……咕咕咕……歐嗨喲,咕咕咕……歐嗨喲……

  早晨的第一道陽光射進種滿黃金葛的窗臺,垂落尺長的綠色植物占滿半面牆壁,朝氣蓬勃地似在和全世界打招呼,說聲早安。

  遠處的山巒飄著微帶金光的雲,一朵朵似悠閒的神態慢慢地變化出各種形狀,有花、有草,還有南瓜園,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則在一旁啃著紅蘿蔔。

  位於陽明山半山腰處的日式建築,屬於仰德大道的名人豪宅區,樓高兩層、紅瓦白牆,花木扶疏十分雅致,小橋庭園造景極具和諧。

  但住在這近百坪房捨的人家卻不是動輒華界美食的資本家,更不是大家眼中認定的有錢人,已住了數代的舊居可見其歷史痕跡,在政商名人雲集的環境裏算是一級貧戶。

  楊家和大多數家庭一樣,有其頭痛的問題,殷實憨厚的楊父在臺灣工業沒落之下西移到大陸工作,肯拚實幹的沖勁讓他短短數年就成為富甲一方的台商。

  然而繁華的大城市總會使人沉迷,人一有錢就會開始享樂,而孤身在外的楊父所花的第一筆錢便是買屋置產包二奶,受不了年輕女子的投懷送抱,他也成為有了錢就拋妻棄女的闊佬。

  只是在大陸,財大氣粗的台商往往成為某些份子眼中的肥肉,楊父在一次外出應酬後就沒有再回來了,身首異處慘遭殺害。

  楊父生前是留下不少現金和股票,但皆被二奶偕其男友給卷走,只剩下公司和不可變賣的國家資產,經由股東同意轉成現款撥還遺眷,總價大約一億人民幣。

  “姊,你早餐要吃荷包蛋和稀飯,還是牛奶跟三明治。”

  准七點整,楊家的一日正式展開,不論昨夜忙到多晚。

  手拿著平底鍋的年輕女孩神氣十足的朝樓上一喊,以鍋鏟敲著鍋底製造噪音,熱熱鬧鬧地開啟充滿朝氣的一天,不讓瞌睡蟲打倒。

  即使她偷偷打了個大哈欠,臉沒洗乾淨眼角尚帶著眼屎,身上穿著印有向日葵圖樣的睡衣,十足的家居模樣。

  但身為一個學生,且是一個八點有課的大二學生,她的時間可能會有點趕,至少在做完早餐和用完餐後,以騎單車的速度絕對趕不上第一堂課。

  不過她是個占了地利之便的“文化人”,她就讀的學校就在陽明山上,距離家裏不到六公裡,勤奮點踩踏板不用二十分鐘就可以到,所以現在才能悠閒地準備早餐。

  捌說她考上多所大學,像台大、清華、成功等知名學校,以相當高分備受注目,雖非榜首,但也在全國排行十名以內,是每一所大學極力爭取的優秀學生。

  而她選擇當個文化人,根據她自己的說法是不想離開家人太遠,可以幫忙分擔家務,畢竟這個家只剩她和姊姊,以及精神狀況不佳、老跑醫院的母親。

  可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多依賴疼愛她的姊姊,二十歲的她雖有著成熟嬌豔的外表,但個性:怍常孩子氣。

  而她的姊姊正好相反,楊天款嘛……唉!看下去便知分曉。

  “姊,不能隨便啦!你一定要從中挑一個,做人不可草率要重紀律,規矩雖是死的,卻能限制偏激的行為,使人走向正道循規蹈矩……”

  “天苒,如果你的古物研究也能背得這麼滾瓜爛熟的話,我想你的占物學教授就不會在你的學末評監寫上:人心不古,難堪造就。”意思是她該修新穎一點的課程,譬如觀光或人文科學,她不適合當個文物保護員。

  出現在樓梯口的身影並不高,大約一百六十公分,發直末過肩十分平順,烏黑亮麗像流水磨平的黑耀石,亮澤足以監人。

  看來不滿二十,像個中規中矩的女大學生,手中抱著幾本厚重的法律書籍和檔案資料,神情清冷得仿佛是入世的觀音,不沾半絲塵氣。

  可誰也沒想到她已經“高齡”二鬥‘六了,而且是國內少數越級就讀的資優天才,不到二十歲就考取國家資格,現在是個領政府薪水的女檢察官。

  “姊,你別落井下石了,我的背好重哦!像只背著殼走的蝸牛,整天想著怎麼當古老頭眼中的高材生。”哀戚的慘叫,楊天苒淘氣地做出蝸牛慢爬的動作。

  “是古教授,別亂為長輩取綽號,為人師者是傳授你知識的智者,你能由他們身上學到多少便是你日後的財富……”

  “不可造次對吧!”她都會背了。

  “既然知道就要守規矩,不要老是嘻嘻哈哈不當一回事,做好學生的本份是你的責任。”楊天款不希望妹妹日後成為自己必須起訴的對象。

  楊天苒立正站好地行了個童子軍禮。“是,遵命,楊檢察官,下一次我拿獎學金來孝敬你。”

  不是不好拿,而是看她有沒有決心,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有做人的成績,否則怎麼對得起大姊的栽培。

  “少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就非常感激了,兼差的工作只是一時,別玩上癮忘了自己是學生。”那個複雜的大染缸叫人無法放心。

  “不會啦!姊,平面模特兒的工作很單純,只要擺兒個姿勢拍拍照,況且我又不想當超級名模。”她撒嬌的摟著姊姊的肩,一副樂當小人物的模樣。

  “是嗎?那是誰瘋到半夜三點還不下山,被‘鬼’嚇得直催我上山救人?”她那群刪友喔!真是有玩興沒玩膽,一點點小事也能驚得雞飛狗跳。

  楊天款有著三百多度的近視,拿下眼鏡她還看得見近的東西,但遠一點大概像對街距離的就有點模糊了,儀能憑身形和聲音認人,所以她絕少取下鼻樑上的眼鏡,免得朋友說她高傲不理人。

  身為檢察官的她辦過不少光怪陸離的刑案,看過無頭、肢離破碎、血肉模糊的屍體,對於怪力亂神的事一向不信邪,也從未碰過關於這方面的靈異現象。

  有人說她太過正直、正氣凜然,辦案過程一板一眼循法而行,從不做出與法律相悖的行為,因此鬼怪不敢近身心生畏意。

  不過她太堅持自己的原則而不肯妥協的態度容易得罪人,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往往會樹立敵人,無形中阻礙了一些刑案的進展。

  若說楊天苒是一陣愛玩的風,那麼楊天款便是農家耕作的土地,不論農民在她身上種植什麼農作物,她都一本初衷的使其開花結果,果實累累豐收一季。

  她是個很務實的人,從不相信天下有什麼不勞而獲的事,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好高騖遠的結果只會從雲端跌下來。

  “哎呀,人家都說那是個意外了嘛!我們的車子壞在一堆墳墓前,當然會想成是‘那個’在作怪。”她的同學當中還有人宣稱看到鬼呢!她只看見一條白色的光飛過而已。

  但也夠嚇人了,一群人嚇得抱成一團,哭叫連連大喊有鬼,誰知只是一位白衣老怕在捉蟾蜍,準備賣給中藥鋪做藥材,據說墓地的五毒類生物最陰也最有效,賣價甚高。

  “還有理由瞎掰,你的早餐呢?不怕趕不上第一堂課?”瞧她迷糊的,真叫人替她擔心。

  “啊,我的早餐!”楊天苒驚呼的跑回廚房,但不到一分鐘又跑出來。“姊,你到底要吃什麼?”

  “隨……”吃什麼都可以,她一向不挑嘴。

  “不許隨便,楊家客棧沒有隨便這道菜,請你以檢察官辦案的專業精神點菜,不要糟蹋大廚的心血。”她義正詞嚴地端出其姊平時說話的口氣說道。

  楊天款笑笑的看了妹妹一眼,準備到前廊拿早報。“好,請給我一份燭烤馬鈴薯蛋餅,還有一杯現泡的曼特寧咖啡。”

  “姊……”喔!她在報復嗎?

  “怎麼了,有問題嗎?這禮拜輪到你做家事不是?”瞧她叫得那麼委屈,好像自己欺負她似的。

  “姊,你有存心刁難人的嫌疑哦!這麼高難度的料理對一個初學者來說是一種苛求。”她哪知道局烤要用什麼材料,煎個蛋餅倒還司以。  

  炒蛋、煮蛋、煎蛋、蒸蛋、荷包蛋,這是她能力範圍內的蛋蛋大餐,而稀飯只要白米加水下去煮就行了,她當然敢誇口自己是大廚師。

  “好了,別氣呼呼的瞪眼,你做什麼我吃什麼,反正烤焦的麵包我不是沒吃過。”味道重了些,吃起來感覺像在嚼炭。

  “厚!你傷了我的自尊,我要在你的咖啡裏下毒毒死你。”她不該嘲笑妹妹的。

  “好,記得加糖加奶精,以免我發覺味道不對拒喝。”楊天款笑著調侃。

  “討厭,討厭,每次都拐不到你,你不能偶爾一次變臉給我看嗎?每次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總是看不到你驚慌失措的精采畫面。”她好用V8拍攝賺一筆外快。

  “精采畫面?”是她聽錯了,還是妹妹說錯了?

  “沒、沒什麼,你去拿報紙,我回廚房做三明治。”這是她唯一拿手,而且保證不出錯的專長。

  舌頭一吐往回走,怕挨訓的楊天苒脖子一縮趕快開溜,沒見到姊姊臉上微泛的興意,嘴角微勾地流露對妹妹的疼惜之色。

  楊家姊妹的母親生的並不是大病,而是遭一起打拚的丈夫離棄後所產生的心病,老覺得自己老得特別快,一下子這裏酸、一下子那裏痛地懷疑自己罹患癌症,可能不久人世。

  於是求醫問卦地到處尋訪,明明白血球只是比正常值高一點就要求住院,見黑貓打她面前經過便趕緊進廟問神明有無大事,整日緊張兮兮的搞得自己神經衰弱。

  所以一沒事就跟進香團四處拜佛好求個心安,一年到頭鮮少有機會看到她,姊妹倆倒也習慣母親長年不在家,相互照顧感情相當深厚。 

  “咦?報紙中怎麼夾了一封沒寫住址的信?”

  楊天款收這是她的信,為何沒貼郵票蓋上郵戳?而且誰會大清早的送信來? 

  看著淡藍色的信封,上頭還飄散出淡淡香氣,她猜想,應該是附近的“小男生”寫的,又把她當成妹妹的妹妹而寫信示愛。

  諸如此類的信件她一個月最少收到十封,因為住家離學校並不遠,來往的學生看過穿便衣的她都以為她是同校的學妹,只是不知道科系而興起追求之意。

  她的外表常被誤以為未滿二十歲,巴掌大的小臉看來很稚氣,加上她吃不胖的體質,不少大學生真當她是小妹妹,藉故攀交情好接近她兩姊妹。

  不設防的楊天款,以研究的心態想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些什麼,好得知犯罪年齡層逐年下降的主因為何。

  冷不防,接觸信紙一端的指頭忽然傳來痛意,鮮明的血珠由指腹沁出,迅速滴了好幾滴。

  “魚鉤?”

  望著沾上她血跡、露出尖端的魚鉤,不敢大意的楊天款小心地將信紙拆開,逐字檢閱上頭以廣告字粘貼的一行字。

  你能心安嗎?你是劊子手,你會有報應。

  鬥大的紅字看來怵目驚心,像是一種無言的控訴,以及有形的威脅,警告她小心報應,隨時有人在一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眉頭僅僅顰了一下,楊天款的表情並未有所變化,只是工整地將信件收好放入口袋,不讓旁人察覺一絲異樣。

  這是這個月收到的第七封恐嚇信,有時是在法院由法警轉交,有時是夾在車子雨刷像宣傳單,叫人容易忽視而一手揉掉。

  最近的一次居然出現在她的辦公桌上,距離這一次不到三天光景,上面寫著:你該受到審判,地獄的大門已為你開啟。

  明顯地,有人在跟蹤她,並由工作的場所一路尾隨到家裏……

  “姊,快來品嘗名家料理的豪華三明治,有蛋、火腿、雞肉、生菜沙拉,還有你最愛的美奶滋,我就不信這個禮拜我養不胖你。”

  看著和朝陽一樣活潑的妹妹,楊天款的臉上浮現一抹憂色,她的安危可以置之度外,檢調工作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難免招來是非。

  但是小苒呢?

  “姊,你在發什麼呆,還不過來吃,等涼了就不好吃。”趁熱吃才夠味。  

  “喔!就來了,我拿一下報紙。”

  也許這件事該交給警方處理,楊天款暗忖。

  她不能拿妹妹的生命冒險。

  ☆ ☆ ☆

  “什麼,有檢察官被威脅?”

  望著上面丟來的公文,頂上無毛的連勝文開始煩惱要交給誰處理,最近讓他頭痛的事已經多到堆上了眉頭,再往上堆就要滅頂了。

  這個燙手山芋要是接得不好,他這局長也甭想有清閒的一天,不用等到他提早退休,說不定會直接下臺以謝全國百姓,連一千多萬的退休金也別想領到。

  可若是接得順手他也討不到好處,上頭頂多一張公文以資獎勵,對他“份內之事”做得好而點頭稱許,再無實質的獎賞。

  唉!為什麼麻煩這麼多,就沒一件事順心,臺灣的員警多得跟螞蟻一樣,不找別人偏要找上他們分局,就因為他局裏有名聞遐邇的警界四梟嗎?

  “啊!頭好痛,誰來分憂解勞……”真想請個長假。

  人家羨慕他有四位屢建奇功的手下,什麼案子交到他們手中便萬無一失,不管多難辦的懸案都能一一破解,將兇手繩之以法。

  可是別人只看到他外在的風光,以為他得意得不可一世,警力精良可媲美一支鎮暴軍隊,任何一個罪犯都別想逃出法律的制裁。

  但是看看他一頭光禿禿的腦袋瓜子,原本它也曾生長茂密的鳥絲,雖未飄逸如洗髮精廣告裏的模特兒,起碼還可以見人。

  現在呢!他只能遮遮掩掩地以帽子和假髮覆蓋,以免人家瞧見他目無長官的手下所製造的傑作,以戒疤數個來回報他的厚愛。

  “百服寧,保護您,感冒用斯斯,還有阿斯匹靈,你喜歡哪一種?”任君選用。

  一堆感冒藥品往桌上一扔,一位清湯掛麵的小女生笑著表達關心,怕他們有趣又幽默的大頭鰱上司會染上最新的一種流行病

  叫作:過、勞、死。

  “藍組長,你近來事比較少是不是?我……”有個案子要交給你辦。

  連勝文的話才說到一半,一顆生栗子即在他面前當場被捏碎。 

  “不好意思呀,局長大人,讓你嚇了一跳是吧!我最近在練氣功,打算試著把重達百斤的石頭擊碎。”如果她神力過人的話。

  “重達百斤的……石頭……”吞了吞口水,他眼神一瑟地把話收回來,”哈、哈,練氣功好、練氣功好,強身健體還可以打壞人,全體警員都該學習你勤奮不懈的精神。”

  他的乾笑聲比哭還難聽,一張老臉皮呈九十度下垂,只差沒粘在地上大喊局長難為。

  “局長,氣功用來強身健體是沒錯,可打壞人是會死人的,你要負全責嗎?”藍青凱假惺惺的一問,嚇得他頭一咚敲上桌面。

  “負責……”嗚!他的命為什麼這麼苦?位高權重還怕一個沒長毛的娃兒。

  在警界四梟未正式投效警界前,他的日子過得多麼快活,包賭、包娼,還有三節孝敬,免費的茶葉和黑橋牌香腸多得吃喝不完,放到快發黴還能拿出來做功德,博一個造福鄉裡的美名。

  而現在他只能眼睜睜地看其他人吃香喝辣,滿嘴油光直呼當員警真好,自己卻含淚暗泣的端正形象,做個日益消瘦的局長大人。

  世上的壞人那麼多,漏抓一、兩個有什麼關係,沒有那些作好犯科的歹徒怎麼會有他們員警的存在呢?說起來他們應該要感謝萬分才是。

  所謂有陰必有陽,獨陰不生,獨陽不長,沒必要趕盡殺絕嘛!留一條生路大家都有飯吃,何樂不為?

  可是這四隻夜梟偏偏斷他財路,捉住他同流合污的小辮子來子取子求,任意妄為,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簡直如惡霸般可惡。

  不管了,這一次他一定要拿出長官的氣勢來壓住他們,讓他們知道威脅上司是不對的行為,他絕對要狠狠地刮他們一頓。

  “呃,青凱呀!近日有件案子頗為棘手,我想你是不是可以……”接手。

  才說要強勢命令四梟之首,但一開口連勝文卻變成氣弱的請求,聲音高不過三十分貝語調輕柔,就怕她翻過桌子拿他的頭當.石球練氣功。

  “我要休假。”

  “喔!好好好,你要休假,沒問題……什麼,你要休假?”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她一定堆積如山的販毒案件要交給誰去解決?

  “想我也累積了不少年假沒休,早該放自己輕鬆輕鬆,來日方長不怕沒賊可捉,休息是為了儲備精力再出發,局長不會不應允我這小小的要求吧?”

  藍青凱的笑容很愜意,像來和長輩喝茶問安的小女生,一點也沒有逼迫長官允假的神色,純淨的眼神比蔚藍海岸還乾淨。

  “可是……可是……前不久杜組長才請了長假,局裏的公事實在忙不過來,你要不要等他銷假回來上班再……休年假?”他問得小心翼冀。 

  “我就是看玉坎在南臺灣玩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才決定和韓亞諾督察去度個小假,作一次甜蜜的婚前旅行。”順便也讓那些毒販把胃口養大,以為貓不在了就可以橫行,等一隻只小毒蟲浮上臺面她好一舉成擒,省得她一個個去找。

  “嗄?不、不會吧!你要去高雄玩,那工作怎麼辦?”難道要他一個糟老頭降級出任務?

  藍青凱拍拍連勝文光溜溜的頭要他安心。”有那頭熊和邋遢女在,局長大可高枕無憂。”

  “指望他們?”嗚,他要退休啦!再也不當窩囊的局長了。

  “指望誰?你們在討論什麼重大刑案?”看他們的表情,似乎挺有趣的。

  一看到剛出任務回來的寒浴月,連大局長臉色慌張的護著頭,完全忘了他已經沒有頭髮好擔憂了。

  “沒什麼,是有關於檢察官遭到威脅一案……”

  “哎呀!我手上還有三件連續奸殺少女的案子還沒辦,掃黃組又找我扮雞好掃蕩色情行業,我好忙、好忙哦,忙得沒時間和我的流氓律師恩愛。”

  手一揮,寒浴月當作什麼也沒聽見,不接當“保鏢”的工作。在他們的認知中檢察官都很難搞,高傲氣盛又自以為是,自有一套規則不聽從員警的安排。

  在刑事案件中,員警和檢察官可以說是搭配度最高的司法單位,他們能合作無間的打擊罪犯,讓犯罪者付出應得的代價。

  但從另一角度來說,檢察官的身份始終高員警一等,習慣下命令而不是接受,老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氣。

  所以嘍!沒人願意接這個案子,不久前一位很傲的檢察官讓他們很晦氣,心裏頭有著不痛快,暫時不接任何與檢察官有關的案件免得遷怒。

  “你……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個給我拒絕閃邊納涼,你們不辦誰來辦?”氣得頭頂冒煙的連勝文大聲一吼。

  藍青凱和寒浴月眼對眼一視,視線隨即落在門外正在打哈欠的蕭沐風身上。 

  最佳人選不就在眼前嗎?

  “局長,你看那頭熊是不是很閑?”以一個追蹤某黑道份子三天三夜沒睡的人而言,他的樣子看起來還不太累。

  “呃!這個嘛……”黑眼圈都跑出來了,自己能狠心地推他下海嗎?

  “局長,你不用跟他客氣,那頭熊健壯得足以單手屠虎、雙手捉蛟還大笑說不夠看。”反正熊皮厚得子彈打不穿,推他去擋再適當不過了。

  “可是他不怎麼好說服,我擔心他會拍桌子走人。”警力嚴重不足,他不能因小失大把那頭熊……呃!是蕭組長給氣走。

  除了杜警官,這幾隻梟都不好應付,專給他找麻煩還不按規矩辦事,哪有可能中規中矩地聽他的命令行事而未加反抗。

  除非是遇上他們感興趣的案件才會自動請纓,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破案,讓他神氣得意好一陣子,受四方注目。

  “局長,你不懂什麼叫面噁心善嗎?他這人表面是粗魯些,但心地非常善良,絕對不會出手毆打老人家。”嗟!她幹麼心虛,像說了違心話。

  “對啦,局長,小凱說的正是我心裏的話,蕭警官是頭沒牙的熊,心軟得像女人,你儘管奴役他無妨,有熊不用是傻子。”

  咦?她似乎忘了什麼沒提。  

  和藍青凱邊敲邊鼓邊揚動的寒浴月偏過頭想了一下,始終沒想到熊有爪子,比熊牙更為厲害,一掌劈下非死即傷。

  “好好跟他說他會聽的,你瞧他哪一次敢跟你翻臉,不都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虛有其表。

  “似乎說得滿有道理……”有點被說動的連勝文連連朝熊背投予關愛的眼神。

  “而且他的虎背熊腰不拿來保護人未免太可惜了,歹徒別說近身,光看他那副熊樣就退避三捨了,誰還敢上前!”

  嗯、嗯,沒錯,那壯碩的身材用來擋子彈最好……說錯了,是用來嚇人最適當,粗厚的肩膀非常穩當,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面帶微笑的連勝文推開半掩的局長辦公室大門,笑咪咪的定向正在打盹的熊,一手往他厚實的背一拍。

  “蕭組長,有個任務希望你接手,是有關一個很可憐的女人遭到追殺的案子,以你悲天憫人的性格定能解危救急,給她一個新生的機會……”

  “為什麼是我?全警局的員警都死光了嗎?還是他們想把撫恤金捐給我,好讓我去替他們領——”

  一陣如雷的熊吼震動牆上的畫作,咚的一聲由上頭落下裂成兩半,當場損失十七萬五千元又八百塊的公帑,而且沒人敢救。

  憤怒的熊……不、不、不!應該說是憤怒的蕭沐風一把拎起局長的衣領,惡狠狠的舉起手像要一拳讓他升天,但停在他鼻前的拳頭遲遲落不下去。

  正如瞭解他的藍青凱和寒浴月而言,他是軟心腸的紙老虎,健碩的身材不是一顆像豆腐的心,出手絕不打小孩、女人和老人。

  這是他的禁忌,打小孩的男人是禽獸,揍女人更是畜生的行為,傷害老人簡直豬狗不如,不配當個人,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自幼父母雙亡的他是由終身未娶的叔叔撫養長大,自小叔叔便教育他要敬老尊賢,即使對方不賢也不值得尊敬,只要他夠老就不能動手。

  而連勝文比較幸運的是他剛好長蕭沐風的叔叔一歲,又長了一副童山濯濯的老樣,沒半根毛的頭讓人看了刺目,更狠不下心雪上加霜的予以一擊。

  拜頂上無毛所賜,再加上一臉為眾生所棄的可憐樣,他才能在熊爪下逃過一劫。

  “該死的老禿驢,無毛的光頭賊,居然和凱與邋遢女算計我,你們好樣的。”我一定會牢記你們的恩情,來日必當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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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邊走邊咒駡的蕭沐風幾次數落自己的蠢,嘴裏喋喋不休無法釋懷,好像多念兩句氣就會消似的,不然他一肚子怨沒處發洩。

  他累得半死追了個黑道大哥足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連口水都不敢多喝地緊盯著,生怕一個眨眼便讓人給溜了,精神壓力不知有多重,耗費全身的精力才將人逮捕歸案。

  可是一回來不過因為累極而打個小盹,沒想到惡運會突然降臨在自己頭上。

  所謂風雲變色指的就是這種眾叛親離的情形,每個人都把不想接的工作扔給他,說什麼能者多勞,一點也不管他是否已經快累趴了,無能力再接任何任務。

  度假?

  哼!虧她們有臉說出口,真正累的人是他,他才應該享受無事一身輕的休閒娛樂,讓藍天碧海洗滌他一整年奔波的疲憊。

  氣惱沒假可休的蕭沐風在睡足一天後,才重新投入職場工作,為免魁梧的身材會被當成歹徒處理,所以他在局長的要求下,特意穿上許久未開封的制服。

  “你、你要找什麼人,我們這裏是地檢處不是銀行。”銀行在三條街外,他搶錯地方了。

  “抖什麼抖,你眼睛瞎了不成,沒瞧見我身上這套筆挺的員警制服。” 

  他還特別熨燙過才穿出門,就怕多時未穿的縐褶有損員警形象。

  “呃!現在也有很多假員警穿著員警制服滿街走,前陣子不是才逮到一個詐騙多名高階警官的假刑警。”報章媒體還大幅報導。

  “那個假刑警就是我捉到的。”蕭沐風不想說得很得意,但事實確是如此。

  “你?”她一臉不信的懷疑。

  “怎樣,你有意見?”他惡狠狠的一瞪,口氣跟討債的沒兩樣。

  “沒、沒有……你證件可以讓我看一下嗎?”地檢處的女職員聲音抖了抖,擔心他一個惱怒就往她腦門一轟。

  因為她是新進的職員,所以不認識鼎鼎大名的警界四梟,不曉得常在地檢處進進出出的他是誰,因此才表現出一臉懼怕的模樣。

  平常地檢處的人員就不多,不是跑法院便是出去追縱線索,要不就是去勘察命案現場,忙得幾乎沒幾人留守,繁重的工作非一般人能勝任。

  而今天剛好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大部份資深的員工都去開會,只剩下資歷尚淺的她看守櫃檯,若有人來諮詢或尋人,可以提供其所需的資訊。

  “沒有。”他的長相就是最好的通行證,還沒人敢跟他要證件。

  “如果未攜帶證件請勿擅闖公家機關,我們的警衛受過精良訓練,你……呃!請你……請你……”瞧他兇惡的表情,請你離開的聲音如碎掉的雞蛋,糊了。

  其實蕭沐風只是不耐煩的攏眉,再加上一點點不高興的怒意,並非裝凶嚇唬人,他粗悍的五宮本就駭人,濃粗的兩道劍眉總是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像個殺手。

  “你用不著解釋,地檢處的警衛是我一手訓練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順利的通過大門。”早在門外那一關他就被攔下了。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員警,還有話說的女職員戰戰兢兢地瞄了蕭沐風一眼。

  那一眼飽含著畏懼和不確定,正考慮要不要報警處理,她一個女孩子實在應付不了這突來的狀況。

  “你再給我可是看看,信不信我把你的頭擰下來當球踢?”不認識他已經很讓他火大了,還處處質疑他的身份,沒見過真正盼壞人是不是?  

  脾氣暴躁的蕭沐風受不了她的拖拖拉拉,忍不住粗聲一揚,一掌往桌上拍去,但一個力道沒控制好,使桌面出現一條裂痕,彎彎曲曲入木三分。  

  此一情景嚇得女職員目瞪口呆,,花容失色冷抽了口氣,一時舌僵說不出話來。

  “喂,大熊,你幹麼沒事來驚嚇我們地檢處的小花兒,萬聖節到了嗎?”他記得剛過不久嘛!

  一道取笑的男音由身後傳來,蕭沐風沒好氣的回頭一瞟。

  “又是你呀!張大頭,你看來比我還閑。”一臉神清氣爽的叫人想開扁。

  被叫張大頭的張文得檢察官不在意的一笑。“還好啦!是沒你公務忙碌,出去喝個下午茶還能趕回來看個晚報,生活愜意得像在度假。”

  “度假?”一聽到這兩個字,他怒忿的雙眼胃出熊熊火焰。

  這小子居然還敢在他面前提起度假兩字,存心火上澆油讓他更火嗎?

  “哎呀呀,你的臉色變得很沉呐!足誰得罪你這只性烈如火的猛禽?”自己似乎出現得不是時候,踩到他冒火的火線頭。

  “你再多說一點好.止我有犯罪的動機,最近我也想休息度個小假。”紀律處份剛好可以讓他冷靜一陣子。

  “休息?”張文得好笑的露出挪揄神色。“到牢裏去休息是吧,你知道有很多被你逮過的‘朋友’正在裏頭等著你呢!”

  有仇報仇,沒仇當是練練體力,這只大熊會是很好的對手,幫助他們“在職訓練”,日後好犯更大的案予。

  “哼!少跟我說廢話,上面要我來找一位姓張的助理,你幫我搞定。”蕭沐風一點也不客氣地使喚他。

  什麼叫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誰叫他活該認識自己,沒及時逃開。

  “哈……哈……什麼姓張的助理,你們局長被你嚇得語無倫次了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不然他何必有魚不摸等他尋晦氣。

  地檢處忙的時候可以叫人三過家門而不入,連回家陪妻小的時間都沒有,整天和罪犯周旋像個陀螺直打轉,想停下來喝口水都覺得有罪惡感。

  可是閒暇的空檔也不少,晃來晃去小貓三、兩隻,無事一身輕不知要做什麼,東逛西逛儘量找事做,免得人家說他們乾領薪水不做事。

  公務人員難為呀!做得好是理所當然沒人稱讚,做得差馬上舉世皆知,前陣子才有政府官員鬧笑話的畫面傳上國際,讓底下的人惡劣地在門口貼上相片,並寫下她的名字以資識別身份。

  這讓他想到二次大戰的日本租界上海,日本人在上海公園張貼公告:狗與中國人不得擅入!感覺與其有異曲同工之妙,像在嘲諷那位女長官與通緝犯無異,必須張貼畫相好警告其他人小心此女出沒。

  “你?”蕭沐風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掃描了一番,不是很相信。

  “我怎樣,你這雙熊眼沒瞧過美男子呀。”很蔑人喔!用熊眼輕睨。

  幸好他臉皮厚不怕他的電光眼,否則身為檢察官的尊嚴就要掃地嘍。

  啐!那張狐狸臉也好意思自稱美男子,那警局第一美男子杜玉坎又算什麼。”你被威脅了?”

  公事公辦,是他的話還可以勉強接受,這傢伙是少數不讓人討厭的官僚。

  “不是,是我另一位同事,剛由別的單位調來的美女檢察官。”幹他們這一行能看的女人不多,不是強悍得像花木蘭,便是冷得不近人情的小龍女,高傲得沒人想近身。

  “哼!美女?你的眼睛除了三圍還看得到什麼。”三句不離男兒本色。

  張文得馬上得意的一應,“有,還有她的臉蛋,五官精緻得如同日本陶瓷娃娃。”

  前提是她不戴上權威性濃厚的眼鏡,那讓她看來有幾分距離感。

  “去你的,到底要我來辦案還是看你唱雙簧,你不煩嗎?真是下流胚子,同事有難還能嘻皮笑臉。”

  兩人走在寬廣的走廊上,響起的足音回蕩四周,顯得特別的宏亮清楚,叩叩叩地向前走去。

  恢復正常神色的女職員依然不敢相信熊一般的男人是個員警,驚魂未定地以手按住胸口小口喘氣,以國家資源進行私人通話,連忙打電話和知己好友聊起此事。

  反正是政府付的錢不用白不用,每個人都在汙人民百姓的血汗錢,不差她一人,大官汙大錢,小官汙小錢,她不過是造福電信業而已。

  有冤大頭當然有吃相難看的政府,不管哪個政黨當權,貪污的現象時而上湧,其差別只在於有沒有擦嘴,以及擦得乾不乾淨。

  “不煩、不煩,等你看過楊檢察官就會感同身受了,那股我見猶憐的氣質連神仙都會動心。”何況他是凡人。

  “這次受恐嚇的檢察官姓楊?”蕭沐風在心裏過濾司法界幾個特別令人厭惡的人名。

  是楊采心還是楊文蘭?千萬別是最難纏的冰山美人楊薏雲,這幾個女人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高傲人,對不是同階級的高知識份子向來不屑一顧。

  對於文書工作的不在行,頭腦簡單的蕭沐風擅長記住每一個人的長相和特徵,不論高矮、胖瘦、美醜,只要見過一面便會自動儲存在腦海裏。

  所以他認人的功夫一流,就算易容喬裝他也能一眼識破,對他的辦案過程頗有脾益,屢屢在緊要關頭逮住關鍵人物。

  “對,楊天款檢察官,她從兩個月前就不斷收到匿名信件……”一封比一封簡短,但更為震盪。

  “等等,你說檢察官叫什麼名字?”他似乎聽見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楊天款呀,畢業於……”

  “政大法律系。”沒等張文得說完,蕭沐風搶著說出腦中打出的一排文字。

  “咦!你怎麼知道?事先做過調查不成。”張文得訝異的瞟向他。

  “我忙得沒時間睡覺還做什麼調查,你那是什麼眼神。”好像他是猥瑣的偷窺狂似的。

  “嘿、嘿!蕭警官,大熊先生,你是不是在暗戀我們新來的檢察官?”是朋友他絕對力挺到底。

  一向給人剛直印象的蕭沐風驀地耳根發燙,惱怒地捶了張文得一拳。”暗戀你的鬼啦!很久沒嘗到泥土的味道是不是?”

  等他把他埋了,他就能永久呼吸自然的氣味。

  ☆ ☆ ☆

  “班長?”  

  果然是她。

  一見到記憶中熟悉的面孔,蕭沐風臉上彆扭怪異地微露出一絲不自在的暗紅,身體僵硬得像抹上石膏無法動彈。

  眼前秀秀氣氣的女孩不算是個令人京豔的美女,整體來說眼不夠大,鼻子稍微垮了些,嘴唇因少上顏色而略微偏紫,看來僅是小具姿色而已。

  可是她由裏而外透出的光華讓人眼睛一亮,眉細唇小像可口的小櫻桃,鮮豔有澤誘人分泌唾液,暗自猜想她的甜度。

  但是那股隱隱散發的高沽氣質又使人卻步,彷佛這是一朵生長在高地裏的雪梅,經雪曆霜傲立吐香,不讓凡俗之氣沾染。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就是景仰她一身流露的沉穩氣度,不自覺地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使其心情不再浮躁歸於平靜。

  “你是老打破門窗的蕭同學。”楊天款記得他有非常強勁的臂力。

  一聽到她提起不怎麼風光的陳年往事,蕭沐風尷尬的露齒一笑。“過去的事就不用提了,每一扇玻璃我都有負責修好。”

  “嗯!我知道。”就是她監視他將損壞的公物一一修補,恢復原先樣子的。

  “啊!你知道……呵、呵,對喔,你是班長嘛!什麼都管。”他笑得好像小學生,一臉覷意的直搔頭。

  蕭沐風因為家變而晚讀一年,楊天款是小他一屆的學妹,兩人原本沒什麼交集,各處學校一角,偶爾擦身一過會互瞄一眼。

  後來楊天款越級考上某一所公立高中,而他也剛好升上那所學校,兩人意外的變成同班同學,結下一連串的不解之緣。

  學武的人生性好動,因此常常一個不小心力道沒控制好而失手,舉凡桌椅、門窗、垃圾桶,甚至升旗台都曾留下他的戰跡,輝煌的過往實在罄竹難書。

  而愛讀書的人偏靜,名列前茅的模範生自然深受師長的喜愛、同學們的愛戴,理所當然的被推崇為一班之長,負責約束頑劣的同學。

  他們倆的孽緣就是由一盒粉筆開始,然後種下日後糾纏不清的惡果,直到她高二那年又越級報考大學才斷絕,從此沒再見過面。  

  想想一晃眼也有十年沒見了,她的容顏未變,只是添加了一絲書卷味,為人清清淡淡的一如從前,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若非身上那件過於死板的套裝突顯她的身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走錯地方的女學生,正要去上某位教授的課。

  楊天款微笑地頷首致意。“也沒什麼都管,至少你翻牆去教訓那些欺負小狗的不良少年時,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地走開。”

  那時的他很可愛,像正義感十足的超人,見到不平的事一定插手管到底,以自身的武藝出手警告為惡者不可蠻橫,否則他畢業後一定當員警捉他們。

  沒想到他真的實現當年的誓言,成為打擊罪惡的一流戰警,讓壞人不敢在他面前為惡。

  “啊!你……你看到了?”表情突地一拙,蕭沐然表現得不太自然。  

  楊天款意會地點點頭。“你是個令人敬佩的好人,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

  她不善於記人,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太多,沒幾個值得付出真心交往,久而久之沒來往自會淡忘,且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記憶。

  而他是她平順人生的一個意外吧!即使在分離多年後還能清楚地記住他曾做過的傻事,令人莞爾地一想起便開懷一笑。

  “好人……”他傻呼呼地為了這句話而雀躍不已,但……“你為什麼肯幫我掩護,你不怕受牽連嗎?”

  “為什麼呀!”楊天款偏著頭思忖了一下,回想當時的心境,“大概是你那時氣呼呼的表情很卡通吧!讓人覺得不幫你會過意不去。”

  她也沒想那麼多,只是認為敢勇於面對惡勢力的人不多了,沒必要打擊他的士氣造成更多的傷害,與其把一身的氣力拿來破壞還不如導入正途,起碼這世上的壞人會少一個。

  而且打架雖然是一件不好的行為,算是一種暴力,但他是為了受欺淩的弱勢出頭,說來並不是什麼壞事,不需要受到苛責。

  班長的責任是代替老師督導同學的言行舉止,並非專為打小報告而存在,她自然不會多事地向上呈報,害他為了助人反被記上一個大過。

  “很……卡通?”蕭沐風的臉部肌肉為之僵化,凝結成難以置信的錯愕。

  這不是一句讚美詞吧!

  “其實你有一顆非常純真的心,乾淨而富有同情心,在現今的社會十分難得。”她很欣賞他的為人。

  純真?三條黑線橫過蕭沐風的額頭。“為什麼在我聽來像是過於仁慈?”  

  也就是雞婆、愛管閒事。

  “仁慈不好嗎?難道你崇尚暴力美學。”她聽過警界四梟的事蹟,知道他們有時行徑過於自我,拿法律當盾牌逞一時之快。

  有時候她常想這樣也無不可,社會的亂象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以暴制暴是最直接的方法,起碼可以引起一些人的忌憚。

  沒錯,他享受拳頭與人體相撞擊的肉搏聲。“沒有、沒有,我這人最討厭暴力了,動不動就仗勢欺人是最要不得的。”

  哇!真的假的,以揍人為樂的熊居然說他厭惡不合法的行為,那他平日多挨的幾下又算什麼?一臉不可思議的張文得在一旁嘖嘖稱奇,仿佛看到一頭齜牙咧嘴的怪獸正在吃素。

  “同學,你說得很有意思,和當年的你不太一樣。”少了一副“我就是真理”的理直氣壯。

  右手往下顎一放輕撫著唇下凹處,笑得恬柔的楊天款以理解的眼神望著他,好像他是骨子裏強硬的孩子,自始至終不認為自己曾做過的事有何過錯。

  “人是會變的,總不能一直停留住逞強好鬥的年紀。”蕭沐風表情忸怩的說道,怕她誤會自己毫無成長,是頭橫衝直撞的蠻牛。

  “說得也是,我也變得老成了。”

  人與人的摩擦讓她變得圓滑,不再獨善其身的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才沒有,你還是以前的老樣子,不愛說話一個人獨自思考,看起來非常有智慧的模樣,你根本沒有變。”一樣的讓人有種呼吸困難的壓迫感。

  “有智慧……”她低聲一笑,像是他說了一則笑話取悅她。

  若真要將女人歸類,不特別豔麗的楊天款屬於知性美女,眼神溫柔不張狂,內含睿光不露鋒芒,懂得韜光養晦,是個將知識活用在生活裏的務實家。

  她不會不切實際的空想些有的沒的,一切依循計畫按部就班的進行,以努力來印證理論的存在,實現能力所及的事物。

  從沒見她放聲大笑過,淡然的恬靜宛如細水長流的溪河,水清見石不見波紋,維持緩慢行進的步淵不與人爭強,默然地做著份內的事。

  若說她與人結怨必定是因公事上的接觸,為人清冷的她對法律的維護不遺餘力,只要是觸及法律的犯罪行為一定據理力爭,法為先,情理為後,執著得近乎固執,從不讓人有通融的餘地。

  “咳咳!兩位敘完舊了嗎?可否容我打擾一下?”他要再不開口,真讓人當傢俱給忽略了。

  張文得的“嗓音”招來兩道狠瞪的厲光,好像他的存在是多麼不可原諒,沒有利用價值就趕緊滾開,別當擾人的烏鴉。

  “門在你後頭請自便,我會自己招呼自己,不會跟你客氣。”他怎麼還在,笑得一臉邪氣。

  蕭沐風沒忘記他剛才曾露出感興趣的色相,臉色微沉滿是惱意,為了保護“受害者”的安危,他有權加以隔離,以防萬一。

  嘖!話都被他說完了,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楊檢察官是連續接獲恐嚇信件的當事人,我希望你能溫柔的對待,別太粗魯地以熊掌問候。”

  “你,話太多了吧!”免費的割舌手術他樂意奉送,甚至不用動到刀子。

  直接拔舌。

  “還沒你多,從一進門見了美女就完全忘了你最好的朋友,這點讓我非常痛心。”  

  張文得做出西施捧心的滑稽動作,表示他的見色忘友是一件多麼令人不齒的事。

  “什麼美女,別當我跟你一樣色。”他頓了一下又氣惱地說道:“還有,我們從來就不足朋友,你不要隨便亂攀交情。”

  蕭沐風的解釋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多此一舉。

  “聽聽他說的這是人話嗎?楊檢察官,他居然說你不是美女耶!”

  簡直大逆不道,有辱美女上級的容貌。

  聞言的楊天款只足淡然的一笑,聰明地不介入男人友誼的紛爭。長相如何一點也不影響自己能力的肯定,自信來自對自己生命的負責。

  “姓張的,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幾時說她不美了,你少在一旁要嘴皮子。”該死的陰險小人,故意陷害他。

  “喂喂喂!理智,你拳頭握得死緊想幹什麼,想當著楊檢察官的而殺人滅口不成。”

  張文得打趣地說道,兩腳慢慢地往後移動。

  他不是笨蛋,警界四梟之所以成為警界四梟並非他們過人的能力,或是令人驚奇的破案速度,而是如梟的行動力和破壞力所帶來的威脅性。

  只是他在逗弄過程中激怒一隻惡梟實在非理性的舉動,但他又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玩一頭好玩的熊,自找苦吃地挑起他的潛在獸性。

  現在他當然要從容不迫地退場,當個有風度的男人,免得待會顏面盡失給人誅殺,被頭暴躁的熊撲殺在地,成為地檢處的一則大笑話。

  “不,我不會對四腳蟾蜍出手,我怕你的體液有毒。”

  “真感謝喔!手下留情。”

  張文得笑笑地揚手離開,趁他還沒翻臉前趕緊開溜,光看他那副兇惡樣還不識相的消失,他日狹路相逢必有苦頭吃,別想有好日子過。

  一抽腳,他的笑聲逐漸遠去,只留下兩雙對望的眼回憶往事,陷入一片沉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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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5 09:52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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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哐啷!

  “噢——蕭沐風你又打破玻璃了,我要去告訴班長你破壞公物。”

  一顆摩擦受損的棒球在窗戶下滾動,慢慢地滾向講臺下方的課桌椅前停住,以十分滄桑的得意姿態睨視一地的碎玻璃。

  剛逢喪母之痛的倨傲男孩一臉發育中的青春痘,不高興地瞪著急忙奔走的背影,嘴巴翹得老高似在不滿他愛打小報告的個性。

  自己又不是故意要打破教室窗戶的,一群人在操場上打棒球並非他一人的過錯,只是力氣太大不小心揮偏了角度,才會飛向他早上剛擦好的玻璃。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錯手了,師父常說練武最忌心浮氣躁,可他就是沒辦法心平氣和,老想著與人較勁發洩體內多餘的精力。

  風雲道館內的師姊妹和師兄弟們都對他很好,盡心盡力的幫助他走出失去母親的陰霾,希望他儘快回復正常的生活別再難過。

  可母親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多年前他已經失去疼愛他的父親,現在同樣的噩耗再度降臨,叫他怎麼能平靜地接受。

  “蕭沐風,你不能在碎玻璃中撿球。小心割到手會受傷。”

  一條車縫蕾絲花邊的女用手帕遞到面前,彎腰拾球的蕭沐風不解其意,乾脆拿來擦拭髒掉的棒球。

  “是讓你包著球撿起來才不會割傷,不是擦球用。”冷淡的聲音在一旁解釋。

  望著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孔,蕭沐風胡亂地一應,“知道了,等我洗乾淨再還你。” 

  他不曉得自己的心跳為何加快,一向對人漠不關心的班長居然屈尊降貴的伸出援手,叫他意外得不知該如何回應她。

  “不用了,一條手帕而已,不必特意洗淨,我用水沖一沖就好。”她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自己的東西自己整理。

  女孩將手伸出打算收回沾上髒汙的手帕,但男孩固執地不給。

  “我說我洗就我洗,你羅唆個什麼勁,你怕我粗手粗腳洗破了不成?”其實他自己是滿擔心的,這麼薄的布料一定不耐他的粗魯。

  “厚!蕭沐風,你吼班長。”好凶哦!要報告老師。

  “我哪有凶她,你哪一隻耳朵聽見?”他怒視多話的男同學。

  “兩隻。”

  “你……”不能生氣,要平心靜氣。師父說的。”我只是嗓門大不成嗎?”

  生著悶氣的蕭沐風緊捉著手帕不還人,一副你們誰敢惹,我就揍誰的模樣,彆扭的扃著嘴忍著不發火。

  “明明就在吼人嘛,還要耍賴!”分明是仗著塊頭大欺負人。

  “你說什麼?”蕭沐風掄起拳頭準備揍人,看他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你……”好可怕喔!他要回去告訴媽媽。

  “你們兩個都不許吵了,手帕是我的,我有權決定做何處理,你們都給我安靜。”吵得她不能思考。

  一道清脆的女聲介入兩人間的爭執,成功地將他們分開,避免吵得不可開交,她最怕吵。

  “王鐵雄,你回去坐好:蕭沐風,你跟我出來。”

  班長的命令一下,兩人各自行動,服從她權威性的指示,一個。乖乖地回座位坐好,翻開書復習英文單字,一個尾隨她後頭走出教室。  

  別看她個子不高像個好說話的鄰家女孩,但難得開口的她一張嘴卻有著令人折服的魄力,輕易的震住一班四十七名同學。

  其實她的聲音都很輕柔,柔得讓人以為她在吟唱詩歌,毫無一絲威脅性,可卻有一種柔性的威儀感,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折服人心。

  “你說你要洗我的手帕?”

  看著她比手掌還小的臉,蕭沐風不由自主的點頭。“是。”

  “好,你洗。”她指著洗手問,要他趁上課鐘還沒打前趕快動手。

  “在這裏?”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像面對一個來自火星的外星人。

  “不然呢?我明天要用。”楊天款只有這一條手帕,是父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不能拿吲家洗一洗明天再還你嗎?”在一個女孩子面前洗手帕多奇怪,他才不做這麼丟臉的事。

  “不行。”她語氣堅決的說道。

  “你……好啦、好啦,洗就洗,又不是沒洗過自己的臭襪子。”這女生真的很固執。

  他用力的搓洗著像在洩憤,一條白色的手帕搓來揉去還沒顆球大,放在他的一雙大掌下著實可笑,似在嘲笑他的男兒氣概被一條手帕給磨平了。

  或許他微帶惱意的心態反應在手勁上,原本就薄的小布巾越洗越薄,搓著、揉著不會發出抗議聲,但卻漸漸地失去原先的柔軟度。

  直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當他得意揚揚的攤開手帕想證明白己也有點本事時,純白的手帕上面多出三個洞,遠遠望去像是一張人的臉孔,兩個眼睛和張開的嘴巴正好在正中央,笑咪咪地十分逗趣。

  但是沒人笑得出來,楊天款一言不發的把他手中的手帕拿回,稍微擰乾摺成四方形,握在手心向他說了聲謝謝,然後轉身走回教室。

  蕭沐風懊惱地直罵自己笨蛋,一直想找機會道歉,可是始終說不出口。

  而楊天款的父親在一個月後拿了張離婚協議書,由大陸回來要她母親簽字,但是母親不肯離婚和丈夫大吵了一架,自此父親離家再也沒有回來過,直到死亡的消息由對岸傳來。

  ☆ ☆ ☆

  “對不起。”

  “咦!對不起?”什麼意思,怎麼突然冒出一句道歉?

  搔著頭,蕭沐風乾笑的朝楊天款鞠了個躬。”十年前洗壞你的手帕非常過意不去,老想著欠你一句抱歉。”

  “有這回事嗎?我完全不記得了。”那麼久遠的事情她早忘得一乾二淨了,哪還記得住。

  活在當下,放眼未來,忙碌的生活占去她大半的時間,哪還有心思緬懷過去,她不是會將一、兩件小事放在心裏的人。

  “你忘記了不代表我也一樣,心懷愧疚的人總是記得特別清楚,執著還你一個公道。”這是為人處世負責的態度。

  但不可否認自己是因為她才低頭,若換了其他女人他理都不想理,管她死活,一件陳年往事哪值得他掛懷在心。

  沒想到時間半點不留情,居然已經溜走了十個年頭,他們都由青澀無知的慘綠時光蛻變成現在的模樣,一個當了員警,一個是檢察官,這也算是一種緣份。

  不過她真的沒什麼改變,以前就一副淡然的氣質,老以事不關己的態度要他們自律,不會以班長的身份予以喝止。

  尤其她的容貌更是毫無變化,清清純純的不施脂粉,皮膚跟十六、七歲差不多,嫩得足以滴出水來,完全看不出”長大”的痕跡。

  蕭沐風克制自己的視線別往下掉,鎖定肩頭以上的部位,免得他想入非非直噴鼻虹,讓自個兒難堪。

  “人活著最重要,身外事下必太計較,我記住你這份心意了。”他和以前一樣可愛,讓人忍不住想笑。

  “啊!活著最重要……”他笑得靦腆,神情微窘。”差點忘了今天來的目的,你說你收到恐嚇信件是不是?”

  臉色一正,蕭沐風眼露專注的詢問案情。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恐嚇信,信中並無實質的威脅,只是一再地重複要我反省曾犯下的過錯,並寫些類似警告的字眼。”以專業眼光來看還構不成犯罪事實。

  “能讓我看看內容嗎?”他想並未如她所言簡單,否則以她不愛生事的個性絕不會求助警方。

  “好,我找一下。”應該放在第三格。

  凡事一絲不苟的楊天款將準備好的資料夾抽出,她習慣把文件分門別類的收好,並裝訂成冊填寫上頁碼,好方便隨時查閱。

  她一共收到十六封信,由一個多月前開始出現在她周圍,起先她不以為意,當是別人的惡作劇,隨手一收放入抽屜裏便不再在意。

  可是這樣的信件不斷出現,由一個禮拜一封到逐漸縮短三、五天一封,甚至三、兩天就看見它的到來,她自然不能等閒視之地當是玩笑。

  請求警方幫忙是為了以防萬一,她不想自身的事情牽扯上她的家人,對方既然知道她住的地方,便有可能趁機加以傷害。

  “這是威脅信沒錯,你最近可曾得罪什麼人?”一看完信的內容,蕭沐風的神色變得慎重。

  楊天款淡笑的揚揚肩,”你看我是會得罪人的人嗎?一切我都秉公處理不循私枉法,該收押、該拘留的嫌疑犯我一個也不放過。”  

  寧可錯捉一個接受司法調查,也不願錯放一個罪犯蔑視法律,光明正大向公權力挑戰一再犯案,一拖數年無法加以制裁。

  “你還是一板一眼照著規章辦事,你沒想過偶爾任性一回嗎?”她讓他覺得辛苦,毫無生活情趣。

  “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視規矩為無物,你大概不用想休假了,光是捉人就捉得你手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想改也改不了。

  她的個性很早就定型了,打小她便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不會阿諛奉承更不懂裝腔作勢,實實在在的腳踏實地,她想她到死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唉!他真的想休假,可是……”你經手有幾件案子?”

  “那要看待審還是審理完畢,我翻一下資料,檢察官的工作沒有一天是空閒的。”每天都有新的案件發生,不分例假日。

  “我瞭解。”蕭沐風心有同感,員警的職務也不輕鬆,一天到晚在外面跑。

  “目前待審與審理中有三十七件,已結案的大約二十六件,但這只是半年內的統計資料,你要過去幾年的嗎?”她指指左手邊櫃子裏上千件的歸檔檔。

  咋舌的蕭沐風為之一怔,笑不出來地睜大眼。”你的工作一向這麼重嗎?”

  光那一份份的檔案就夠他看得眼花撩亂,若再加上她初入檢調單位工作的那幾年,他肯定會被壓得喘不過氣。

  “還好,都在我熟悉的範圍內,辦來還挺順手的。”她指的是目前偵辦的案子。

  “那你經手的案子中,有沒有哪一件較不尋常,頗有可疑之處的?”不可能完全沒有一點端倪,信中的文字明顯指控她草率行事,未查明事實真相便誣陷人入獄。

  由字裏行間可看出犯案者已不幸死在獄中,未能等到刑滿出獄,導致親近的人深感不滿,以恐嚇的方式發洩心中憤怒。

  至於“上帝的審判近了”,“主耶穌無法饒恕你的罪行”,”神的兒女以鮮血代替眼淚”,他判斷寫信的人應該是虔誠信徒,有著堅定信仰,期望藉著宗教的力量使人心生畏懼。  

  而且他還從中得知一個訊息,其人必受過下低的教育,略帶不算嚴重的偏執。

  楊天款仔細的回想,表情甚為嚴肅。”是有幾件出了點麻煩,對方揚言要報復,不過事過境遷也就淡忘了,那些人自然而然的消失。”

  “是怒氣平復了還是伺機行動?你再想清楚有沒有被跟蹤的異樣感覺。”必須多方面考量才能預作防備。

  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潛在的危險防不勝防,誰也料不准平時在家中出入的熟人會突起殺機,為了誰都料想不到的小事狠心下手。

  表面上看來是風平浪靜,但誰會知道旁人的心裏在想些什麼,犯罪者的心理較常人深沉,由外表看來是看不出所以然,他們會喬裝得跟平常人沒兩樣。

  人是最不可預測的生物,思想邏輯往往會超出所能理解的範圍,讓人無從捉摸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

  “跟蹤的感覺倒沒有,不過我不喜歡對方連我住在哪裡都一清二楚,那會讓我的精神感受到壓迫。”最近她會特別注意有無關緊門窗。

  那是一種無法放寬心的約束,時時刻刻想著對方現在是否正在監控中,不論吃飯、走路、處理公事,甚至洗澡時都會先懷疑一番。

  以往的自在已被疑神疑鬼取代,她再也沒辦法以輕鬆的態度處之泰然,凡事加了變數總會令人不安,她希望這件事能趕快落幕。

  “你說的這個我可以幫你多注意注意……咦!你的手上怎麼有傷口?”一向粗心的蕭沐風居然發覺到她指上有不到一公分長的傷痕。

  “喔!被魚鉤紮到,已經快好了。”她笑笑地感謝他的細心。

  “你釣魚嗎?”她的手臂還沒他一半粗,拉得起掙扎的魚身嗎?

  抬起手,楊天款動動少運動的手指頭。“是被信裏的魚鉤所傷,我沒發現……”

  “什麼?已經出現傷人的動作你怎麼沒說,虧你還是專辦這類刑案的檢察官。”蕭沐風氣急敗壞的一躍而起,口氣極惡的一吼。

  “我說忘了能處以緩刑嗎?你現在的神情真像捉到妻子通姦的丈夫,一臉猙獰地質問她為什麼要背叛婚姻的忠實。”楊天款不疾不徐的說道,神色自若。

  “你……你什麼時候學會消遺人?”大熊頓時成消氣的氣球,欲振乏力。

  ☆ ☆ ☆

  一個人一生中總有幾個命定的剋星,能夠讓人氣得牙癢癢卻拿他沒轍,看人在一旁乾跳腳還能一如往常的做自己的事,絲毫不懂對方在氣什麼。

  這是蕭沐風的切身之痛,他就是搞不清楚女人心裏在想什麼,甚至被她們搞得更迷糊。

  他實在不明白,自個差點翻桌子和局長大人槓上,並申請一級保護令做二十四小時全面貼身保護,甚至揚言要罷工才換來的特權,楊天款居然反問他為何浪費警力,何不把精力花費在搜證上好早點結案。

  她也不想想他是為誰辛苦為誰忙,三餐不定地跟著她上山下海找死人骨頭,還得應付對他身份產生質疑的閒雜人等.而她的回報竟是要他捧著發臭生蛆的大腿裝袋。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雖然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沾上一身屍臭就不美了,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她臭得很有氣質,像亂葬崗裏冒出的一朵蘭花?

  傻了、瘋了、顛了、癡了、狂了,事隔十年他還是一樣喜歡她,不因時空的阻隔而減少半分,越陳越香使人迷醉。

  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變得不像自己,恍若青春期的男孩一見到暗戀的女孩就兩眼發光,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她。

  “咦!你有煩心的事嗎?我聽見你在歎息。”還挺哀怨的,不太順心。

  有,我煩惱的人就是你。”初步的搜證工作完成了嗎?我看你都一身汗了。”

  “快了、快了,等法醫勘驗後就有粗淺的結果,接下來的比驗就只能等化驗室的報告了。”像血型、毛髮之類的監定全賴科學儀器。

  “你是說我們可以走了吧!不必等那些看熱鬧的人。”真不曉得他們來幹什麼,從頭到尾沒見~人插手幫忙。

  “他們是你局裏的同事,你不用去打聲招呼嗎?”瞧他臭著一張臉像在跟誰賭氣,那模樣真像個孩子。

  “不需要,我當他們是死人。”視若無睹。

  一個個杵著不動當來觀禮,他會理他們才有鬼。

  楊天款失笑的搖搖頭。“你是掃黑組,和重案組的多少有些交情,沒必要惡臉相向。”

  “哼!那個邋遏女前不久才和個陰險鬼陰了我一記,我現在和她們有仇,不屑擺出好臉色讓她們看笑話。”蕭沐風哼著別過頭,任性得令人好笑。

  一開始他並非十分樂意接下這項任務,吹鬍子瞪眼地直吼著他不幹員警了,要局長大人另派賢明接替他的職務,他要學某人去當遊民,整天無所事事的看人走來定去,隨處可棲身。

  可是去了一趟地檢處後,他態度驟變地一反常態,堅持要一人負責下許他人多事,誰敢跟他搶他一定翻臉,沒有二話。

  這件事讓局裏的人大感詫異,眾說紛紜背著他大肆發表高論,有人說他中邪了被女鬼附身,要趕緊找法師來避邪驅魔。

  也有人斬釘截鐵直言他大限將至,人在死前會有短暫的回光反照,趁著他還活著的時候先把奠儀準備好,省得無妻無子的他無人送終。

  更離譜的是竟然有人指他是妖孽轉生所變幻的假相,朝他身上灑米、灑鹽、灑聖水,還搞出一堆黃符,弄得他一肚子火直想砍人。

  這樣的同事他沒一人給他們一拳算是厚道了,別指望他會以德報怨,他的度量沒那麼大,裝不下一艘船。

  “你跟自己嘔氣他們又不知情,何必端著臉盆洗腳用錯地方,你的臭臉只有我看得見。”距離太遠,重案組的幹員根本瞧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

  那就給你看吧!反正你也是禍首之一。“我現在正在修身養性,不想受俗物打擾。”

  你們這些混蛋給我滾遠些,別想拿我打賭,我絕不是在發春。

  蕭沐風的惡念經由強烈的瞪視傳至一裏外的人群,除了對著屍體啃雞腳的寒浴月外,所有人都莫名的打了個冷顫,以為有靈動現象。

  也就是大白天見鬼,冤死的受害者打算藉此申冤,好早日沉冤得雪。

  “那我也是人間俗物,我離你遠一點好了,免得干擾你的清修。”楊天款笑著作勢要走開,不做罪人。

  “慢著。”倏地出手一捉,蕭沐風力道沒控制好,反而將人往內一拉。

  “唰!小心點,我的鞋跟……”卡住了。

  楊天款的話沒來得及說完,迎面撞上身體忽然壓低的蕭沐風,紅唇不意擦過他的嘴唇,兩人之間的碰觸長達三秒鐘,似乎有些意外的一怔。

  不過男人的獸性一向淩駕於理性,而且熊根本沒有人性可言,所以他順應男人的本性將頭一偏,順勢吻上溫熱的櫻唇。

  掠奪真的是男人的天性,一嘗到可口的滋味就欲罷不能,非常不要臉地趁機大佔便宜,一臉暈陶陶當是老天的成全。

  可恥又可恨呀!天怒人怨,平空一道疾雷打得響亮,就在他身後三尺處,一隻白骨手朝他一招。

  “我就說他春天到了嘛!開始分泌求偶激素,把荒郊野外看成幸福溫床,急呼呼地想攻城上壘,好滿足一己的私欲。”寒浴月調侃道。

  “咳!組長,你要不要站遠些,免得被需劈到。”或是被憤怒的熊一口咬死。

  “雷只會劈色欲薰心的畜生,我們這種樂善好施的好人不用怕,站近些才看得清急色鬼的死法。”下次得記得帶香燭冥紙來拜。

  “可是你蹲成這樣真的很難看耶!有損員警的形象。”叫人羞於承認他們是一國的。

  “沒關係、沒關係,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閉嘴,沒人會知道我是員警。”嗯!香腸烤焦了,得向老闆反應反應。

  有關係!她剛剛才高喊警方辦案,要流動攤販別擋路。“組長,你已經表明身份了。”

  人家想不認識她都很難。

  “哈!三六洞八,你第一天上工呀,你看我的樣子像員警嗎?人家只會當我是狐假虎威的乞丐。”寒浴月順手用看起來像是抹布。的衣服抹掉嘴角的醬汁。

  此景若是被她的親密愛人瞧見肯定捉狂,叨念個大半天不肯休息,非要糾正她知道自己是個人而非野獸,端正言行是做人的基本。

  不是處女座的男人比較龜毛,而是她實在太過邋遢了,得過且過的生活態度叫人不敢領教,統稱她是垃圾教聖女,堪為頹廢典範。

  寒浴月蹲下觀賞還不到三分鐘,已經有善心人士朝她擲銅板,絲毫不把她先前的宣言當一回事,依然施捨菩薩心。

  “組長,你給我們留點面子好不好,你就算打扮成雞也比較順眼。”他們是重案組幹員,不是邋遏派黨羽。

  有這種不在乎外表的頭兒絕非他們之福,他們都快:忘了建功立威是什麼滋味,老被取笑是稽(雞)查組,不務正業。

  “嗯!你說什麼,想要我分你一件皮大衣穿穿嗎?”她很久沒剝人皮了,有點技癢。

  頭皮一麻,組員連忙乾笑地退後三步。“組長,你繼續看戲,我們到附近查查有沒有目擊證人。”

  “晤!要乖才會得人寵,好好的搜查別放過一根草,等我看完熊發情要抽樣檢查。”不教不乖,現在的員警都太怠情了。

  “熊發情?”

  頭頂傳來一陣特別旺的火氣,寒浴月蹲累了換腳。“比探索頻道還有趣,實況轉播不需要另外付費。”

  “好看嗎?”

  “還不錯啦!就是公熊的身軀太過壯碩,不找母熊反而撲上可憐的小白兔,真叫人替小兔子叫屈。”身形差距如此大,印證了身高不是問題。  

  真的,才相差三十公分而已,腳一踮就構上了。

  “你不曉得熊是雜食性動物嗎?它們什麼都吃,包括三天沒洗澡的髒鬼。”一隻兔子哪夠塞牙縫。

  一堵牆擋在面前,寒浴月由一雙大腳往上瞧。”咦!你變高了還是我變矮了,怎麼看來像一座山。”

  “山你的頭!我先給你一蓋頭再說。”熊掌狠狠地往下劈。

  看他來勢洶洶的狠勁,大家都為寒浴月捏了一把冷汗,以為這下子她絕對逃不掉,人力難與野獸力量對抗,她終於自嘗惡果,死定了。

  誰知在眾人的驚歎聲中,她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後空翻,身如輕燕似無重量,以十分優美的姿態在空中劃個美麗弧度,飄逸落地。  

  所以嘍!熊根本打不到她,只是撲了個空,但更淩厲的招式隨即向她攻去,彼此拳來腳踢猶如高手過招,讓人驚奇不已的看了一場免費的武術秀。

  雖然大家都知道蕭警官身手很好,他單手緝捕歹徒的神速多威風呀!手到擒來不費半絲力氣,好像老鷹捉小雞似的簡單。

  可是向來給人懶散和豔麗兩種感覺的寒浴月,旁人當真不知她也是厲害角色,居然能和頭熊打得平分秋色,絲毫不見嬌弱。

  這……真是臥虎藏龍呀!難怪她會名列警界四梟之一,原來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你給我出來,別躲在人家身後。”可惡,這個小人。

  “不要,不要,有本事你來捉我。”哈!這屏障真好用,雖然有點卑鄙。

  “寒浴月,你玩夠了投,不要把旁人扯進我們的生死決鬥。”這一次他一定要分出輸贏,讓她心甘情願地喊他一聲師兄。

  因為四人同時入門拜師學藝,所以不分大小,以功夫高的人.為長。

  哇!說得這麼嚴重,害她心口怕怕。”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你……”該死,她幹麼引用神鷗俠侶裏的經典名句,想害他面紅耳臊呀!”班長,你讓開,我今天非劈死她不可。”

  “喲,班長耶!叫得好親熱,我的心都酥掉了……”

  先是一楞,而後搖頭的楊天款表情微揚,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外界傳聞警界四梟既難纏又我行我素,毫不把紀律放在限裏當一回事。  

  因為目無法紀是孩子的權利。

  他們真是幼稚得令人好笑,可愛又讓人頭疼,充份表現出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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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5 09:54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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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姊,我們家幾時請了泰勞,他會不會趁我們晚上熟睡時奪財殺人?”

  邊啃蘋果邊發出驚歎聲的楊天苒倚在牆邊,以十分新奇的眼光注視著忙碌的背影,心中有一大堆疑問有待厘清,免得她被驚嘆號和問號壓死。

  習慣家裏只有三個女人的她很難適應家中突然冒出個男人,而且身材魁梧相當健壯,比身為業餘模特兒的她還高出一個頭。

  一百七十公分已經不算矮了,以她父母都不高的案例看來,她是人們眼中的突變種,高姚修長的身形一點也不像楊家的種。

  一度她以為自己是抱錯了,還曾白癡地向醫院查詢,希望能找回”親生”父母,結果搞了一場啼笑皆非的烏龍,因為外婆那邊的親戚都很高,每個都在一百七到一百九之間,她是隔代遺傳。

  而這男人不只高而已,粗壯的手臂給人一種強悍的威脅感,要不是他此刻正穿著小巧、綴著小紅點的圍裙顯得滑稽,她大概會尖叫得奪門而出。

  “嘴角別揚得那麼高,笑小聲點,要是讓人聽見多不好意思,人家會說我們沒家教。”雖然她也感到好笑地直吐笑氣。

  “我有笑嗎?”怎麼毫無所覺,她在吃蘋果耶!一顆五百塊的那種高檔貨。

  別人進貢的。

  “有,非常明顯,讓姊姊深感遺憾。”沒把妹妹教好是她的責任。

  “可是你也在笑呀!我這是上樑不正不梁歪,有樣學樣_起墮落。”唉!她畢竟還沒長大,學不來成人世界的世故。

  楊天款沒好氣地點點她鼻頭。“小孩子歎什麼氣,你憂國憂民呀!” 

  “誰說小孩子就不能歎氣,我都二十歲,已經有投票權了。”還能打打零工客串模特兒貼補家用。

  楊家女兒都很有骨氣,懂事以後就很少向家裏伸手,自己打工兼家教賺取零用錢,就連學費和一般課外讀物的費用也都是自己負擔。

  雖然楊父死後公司曾將他的股份和資金轉為現金提撥給她們一家三口,可是姊妹倆分文不取的全留給母親,好讓她能過個隨心所欲的晚年,不要老想父親為了年輕女孩棄她於不顧的痛苦。

  現在家裏的開銷大多由楊天款負責,水電、瓦斯等日常支出由她一肩扛起,檢察官的工作雖忙碌卻也是高薪一族,應付一般的開支尚游刀有餘。

  而食物方面是誰有空誰去採購,女孩子的食量並不大,加上她們很少在家裏吃午餐,一天只有早、晚兩餐用不著太費心,所以還算省吃儉用。

  如果輪流料理家務的人偷懶,有時兩個便當就解決了,省事又便利,還免洗碗筷。

  “是,二十歲的小孩子,你是長個兒不長智慧。”楊天款取笑地伸直手,摸摸她的頭。

  “哎呀!姊,你很瞧不起人耶!我腦袋瓜裏裝的全是天文地理、百科全書,你不可以笑我是火雞腦袋。”那很丟臉呐。

  “嗄,什麼意思?”她脫軌了,新新人類的語言步調她已經跟不上了。  

  笑得很得意的楊天苒脖子一仰。“咕咕叫嘍!什麼也不會。”

  等著耶誕節上桌當大餐,腦滿腸肥。

  “你喔!盡會耍寶,沒點女孩樣。”看她活潑健康的模樣,楊天款覺得長姊的身份當得很有成就感。

  “那是因為你太悶了嘛,需要我來均衡一下。”波蜜果菜汁。楊天苒腦中忽地響起這句廣告詞。“對了!姊,他到底是誰?”

  未免過於勤奮,把她們家當自己家一樣隨便,冰箱亂開不用人招呼,洗洗刷刷好像他是一家之煮,其他人等著張口就好。

  說實在的,她有點傻眼,外表看來十分粗獷的“野人”應該笨手笨腳地打翻廚具等人救援,不該是眼前俐落得如同洪金寶的身手,拋、甩、翻、炒精通得令人歎為觀止。

  當然,他沒武打老生那麼胖,一身精瘦的肌肉十分驚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人物,保持距離比較安全。

  “蕭警官。”楊天款回答得簡單。

  “蕭……警官?”好意外的答案。

  “怎麼,不像嗎?”瞧她蘋果屑都掉出嘴巴,似乎受驚頗劇。

  “不像……”是超級不像。“呃!姊,你確定過他的身份嗎?不會是招搖撞騙的假員警吧!”

  她以為他是打拳的,泰國拳。

  “請不要質疑,他在警界相當有名,假不了。”沒有一個員警不認識他。

  “喔!”那她就放心了。“不對,那他在我們家幹什麼,是不是你遇到什麼麻煩需要警方保護?”

  一向鬼靈精怪的楊天苒反應極快的聯想到姊姊的工作,神情緊張地屏住籲吸,就怕聽見不好的消息。

  “沒有的事,瞧你一臉杯弓蛇影的神情,人家只是剛好房子正住整修中.暫時來借住一個月。”這是她和蕭沐風商量好的說法,不想引起太多無謂的臆測。

  “為什麼一定要住到我們家,他沒親朋好友嗎?”楊天苒狐疑的問,愛追根究底的個性表露無遺。

  “他是孤兒,唯一的叔叔是考古學家。目前在內蒙古工作。”他說的。

  一提到孤兒,她有惺惺相惜的感覺,他們的處境都差不多,一樣得靠自己獨立,沒什麼人可依賴。

  楊天款突然想到前不久那個不該發生的吻,眼中微閃一絲異樣,她不是沒和人交往過,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帶給她那麼大的衝擊。

  心很躁,不太安寧,她總覺得無法靜下心來思考,浮浮沉沉猶似在大海中,沉不下去也浮不起來,就這麼飄著。

  天很藍,藍得很憂鬱,她很少如此不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有種身在迷宮的錯覺,讓人分不清方向。

  “考古學家,那不是很有趣,可以讓實習生跟著一起做研究嗎?”她喜歡死人骨頭……呃!古生物遺骸。

  “小鬼,別太興奮了,我不會讓你去探訪茹毛飲血.的蠻荒地帶,你死心吧!”離巢的鳥兒飛不遠,她還有待磨練。

  “姊,你別潑人家冷水嘛!好歹說兩句激勵人心的話。”楊天苒洩氣地噘著嘴,將吃剩的蘋果核用衛生紙包好。

  環保由己做起,青山綠水常在,哪天有空上山將果核隨手一拋,看能不能栽樹成林。長成一片蘋果園。

  “多用功,少作夢,你的成績一定會突飛猛進。”異想天開無益心智成長。

  “什麼嘛,這也算是激勵人心的話呀!”根本是取笑她不用心。“算了、算了,不跟你計較,他為什麼不找別人偏找你,你們之間是不是有姦情?”

  “楊天苒,你想用肥皂洗嘴巴嗎?”聲音術揚高,卻帶著一股懾人的威嚴。

  “好嘛!你是聖人,不講不乾不淨的話,可是他來我們家一定有理由,身為家中的一份子,我有權得知這個家的一切秘密。”她力保主權。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我是班長,他是需要被輔導的那個。”她記得他的化學奇差無比,沒一次及格過。

  有一回他差點把學校給炸了,要不是她及時發現他拿錯化學藥品,現在他們已經不存在了。

  “哇,好勁爆呀!你們是校園情侶……”嗚!樂極生悲,咬到舌頭。

  原來外表文靜的大姊是個悶燒鍋,她真是小看她了。

  “小聲點別嚷嚷,一張嘴老愛胡說八道,我們只是很單純的同學關係。”欲蓋彌彰的楊天款費心解釋。

  “少裝了,姊,他要是對你沒點意思怎會窩到我們家來,我就不信他沒有半個朋友。”隨便找家旅館也能待上大半個月,不一定非她不可。

  因為我收到威脅信。但這句話她是絕對不會對妹妹說的。”腦子放靈光點,不要在人前亂說。”

  “喔!那在背後議論就沒關係了是吧?反正也沒人聽見。”楊天苒自作聰明的舉一反三。

  以她淺薄的見識看來一定有鬼,為了養家的大姊已經很久沒交男朋友,是到了該開桃花的時候了,再慢熟個幾年都變成老女人了。

  人家說異性相吸,人會受不同性格者所吸引,不知是不是物極必反的道理作祟,小鳥依人型的大姊似乎頗為中意凶禽猛獸類的男人,她大學時代交的那一個就是雷克斯霸王龍,身形足足有她兩倍大。

  而現在這個嘛!目測結果是頭暴龍,體形一樣嚇人但更具威脅性,十成十的肉食性動物。

  “家裏沒大人了嗎?盡在一旁搗蛋,有時間說三道四還不如去做些有意義的事。”譬如拖地、洗臉、晾衣服。

  “姊,你在害羞了是不是?交朋友是好事,我不會扯你後腿,你大可放心去談戀愛……”哎呀!怎麼捏人臉頰,她又沒說錯話。

  人是群體性動物,總要有伴才不會孤單,以她這種內外兼備的知性美人不可能乏人問津,只在於她肯不肯點頭給人機會。

  性情平和的楊天款難得地出現惱色。“你給我安靜別聒噪,真讓人聽見我還要不要做人。”

  “不做人就做老婆嘛!你敢說他沒有追求你的舉動?”男人的行為很好推測,當他特別殷勤時必有所圖。

  “逗……”她口塞。 

  清冷的眸子漾著一絲無奈,楊天款也說不上來是何種心思,若非恐嚇信件的意外將兩人拉近,她想他們大概也不會重逢,頂多錯身而過來個點頭之交。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段感情的開始,從困惑中建立的革命情感一向脆弱,她在接受的同時是否會捲入更大的漩渦?

  考慮太多是她的通病,裹足不前是因為她對人性沒什麼信心,在看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案件後,她真的覺得這世道越來越亂了,不適合談戀愛。

  如果要談就談平淡的,不要轟轟烈烈,不要刻骨銘心,不要生死相隨,淡淡的如同一杯溫開水,雖然沒什麼味道卻能暖胃,讓人的身體變暖和。  

  這就是她的愛情觀,以平凡的人生做平凡的自己,不需要太多的調味料讓清淡的口味變濃。

  “姊,他很賢慧喔!你不妨考慮考慮,娶回來當煮飯公一定會很幸福。”而她不用和姊輪流下廚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可食。

  肯下廚房的男人不多了,趁早把握才不會讓別人捷足先登,說什麼她也要從中推一把。

  “鬼丫頭,你給我乖乖的不惹事我就很幸福了。”幸福是要自己創造,不是旁人給予的。

  楊天苒難得正經的說道:”姊,你不用顧慮我,儘管放手去捉住屬於你的彩虹,我有能力照顧自己,用不著你操心。”

  她長大了,會自己賺錢,雖然沒辦法大富大貴,但自求溫飽不成問題,還有餘錢奢侈一番讓自己虛榮一下。

  “聽起來很像偶像劇的對白,你打哪抄來的?”很感人,但不切實際。

  她還是學生,學生要盡學生的本份,話說多了容易變成空話,腳踏實地才是最正確的,她長得再大還是她的妹妹,關愛依舊,這是不變的定律。

  “吼!姊,你很掃興耶,你真的和我活在同一個年代嗎?”她們之間的鴻溝相差十萬八千裡。

  才說得感性,沒一分鐘工夫就破功了,她的成熟期只有三秒鐘。

  “我有同感。”一個是超前衛世紀,一個是活在裹小腳年代,她的心態比較偏向民初。

  “你……”跟牛講時尚,難溝通。

  “天款,你家的麻油放哪裡?”  

  ☆ ☆ ☆

  如魚得水,海闊天空。

  哼著走音的歌曲如在自己家裏,笑得傻氣的蕭沐風一臉春風得意,左手鍋來右手鏟,好不愜意的翻來炒去,一點也不覺得男人F廚是一件多麼丟臉的事。

  因為父母早亡,加上撫養他長大的叔叔不擅廚藝,所以他很小的時候就會自己照顧自己,從蒸、炒、煮、炸開始學起。

  別看他外表兇狠得像一頭熊,其實他有一顆非常柔軟的心,做起各式料理一點也不輸給女人,還買了不少烹飪食譜改良,其口感和味道可媲美五星級飯店大廚。

  可是他很少做飯給自己吃,一來沒時間,二來一個人吃飯太冷清,煮多了吃不完,煮少了又填不飽肚子,乾脆到外頭搭夥省事。

  他常想他若沒當成員警一定跑去開餐廳,連鎖店一間接一問的密佈全台,不用十年定成為餐飲業大亨。

  他喜歡煮菜,更樂在其中地享受食材變成美食的過程,加鹽、加蔥、加蒜末,一道香噴噴的魚香茄子就可上桌了。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麻煩了。”瞧他一頭的汗,實在叫人有些愧疚。

  “自己人說什麼客套話,我也要吃飯嘛!多煮一點又不算什麼。”借花獻佛不算光榮。

  “嘎,自己人……”楊天款面露迷惑,眼神顯得迷惘,不解其意。

  察覺失言的蕭沐風尷尬一笑。“我說檢警本是一家人嘛!何必分彼此,你動手跟我動手不都是一樣,有得吃就好。”

  “喔,原來如此,的確是自己人,檢警一向不分家。”沒有員警在外辛苦地搜證和逮捕犯人,他們身為檢察官的也不能順利起訴嫌犯。

  “呵……對呀!不分家,要相親相愛,攜手共度美好的未來。”如果還能共蓋一枕被,那簡直中天堂了。

  他要高喊口號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是一家人,別人最好別覬覦,這是他才有的特權。

  訝然失笑的楊天款拿了張面紙替他擦汗。”你在替某售屋公司打廣告嗎?熱了就把外套脫掉,可別在我家廚房中暑。”

  她可搬不動他。

  “不熱、不熱,是煙熏了臉,你瞧我身強體壯哪有可能中署,雨在廚房待上十個鐘頭也沒問題。”只要她嘗過美食後展顏歡笑,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臂膀舉高露出兩隻愛跑的小老鼠,那身肌肉陽剛健壯,顯現出充滿力量的線條美。

  “希望不是外強中乾,虛有其表,有些男人說的功夫比較厲害。”楊天款揶揄的說遭。

  “咦!班長,你近視又加重了嗎?摸摸看我的肌肉是否結實緊繃,絕對貨真價實沒有贅肉。”她很瞧不起人耶,他是正宗的男子漢。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不用拉我的手去摸你的臂肌吧!”未免太孩子氣了,捏兩下能證明什麼。

  一瞧自己的熊掌正握著她白嫩嫩的小手,蕭沐風一時心猿意馬地紅了耳根。“你的手真小。”

  “女孩子嘛,總不能跟你的大掌相比,秀秀氣氣的比較有福氣。”這是老一輩的說法。

  “對呀!我的手很大,用來包住你的剛剛好。”大手包小手,一輩子不分離。

  這時響起一句最適當的話:老仔,明天吃素。

  多美好的畫面,令人動容。

  只是眼前的一幕就不怎麼協調了,粗黝的手背看來相當莽氣,小巧纖柔的五指如同剛冒出泥l二的幼筍,還沒見識到明媚的景致已慘遭摧殘。

  很粗野的豪氣,以及碧玉般的秀氣,明顯地看出其中的差異,沒讓人感動反而有種驚栗感,好像西區考特的恐怖片現場。

  “呃!蕭警官,你可以把手放開了,不用握得那麼緊,我不會跑。”總不能要她連家也不要地往外跑吧。

  雖說現在下時興男女授受不親,但起碼的男女分野還是得注重,並非隨興而起便能妄為輕率,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沒那麼親近。

  “沐風或是風,叫我大熊也成,十幾年的交情沒必要生疏得像陌生人,以後我們共處的時間還長得很。”既然上天多給了他一次機會就要好好把握。

  “大熊……”食指勾在唇上似在吸氣,其實是在掩飾揚起的笑意。

  “我這人很好相處的,不挑食也沒有不良嗜好,不抽煙、不賭博,偶爾喝點小酒,酒品很好不會酒後亂性,絕不會腳踏兩條船……”是堪當模範男人。

  “等一下、等一下,你好不好相處跟我沒關係吧!我這人對事情的態度很隨意。”並非如外界的印象古板、不通情理。

  “你妹妹沒跟你說嗎?”蕭沐風露出。驚訝的表情,一副你怎麼可能不知情的模樣。

  “說什麼?”他好像很訝異似的,那丫頭到底背著她做了什麼?

  他了悟地點點頭,趁機將她微亂的發撫平。“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和叔叔一向在外租屋,這次他隨考古隊外駐蒙古大約要待上三年,剛好我現在租的房子租約已經到期,所以……”

  “等等,你是在告訴我,我那個不肖的妹妹決定把我們樓上左側的空房租給你?”希望是她猜錯了。

  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楊天款試圖穩住輕揚的波動。

  “半年的租金和押金一共十萬,我一來就拿給她了,她說會拿來當加菜金。”現在他們不只是同學,還是房東和房客的同居人關係。

  當然啦!各睡各的床,僅隔一面牆。

  “十萬……”那丫頭還真敢拿,跟搶劫有什麼兩樣。“楊天苒,你改行當土匪了嗎?”

  正在偷吃咕哮肉的楊天苒猛然嗆了一下,連忙灌了一杯白開水把梗在喉嚨的肉片沖下胃。

  “姊,你在生氣嗎?”她是學生嘛,自然要想辦法生財。

  反正房間空著也是養蚊子,不如拿來廢物利用,免得登革熱藉由蚊媒傳到她們家。

  “沒有。”有點惱是不假,但不到生氣的地步。

  “那你幹麼直往我身上瞧,我保證衣服沒穿反了。”就算穿反了也是一種流行。  

  “我在瞧你臉皮的厚度,看能擋住幾顆子彈。”大概有十公分厚吧。  

  喝!幽默。“你直接說我厚臉皮不就得了,不事生產的米蟲當然要廣納財源,不然就餓死了。”

  “我養不起你嗎?”她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米蟲,也不怕人家笑話。  

  “那不一樣,有錢堪收直需收,莫待無錢空歎息,沒人嫌錢多的。”她一向不跟錢過不去。

  “謬論,你模特兒工作不做了嗎?”她拍一次平面廣告起碼上萬起跳。

  楊天苒故意重重歎了一口氣。“最近景氣不好新人輩出,二十歲的我已算是老人了,人家寧可請辣妹去表演清涼秀,招攬人氣。”

  “何況你不是常說要我以課業為重,學生的正業是讀書,走秀的副業偶爾為之別太投入,所以我現在一個月只接兩、三場秀,難免‘入不敷出’。”

  “入不敷出?”她當她是出入Party的時尚人不成。

  “因為我要存錢到法國遊學嘛!多點資金我也可以早日成行。”噢!巴黎,她心中的夢幻之都。

  人要走出去才能成長,飛越重洋增廣見聞,不要像井底之蛙固守一窪地便以為擁有全世界。

  臺灣人的眼界太小了,需要到外面走走瞧瞧,看別人此刻在做什麼,學習好的成就摒棄壞的習性,把世界帶回臺灣。

  一天到晚吵吵吵能吵出什麼名堂,想吃什麼自己栽,豐收的成果才會特別甜美。

  “你想到法國,那你的學業呢?”這點錢她還出得起,她的花費向來不多,多少有些積蓄。

  “姊,不要緊張,我打算利用暑假的時間出國,不會耽擱到自己的課業。”她還想順順利利的畢業呢!

  離巢的鳥兒,飛了。“你一個人行嗎?你的法文很爛,連基本的對話都成問題。”

  她已經開始為她擔心了,即使她尚未飛遠,楊天款有著與天下母親相似的心情,捨不得一手照顧的妹妹離開。

  “一個不行就兩個嘛,我最近交了一個法國男朋友,他答應教我法文和當地陪。”楊天苒開心的笑著,臉上洋溢著戀愛光采。

  “你……”原來是這樣,白為她操心了。

  “好了啦!姊你就別說教了,我肚子快餓扁了,我們幾時可以開動?”她要吃三碗飯,慶祝今天不用洗碗。

  有超人代勞。

  “真拿你沒轍。”孩子氣還是那麼重,跟另一個大孩子……”啊!你怎麼還握著我的手。”

  溫溫的,他掌心的熱度全傳給她了。

  “你的手軟軟的,很好握。”像小時候想吃卻吃不到的棉花糖。

  耳根一熱,楊天款平靜的心湖起了漣漪。“女孩子的手本來就是軟的,沒什麼特別。”

  “不,你的比較柔細,不像我們道館練武的女弟子個個粗得像抹布,拚命抹護手霜也沒用。”長年磨出的硬繭哪那麼容易消去。

  她不禁臉紅了。“蕭警官……”

  “是沐風。風,大熊,不要每次都要我糾正。”蕭沐風不滿地發出抗議。

  她順著他。“好,沐風,你老握著我的手不覺得突兀嗎?畢竟我們的關係還沒密切到牽手的地步。”

  講理是溝通的第一步,但她忘了不講理才是他的個性。

  “為什麼不行,你害羞呀!”大手握小手的感覺很好,他才不要放開。

  這頭熊又開始任性了。

  “這不是害不害羞的問題,不當的行為就該被禁止。”唉!頭怎麼突然痛了起來。

  蕭沐風滿臉不解地彎下腰,直視她旁徨的眼。“什麼叫不當,我牽我女朋友的手是天經地義的事,誰敢說一句不是。”

  “女……女朋友?”幾時發生的?

  深呼吸,吐氣,再一吸,再緩緩吐氣,他的武斷是誰給他的,她比他更不解。.

  “我們親都親了,抱都抱了,難道你想始亂終棄——”

  她是他的女朋友,就這麼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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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始亂終棄?  

  這句話不該出自一臉霸氣的男子口中,尤其是刑警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掃黑組組長,好像她真的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舉動,傷害他鋼鐵一般的心。

  事實上她才是無妄惹災的那一個,平靜的日子過得順暢,准七點起床,晚上十點上床,人生的時鐘調在標準值,平淡地與安寧為鄰。

  這會兒竟平白無故地冒出個男朋友,不顧她的意願逕自決定,還強調他說了就算不得上訴,維持原判請她多包涵。

  什麼叫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順理成章地該成為男女朋友,他的一顆熊腦是用什麼做的?思考邏輯硬足跟正常人不同,一拍定案沒有轉園的餘地。

  這世界怎麼變得這麼不理智,連做個雙向溝通都萬分困難,讓她方寸大亂忘了如何平靜。

  何況連自己的妹妹聽聞此言都大笑的豎起拇指,直說近水樓臺先得月,稱他有前途、有氣魄、有男子氣概,還姊夫長、姊夫短的喊,那她還能不說這世界瘋了嗎?

  ☆ ☆ ☆

  無法專注在書上的楊天款注意力一直被分散,臉上的表情除了處之泰然外還有無奈,眼尾斜瞄正在列路視訊上和人對罵的男子。 

  可恨得令人咬牙切齒,南臺灣的氣候暖和,適合從事海上運動,他也明白蔚藍的海岸有多麼誘人,是都市叢林裏的野獸最佳的減壓去處。

  可是他定得開嗎?想到在螢幕那頭的人兒過得是開心戲水,又打水仗又玩水上摩托車好不暢意的生活,樂不思蜀的忘了公務在身,他就嘔!

  員警是人民的保姆耶!竟然無視一件件往上疊的案子沒人接手。

  哼!他們不管,休想他會接手,自個的地頭管好別越過界,等他手頭上這件事了結之後他也要去度假,然後如法炮製將工作全扔給他們負責。

  “風,別惱了,不是我們不幫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們的資料都留在臺北的辦公室,沒辦法連線調閱。”侵入防火牆是犯法的行為。

  “去你的沒辦法,少給我裝出一副翩翩美男子的思心樣,你骨子裏比泥鰍還賊溜,誰信你一肚子鬼話。”他那顆心被南臺灣的蝴蝶捉定了,自然無心。

  蕭沐風忍不住低咒,萬頭鑽動的思緒沒一個管用的,如瞎子摸象胡亂點兵,每個人都有嫌疑,個個懷有犯罪動機,全都是可疑人物。

  “別作人身攻擊,遷怒是不理智的行為,雖然你的言行舉止向來沒什麼理智。”像頭易躁的熊。

  “少出言諷刺,我會傳幾份檔過去,你們‘有空’記得瞧瞧,儘快給我答覆。”一個個別想偷閒。

  杜玉坎優雅的一笑。“多喝點苦茶去肝火,你最近的火氣有點大。”

  肝不好要及早治療,否則“英年早逝”的區額會掛在他的靈堂上。

  這次他更發現在信封邊緣藏著鋒利的刀片。不論誰用手拆閱都會割傷,傷口也會比上次的魚鉤更為嚴重,一不小心整根手指就毀了。

  而其中生命似凋落的花朵有暗喻生命將定到盡頭的意味,以鮮血來結束短暫卻燦爛的一生。

  雖然還沒出現真正的肉體傷害,歹徒僅以文字的手法來擾亂楊天款的正常作息,但他高明的地方在於先讓人恐懼,然後進行精神上的迫害。

  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意志不堅的人往往因此崩潰,神智不清地讓對方達成目的,沒辦法過一般人的正常生活。

  身體上的傷會痊癒,但心靈的創痛可能持續一輩子,只有死才能解除背負的痛苦。

  “急也沒有用,越急越容易出亂子,師父說過:緩水沁土,急流破堤,凡事切忌急躁,定下心來反覆思考,答案就在你眼前。”慢慢來,急事緩辦。

  “你說夠廢話了沒,師父是說練功不可操之過急,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光會要嘴皮說長篇大論。

  杜玉坎忍俊不住的一嘲,“廢話有時也是金玉良言,你這頭熊悟性差,難怪老是開不了竅。”

  “姓杜的,你是存心找我吵架是不是?”說他肝火大他就燒給他看。

  “雅量呀!蕭警官,師父要是看到你的不受教肯定會很傷心。”他是有修養的人,不與他一般見識。

  “你……算了,叫那個蹺班的趕快回來,你也一樣,我要斷線了。”免得看見他們的悠哉他會捉狂,然後衝鋒槍一捉南下掃人。

  一說完,蕭沐風沒風度的主動切斷連線。杜玉坎眼前的螢幕瞬間一片黑寂,不再有任何閃動。

  但過了不久,一旁的傳真機開始運轉起來,一張張傳真如綿長的面線斷不了,由冰冷的機器不斷吐出,堆積成一片白色的雪山,叫人好笑又好氣。

  打擊罪惡是警界四梟的天職,鏟奸鋤惡更是不容推辭的義務,看到惡人的嘴臉就忍不住手癢,哪有可能視若無睹的跳過。

  嘴上說不管的杜玉坎仍抑制不了嫉惡如仇的天性,從中拉起幾張仔細端詳,並瞧出興趣地劃上記號,打算好好地研究一番。

  人家是一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她是一日不捉賊渾身難過,看到巡邏的警衛走過面前就會想到那把點三八制式手槍。

  “蝴蝶說想上臺北逛逛,看看北部的‘市場’有無整合的可能性。”黑道企業化他們才好管理,起碼犯了案知道找誰要人。

  “嘖!野心不小,‘事業’做那麼大還想壟斷幹獨門生意,你日後不是很辛苦?”想找老婆得南北奔波,恪盡夫道。

  “蝴蝶效應”刮到北臺灣,那些擁槍自重的大哥得小心點,蝴蝶展翅會震垮他們的犯罪溫床。

  “辛苦點是應該的,誰叫我是一個循私枉法、見惡不捉的壞員警。”這就叫報應。

  明明知道自己的愛人同志是南臺灣首屈一指的黑道首領,他卻睜一眼、閉一眼以自身許可權協助她犯法,並且加以掩護助其壯大羽翼。

  所以他有罪,而且不算輕微,以前他打擊罪惡的狠勁遇上她就削弱了,甘為牆頭草地偏向她。

  “坎!你罵到我了,我也是共犯。”她犯了知情不報的藏匿罪。

  藍青凱笑著伸伸懶腰,做著暖身操。

  “所以呢?”球在她手上,由她決定開球方式。

  “所以我們再不負責任地玩上三天,反正已是臭名一身了,誰管他!”出來就是要快快樂樂的玩,公事往腦後拋。

  “真像你說話的調調,狂妄得不可一世。”真要遭天打雷劈鐵定有她一份。

  雖然兩人上E處於情侶最多的度假聖地,可是他們不是情人,各有所愛,正在不遠處等著,等他們把手邊的麻煩事解決再一起會合。

  看來傅青蘿和韓亞諾註定要掃興了,這兩隻對打擊罪惡有極大興趣的夜梟根本是入了魔,一瞧見傳來的匿名信就興奮莫名,躍躍欲試的摩拳擦掌。

  他們最愛這種敵暗我明的遊戲,反正主角自有別人擔綱演出,跑跑龍套客串路人甲也挺有趣的,解謎最後的才是高潮戲。

  不過這點心思可不能讓位於陽明山豪宅區的熊知曉,否則真會鬧出人命。

  ☆ ☆ ☆

  陽明山,楊寓。

  “你就這麼跟你的朋友說話?”也許她用詞過於含蓄,爭吵才貼切。

  “他們不是我的朋友,是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他唾他們一缸口水。

  沒有朋友會獨自享樂,放下夥伴孤軍奮戰,然後反過來嘲笑他為何不放假,做牛做馬的代價是節節高升的犯罪率。

  “你不用對著我吼,我不是你的朋友。”想必當他的朋友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見她平靜如水的面容,火氣還很大的蕭沐風頓時一傻。“我不是在吼你,你知道有些人不吼不清醒,愛裝死、裝傻、裝瘋地逃避自身責任。”

  “人身自由不可限制,人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無權干涉或強迫他人順從。”人之有所不同是來自性格上的差異,不該勉強他人和自己一般。

  “班長,我們已經畢業很久了,用不著背公民與道德吧!”她是不瞭解那些刁鑽的傢伙才以為他們“溫馴”。

  其實他們是一群比老虎還兇猛的夜梟。

  “你認為我很羅唆,愛說教?”楊天款不想告訴他,她以前最愛上的課便是他口中枯躁無味的東西。

  “怎麼會,我最喜歡你說話的聲音,平平淡淡溫溫柔柔,有如搖籃曲……”

  “不就是喜歡我嘛!”她笑了,兩手輕輕環抱他的熊腰。

  單純的人真可愛,魯直得叫人心頭…暖,不自覺為他心動。

  喜好平凡事物的她對繁複的東西不感興趣,人要越簡單越好,充滿心機,處處算計的人令人厭惡,他的直線思考讓人容易接受。

  如她妹妹所言,這笨到無藥可救的傻瓜她還不懂得珍惜,老天也會看不過去地予以懲罰,罰她暴殄天物。

  當時她只覺得好笑,他怎麼會傻呢!現在想來她對人與人相處的感受不如天苒敏銳,她的確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最適合她這個姊姊。

  “那……呃,你、你也喜歡……喜歡我嗎?”蕭沐風問得結結巴巴,活像手足無措的大男孩。

  “喜歡呀!你讓人很有安全感。”像熊的皮毛一樣溫暖。

  她喜歡他眼裏的真誠,真實地反應她帶笑的容顏,沒有一絲虛偽。

  “啊!真、真的?”興奮過頭的蕭沐風又開始傻笑了,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來。

  真的很傻氣,一個為愛變得癡傻的蠢男人,完全沒有掃黑行動時的狠戾和銳利,像被豢養的寵物等著主人心血來潮的呵寵。

  “是呀!喜歡到想在你胸前掛一張牌子。”楊天款文靜的臉上閃過一絲淘氣。

  “私人所有,閒雜人等請勿染指。”他不假思索的念出浮現腦海中的一句話。  

  “不,是有熊出入,行人小心。”這是她在日本看到豎立路旁的警告標誌。

  “嗄!”蕭沐風當場傻掉,下巴掉到胸前十分滑稽。

  “很有意思的警語,你不認為嗎?”相當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熊很巨大,但有時它的動作卻單純得可愛,愛吃蜂蜜、愛吃螞蟻,只要不去激怒它就不會引來致命的威脅,溫馴得有如善解人意的家犬。

  熊不會主動攻擊人,它們比一般想像的還要害羞,怕見到陌生生物,除非遇上危險,暴躁和沒耐心是這種動物的特點。

  “你……你會說笑……”太、太不可思議了,他印象裏中規中矩的班長也會開玩笑?

  錯愕!  

  “我是人,為什麼不會說笑?”她沒那麼嚴肅,只是懶得和人打交道。

  她討厭表面與你結交,背地裏卻無時無刻想著怎麼利用你的人,而現今社會偏偏充斥這種人,令她不想浪費心思去研究他人的真心。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需要刻意去營造。

  “可是以前的你很……呃,很……莊敬自強……”啊!瞧他這張笨嘴,多說多錯,“壯敬自強?”這是什麼形容詞。

  忍笑的楊天款憋得很難受,眉眼問輕染上淡淡的歡愉和笑意。

  “不是啦!是端莊賢淑……也不對,應該是秀外慧中……嗯?好像有點怪怪的,該說是……是什麼?”豬腦袋,快想。

  平常的蕭沐風是很靈敏的,反應快如迅雷,口若懸河如江河滔滔,能以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攻得歹徒體無完膚,急欲落荒而逃。

  可是一遇到少年時期暗戀的女孩,馬上變得木訥口拙,局促不安,顯得有些畏縮不前,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覺得不太對。

  患得患失,躊躇不決,全然表現出戀愛中男人的模樣,不是獵豔高手的他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表達,但更顯出他樸質的一面。

  不論好的、壞的,聰明的或是愚笨的,都是最真實的他,也最難能可貴,雖然他脾氣不是很好,但很實在,不會說一套做一套的當個兩面人。

  “溫柔婉約,氣質高雅,脫俗出塵,娉婷玉立,蕙質蘭心,鍾靈毓秀……”天款一口氣念了十來句形容女子的成語,充份顯露出文學才華。

  “啊!啊!啊——”蕭沐風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回應。

  好、好厲害,不愧是班長,文學方面的才情表露無遺,他又更加仰慕她了。

  瞧他眼中流露出驚奇的愛慕神色,她不由得笑開了。“瞧你都傻了,我有那麼可怕嗎?”

  “不、不,是可愛,你可愛得讓我想一口吞了你。”怎麼辦,怎麼辦?他心都快跳出來了。

  “你比較可愛,讓人想親你一下。”她笑著踮起腳尖,輕柔地印上一吻。

  僵直。

  沒料到她會主動吻他,呆若木雞的蕭沐風當場僵化成木乃伊,兩眼發直口張,一臉呆滯的模樣像剛被一千隻烏鴉拉過屎,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是夢,是夢吧?他自問。

  直到耳邊揚起一道銀鈴般的笑聲,漲滿幸福感的他才猛然回神,遲鈍的眼淖了數下才意會到她真的親了他,而且還是風情萬種的那一種。

  噢!他快飛到天上去,胸口滿溢幸福快漲破了,他該說什麼才好?

  “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開始交往吧!”一說完,他深深地行了九十度禮。

  “你……你……天呀!你幹麼把日劇的對白搬到現實生活裏。”喔,不行,她肚子好痛。

  一發不可收拾,楊天款捧腹大笑,笑得不可遏止,連眼淚都不小心蹦出幾顆,差點笑到岔氣,還好她拉著他的熊臂才不致跌落在地。

  “小心點,你到底在笑什麼,有那麼好笑嗎?他輕輕一舉,輕鬆地將沒什麼重量的她抱到沙發上,雙臂始終環著她。

  “我……哈……我以為我們……已經在交往了。”從他宣佈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起。

  漲紅臉的蕭沐風乾咳地發出抱怨。“你這人真的很不浪漫,偶爾配合一下有什麼關係?”

  “浪漫一斤值多少,你告訴我哪裡有在賣?”她去買~屋子回來讓他高興。

  “你喔!真是實際,一點也不羅曼蒂克。”枉費他一鼓作氣的告白,想跟她步入結婚禮堂。

  不是一時興起,從他再一次見到她後,盤旋下去的念頭從此在心底紮根,巴不得她早一天成為自己的,免得讓人有機可趁。

  “人要實際一點才不會想太多,真要搞羅曼蒂克我看你也不在行吧!”他不拔把草給她就該偷笑了。

  “我、我、我是不行。”他喪氣的說道,神情十分可憐。

  要熊要浪漫還不如讓他去跳草裙舞,說不定還有點天份。

  “我們都不興這套就免了,省得自己看了也好笑。”平平實實過日子,不需要波波折折。

  誰說愛情得經過風風雨雨的淬鏈才堅定,不冷不熱最適中,保持暖暖的溫度不燙手也不凍人,不會帶給人大起大落的心情轉折。

  壓力不是催情丹,那是一種令人難以開心的毒藥,在風雨狂肆下大家只顧著逃命,誰還記得情愛無價。

  烈焰焚身的滋味可不好受,誰想要轟轟烈烈的情感就由著他去,至於她是敬謝不敏,花開得再美也有凋落的一天,不如一片綠茵連天來得賞心悅目,日日新春發新芽,綠滿十二月天。

  “你說我很好笑?”目光一黯,蕭沐風的手往她腰上一爬。

  “冷靜點,大熊,我一點也不怕癢,偶像劇的橋段不適合你跟我。”只會讓人更爆笑。

  怔了一下,他佯裝兇狠的一壓。“那這個呢?我要吻你。”

  “吻人還打預告……”

  她想說他的眼神不夠兇惡,威脅人還滿臉通紅,實在構不上逞兇的標準,起碼眉要弭橫一些,眼要豎點,張牙舞爪的。

  可惜她不疾不徐的緩慢速度跟不上急驚風的身影,頭稍一後仰就成了囊中物,越見鮮豔的唇遭到擄掠,吞沒於男性雄厚的氣息裏。

  雖然她希望感情的步調不要走得太快,細水才能永流長,但是遇到急性子的熊先生,有些堅持的原則在無形中受到影響,漸漸地產生變化。

  計畫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瞬息萬變的二十一世紀裏,‘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除非時間停止轉動。

  “你好香好甜哦!你抹了蜂蜜是不是?”讓他甜入心窩。

  “如果你在我身上嘗到甜味的話,那表示我的健康狀況亮起了紅燈,需要到醫院掛號作檢查,糖尿病和高血壓並列兩大蓬國民病,的確要小心注意。”

  嘴角浮上一絲捉弄的笑意,楊天款好笑的發現偷跑的雙手驀然一僵,停放在雲峰下方不再前進,懊惱聲低起地近乎沮喪。

  “班長,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認真,你知道男人的壽命為什麼比女人短嗎?”多來幾次他的自信心就沒了。

  男人很獸性的,怎麼可以受到挫折,他們活在人世間的目的就是脫女人的衣服,把她們剝個精光好伸出魔手,吃乾抹淨拖回山洞當黃臉婆。

  “因為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把一生的精力濃縮在前半生使用,因此精盡人亡,無法活得長久。”楊天款很“認真”的回答。

  “嗄?”七隻烏鴉飛過眼前,一片黑暗。

  “男人若學會用大腦分析,相信未來的數位會說話,你們就可以多活幾年了。”只是無性的生活他們恐怕會覺得生不如死。

  瞳孔放大,蕭沐風由喉嚨深處發出呻吟,“啊,我服了你!”

  抽搐,再抽搐。

  “你……”

  遠處傳來“給愛麗絲”打斷她未竟之語,楊天款笑笑地推推他,不當他是客人的要求他去倒垃圾。

  男朋友的功能之一是——

  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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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楊小姐,好久不見了,你也出來倒垃圾呀!”

  社區是一個小型的社會,平時來來去去的闊太太、富家小姐很少會自己做起低下的工作,除了交際應酬外什麼也不會,全交給傭人去打點。

  雖然楊天款居住在所謂的富豪地段,但附近的鄰居大多是退休的醫生,或領有高薪的教授及公教人員.因此仍有不少家庭主婦寧可捨棄光鮮亮麗的服飾,跟著菲傭一起出來倒垃圾,利用十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和大家聊聊瑣事。

  這是一種另類的交誼方式,一方面解悶,一方面聯絡感情,遠親再好也比不上近鄰,多點資訊讓自己不致與社會脫節。

  不過最重要的是聊是非、說八卦,女人們只要一圍靠便能天南地北的說個不停,就算垃圾沒倒也沒關係,垃圾車明天還會再來嘛!先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再說。

  於是大家聊著聊著就聊到占地百坪的楊家門前,從日式建築的百年老宅談到楊父拋妻棄女,喜新厭舊的橫死異鄉,有人說是報應,有人說是天譴,眾說紛紜好不熱鬧。

  接著不知是誰突然冒出,“楊家多了個男人耶!”然後一票人當所站處是自己家地熱烈討論起來,興匆匆地猜測對方的來歷和生平。  

  怕鬼的最怕撞鬼,正當他們聊得起勁時,口中的男主角忽然拎著三大袋垃圾從門口定出來,後頭跟著手拿小紙袋的女孩,朝等候垃圾車的位置定去。

  一位眼尖的婦人連忙使眼色要大家留神點,不該談論的內容要趕緊消音,以免傷了鄰居們的和諧。

  可是當話題人物慢慢走近時,幾個視力不太靈光的老人家居然大叫有熊,害得其他正在聊天的太太們感到無比尷尬。

  “呃,楊小姐交男朋友呀!看來很體面……很有當大官的架式。”虎虎生風,目光如矩,好一個嚇人的將才。

  “謝謝,他只是個小員警。”真要當了大官,這社會肯定更亂,楊天款心裏想著。

  “喔,是員警,哪個分局的?我叫我先生跟他們長宮提一下,讓他們多照顧照顧。”敦親睦鄰嘛!她絕不是在炫耀手上的十克拉鑽戒。

  “不用了,多謝你的好意,他一向反應遲鈍又不會做人,真讓他有點出息也容易得罪人,福未來、禍先至。”他們長官還怕他照顧呢,別害人了。

  “是這樣呀,那我就讓他當個閑差好了,光領薪水不做事。”看吧、看吧,這戒指很亮呐!一隻“才”五百多萬而已。

  “你?”

  “哎呀,當然不是我,是我先生啦!他是某某院長,前不久才上過電視,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他那套衣服還是我幫他選的,純羊毛由英國進口的布料,再交由法國大師裁制而成……”

  面對滔滔不絕的口水,只是微笑以對的楊天款並未露出不耐煩,平靜地聽著婆婆媽媽閒話家長,不以為忤的保持平常心。

  平時倒垃圾的工作是由她妹妹負責,不過跑路工要一百塊,她很少有機會接觸到附近的鄰居,因此雖然認識卻不熟。

  公務繁忙的時候她回到家已是大半夜,洗完澡整理檔就上床睡覺,從來不曾有過拜訪鄰居的念頭,靜態方面的活動較適合喜歡安靜的她。

  雖然她住在陽明山地區,但她從未參與任何花季遊賞的活動,甚至是上山走走,在她的觀念裏花開花謝是自然的景致,不必刻意去人擠人觀看那短暫的炫麗,留在家裏反而更能享受到那一份寧靜美。

  “楊小姐,要不要到我家泡茶,上回托朋友買了一兩五萬塊的包種茶,你來幫我嘗嘗鮮不鮮。”她那男朋友就免了,一根粗得像木頭,擺在客廳還嫌破壞風水。

  “我……”你客氣了,我不是品茗專家,嘗不出茶的好壞。

  “楊小姐不喝茶,她喝咖啡。”這些女人煩不煩呀!不倒垃圾專倒廢話。

  一道高壯的黑影一罩,圍繞在楊天款周圍的閒人紛紛倒退一步,生怕惹惱了這位巨人先生。

  “沒關係、沒關係,那來喝杯咖啡嘛,上個月我去了一趟巴西,極品的咖啡豆一磨香味四溢,你不來喝口會終身遺憾。”

  她用的是你而不是你們,意思十分明白。

  “聽起來挺吸引人。”原產的咖啡豆有濃郁的香味,適合在燈下閱讀時來上一杯。

  沒什麼獨特嗜好的楊天款對研磨咖啡情有獨錘,每天不喝上一杯就會覺得缺少什麼,精神不能集中容易渙散,得一再以冷水洗臉才能提神。

  所以她一聽到來自巴西的咖啡豆就動搖了,開始想像頂級咖啡會有什麼樣的香醇氣味,是否能讓人腦予一空忘卻煩惱,沉浸在它詳和的味道中。

  不過她輕柔的軟調快不過一道急語,先一步揚起替她拒絕。

  “我們家天款才喝了一大壺咖啡,沒辦法喝下你那一口遺憾。”還終身呢!詛咒她短命不成。

  要幾十磅咖啡豆有什麼難,中南部的某個鄉村小鎮不就盛產咖啡,每年還廣邀各地同好開品嘗大會,他就不信國產的會輸給外來品。

  “這……呵……呵……楊小姐,你男朋友很風趣耶!”真是不識相,不會看人臉色。

  看著鄰居臉上的乾笑,楊天款依然表情如舊的含笑以待。“他是粗魯了些。”

  豈止是粗魯,根本是沒教養。“哪兒的話,我看他方臉大耳,將來一定是成就非凡的大人物。”

  “蒙你金口,徐太太,垃圾車來了。”的確是大人物,專門惹是生非,讓長官下不了命。  

  “我先生姓張。”怎麼搞的,楊小姐不認識她嗎?

  有些不豫的張太太吆喝家中的瑪麗亞把垃圾丟進垃圾車,回頭時還瞄了她一眼似有話要說,但看到她身邊壯碩的男人只是搖搖頭,像是可惜了她的選擇。

  其他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將手上的垃圾處理掉,又交談了一會才各自離開,恢復社區原來的寧靜。

  陽明山的景致真是美得像幅畫,斜暉染霞映在綠波流泉,遠山嫵媚而臥,徐徐涼風吹來,帶著一股大自然的清香味,如仙人遺落的人間仙境。

  但是務實的楊天款只注意到眼前的三大袋垃圾,以及裝有蝙蝠屍體的紙袋。

  “蕭先生,你怎麼沒把垃圾丟掉?”想帶回家當堆肥嗎?

  資源重複使用,避免水土遭受破壞。

  “嗄!垃圾……”為什麼還在? 

  望著絕塵而去的垃圾車,滿臉驚愕的蕭沐風這才想起來他要幹什麼。

  “盡顧著提醒別人卻忘了自己,我們真的很糟糕。”她的生活步調都被他打亂了。

  “還不算糟糕,你看那邊不是還有一位老太太提著黑色塑膠袋,看來很吃力。”年紀大了就該享清福,幹麼辛苦硬撐著!

  一說完蕭沐風頓然失去蹤影,把垃圾往下一丟便不管了。

  待定眼一瞧,那個粗心的大男人居然一手攙扶著老人家,一手提著頗為沉重的塑膠袋,兩人以牛步的速度緩緩走來。

  他的個性就是心腸軟,見不得老人,小孩受難,雖然脾氣暴躁得讓人頭痛,可卻有一顆俠義的心,就像古代的蚓髯客,義肋李靖、紅拂女夜奔而不求回報。

  “呃,老人家行動不便嘛!我就幫忙扶一把,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故意在你面前裝好人,好讓你同意跟我那個那個。”蕭沐風表情微靦的說道,一副極力撇清做好事的形象。

  “我有說什麼嗎?”笑,很輕很柔。

  “是沒有,可是……你一直在看我,好像我是專做傻事的呆子。”

  “不,你很帥。”換作是她絕對不會想去扶那位老太太,她沒那份心思。

  不是她冷血,而是她認為沒必要,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在這附近的鄰居不可能窮到請不起菲傭,而讓一名老人勞心勞力。

  除非她想藉此運動讓手腳靈光些,不讓一千兒孫跟著,否則以其身上的衣著來看,不是富裕人家便是權貴人士,不然哪戴得起昂貴的珠寶首飾。

  “啊,你、你說我很帥?”真的假的,她轉性了嗎?

  “行為很帥氣,不要多想。”楊天款一句話就將他由天堂打入地獄。

  “噢,我沒多想。”才怪。

  害他高興了一下下,以為浪漫細胞死盡的人還能一揮仙女棒,讓他的世界變成彩色的。

  說實在的,還真有點哀怨,為何別人的女朋友柔情似水,溫柔體貼,而他的萬年班長卻實際得讓人想撞牆,從不肯給他一點甜蜜的言語。

  “這位先生人很好,看我一個老太婆挺費力的,不怕人笑地幫了我個忙,真是大好人呀”低沉的沙啞聲說著稱讚的話語。

  “沒什麼、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搔搔頭,蕭沐風反而覺得不好意思。

  “的確是沒什麼,他身強體壯是該做些事,張老太太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他除了一身蠻力之外真是一無是處。  

  識貨的人才會嫌貨,楊天款的客套話讓蕭沐風笑得很僵:心裏想著是沒什麼,但她幹麼加上那句身強體壯,好像他專幹不道德的行業。

  “我夫家姓徐不是張。”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不以為意的一笑。

  “是我搞錯了,真是對不起。”徐太太是張太太,張老太太是徐老太太,她記住了。

  雖然想要記牢,但心不在此的她最後還是搞亂了。

  “沒關係,常有的事,平時不是你妹妹在倒垃圾嗎?怎麼今兒個有空?”她慈藹的說道,像位仁慈的老婦人。

  “妹妹今天有事不在家,周休二日是政府的德政,所以我也忙裏偷閒的放了個假。”真有重大案件發生還是得出勤,法律沒有假期。

  “喔,是這樣呀!”徐老太太笑了笑,伸手撫撫亂了的發。“不過你挺有挑男朋友的眼光,這小子不錯哦!老人家我挺中意他的。”

  “徐老太太要是喜歡就挑去當女婿,他很好養,沒什麼不良嗜好。”而且廚藝一流,滿會煮菜的。

  他真的什麼都吃,不僅吃得快、吃得凶、吃得狠,還有一口大鋼牙,豬的大腿骨他都能一口咬碎,可見他有多能吃。

  “歇,天款,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又想不負責任地將我始亂終棄呀!”不滿的蕭沐風將手往她腰上一放,表明主權所有。

  這男人怎麼又滿嘴胡說了。“沒亂哪來的棄,別破壞我的名譽。”

  “厚!你都吃了我的口水還敢耍賴,你敢說你沒抱過我?”他就是要纏她纏到底,管她是不是一板一眼的拿尺過日子。

  沒亂是吧!待會她就會明白男人有多亂來,定讓她連著三天下不了床。

  “別像個孩子一樣任性,讓張老太太看笑話。”咦,是張吧?

  她還在想有沒有搞對,兩道二局一低的聲音同時在她耳邊響起。

  “是徐。”

  “徐老太太。”

  “喔,又改了呀!”怔了一下,楊天款納悶的道。

  白眼一翻的蕭沐風將她摟緊,無奈地瞧著她。“人家從頭到尾都沒改過。是你數理一百、史地一百、文科一百的金頭腦記錯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心目中樣樣滿分的白雪皇後居然也有不及格的一天,才智過人,思路敏捷,辦案能力一等一,可是卻不擅記人名。

  而且還不只這些,要她想想曾得罪過什麼人,為什麼人家會寄恐嚇信給她,她竟直接搖頭說沒印象,一律以不知道、不記得、已歸檔的檔全然沒記憶作為回應。

  這是他仰慕多年的班長嗎?

  有種幻滅的感覺,越相處越發現她不過是個普通人,會吃會睡還會欺負他,老當他是小狗摸摸頭,然後說他好乖。

  偏偏他就是被她吃定了,誰叫他愛上了她,不管過去或現在,甚至是未來,沉淪的心只為她跳動。

  “呵……小倆口別為我的事起爭執,老太婆我可承受不起。”越吵感情越好,就像她和她的冤家。

  “我們不會起爭執,她那個性像杯溫水,怎麼也熱不起來。”而他只要一看她嘴邊那抹笑,什麼氣都消了。

  “喔,感情這麼好,不會吵架呀!你們是男女朋友吧?”徐老太太一臉不信的問著,好像在說不吵不成情侶。 

  “當然是嘍!我們家小款最含蓄了,有著傳統的中國美德,絕對不會為了一點小事跟我吵。”因為根本吵不起來。

  百鏈鋼成繞指柔,他這頭威風凜凜的熊到了她跟前,就成了溫馴的小綿羊,大氣也不敢吭半下,生怕她眉一揚高要他滾蛋。這輩子能讓他服氣的人不多,她便是其中之一,溫柔的聲音輕輕一揚,便能輕易的降服他的戾氣,化為滿天蝴蝶飛舞。

  胸一挺,表現出非常大男人的模樣,蕭沐風信誓旦旦的表明他們的感情沒有問題,十分努力地說服徐老太太相信。

  每一段愛情在萌芽時期都很脆弱,需要小心栽培灌溉才不致折損,何況他還沒得到她……呃!得到她的心,所以便要加倍用心才行。

  “那大事呢?”總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吵。

  “嗄,大、大事?”會有什麼大事?蕭沐風一臉困惑地眨了眨眼。

  徐老太太笑著說他傻人有傻福,轉而對楊天款道:“唉!你紙袋裏裝的是什麼?很像我上回在慶安樓裝茶點的袋子。”

  “你看錯了,裏面只是一些垃圾。”她把紙袋拿好,表情一如平常地維持親而不近的態度。

  “是嗎?我還以為是附贈的玩具,我小孫子最近很迷蝠蝠俠。”

  “你怎麼知道裏面裝的是蝙蝠屍體?”倏地三昴,黑眸轉厲的蕭沐風語氣強硬的逼問。  

  “我、我看到袋子破了一個洞,有只腳……呃!蝙蝠腳……”嚇了一大跳的徐老太太驚魂未定的按住胸口,像是不解原來的好孩子為什麼會突然變成兇神惡煞。

  “啊!是這樣嗎?”他回頭查看紙袋是否如她所言有了破洞。

  果然,他錯怪人家了。

  “垃圾車又轉回來了,你快把垃圾拿去丟了吧!”清冷的聲音淡淡的提醒。  

  繞了一圈的垃圾車在收完全區的垃圾後會回程下山,順便讓之前來不及丟垃圾的住戶有機會清掉家中的垃圾。

  畢竟這裏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稍有差池工作就不保,隨車人員寧可辛苦些也不要落人話柄。

  “好,垃圾車,你等等我……”

  望著如風一般的身影直追著垃圾車而去,手中還拿著大大小小的垃圾袋,不禁莞爾的楊天款流露出一絲甜蜜的笑意。

  驀地,一股惡寒忽然由背脊升起。

  回過頭,她什麼也沒看見,只有徐老太太一臉慈容地朝她一笑。

  ☆ ☆ ☆

  “呵……呵……她居然不怕蝙蝠屍體,女孩子家不是最怕那些小東兩嗎?為什麼她不怕呢?”

  鏡子前面端坐著一個攬鏡獨照的身影,將卸妝油輕輕塗抹在臉上,以順時鐘的方向慢慢揉搓。

  潔白無瑕的卸妝棉,輕如羽毛薄薄的一片,為多少愛美的女人卸去不潔的污垢,留下最純淨的皮膚自由呼吸。

  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抹,暗沉的色彩隨即染汙了那純潔的卸妝棉,如失去輕弦的鋼琴再也彈不出美麗的音符,它已經失去存在的價值。

  一片、兩片、三片、四片……片片淪為腳下的垃圾,不再為人們所需要。

  “她不怕沒關係,總有一樣會讓她害怕,是蠍子還是娛蚣,她會希望收到什麼樣的禮物?”

  恐懼嗎?

  咯咯的笑聲溢滿一室,一排假睫毛被卸下,優雅的手對著下垂的眼袋擦拭,抹去那炭筆劃出的痕跡,慢慢地消滅眼角的衰老。

  人生或許七十才開始,但是歲月的年輪卻不斷地往後退開,一半老邁一半年輕的臉龐,交織成童叟合體的詭異畫面。

  那是一張男人的臉,也是一張女人的臉,他或她並沒有性別之分,不過是一張既陰柔且陽剛的臉譜,全靠化妝師的巧手裝扮。

  一支眉筆,一塊粉餅,一條遮瑕膏,一盒蜜粉……加上色調不一的唇彩,人是可以千變萬化的,由老變少,由男人變女人,美醜自定。

  包括聲音。

  “下次該送她什麼呢?一隻蜥蜴還是一屋子蟑螂,或者她比較喜歡足以致命的虎頭蜂?”

  咯……咯……咯……

  令人興奮得尖叫呵!想起來就血脈債張,好想快點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如同心愛的“他”在法庭上接受她毫不留情的批判,就這麼讓意氣風發的有為青年變成頹廢喪志的死囚。

  她要付出代價了,死亡的陰影正一步步逼近,她將在死前享受一場盛大的饗宴,專為了款待她而精心籌備的。

  快了、快了,得把她逼到瘋狂邊緣,才能品嘗到報復的快感。

  “你送那些有的沒的能嚇到人嗎?我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只當是時理年輕人的惡作劇,你的‘創意’就只有這種程度不成?”

  一道較為低沉的老音忽地揚起,嘲弄起家家酒似的小把戲,只靠蟲鼠蠍賜是嚇不了人的,要有更激烈的手段才能顯出復仇的決心。

  一條人命值多少黃金,想來是無從計量的,誰能無愛無恨過一生。

  “別在一旁冷嘲熱諷,你這死老太婆還不是沒什麼進展,整天那邊酸這邊痛要人伺候,毫無助益地浪費我的時間。”

  另一道沙啞略沉的聲音出自唇色褪去一半的嘴,同樣不耐煩的責備老者的不是,怪她什麼事也沒做的直扯後腿。

  “你敢叫我死老太婆,也不想想你在落魄沒飯吃的時候是誰拉了你一把?你還有臉在這裏數落我。”哼,不知感恩的畜生。

  “用不著惡聲惡氣的討人情,你老了還不是賴給我養,我還沒嫌你一身病痛老是不死,霸著一間空房子準備當墓穴。”早該過繼給年輕人,省得將來得納高額的遺產稅。

  “哼!你咒我死我偏不死,要不是你老纏著我兒子,讓他變得跟你一樣不男不女,他怎麼會受不了心理壓力而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事。”

  落得她老年無依,獨自守著一間空蕩蕩的房子不知如何活下去。

  “死女人,你說誰不男不女?我愛你兒子,他也愛我,我們彼此相愛,是你從中作梗讓我們無法在一起,你才是罪魁禍首!”

  憤怒的咆哮聲激動地低吼,像受傷的小幼獸不許任何人碰觸它的傷口,誰敢靠近它就咬誰,不管對方是不是飼養它的主人。

  “什麼相愛?根本是你自己一一相情願,我兒子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他告訴我是受了你脅迫才不得不屈服,是你逼他愛你的。”惡魔,他才是真正的大惡魔。

  “胡說、胡說,你不要挑撥離間.杏子最愛我吻他的身體,他愛我,他愛我入骨。”呵呵,他們是一對同寢同宿的親密愛人。

  “他叫建信不是杏子,你不要給他亂改名,他愛的是女人,是女人呀!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連續奸殺十七名未成年少女。”因為他知道自己是男人,百分之百的男人。

  老者很氣憤鏡中的年輕人害兒子誤入歧途,原本兒子有一個交往多年,已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卻因為他的介入而害他們以分手收場。

  她多想有個小孫子承歡膝下,眼巴巴地等著小倆口結婚好了卻她一樁心事,沒想到一場喜事變成醒不過來的惡夢,她後悔也為時已晚。

  “那是他搞不清楚自己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他不安,他無措,他怕你失望,擔心你瞧不起他才一時走偏了,他自始至終愛的只有我一人。”

  沒錯,就是這樣,杏子愛他。

  “呵呵呵!看你現在是男是女自己都不知道,你怎能肯定他愛的是你,你是人妖,是自戀狂,是沒人要的小雜種……”

  “住口、住口,你這死老太婆,不要逼我殺了你!”殺了她、殺了她,把她殺了,讓她不能繼續在你面前耀武揚威。

  “就憑你這個陰陽不分的人渣也想殺我,你也不秤秤自己的份量,沒有我你活得了嗎?”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人渣……黑白分明的眼忽地發紅。“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有我就沒有你,我們之間只有一人能活在這病態的世界。”

  一隻手掐上滾動的喉問,年輕的男子發狠地使出全力,競欲置老婦人於死地,他容忍她的倡狂已多時了,早該讓她學會什麼叫閉嘴。

  哈哈哈……讓她死吧、讓她死吧!不會再有人在他耳邊嘮嘮叨叨,罵他是沒用的垃圾。  

  都死吧!死得一乾二淨,全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活著,只有他活著,大家都定了……嗚……他們都不要他了,好寂寞、好寂寞

  雕花的鏡臺照出老者垂死的猙笆,也輝映著半邊臉孔的狠戾和孤寂,泛著血絲的紅眼默然地流下淚。

  突地,他開始卸下另一邊的老妝,隨即又將五顏六色的彩妝往臉上塗抹,一頂金色似發就放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由男人變成女人,豔光四射得引人犯罪。

  “我得不到的,你怎麼能得到呢?上帝已死,他看不到我一顆渴愛的心。”

  呼之欲出的豐胸傲然挺立,鏡巾照出一位豔絕四方的西方美女,修長的頸線留不明顯的十指印痕,像是垂死之前的掙扎。

  陽光斜照,地上的影兒孤獨不成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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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叩叩叩……

  高跟鞋踩在紅磚道的聲音。

  擦擦擦……

  球鞋在柏油路上摩擦的聲響。

  不久之後,兩者同時在陰暗的巷道響起,兩旁的路燈昏暗不明,行人稀少幾乎不可見,晚風一吹帶來陰惻惻的冷意,像是七月的陰靈出現鬼氣森森。

  定在回家路上的楊天苒不時回頭望,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遺傳到母親的神經質,她老覺得有人在後頭跟著,還不時發出怪異的叩叩聲。

  雖然每一次回頭都沒瞧見什麼人,黑幽幽的一片如宇宙黑洞,深邃得仿佛暗藏不知名的怪獸,伺機要將人吞沒。

  心裏很毛,但又不得不往前走,為了多省一點車馬費好讓遊學的日子儘早來到,她才決定抄近路以十一號公車代步,繞著以往不曾在晚上走過的小巷道。

  其實以臺北人的作息,日落後的八點鐘並不算晚,但這時的人大多在用餐,而夜貓族的時間還未到,何況是在陽明山區,所以路上看不到行人是正常的,除了不正常的她。

  “薇薇安,泥在看什麼,東西掉了嗎?”

  洋腔洋調的聲音出自一位高大帥氣的男孩口中,金棕色的頭髮搭配上淺綠色瞳眸,看來十分顯目耀眼,像成年版的愛神丘比特,給人一種無國界的親切感。

  “是你不是泥,東西掉了和動西掉了不一樣,你發音要准一些,不然人家聽不懂你在嚼什麼。”她以新新人類的說法逐一糾正。

  男孩一臉莫名的回道:“我沒有在嚼動……東西,你教我的我都有吸起來。”

  “是學起來,我剛才的意思是指你發音要準確,人家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不該教得太深奧,外國人的理解能力很差。

  “喔!我懂了,是學不是吸,你們中國人的語言真有趣。”有很多變化,同樣的字有不同的解釋。

  “在這裏你要講臺灣人才不會被揍,而且最好學幾句方言,你的人際關係才會更好。”常識是必要的,比知識更重要。

  “為什麼?”他覺得學一種語言已經很困難了,實在很難再適應舌頭要轉的奇怪方言。

  “因為民族意識抬頭,大家都爭著想出頭天,故意分什麼藍的綠的好突顯自己的重要性,把‘愛臺灣’當口號時時宣揚。”愛不是放在嘴上,而是默默為人民耕耘出一片福地。  

  經歷過總統大選的楊天苒是一票也沒投,她兩黨都不支持地在家看DVD,大笑金凱瑞變臉的怪模怪樣,一面吃爆米花一面喝可樂,不管哪一黨候選人會當選。

  反正生活照過,人照樣吃喝拉撒睡,除了瘧秀的酬勞稍微縮了點水外,在她看來並沒什麼兩樣,只要肯努力就不會餓死。

  經濟不景氣是真的,但要看行業,有些人賠得慘兮兮一蹶不起,滿臉青綠的大罵政府無能,也有人錢賺得笑得闔不攏嘴,晴天一片地直說錢淹到肚臍眼了。

  而她模特兒的工作還真是不錯,有時廠商還會贊助衣物讓他們當活廣島有吃有喝還有拿的福利比一般上班族優渥。

  雖然很累。

  “出頭天……頭上的天嗎?出頭天是不是飛上天空?”講得很.慢,但他儘量捉准每個音。

  楊天苒大笑的直點頭。“差不多啦!誰都想當老大,所以頭上才有一片天。”  

  她以似是而非的時事教導外來的朋友,用開玩笑的方式讓他瞭解目前藍綠對峙的政治。

  雖然不關小老百姓的事,但多聽無妨,說不定哪一天就用得上了。

  “喔!頭天是老大的意思,我記住了。”出頭天,做老大,臺灣話很怪,可是非常具有研究性。

  什麼,不會吧!她有這麼教嗎?“呃,隨便啦,你高興就好。”

  “咦!”這種事能隨他高興嗎?

  “對了,克裏斯,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剛剛明明還有聽見,現在卻消失了。

  “聲音?”名叫克裏斯的法國男孩豎起耳朵聆聽,表情十分專注。

  “就是腳步聲嘛,叩叩叩的好像高跟鞋的鞋跟。”如果她沒昕錯的話。

  “你穿的是運動鞋,我的是皮鞋,應該不會叩叩叩。”他實驗性的重重踩了兩下,看能不能發出叩聲。

  克裏靳來自法國鄉間一個種植葡萄的小鎮,是釀酒廠老闆的兒子,跟楊天苒同年,是個交換學生,來臺灣學習中文已有一年,和她一樣是大一學生。

  只不過他們不是在學校認識的,而是在一場舞臺秀上互相搭檔演出,彼此看對眼擦出火花才進而交往,後來才知道兩人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

  因為幾乎天天有見面的機會,兩人越走越近無所不談,感情突飛猛進如坐太空梭,一飛沖天回不了頭,如膠似漆地常見他們手牽手漫步杜鵑花城。

  一個醉心於東方女孩的沉靜美,雖然楊天苒活潑得過了頭:一個喜歡法國人的浪漫多情、溫馨體貼,因此這一東一西的男孩、女孩有了戀愛的感覺,並把對方看得很重要。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呀,怎麼一直有叩叩聲在身後跟著。”楊天苒又下意識地往後頭看,心裏很不安。

  克裏斯轉過身走了兩步,四下查看一番。“沒人呀,你會不會是睡眠不足產生幻覺?”

  她今天工作了一整天都沒休息.八成是太累了才會這樣。

  “也許吧!”肩一聳,楊天苒接受男友的說法。

  為了這次的平面廣告,她特地起亍個大早,還向學校請了兩堂課的假,一下子山裏、一下子海邊拍個不停,光是坐車她就暈得想吐。

  幸好克裏斯一聽見她暈車趕緊蹺課來陪她,還帶來暈車藥和涼茶讓她好過些,她才能順利的拍完將近一百套的服飾特輯。

  楊天苒挽著男友的手臂繼續往前走,故意笑得很大聲好忽視可能響起的足音,頭顱靠在克裏斯肩上十分親密,邊走邊聊一天的趣事。

  但是就在她以為不會再有怪聲出現的時候,似有若無的叩叩聲又再度揚起,聽似很遠又像很近的尾隨其後,始終維持一段讓人看不見的距離。

  這次連克裏斯都聽見了,略感訝異地吲頭張望,想瞧瞧是誰這麼無聊愛捉弄人,不現身也不走離地老跟著。

  可是情形還是一樣,除了樹影搖動之外什麼也沒有,叩叩的足音在他們停下腳步後隨即消失了,像從來不曾存在過。

  為了證明是否有人在身後跟蹤,兩人刻意在小巷裏繞來繞去,時停時走注意後頭的高跟鞋有沒有跟上來,甚至還跑起來有意讓無聊人士追不上。

  但是不管他們怎麼繞、怎麼跑,聲音依然在他們走動時響起,人一停又無聲無息,詭異得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咦!克裏斯,你要去哪裡?”別放她一個人在這裏,她會怕。

  克裏斯看出她眼底的懼意,牽起她的手握緊。“我們走回去看看,看誰在搞鬼。”

  “走……走回去……”天呀,他膽子是真金做的嗎?“不要啦,你直接送我回家好了。”

  “但是對方若對你懷有惡意心存不傀,我又不能每次陪你回家,你會很危險的。”他把軌念成傀,而且還自作聰明地卷了個長音,表示他中文學習能力很強。  

  想笑但笑不出來的楊天苒只是偎緊他。“不要緊,你別冒險,我們一鼓作氣的跑回去,叫我准姊夫出來捉人。”

  不然就太浪費現成的可利用資源。

  “一個鼓可以吹氣?”好奇怪喔,不是氣球才能吹氣嗎?

  “喔!拜託,現在不是每日一詞時間,有空再解釋給你聽,我們趕快走啦!”她苦笑地扯扯他的手,催促他走出幽暗的巷道。

  “可是你姊姊不是沒有男朋友,怎麼會有准姊夫?”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你真的很羅唆耶,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他坐飛機飛過來的。”她隨口一說敷衍他。

  沒想到克裏斯當真的一問:“坐飛機呀!那他是哪一國人?美國人還是日本人?或者我的同胞?”不知道語言能不能通,他不會阿裏阿多的日本語。

  “你……哦,我的天呀!”對牛彈琴。“不,他是臺灣員警,。上生上長的黃種人,沒有紅黑花白。”

  “紅黑花白?”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混種。

  “拄鬧問……”

  一道近乎金屬刮過的粗啞聲忽從背後傳來,兩人背脊一冷的回頭看,卻只看見空無一人的暗巷,以及野狗翻動著垃圾桶。

  驚栗感驀然由心底升起,不需太多贅言,兩人心靈相通的拔腿就跑,不管叩叩聲有沒有跟在後頭,他們使勁地往前沖,不肯多作停留。

  一道修長的身影不解的撩著發,腳跟輕叩落地繼續往他們消失的方向定去。

  ☆ ☆ ☆

  砰地一聲!

  急促關上門的重重聲響震動了一屋子水晶製品,稍微搖晃了一下又恢復原來的平靜,像是微風仙子來過一遭又定了,帶來惱人的春意。

  但隨即的腳步聲又驚慌得讓人無法忽視,伴隨著大口的喘氣聲不斷響起,砰地開冰箱取水,又砰地大力關上,咕嚕咕嚕的喝冰水壓驚。

  照理說在發生以上的聲響後,家裏的“大人”應該會出面關心,問問是怎麼一回事,順便把煩惱的事一併解決,免得事情越拖越糟糕。

  可是一屋子的安靜彷佛無人居住,除了小倆口尚未平緩的喘聲外,連一絲交談聲也沒有,直到……

  “姊、姊,我們被跟蹤了。”

  友們 楊天苒急忙的撞開姊姊的房門,氣喘如牛的她不知打擾了什麼事,習慣性的尋求姊姊的幫助。

  可是當她眼睛一接觸到床上兩條光溜溜的身體,而且正在做某種上上下下的運動,連忙以雙手捂眼暗叫了聲慘。

  不過她還是禁不住好奇心,從指縫一覷想瞧瞧現成的成人秀,她長這麼大還沒看過真人版的,而且是現場實彈演出,不看可惜。

  但她的速度快不過身手敏捷的警官,一條毯子已將兩人蓋住,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

  “你進門不懂得敲門嗎?毛毛躁躁趕著去投胎呀!”她不曉得半途停下來很傷身嗎?

  鍋笑壺黑,他還不是一樣急性子。“我急嘛!姊夫,我哪曉得你們在辦事。”

  楊天苒一說完,一聲類似懊惱的輕吟由毯子下傳出。

  “再急也不差那幾秒鐘,你就不能等幾分鐘後再來呀!”盡會壞事。

  “喔,姊夫,你不行呀,只要幾分鐘就夠了。”哇!姊姊好可憐喔!以後沒有“性”福可言。

  “誰說我不行,再戰個幾百回合還是一尾活龍,如果某人識相的滾出去的話。”

  攸關男人的自尊,不能不奮力一戰。

  男人的面子重於生命,尤其跟那方面有關的,絕對不能讓人看不起,他雄風如虎蓄勢待發,這、r頭敢說他不行。

  “我有話要說……”嘛!

  “你這只九官鳥說得還不夠多呀!眼睛給我捂住別亂瞄,小心生療長瘡發花柳,讓你爛得沒眼珠子瞧人。”哼!還偷看,真像個賊。

  “哇哇哇!你沒必要那麼惡毒吧?生療長瘡我能理解,但是花柳是一種性病,不會長在眼睛上吧?”這點常識她還有。

  “也許你是萬分之一的倒楣鬼,倒楣到喝水嗆到,走路跌倒,爬樓梯會踩到罐子,坐車拋錨,拍照拍出個鬼……”

  “停!我沒倒楣到那種誤度好不好,你別胡亂詛咒我。”真要出了事非找他負責不可。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不把腳抬到門外,我保證你會更倒楣。”蕭沐風從沒比現在更想揍人過。

  “腳要怎麼抬,將人切成兩半……呃,我瞭解你的意思,你不要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瞪我。”她的背快被他瞪穿了。

  好強的怨念呀!

  “知道還不走,等我給你一腳嗎?”直接踹到門口。

  她要定了啦!但是,“人家真的有事要說,等我說完了再走成不成?”

  “不行。”

  “你土匪呀!這麼霸道,我的事情很急耶!”急如燃眉。

  “有我急嗎?”狂怒的咆哮聲震動胸腔,似一道急雷劈下。

  捂著耳朵,發生耳鳴現象的楊天苒抱怨的一瞠眼。“好啦、好啦,知道你比我急,給你三分鐘夠不夠?”

  百戰快槍手。她壞心的想著。

  “你再說一遍試試。”也許他會打破不打女人的原則,即使她是他心愛女人的妹妹。

  “那十分鐘。”夠通融了吧!

  “你覺得剩下一隻手好不好看?”他樂於替她整形。

  “二十分。”

  “門在你前面。”別讓他有機會送她。

  “二十五分。”不能再長了。

  “天款,你別拉我,我怕她不曉得自己的牙有幾顆,我意思意思幫她檢查檢查。”雖然牙醫拿的是鐵鉗,不過他一雙鐵臂同樣管用。

  小孩子不教好,將來會成為社會敗類,他是代真理正義出手,解決未來的反叛份子。

  “天苒,你到樓下等一下,我大約五分鐘……”

  “三十分鐘!你欠我一回。”微惱的男音不甘地打斷她的話。

  “別鬧了,你沒聽見她說有事嗎?”她全身骨頭都像被拆了,沒一處不酸痛。

  這頭熊呀!真是不體貼,需索無度。

  拍掉蕭沐風往下撫摸的手,臉頰發燙的楊天款倒有幾分羞意,大白天不工作拿來做私人娛樂,還不肯停止的持續到日落西山,想來實在難為情。

  偏偏他老喊著不夠、為夠,還要再來,像個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停不下來,一要再要地讓她沒力氣說不,只好由著他埋頭苦幹。

  可這會她才知道苦了自己.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在床上耗上一天,起碼她就沒那份能耐,才來幾回就像脫水的魚,體力透支地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我也有事呀!你瞧我忍得滿頭大汗,不先安撫安撫我嗎?”他低頭咬咬她的耳朵以示抱怨。

  “你喔!能不能正經點,天苒那丫頭還在這裏。”長姊的風範不能丟,她要做妹妹的好榜樣。

  “她走了,在我咬你可愛的耳朵時。”她要再不走就準備當跛豪第二。

  “嗄,走了?”怎麼會?

  楊天款抬眼一瞧,果然沒瞧見妹妹的身影。

  “別理她,我們繼續。”他快爆炸了,不趕快解決不行。

  一向粗魯的蕭沐風動作輕柔地一挺,又開始做起“運動”

  “你這頭任性的……噢,大熊……”完全聽不懂人話。

  “天款,你真是太美妙了。”奮戰不懈的蕭沐風提醒自己要挺住,不能讓外頭那個小鬼笑他是特快車,咻地一下就到站。

  “沐風,天苒在等……我們……”

  “那就讓她等。”他耍賴地置之不理。

  蕭沐風決意懲罰這女人的心不在焉。

  等到一切都平息之後已過了他們所說的半小時,兩人疲累地不想起身,結合的身體仍未分開,維持爆發後的姿勢。

  要不是等得不耐煩的楊天苒在門外頻頻催促,門板叩叩敲得吵死人,他們大概會睡到天亮才想起她的存在。

  “你一天不吵會懶得呼吸嗎?”門一拉開,露出一張暴怒的煞臉。  

  “啊!不要臉,你沒穿衣服。”他有猥褻她視覺的嫌疑。

  “少給我裝純潔,你男朋友交假的呀!”他就不信她沒有盜壘偷跑。

  穿著長褲、打著赤腳的蕭沐風露出精瘦上身,一邊捉捉淩亂的發一邊把襯衫穿上,扣子不扣的往樓下走不理會她的大驚小怪。

  而他也順手把這個搗蛋鬼給拎下來,像拎一塊沒什麼重量的蛋糕,振臂一揮就把她往沙發扔去,不管這塊蛋糕會不會散掉或扭曲變形。

  “哇哇哇,小心點,別那麼粗魯。”彈了兩下,楊天苒表情驚愕的滾入男友懷中。

  “薇薇安,你沒事吧?”不知摔疼了沒。

  噙著淚,她一臉委屈的訴苦。“那頭大熊欺負我啦!你幫我打他一頓。”

  “打……打他一頓?”呃,沒必要那麼暴力吧!他的手臂足足有他兩倍粗。

  “怎麼,你不敢呀!一瞧他的熊樣就怕了。”瞧,他的惡勢力無遠弗屆,連她練拳擊的男朋友都忌憚三分。

  “文明人是以理性溝通,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大家都別動氣。”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好像是以和為鬼。

  中文會聽會說的克裏斯笑得很像賣笑的牛郎,兩排潔白的牙齒亮得足以去拍牙膏廣告,非常陽光的擁著親親女朋友,希望大家能理智的談一談。

  打架是不好的行為,在法國他們只為名譽決鬥,不為意氣之爭而傷了和氣。

  再怎麼說都是一家人,吵翻了對誰也無益,只會徒增家庭和諧的裂痕。

  “那你要先看他講不講理呀!那麼大的個兒居然動粗,簡直是男人之恥。”可惡,摔得她屁股好痛。

  “嗯哼!你再多說一點,趁你大姊還沒下樓,我還有時間教你禮貌。”這小孩不笨,只是學不乖。

  “你威脅我?”一瞧他淩厲的眼光,楊天苒忍不住瑟縮的一顫。

  嗚!她被他騙了,以為他是一頭和善賢慧的熊,原來兇狠才是真面目,他只是在大姊面前裝乖而已。

  “不,我是想試你的皮有多厚,看有沒有比沙包耐用。”不會讓他一擊即破。  

  “哇!你……你恐怖份子呀!拿我跟沙包比。”楊天苒嚇得往男友懷裏縮,只敢偷瞪他一小眼。

  蕭沐風扳扳手指頭,發出哢哢的聲響。“問問你的男朋友,做那種事被打斷有什麼感覺。”

  那種事?

  那是什麼事?

  綠得如水草的眸子來回看著兩人,想從他們臉上看出一點線索。

  “我們是很清白的交往,牽牽小手,親親小嘴,最多做些情侶間的小動作,才不像某人骯髒齷齪的獸性大發,將我玉潔冰清的大姊給吃了。”不就是很不爽嘛!能有什麼感覺。

  她才不會拿這種事問克裏斯,這是他們的戰爭。

  “玉潔冰清!你在說小龍女不成。”眉一蹙,蕭沐風語含尖利的一諷。

  做愛就做愛嘛!不過是體熱廝磨所交換的快感而已,幹麼扯上冰清玉沽,十來歲就破功的他哪裡不乾淨了,每次洗澡都有用肥皂用力搓揉,把一層污垢刮下來。

  “熊就是熊,毫無一絲人性,我們晚上剛被變態狂跟蹤耶!你還欺負人。”什麼小龍女,他又不是楊過。  

  “你們被變態狂跟蹤?”心下打了個突,蕭沐風想到日益頻繁的恐嚇事件。

  經由青凱、玉坎傳來的資料看來,他已鎖定了幾名可疑份子加以調查,並讓掃黑組組員暫時放下勤務日夜跟監,以免漏失重要線索。

  但是連日來的追查仍一無所獲,她經手的案子幾乎看不出有任何瑕疵,完美得如她的人一絲不苟,條理分明得不容犯罪者狡辯。

  他實在無法看出所以然,天款處理的案件都依法進行審訊,不會摻雜個人情緒以中華民國法律為基準,誰觸犯法律就提起告訴,由法官判決有罪還是無罪。

  “嗯!有奇怪的腳步聲一直跟著我們,是薇薇安先發現不對勁的,我想回頭瞧一瞧她不讓我去,她說家裏有員警在,請員警出面就可以了。”

  沒發錯一個音的克裏斯很興奮的看向楊天苒,獲得她證許的輕吻,他不禁咧嘴笑開。

  “她的作法是正確的,在不確定對方有無危險性之前,你們不可以貿然接近,員警是唯一能求助的物件。”蕭沐風突然變得嚴肅正經,讓人頗為不習慣。

  “可是對方會不會一路跟到家裏來?雖然我們跑得很快,但不曉得有沒有把人甩掉。”上坡的路很陡,他們才跑得氣喘吁吁。

  “應該沒這麼大膽,不過待會我會到附近查查,你留下來保護她們姊妹。”他不放心讓兩個女人單獨在家。

  “喔!好,我不會走的。”其實他也擔心一個人走夜路,尤其才剛發生那種事。

  “喂,你不走要睡哪裡,別想學某人變成狼人。”她的床不會分他一半。

  “狼人?我們法國沒有狼人,你不用怕。”那只是一則傳說。

  呆頭鵝,牛頭不對馬嘴。“姊夫,麻煩你把精力用在外面的歹徒身上,別把我大姊操得不成人樣。”

  累得沒辦法起身的楊天款眼皮極其沉重,老想著她還有一件事沒做,但疲累的身軀逐漸將她拖向夢鄉,一直到意識昏沉前她都沒想起妹妹在樓下等她,兀自沉入甜美夢境,一夜無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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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5 09:58 AM|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呵……你們怎麼會當我是壞人呢?我只是車子拋錨找不到人來修理,一時興起才想走路回家,聽說陽明山的夜景很美,我卻一直沒機會去瞧個仔細。”

  結果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分不清東南西北,迷失在白天迷人、夜裏危機四伏的陽明山山區,成為野狗群的宵夜。

  幸好有一對小情侶從旁經過,一路談情說愛好不親熱,完全沒有發現其他人的存在,喁喁私語地摸手又親臉,看得別人怪不好意思,不敢去打擾。

  只是他們一下快、一下慢地走得很奇怪,甚至莫名其妙的跑起來,害跟在後頭的人也跟著時快時慢的猛追,怕跟丟了又找不到路。

  誰知剛開口想問他們在跑什麼。兩人竟像見鬼似的拔腿狂奔,讓身後的入也卯足勁和他們一較高下。

  不過腳下踩著三寸高的高跟鞋不怎麼便利,一不小心就扭傷了腳,所以才找了戶有燈光的人家在門口停留了一會,順便問問路。

  以上是芳鄰的說詞,在蕭沐風打開大門打算去查看附近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現時,卻發現一道詭異的身影正趴在門前窺視。

  “哎呀,你們瞧我這模樣哪像壞人,歹徒不來侵犯我就萬幸了,居然還錯認我是夜行盜,真是該打呀!”

  望著一大清早帶著早餐來打擾的鄰居,大家的表情都很難看,而且微帶著不悅,想當一次壞主人把人趕出去,不讓她跨進大門一步。

  可礙於人家是帶著大禮小禮來道謝,又不好拉下臉請人自重,只好一個個沉下臉容忍她刺耳的笑聲,盤算著她幾時會離開。

  “徐小姐,你可不可以離我姊夫遠一點,我怕你的爆奶會彈到他。”而且他已經斷奶很久了,不需要大奶媽。

  “呵呵,你這小丫頭真會說笑,我才三十四,還不算大,不怕會爆掉啦!坐近點才聽得仔細。”她自稱中耳發炎不太聽得清楚人的說話聲,得靠近點才成。

  “那也用不著整個胸部都貼在他身上,你沒發現他呼吸困難嗎?”丫頭就丫頭幹麼加個小字,胸大了不起呀!加個水袋也會變大。

  非常不高興的楊天苒用力掐了下看直了眼的男友,脾氣不是很好地瞪著一直往蕭沐風靠去的金髮美女,不管他是不是一直往旁邊挪地避免與她有任何身體接觸。  

  如此明顯的拒絕瞎子都看得出來,而她居然還無恥的一靠再靠,將人逼到沙發的角落無法再避,逼不得已被她無禮的上下其手。

  明明外表豔麗,五官鮮明得像個外國人,居然一口流利的中文說自己是臺灣人,而且還是徐老太太的親孫女,真是叫人匪夷所思,東方人會生出西方血統的小孩?

  “有嗎?那我幫你揉一揉,記得要多吸一口新鮮空氣,別喘不過氣來才好。”自稱徐嘉麗,英文名字潔西卡的美豔女子伸手欲揉身側男子的胸口。

  動作做得太明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對蕭沐風有特殊情感,一雙又大又藍的媚眼根本離不開,不時往他身上瞟,還明目張膽地做出挑逗的神情。

  她說她剛從美國回來,美式作風比較熱情,要大家別介意,她只是行為開放,可內心十分保守。

  不過在看過她近乎放蕩的言行舉止後,大家心裏都很“保守”的想著,她已經不只是開放而已,簡直是放浪形骸,不知羞恥,一點也不把別人的感受放在心裏,直接勾引起人家的男人。

  “喂!你夠了沒,別太過份,這裏是我家的客廳不是酒廊,麻煩你收斂點,不要表現出太饑渴的模樣。”厚!好想把她轟出去。

  要不是看不下去的楊天苒先一步讓出座位,換給臉色陰沉的蕭沐風,下一個發作的人可能就是他,一把將緊靠著的女人甩出去。

  美人恩不一定是福氣,先別說她臉上塗了一層牆厚的粉,光是那身倒了一瓶紫羅蘭香水的香氣就讓人受不了,只差沒吐她一身。

  要不是看在她是徐老太太的孫女份上,真的沒人可以忍受她冶豔狂放的行為,除了緊盯著她傲人胸部的克裏斯外。.

  沒辦法,年輕人較沉不住氣,血氣方剛,女朋友就在身邊卻不肯讓他越過最後一道關卡,難免會心猿意馬多瞄了兩眼。

  “什麼饑渴,小女孩就是不懂男人的需要,遇到欣賞的物件就要牢牢捉住,千萬別為了一時的矜持而錯放好男人。” 

  說著她站起身,露出人魚裙難掩的修長雙腿,跟著轉移位置坐上單人沙發把手,腿部曲線十分惹火的若隱若現。

  只要是男人都會忍不住撲上去,先嘗為快的一逞欲望,但是不包括眼睛噴火、不解風情的大熊。

  “這個好男人已經名草有主了,他是我大姊的,你沒聽見我叫他姊夫嗎?”矜持才是一種美德,誰像她表現得像個妓女。

  徐嘉麗笑得誇張地揚起小指。”我沒看到他手上有套結婚戒指呀!男女朋友的交往多多益善,多看多比較才知道誰是最好的。”

  她故意身一彎搖擺腰肢,讓眾人瞧見她足以包納男人欲望的深溝,和那兩顆飽滿圓碩,呼之欲出的巨乳。

  “我已經找到最好的了,不需要再比較,等我們結婚的時候一定寄一張喜帖給你。”側過身,蕭沐風避開她塗滿蔻丹的可怕手指。

  指甲很長,又尖又細,像十把利刀。

  怔了一下,徐嘉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失效。“熊先生真是愛說笑,喜歡就大聲說用不著害臊,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適合你的。”

  “我姓蕭不姓熊。”連他的名字都沒打聽清楚,還說什麼報恩。

  “姓蕭或姓熊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就是昨夜抱我回家的恩人。”反正他休想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她潔西卡想要的男人還沒有要不到的,他最好認命點省得她費心。

  眉頭打結,蕭沐風不快的糾正。“那是你腳扭傷了我才‘扶’你回家,算不上什麼恩惠。”

  員警的天職是幫助有難的民眾,即使她行跡有點可疑,鬼鬼祟祟的偷窺。

  “你真是心地善良呀!施恩不望回報,要不是你的善心大發,我還真回不了家,只怕要露宿街頭了。”徐嘉麗說得好不熱切,一雙眼飄呀飄的施展媚力。

  “你誤會了,那不是善心,因為我是員警。”所以才必須肩負起責任。  

  “什麼,你是員警?”身一僵,頗為意外的徐嘉麗微露一絲戒心。

  “一個沒什麼出息的小警員,被勒令休假。”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無法相信她,總覺得她出現的時機不對。

  “喔,是這樣呀!”她略微放下心地一應。“員警的工作很辛苦吧?”

  “還好。”蕭沐風語氣冷淡的回道。

  她試探的問道:“那你捉不捉壞人?當檢察官的一定有很多仇人吧!”

  黑眸忽地一眯,心中響起某種警訊的蕭沐風不動聲色的觀察她,“你怎麼曉得我女朋友是檢察官,她對自己的工作一向很低調。”

  “呃,這個……是我奶奶告訴我的,她說楊小姐很能幹,起訴不少作奸犯科的歹徒,”她先是支吾了一下,眼神閃爍地推給自己奶奶。

  “可赴你跟徐奶奶一點也不像呀,你是外國人耶!”楊天苒在一旁插嘴,滿臉懷疑。

  徐嘉麗依然鎮定地揚揚手解釋。“我奶奶一共結過三次婚,我父親是她跟第二任老公波爾所生的,他們有愛爾蘭血統。”

  所以她有金發藍眸一點也不奇怪,遺傳到父系方面的基因。

  “你很少回到國內吧,徐小姐?”不然以她突出的外表不可能沒人認識她。

  至少在他成為楊家房客後,從未聽附近鄰居提及徐老太太有位外國血統的孫女。

  這是疑點之一。

  “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別那麼生疏,叫我沽西卡就好。”她又故態復萌地撩動風姿,想引誘她看上眼的大熊先生。

  “請你坐好別動來動去,你扭傷的腳好了嗎?”他快被她一身香氣熏暈了。

  乾脆站起來的蕭沐風下坐了,直接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讓微涼的山風吹散一屋子怪味道,也讓衣著單薄的徐嘉麗因怕冷而不再接近他。

  她表情略微一僵的以難聽的笑聲掩飾,“呃,經過一夜的休息已經好多了,只要不用力踩地就不痛。”

  “你在國外從事什麼工作?最近什麼時候回國?回來幹什麼?”蕭沐風的口氣跟辦案一樣強硬,問得直接毫不圓滑。

  “呵……你別像員警問案嘛!害我心口怦怦地亂跳。”徐嘉麗將手放在胸前,手勢撩人的撫著鎖骨。

  “我本來就是員警,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他越看她越覺得可疑,完全不像住在高級地段的富家千金。

  不是她的穿著打扮沒有品味,而是她存昂貴服飾和珠寶的裝扮下看來很匠氣,像是苦過一段日子的低下階層突然一躍龍門,搖身一變成了枝頭風凰。

  人的外表是可以改變,但談吐氣質改變不了,長期的薰陶才能塑造出,下流於俗氣、隱隱散發富貴人家的大氣。

  “哎呀,真凶呐!不過我偏喜歡你這氣勢,我是專業化妝師,專替好萊塢的大明星上妝準備服裝,剛回國不到一個禮拜,因為奶奶身體不好,我回來陪她一一阼子,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徐嘉麗的眼神輕佻,眉宇問暗藏一股輕慢的陰鬱,看似百般討好地獻媚好博取心儀物件的好感,但是眼底的熱情卻是冰冷的。

  “早晚溫差大對老人家的氣管不好,你還是早點回去陪她。”老人家的安適比較重要。

  外表粗獷的他其實非常注重孝道,而且尊敬孝順的人,多年未享過天倫之樂,十分羨慕別人的一家和樂,因此對她的孝心感到一絲人間溫暖,硬是壓下對她的疑心暫不做任何動作。’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老人家還在休息沒起床呢!我幫你把早餐弄好,我們一起吃個甜甜蜜蜜的愛心餐。”勤快的身影一扭一扭地準備將帶來的豐盛料理往桌上擺。

  “不用了,我們已經吃過了。”幸好。

  桌面上擺了吃剩的燒餅油條和豆漿,以及水煎包、蛋餅之類的殘渣,一看就知道吃得飽足,讓笑意為之一頓的徐嘉麗背著他們露出不甘的冷意。

  “那就陪我再吃一些嘛!人家一大早就為了你而忙碌,你忍心見我空肚子回家嗎?”明豔的長睫眨呀眨,風情萬種。

  大家一聽見她故意裝嗲,但仍掩不住聲啞音沙的“原聲”,忍不住發顫地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掉滿地。

  “沒有什麼忍不忍心,你長得美、生得豔是你家的事,拜託不要化個濃妝出來嚇人,你以為我沒見過女人呀!”蕭沐風的容忍已到了極限。

  向來沒什麼好修養的他終於受不了,表情難看得不能再難看,趴在視窗以防肚裏的早餐反出胃袋,吐得精光。

  “你……你是什麼意思?”勾起的嘴角像遇冰的水氣忽地一凝。

  “你很漂亮是沒錯,但是有必要打翻一瓶香水嗎?有狐臭就趕快去找醫生醫治,別隨便亂走動製造污染。”空氣污染。

  “你不喜歡我?”徐嘉麗的表情不是錯愕,而是難以置信的怨忿,好像不該有男人不喜歡她似的。

  “我為什麼要喜歡你,女人不是妝化得好看就美,我女朋友就算素著一張臉也比你的狐狸模樣漂亮一百倍。”情人眼中出西施嘛。

  蕭沐風的話讓她臉色變了又變,一下子紅、一下子紫地充滿不願接受事實的陰鬱,天空藍的眸子反應出暴風雨來臨前的陰霾。

  沒人瞧見她手緊握成拳指尖戳入掌心,以疼痛來化開臉上的恨意,嘴角抿了兩下複又展開絢麗的笑顏,仿佛擅長以美麗顏色炫耀的七彩孔雀。

  “那是你沒跟我交往過,不知道我的好處,以後我們常有見面的機會,你會回心轉意的愛上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庸脂俗粉。”

  ☆ ☆ ☆

  “呸!她以為她是誰呀?瑪丹娜第二嗎?囂張跋扈的當世上沒女人,真想用水球砸她。”讓她像落水狗一樣落荒而逃。

  越想越氣的楊天苒不甘心徐嘉麗臨去秋波那一瞟輕蔑她胸小的羞辱,憤而到廚房拿了一包鹽四處撒,說要撒去狐狸精留下的狐騷味。

  屋裏撒得不過癮她還特地撒到院子去,東撒西撒,左撒右撒,連剛發芽的桂樹也撒上一大把,希望把一肚鳥氣給撒光。

  一大早正是空氣最新鮮的時候,因為昨晚被跟蹤的事她一直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淩晨四、五點鐘就把睡在客廳的男朋友拎起來,要他陪她去買早餐。

  這一來回,一向習慣晨起練武的蕭沐風也起床了,小練了一套拳法便和他們一起用餐,讓被他累慘的小女人留在床上繼續補眠,沒再吵醍她。

  准知吃到一半門鈴響了,家巾最沒份饋的克裏斯被兩雙兇狠的眼一瞪,鼻子一摸,訕汕然地去開門。

  這是最大的錯誤,也是他們唯一承認的錯,派他當門僮根本是請鬼看門,一見到豔光四射的美女便忘了要擋,就這麼讓她長驅直入的登門入室。

  “嗯!門口也要撒一點,避免妖氣沖天破壞我們家的風水。”

  心念一起,楊天苒打開門四下撒鹽,角落細縫無一遺漏地全撒上細白晶末,她還特別在信箱和門鈴抹上一把細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晨風拂來微帶淡淡的花香,山上的杜鵑開滿枝頭,因為暖冬的因素和氣候的異常,花季都亂了,隨時隨地可見不合時令的花兒綻放。

  深吸了口氣,她感覺心情好多了,將手中的鹽包全撒盡只剩下一個空袋,轉身準備回去教訓她那見異思遷的男朋友。

  她姊夫能八風吹不動的無動於衷,如一尊不動明王拒絕美女的投懷送抱,為什麼他不行?還一副垂涎欲滴的蠢樣。

  人比人氣死人,真是……咦,下雨了嗎?天空明明連一片雲也沒有,怎麼會“啊——”

  響徹雲霄的尖叫聲穿透耳膜,尖如利刀地傳向四周,造成極為淒厲的回音。

  不只附近的野狗開始狂畎,連熟睡中的楊天款也被驚醒,睡眼一睜露出迷離神色,接著戴上眼鏡走到窗邊往下一瞧,看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怎麼了,踩到玻璃了嗎?”

  第一個沖出來的是心疼女友的克裏斯,神情十分緊張的查看她有沒有受傷。

  “那、那個……”手指著大門上方的橫粱,臉色蒼白的楊天苒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什麼呀,不過是一包垃圾……啊!那是什麼?”嘔!好……好嗯心。

  才要嘲笑女友無膽的克裏斯忽地吐出今天的早餐,慘白的臉比她更驚悚萬分,差點腿軟地朝地一拜,幸好有一隻強健的手臂適時一托。

  “你們兩隻小的到底看到什麼,大驚小怪地想把天款吵起來嗎?”沒見過世面的小夥子,一點小事也驚得像世界末日。

  “姊夫.你看上、上面吊的……嘔——”她也想吐了,快讓一個位置給她。

  還沒說完,楊家小妹也吐了,筍乾、細肉和芝麻吐了一地。

  “看什麼看,別再吐了。”頭一抬,蕭沐風的瞳眸轉為深沉。

  “看這體形大約是才六個月的嬰屍,臍帶繞頸沒法呼吸而胎死腹中,以外科手術的方式自胎中取出。”

  一道清冷的女音由背後傳來,冷靜的分析離地七尺的屍袋而面不改色,毫無一絲反胃和嘔吐現象,沉穩的神情仿佛思司空見慣。

  “咦!你怎麼下樓了,不多睡一會兒?”蕭沐風以高大的身體擋住楊天款的視線,不想她受到驚嚇。

  “再睡就要出事了,你該叫醒我的。”她今天有三件案子得出庭。

  “我看你累得出現黑眼圈,不忍心再吵你。”一見到心愛的小女人,笨拙如熊的蕭沐風語氣柔得像個傻子。

  楊天款沒好氣的抬眼一睨。“是誰害的,收你一個房客倒賠上房東。”

  “呵呵,如果由房東變成老婆大人更好,賺了個某還可以省房租。”一舉數得。

  “那你不就變成吃軟飯的傢伙。”她取笑的說道,不回應他近乎求婚的意圖。

  “有什麼關係,大丈夫能屈能伸,吃老婆煮的軟飯才不會粘牙。”他已將女友改口成老婆,自動升級。

  而且他們一定會結婚,除非她不想嫁,否則他娶定她了。

  “我看你吃稀飯好了,不用吞咽像喝白開水一樣用灌的。”連嚼的動作都省略。

  哇!這麼狠。“老婆,你不會待我這般殘忍吧!起碼給我醬瓜和麗筋配著吃。”

  “蕭先生,別急著認老婆,把你的身體移開些,不要擋住我的視線。”她還有正事要辦。

  小把戲被識破的蕭沐風訕笑的挪挪腳,他本來想藉由聊天打散她的注意力,不致把心思專注於出現在門口的那只屍袋。

  以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判斷,它肯定和多日來的連續恐嚇信件有關,一開始只是簡單的文字威脅,接著是尖銳的小東西,以及小動物的乾屍或斷足裂蹼,關於後者他已小心收妥,儘量不讓她發現,以免影響她平靜的情緒。

  可是這一次實在太過份了,居然拿嬰屍來嚇人,血水直滴沐目驚心,連一向大膽的楊妹妹也吐得浙瀝嘩啦,沒辦法發表任何高論。

  他想保護她,不只是因為職責在身,而是他愛她,他愛上凡事處變不驚的女檢察官。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具嬰屍,待會叫監識組的人員帶回局裏化驗,看是由哪個醫院丟出來的。”太沒公德心了。

  “我想化驗也化不出個所以然來,此次的手法和先前幾次大同小異,仇恨的意味大過威脅。”也許真有人意圖傷害她,所以手段越見殘酷。

  “你知道?”他沒藏好嗎?十分訝異的蕭沐風睜大眼,懊悔沒把事情收拾得乾淨俐落。

  “不說,不代表毫不知情,你的關心很讓人窩心,謝謝了。”楊天款把手放在他手背,輕輕一笑。

  滿溢的幸福感讓蕭沐風感動的擁住她。“自己人說什麼謝謝,給點實質的報酬如何?”

  譬如點頭當他老婆。

  “今天的天氣很好。”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嗄?”關天氣什麼事,怎麼突然冒出一句文不對題的話?

  “慢慢等,乖喔!”楊天款笑著拍拍他肩頭,像在安撫要不到糖的孩子。

  本來她想拍的是他的頭,可惜人不夠高,拍不到,只好將就低一點的位置。

  傻眼的蕭沐風只好大歎沒轍,原來天氣好的意思是叫他放輕鬆,別想太多,風光明媚的陽明山不適合作夢,多欣賞欣賞眼前的美景較為實際,人生不會因為夢想而更美好。

  他以手機吩咐自己的組員來處理善後,隨之將兩個沒用的傢伙拎回屋裏,省得在外面丟人現眼。

  “哇靠!到底是誰這麼噁心,在我們家門口掛上那種鬼東西。”哇,不行了,又想吐了。

  趕緊抱著垃圾桶狂吐,楊天苒心中怨著沒良心的使壞者,害她的胃都快吐出來了。

  “對呀,怎麼會有人用肉瘤嚇人,未免太惡力了,我們要報警才對。”才一說完,克裏斯的頭上就挨上一記爆栗。

  “外國人,我就是員警,還有,是惡劣不是惡力,嬰屍和肉瘤不一樣。”欠磨練的小子,下回出任務捉他去觀戰好了。 

  “咦!那個字不是念力嗎?”他們說有邊讀邊,沒邊讀中間,像聾不就讀龍。

  挨打得莫名其妙,入境隨俗學到歪俗,好的不學反而學偏門,來個簡易學習法。

  “你還力,想我多給你一下嗎?”拳頭一晃,壓力立現。

  “不不不,是劣啦!”

  克裏斯連忙抱著頭跑向一邊,不解的嘰哩咕嚕道:“奇怪了,剛才送潔西卡出去時沒那東西呀!怎麼一會兒工夫就多了一袋……”

  “等等,小子,你剛說什麼?”耳尖的蕭沐風手臂一伸,將他整個人橫拉過來。

  欽!他又不是馬鈴薯袋,用講的不行嗎?“我是說我剛才送潔西卡出去時並沒有看見什麼東西,我還和下山買菜的阿婆打招呼呢!”

  阿婆也沒瞧見,笑笑地說他是緣投的阿都仔,緣投是什麼意思?

  煙斗嗎?

  “潔西卡是誰?”因睡晚而錯過一場好戲的楊天款沒遇見徐嘉麗,故此一問。

  “姊,是徐奶奶的孫女啦!一個很不要臉的女人,她要跟你搶姊夫喔,你要小心點。”

  那女人的心眼很壞,一定會不擇手段。

  搶這頭熊?楊天款微訝的一愕。“不可以隨便批評別人,我沒這樣教你吧!”

  “那是因為你沒瞧見她用大波霸替姊夫乾洗的模樣,否則你會氣得要我準備菜刀。”將她碎屍萬段。

  “乾洗?”

  瞧姊姊一臉的困惑,楊天苒乾脆親自示範一遏給她看,拿自己的男友當物件,在他身上搓來搓去——以她的小波,惹得克裏斯差點欲火上升狂噴鼻血。

  “呃,等等,我記得徐奶奶沒有孫女呀!她只有一個兒子。”晚婚的緣故,所以年近四十五歲才以人工受孕的方式產下一子。

  “會不會是你記錯了,徐奶奶結過三次婚……”

  “一次。”

  “嗄?”一次?

  那是誰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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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5 10:00 AM|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徐奶奶不姓徐,她本姓汪,三十七歲那年才不嫁給小她十歲的企業家小開,感情還算和睦鮮少起勃溪,與丈夫共同經營運動鞋進出口生意。

  不過因為年紀大了生不出兒子,夫家那邊多有芥蒂,想為小丈夫在外面另築一個巢,讓其他女人為徐家開枝散葉,傳承香火。

  可是徐奶奶性子烈,說什麼也不肯讓自己的丈夫碰別的女人,以死要脅要徐家二老打消念頭,並且積極地以人工受孕的方式培育下一代。

  她試了很多年都沒有成功,年紀稍長姿色也退了,再也不能吸引丈夫的目光,使得他常瞞著她在外頭與年輕女子廝混,經常夜不歸營。

  就在四十五歲那年她終於順利受孕了,正打算將這好消息告知目益散發男人味的丈夫,誰知他反而帶來一個更大的震撼給她。

  那是一個小具名氣的歌星,長得清秀可人非常討人喜歡,嘴巴很甜、很愛笑,笑起來煩邊還有兩個可愛灑窩。

  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懷孕,大腹便便快要生了,丈夫口氣極惡的要求離婚,並嘲笑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當著她的面和新歡親密的擁吻。  

  不過這個婚最後沒離成,因為她的丈夫在送新歡到醫院做產檢時,煞車忽然失靈撞上分隔島,兩屍三命當場死亡,找不到出事原因。

  幾十年前的辦案方式較為草率,繼承一大筆遺產的徐奶奶雖然曾受到檢調約談,但是最後都不了了之,而她也在同年產下一於,跟著她姓。

  不過聽說當年偵辦此案的員警在事後全都離職,像發了一筆橫財似的買地又買屋,出手闊綽得叫人稱奇。

  “不行、不行,我絕不同意,你們休想要我贊成這個計畫。”想、都、別、想。 

  “我們沒有徵詢你的意見,請你把熊軀移開點別擋住光線。”熊沒有否決權。

  不甘不願的熊稍微一移,忿忿不休的咆哮。“是誰出的餿主意,餿水喝多了是不是?”_  該死、該死,他非將出主意的人劃上千刀再浸鹽水不可,居然把人命當玩物看待。

  “我。”怎樣,想咬人嗎?

  纖纖素手主動舉高,清麗如少女的女子斜睨一旁火氣極大的男子,絲毫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裏。

  正確的說法是忽視他,當他是會發言的麥克風。

  “你……師姊,你要不要政變初衷,這主意聽起來不是很好。”一見到那人的面容,蕭沐風氣勢當場弱T-分。

  藍青凱是四梟之首,也是風雲道館老館主唯一的女兒,且她入門最早,一出生就具有崇高的地位,師姊之位名副其實。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武學學得最精,想要她同意某事得先打敗她,否則免談,而她非常歡迎師弟、師妹來挑戰,只要不怕死。

  “你想說的是很爛,而且爛到不行吧?”有意見儘管提出來,她有雅量接受。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嘿嘿嘿,你聰明果敢,睿智又多謀,哪會想出什麼爛點子,我除了佩服沒有二話。”

  又點頭又搖頭的大熊將不滿往心裏擱,充份表現出諂媚嘴臉,期望她能看在同門情誼高抬貴手,別把那個令人提心吊膽的爛主意付諸行動。

  藍青凱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麼你也同意我們按照計畫進行嘍?”

  “不行,不可以,我拒絕合作。”他們別想把這件事當遊戲玩。

  “你可以拒絕,但沒人問你的意見,你的角色不重要。”在這次事件中他的功能是“花瓶”。

  徐嘉麗真如她所言,時常出現在蕭沐風四周,不管是意外或巧合,她總有各種理由“路過”,然後纏著他不放,要他放棄舊愛與她交往。

  多像肥皂劇裏的橫刀奪愛,她的表現明顯得叫人看出她的企圖心,而且行徑大膽令人咋舌,求愛花招百出還買通路人獻花,營造出激情浪漫的氣氛。

  不論是市警局還是地檢處,甚至是法院門口,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一定看得見她,如影隨形不肯放鬆,執意要拆散這一對不協調的戀人。

  不只是本人不堪其擾,連周遭的人都受到波及,紛紛定避怕惹禍上身,直說人家是滿身桃花令人羨,而他倒楣的遇上桃花劫。

  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是他冷靜過了頭的女友,從頭到尾皆以鬧劇視之,不解釋、不嫉護地以平常心看待,甚至還反過來安慰氣呼呼的男友要理智,別自亂陣腳。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時會掩唇偷笑,以為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笑得很開心,可是沒人知道她在笑什麼。

  “喂!做人不要太過份,我敬你三分,你好歹還我一分,別像上匪一樣蠻橫霸道。”什麼叫他不重要,他不是人嗎?

  “敬天敬地,敬父敬母敬鬼神,你要我敬你什麼?”意思是他一無可取,沒值得尊敬的地方。

  “姓藍的,你欺人太甚。”他絕不妥協,誰都別想勉強他。

  突然,一隻手往熊背一搭,冷颼颼的說道——

  “師父也姓藍,你大逆不道。”欺師逆祖,其罪該誅。

  “該死的,你怎麼也回來了,你不是在南臺灣陪那只蝴蝶?”又一隻梟來湊熱鬧,他們煩不煩呀!

  杜玉坎優雅的拍拍他身上的灰塵,要他稍安勿躁。“沒辦法,她是越冬型紫蝶喜歡到處飛,我只好跟著她。”

  “你……你……”吼!遇到這幾人根本是有理說不通。“天款,你別跟他們瞎起哄,他們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每一個都心機深沉愛算計人,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花言巧語。”

  “嘖!熊居然會說人話,天下奇觀。”

  表情淡然的楊天款始終不發一語,微笑地看著警界的傳奇相互鬥嘴,保持中立態度不介入他們的紛爭。

  “邋遢女,你給我閉嘴,你的流氓律師改邪歸正了嗎?不幫殺人犯打官司。”凶不過老大只好凶老二出氣,反正她們是一丘之貉。

  被踩中痛處的寒浴月用鎮尺攻擊他。“管好你自己的事別越界,現在有危險的是你的女人。”

  她最恨為虎作倀的人,偏偏她愛上一個龜毛且專為壞人出頭的知名律師,正義和私我在心頭兩邊拉扯,難怪她要發火了。

  “我不是他的女人,請寒警官修飾用語,我們只是在交往中。”語句用法十分重要,不可等閒視之。

  “不都一樣,你跟我家那口子一樣挑剔。”沒想到性冷的女檢察官居然治得住那頭暴躁的熊,真是怪事連年。

  每次一看到他們懸殊的體形她就想笑,活像大碗公旁邊搭配個拳頭大的小碗,而這大碗公一遇到小碗就噤若寒蟬,被管得死死的。

  “不是挑剔是原則,做人沒有規矩世界就亂了,法先行,情理殿後,一切依照規定辦理。”人若循規蹈矩就不會惹出這麼多麻煩事。

  寒浴月瞠目,呆愕地無言以對,這簡直是矯枉過正,比違律還嚴重。

  “姓寒的,知道我老婆的厲害吧!她就是有辦法說得頭頭是道,讓人啞口無言。”得意不已的蕭沐風擁著他的小女人炫耀。

  “哼!老婆,你別喊得太早,有誰看過一朵鮮花插在熊頭上。”寒浴月高聲詢問其他夥伴。

  眾人搖頭,非常團結一致。

  “你瞧吧,大家都覺得楊檢察官被你糟蹋了,你該好好反省反省,不要霸著人家當禁濟,耽誤人家的太好前途……哇!你還真動手。”

  幸好她閃得快。

  “有膽就別躲,讓我劈你一掌。”這次非分個高下不可,讓她無法出言無狀。

  臺北的天空很藍,宣稱到南臺灣休假的藍青凱和杜玉坎赫然現身在臺北街頭某一咖啡館,閒人少許,三亞摩卡和兩杯曼特寧,輕鬆地度過午後時光。

  比較不清閒的是一見面就惡鬥的寒浴月和蕭沐風,一個浴月一個沐風都和洗澡有關,難免為爭水而吵個不停。

  只不過吵歸吵、鬧歸鬧,感情還是很好,雖然舉來腳往看似十分兇狠,但仔細一瞧他們過的招式,從不以攻擊為目的取人要害。

  點到為止。

  “楊檢察官,我們的計畫雖然很周詳,但也有無法預估的危險性,你在同意合作之前要不要考慮一下?”顧及她的安危,謹慎小心是必要的。

  “藍警官,你在緝毒擒凶前可曾考慮過有無危險性?”楊天款反問。

  瞭解她含意的藍青凱輕頷首。”幹我們這一行的多少有些風險,比例偏高,你不一定要以身涉險協助破案。”

  她搖頭,笑了。”這次歹徒挑上我就是我的事,麻煩到你們已經過意不去了,怎好置身事外。”

  要不是為了妹妹安危著想,她可能會一個人獨自面對,不至於勞師動眾的麻煩警方。

  “你別那麼客氣,鏟好鋤惡本來就是我們職責所在,你不找警方幫忙才是找我們麻煩,我們寧可社會多一個辦案公正的檢察官,也不願你成為檢調人員傷亡的統計數字。”那會使打擊犯罪的士氣低落。

  楊天款調侃地揚起眉說道:“有名聞遐邇的警界四梟護航,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哈!別替我們戴高帽了,你瞧那兩隻多丟人,我們都羞於承認他們跟我們是一夥的。”簡直是四梟之恥。

  一個EQ不好,一個品味差,送到垃圾場進行回收,人家恐怕還不想要。

  “我不認識他們。”啜飲咖啡的美男子一派悠閒地搖頭否認。

  打了一陣子的兩人仍不分勝負,怕嚇到小孩子而決定停戰,旋身走回原來的位子,但少了先前的劍拔弩張。

  “不認識誰?”

  “你呀,熊先生。”人不與熊打交道。

  “哼!我也不認識你呀,表裏不一的雙面人。”外表優雅,內心奸詐。

  哇,咖啡都冷了,好苦。

  “怎麼,打不過癮又想吵,你不想聽聽我們剛才做成何種決定?”藍青凱與寒浴月交換得意的眼神——成功地將某人帶開。

  “什麼?你們又合起來算計我。”可惡,他又上當了。“不算、不算,重新來過,不管你們私下達成什麼協定通通不算。”

  他要毀牌,不許他們作弊。

  “反對無效,不得上訴。”檢察官開具的口頭檔。

  熊眼一睜瞪向他的愛人,蕭沐風悒鬱地沉下臉。“你不尊重我。”

  “因為你只會魯莽壞事,為了我把朋友全得罪光,不顧一切的承受加諸在我身上的壓力,我不想只有你為我付出,感情是雙向的,我不能只躲在你撐起的羽翼下避開一切。”她也可以為他做一點事。 

  “天款,你……你不必想那麼多嘛!我是魯莽些,但不會衝動行事啦!你……哎呀,要怎麼說?我……你……”

  唉,一遇到她他的口才就會變拙,詞不達意也不曉得該說什麼。

  “唷!這頭熊在害羞了,人家一釋放情意他就彆扭了,結結巴巴裝純情。”寒浴月在一旁取笑。

  “喂!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我是既純情又專情,只愛我們二年八班的班長。”怎樣?嫉護呀!

  “為什麼是二年八班而不是三年八班,你少讀一年耶!”她故意提出來消遺。

  “要你管,我老婆天資過人越級就讀,哪像你們這些庸俗人等。”成天只會要心機不用功讀書。  

  罵到自己的熊……呃,是蕭沐風,他沒發現在場的人眼中都含著意味深長的笑意,眼神飄忽地不與他對上,似乎共同有著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心思單純的人比較快樂,但也容易受騙,在不知不覺中走入別人挖好的洞裏,摔個正著還喋喋不休地以為自己不長眼,沒看好路。

  一直到四梟各自散去,他仍沒發覺心中最重要的人兒瞞著他一件事,一件他從頭到尾反對,而且絕不允許她冒險的事。

  愛她,使他盲目。

  不夠細心的他頭一回後侮自己太過粗心大意,竟然忘了同伴們的任性妄為和他不相上下,為達目的詭計盡出。

  包括將他所愛的人送入虎口。

  ☆ ☆ ☆

  她是餌。

  一個為了釣出連續恐嚇事件主犯的餌。

  依照藍青凱的安排,一向不主動與人親近的楊天款找上美豔動人的徐嘉麗,並秀出早已準備好的鑽戒加以炫耀,加油添醋地將自己形容成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只不過她是務實的人,誇張的言詞她不會說,僅是眉眼帶笑地形容愛人平日對她的嬌寵,不時地說出他為了討好她所做出的蠢事。

  同樣的內容在別人口中也許枯躁乏味,但對一個凡事講究實際的人而言,她說出的話反而更真實、更令人信服,擁有純金標誌的保證。

  如計畫中的預料,聽到她洋溢快樂笑聲的徐嘉麗臉色忽地一變,露出忿忿的神情指責她沒有資格獲得幸福,她是辦案不公的殺人兇手。

  接著一陣白霧朝她臉上噴來,出乎意料的她並未加以防備,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哈哈哈,她終於落在我手中了,我要怎麼對付她才好昵?”是一塊一塊切下她的肉,還是用針紮她全身?

  “是落在我們手中,功勞不是你一個人的,我要她為我兒子的死付出代價。”哈,兒子呀,媽要為你出氣。

  “死老太婆,沒事你跑出來做什麼?不要打擾我辦正經事。”真討厭,老愛湊熱鬧,就不能讓人家清靜一刻。

  “哼!你能辦什麼正經事,不就用這張臉騙人,我老太婆的事比較重要,你給我滾遠些。”盡會礙她眼。

  “人是我捉到的沒你的份,人老就要服老,回你的棺材躺好,別老是亂跑惹人厭。”他明明已經殺了她兩次,為什麼她還不死?

  “你這死賤種敢吼我,要不是我在這附近名聲很好,你有機會藉著我的名義接近她嗎?她該交給我來處理。”她要先挖出那女人的眼珠,懲罰她有眼無珠。

  “你想得美,她是我先得到,理應由我處置。”死老太婆休想跟他搶。

  “我也有出一份力,你要不讓我整治她我就大聲嚷嚷,說你這不男不女的人妖綁架檢察官。”

  “你……你真是麻煩,我們一人一半……”

  耳中傳來兩道爭執的聲音,眼睛有點不舒服的楊天款幽幽醒來,殘存的藥物讓她識物不清,只隱約瞧見人影晃動。

  她聽見兩個人吵著要處置她,一個聲音較老邁像是徐老太太,一個聲音沙啞略帶磁性,應該是身材高姚的徐嘉麗。

  當藥性漸漸退去,眼前的白影變得清晰,她看見一頭金髮的女人在房裏走來走去,不時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時而皺眉,時而發怒,時而揮動雙手像在抗拒什麼。

  慢慢地楊天款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明明有兩個人的聲音,卻只有一個人不停的走動,忽左忽右似在跟自己吵架,而且還吵得很凶。

  “啊!你醒了,楊小姐,招待不周請別見怪。”老者的聲音。

  望著那張豔麗的臉。楊天款什麼都明白了。“你是徐老太太。”

  “是呀,是我,你覺得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笑得很開心,似乎高興有人認出她是誰。

  動了動被縛綁的四肢,楊天款神色未變的回道:“還好,手有點痛而已。”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想你在死前太難過,我會讓你吃飽點再上路。”瞧自己對她多好,以德報怨沒讓她當個餓死鬼。

  “恐嚇信是你寫的嗎?”她搬來兩年了,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有所行動?

  “我……”蒼老的聲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女不分的低音。“當然是我寫的,那死老太婆只會暗中監視你,每天念著要你好看什麼行動也沒有,真是沒用。”

  “現在你是……徐嘉麗。”換了一個人出現。

  “沒錯,你還挺聰明的,能分得出我們,難怪能當個檢察官。”徐嘉麗笑得輕佻地以指尖刮過她細嫩臉頰,留下一道不算淺的傷口。

  眉一縮,楊天款未露出痛苦神情。“你為什麼要寫恐嚇信給我?我以前並不認識你。”

  “呵,你是不認識我,但你一定認識我心愛的男人,你讓他枉死在獄中。”他死得好冤,好不甘。

  “你心愛的男人是誰?”楊天款心中已有個人名,只需要確定。

  “杏子,我心愛的杏子親親,不過死老太婆說他姓汪,叫汪建信。”一個很蠢的名字。

  汪建信,果然是他。“你不該叫徐老太太為死老太婆,太不尊重老人家了。”

  這是她初任檢察官第一次接下的案子,關於一起連續奸殺末成年少女的恐怖事件,受害者高達十七名,而第十八名少女因一名軍校生路過加以拯救,使其免於受害才出面指證。

  犯人的家世相當顯赫,當時請了不少知名律師辯護,一審再審拖上兩年仍沒結案,因她的堅持才一直羈押在看守所末獲交保。

  後來不知為何汪建信竟在廁所上吊自殺,什麼遺言也沒留下走得倉卒,好像有什麼無形之物令他恐懼不已,不得不以死尋求解脫。

  有人說他撞邪了,也有人說他見鬼了,但她比較能接受的是他抗壓性低,受不了良心的苛責而壓力過重,最後選擇以死亡來擺脫身上的枷鎖。

  “哈!為什麼不能叫她死老太婆,她已經死了,我親手殺死的,還連續殺了她兩次。”徐嘉麗痛快的說著,拉下頸上的紗巾指指指痕未退的紅印。

  “你為什麼要殺她?她不是你的祖母嗎?”原來徐老太太死了。

  “她是嘮叨的老太婆,才不是我祖母,我是她在三藩市街頭撿到的流浪兒,她給我吃、給我穿,還讓我跟杏子一起上學。”那段日子真是美好。  

  “可是竟然勾引我兒子,跟他做亂七八糟的事,我一生氣就把他趕出去。”聲音一轉又變成老者。

  能得逞“死老太婆你沒人性,我那時才幾歲呀!你居然狠得下心將我趕走,拆散和我相愛的杏子。”他好恨她,恨得想殺了她。

  “什麼相愛,兩個都是男的愛什麼愛,我下半輩子的依靠就指望建信了,全是你逼著他變壞了。”連她的話也不聽,跟他父親一樣無情。

  “誰說男的就不能相愛,你這變態老太婆才是喪心病狂的老巫婆,難怪你丈夫不要你,另結新歡。”因為她有病。

  老音突然捉狂的大吼,“誰說他不要我來著,是我先不要他的,誰敢背叛我誰就該死,我只剪斷煞車線他就完了,帶著他的小雜種和野女人一起去死!”

  真相大白了,原來當年徐老太太的丈夫之死是有預謀的,因護恨加身痛下殺手,即使得不到也不肯成全,要他們命喪黃泉下,在地府做一對姦夫淫婦,不得正名。  

  聽到此,楊天款心中不免感慨,偵辦汪建信案子時她曾與老太太有過一面之緣,但她並未刻意記憶,只隱約記得有位貴夫人不滿檢調方面的起訴而大鬧地方法院,丟擲雞蛋,因而上了媒體頭條。

  人的際遇何其奇妙,多年前來不及判決的刑案竟衍生案外案,若干年後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你鬧夠了沒?都幾十年前的舊事還喳喳呼呼,要我再殺你一次嗎?”煩死了,吵得他頭好痛,快裂開了。

  “哈,你殺不死現在的我,因為我已經死過兩次,兩次都被你親手殺死,還用鹽酸浸泡我的屍體,讓我死無完膚,我要纏著你,纏你一生一世……”  

  陰笑聲在房子裏響起,顯得特別陰森詭譎,仿佛有另一世界的人同處一室,氣溫驟降低了十度左右。

  “陰魂不散的死老太婆,你要再吵我就把你的骨頭丟給狗吃,看你還敢不敢囂張!”

  “你敢!”

  “為什麼不敢?我連你都敢殺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想要狠是要不過他的,她老了沒力氣,打不過他。  

  徐嘉麗的話一出,接下來為之靜默許久,久到讓人以為並存一具軀殼的兩人已經消失,只留下濃郁的香水味。

  但是事情還沒結束,煩躁的腳步聲開始在室內移動,似不安又像興奮,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做才能洩忿,是要用刀還是利剪穿刺。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你說過要分我一半,那我要先挖出她的眼珠子。”老音終於妥協了,退讓一步不跟他爭。

  “不行,你挖出她的眼珠子,她就不能親眼目睹我為她準備的盛宴,你換一個吧!”他喜歡看見人們眼中的恐懼。

  “好,割下她的鼻子,我看它不順眼很久了,它比你的漂亮。”還是東方人的鼻子好看,小雜種的鼻子太挺了。

  “割鼻子……好好好,有趣,我們去拿刀子,把她的鼻子割下來。”

  走路的聲音一下子輕快、一下子沉重,雙手被綁在後面無法自由行動的楊天款背靠著牆成坐姿,縛綁的腳在前面已然僵直,稍一移動便麻癇不堪。

  以身涉險相當不智,但為了早日揪出幕後之人她只好有所犧牲,恢復平日的寧靜生活才是她所想要的。

  不過她開始懷疑此舉是對是錯,一想到心愛男人暴跳如雷的氣急樣,她心裏不免有些愧疚,在感情方而她太過被動自私,以清冷回應他的一片真心。

  “楊檢察官,我要割你的鼻子,你有沒有後悔起訴我的兒子?”

  刀光森冷,映出一張妝掉了一半,十分男性化的臉。

  楊天款搖頭。”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會要求法官立即判他死刑,不讓含冤白死的少女因他的自殺而死不瞑目。”

  有冤昭雪,無冤明身,正義公理站在法律這一邊。

  “死到臨頭還堅持原則,你害我失去一個兒子,我拿你的命來賠天經地義。”呵,她的命是她的,誰也不能跟她搶。

  “那你兒子奪去十七條人命又怎麼算?她們的父母如何肝腸寸斷你知道嗎?你過他們臉上的死寂和絕望嗎?”那是一種心已死的空洞,再也喚不回愛女已失的生命。

  “我不管、我不管,她們的死活與我何干……對對對,沒錯,是她們用年輕的身體勾引我的愛子,她們死有餘辜,不需要同情……”

  “徐老太太,徐嘉麗,你們現在所做的事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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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們這次實在做得太過份了,這麼危險的事居然瞞著我私下進行,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沒?萬一真出了事誰能負擔得起?”

  “誰理你。”

  一個正在嫗鼻屎,一個擦著警用配槍,一個低頭玩線上遊戲,真的如隨口一應那句話:誰理你!儘管熊吼過山,他們一個個充耳不聞。

  “還有你,平時看到貓打架都會繞路走的人,幹麼多事地跟著湊熱鬧,你不知道他們幾個爛人是義和團出身的嗎?刀槍不入死不足惜。”

  反正爛命一條,被自己玩死了也是活該。

  “喂!別作人身攻擊,我們有三個人,而你只有一個人。”什麼叫刀槍不入,乾脆叫他們機器戰警不更貼切。

  “我說錯了嗎?你們還不夠爛呀,竟然慫恿被保護者面對精神有問題的加害者,以一個員警的榮譽而言,根本是別人的孩子死不完,多多益善省得多一個人呼吸空氣。”

  徐嘉麗本名傑西·艾佛特,英籍美人,原本從事心理治療的工作,是一名享有盛名的心理醫生,執業年資大約三年。

  但是他本身具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被診斷出擁有多重人格,且有同性戀傾向,在一次為一名男患者進行診治時,企圖強行侵犯這位病人,因此被醫院開除取消治療資格。

  在這之前他一直和奸殺少女的汪建信有著不正常的關係,來往密切有如一對同性戀人,時而美國、時而臺灣兩地跑。

  自從汪建信自殺後他曾消沉了一陣子,後來又接觸到好萊塢的電影圈,有變裝癖的他擅長化妝,因此輕易地進入五光十色的大染缸。

  可是他的病情並未因此減輕,反而在見到越來越多的華人打入好萊塢而益加想念他已逝的情人,病況日益嚴重,老聽見死去的汪建信抱怨他寡情,讓他走得很不愉快。

  為此他多次悄然來台,和同樣怨恨檢查官把押她兒子而導致他自殺身亡的徐老太太連聲一氣,暗地裏想著怎麼教訓人好討回公道。

  於是一封封的恐嚇信由此產生,接連著是動物屍體的威脅,以及近日的嬰屍。

  傑西·艾佛特在來臺灣之前已做了變性手術,除了下半身的男性特徵末完全切除外,上半身的隆乳手術讓他已如女人般完美,他還按時施打女性荷爾蒙讓自己更有女人味。

  雖然聲音低沉尚未轉變成功,但是在化妝品的幫助下,他比女人還要女人,雌雄難辨以兩種面目周遊同志圈。

  而汪建信則是不折不掃的雙性戀者,強暴能帶給他有別於性愛的快感,所以食髓知味一犯再犯,不可遏止地成為習慣。

  “你們一個個別給我裝死,當做沒聽見地裝聾作啞,以為這件事過去就算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要不給他一個交代他就跟他們姓。

  藍寒杜蕭沐風。

  “不然你要怎樣,想我們磕頭認錯嗎?”他大概吃太飽了,滿腦子肥油。

  瞪著開口的藍青凱,他忿忿地搶下她的遊戲機。“至少要道歉吧!我看你一點誠意也沒有,裝作木頭人當沒這回事。”

  “哪邊風大哪邊待,火氣大容易導致腦血管病變,老婆沒拐上手前不要中風,不然孤家寡人的你沒人照顧。”手往口袋一摸,多出一台掌上型電玩繼續朝高分邁進。

  “你詛咒我?”怒拍桌子的蕭沐風睜大雙眼,似要街上前和她廝殺一番。

  “凱的意思是要你多保重,別連累我們,四梟缺一就湊不成一桌麻將,哪天缺一角要找誰,咱們的大頭鰱局長嗎?”

  樞完鼻屎又挖耳屎的寒浴月蹺起二郎腿,一面斜瞄發怒中的熊一面喝著珍珠奶茶,像是來度假而不是探病。

  其實事情是可以避免的,但他們幾個過於自信低估了瘋子的能耐,以為已經制伏了持刀傷人的變態狂,將他揍得不成人形趴伏在地,應該沒力氣再動一根小指頭。

  誰知在替肉票鬆綁時疏於防備,兀自談天說笑的討論下一回輪休要到哪裡玩,沒發覺倒在一旁的凶嫌正睜開腫大的眼,流露出玉石俱焚的瘋狂眼神。

  垂死的野獸具有強大的反撲能力,傑西·艾佛特突然像失血過多的野牛一躍而起,沖向揉搓著發麻雙腿的楊天款。

  就那麼一秒鐘的疏忽,即使藍青凱一個箭步上前踹開狂性大發的傢伙,憾事還是發生了。

  不過也不是很嚴重啦!只是手臂骨折,多處挫擦傷,還有輕微的腦震盪現象,在那種衝力下猛烈撞上牆壁,這樣的傷害真的不算什麼,至少、水除後患不必擔心再有任何騷擾事件。

  只是事後得知的熊老大震憤不已,他快氣瘋了,一路狂飆一百五連闖十五個紅燈,以十級海嘯之姿沖進急診室,對著一行人破口大駡。

  一直到確定愛人無礙轉進普通病房,他那張嘴仍沒停過,怒氣衝天沒有熄火的跡象,猶如九二一地震餘波不斷。

  “死女人你給我閉嘴,該保重的人是你,哪天被當成垃圾載走我一點也不意外。”什麼節骨眼了還想著三缺一,死性不改。

  “嘖,又怪我們不開口,又要我們閉上嘴,你還真難伺候。”寒浴月將喝完的珍奶打包,以投籃的方式瞄準垃圾筒。

  “楊檢察官,這頭熊麻煩你多盡點力,教不會是正常的,教出禮貌我放三天鞭炮,感謝老天終於下紅雨。”

  但笑不語的楊天款翻著長達三十幾頁的檔,以完好的手輕輕仿上標示,好方便日後查閱。

  “你才少找她麻煩,沒瞧見她一身傷全上了紗布嗎?你們竟然還拿遲發的逮捕令要她簽名。”人都關進戒護病房了還來放馬後炮。

  先捉人、後補公文也只有他們才做得出來,根本無法無天到目中無人。

  只是他沒想到一個照規矩辦事,一向一板一眼的小姐競也同流合污,特別通融的“偽造文書”,默許他們無恥的作弊行為。

  寒浴月突地眉一皺,“奇怪,我怎麼聞到熊趕人的氣味,敢情人家在怪我們不識趣,借題發揮來數落一番。”遊戲別玩了,再玩下去就惹人厭了。

  “耶,真的咧!好重的味道,快熏死人了。”比她的腳還臭。

  擦好槍的杜玉坎將槍放回槍套,率先起身做了個準備離開的動作,附和兩個女人的聲浪。

  “你……你們在胡說什麼,我哪有趕你們走。”熊臉漲得通紅,彆扭的一瞪。

  “嘴巴沒說但心裏想,我們認識你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肚子裏養了幾隻蛔蟲我們都一清二楚。”

  沒錯,其他人點頭。

  蕭沐風氣惱的拉開門。“要定快定別礙眼,老是嘰嘰喳喳地打擾病人休息。”

  “不知長舌的人是誰喔,還好意思怪到我們頭上……好啦、好啦,不說了,你們盡情恩愛去,門我們會替你關上的。”

  幾道狂肆的大笑聲隨即響起,隨著房門的輕闔而減低音量,但笑聲不停地直傳人病房內,讓氣憤不休的蕭沐風臉紅得更厲害。

  幸好他長年在外奔波曬得很黑,那一點暗紅不仔細瞧看不出端倪,頂多是臉上熱度高些。

  “我的情況在能夠容忍的範圍內,你用不著滿臉鬱結地自責,沒知會你一聲是因為你絕對不會同意我的莽撞。”她已經受足教訓了。  

  瞧瞧手臂上的傷,苦笑的楊天款終於曉得什麼叫量力而為,她沒有想像中的英勇無敵。

  邪不勝正,但在造成遺憾以後,她以此警惕。

  “什麼叫在能夠容忍的範圍內?你非要斷手斷腳,甚至沒命的時候才叫無法容忍嗎?你一點也不顧及我會有多擔心,擔心得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蕭沐風焦躁地捉捉已亂的發,在她的病床前來回走動。

  “親愛的,你多慮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沒出什麼事,只是擦破皮而已。”。

  “躺在病床上還敢說沒事,你真要氣死我了,就算你叫我親愛的也沒用,我今天一定要吼得你神智清醒……呃,你剛叫我什麼?”

  是不是他氣糊塗聽錯了?拿規矩當飯吃的教條女不可能說出這種嗯心的肉麻話。

  “親愛的。”楊天款又輕柔地喚了一次。

  “親愛的?”蕭沐風見鬼似的大吼,兩眼瞠得比銅鈴還大。

  “你不喜歡我就收回嘍,反正挺拗口的,你聽得也不舒服……“

  “不行、不行,不准收回,我喜歡聽,非常喜歡。”事實上他愛死了,只是“嗯!喜歡就好。”看來他不氣了,這一招顯然奏效。

  蕭沐風不安地坐在她身邊,以手撫摸她額頭。“你的腦震盪沒問題嗎?醫生會不會誤診了?”

  “我很好,沒有嘔吐、暈眩的現象,只要住院觀察三十六小時就能出院。”楊天款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心窩測量她的心跳。

  很穩定,維持正常的一分鐘七十二下。

  “那……有沒有離魂症狀或被附身?像那個死人妖在殺人後因為恐懼而人格分裂,演變出多重性格。”也許是潛在意識的她蘇醒了,變得主動而外放。

  笑了笑的楊天款輕揚櫻唇,“要是我得了精神分裂症怎麼辦?你還會愛我嗎?”

  “廢話,當然愛嘍!你是我老婆耶,我不愛你還能愛誰。”他是她小指上的一根線,繞來繞去還是在她指上。

  “愛哪一個我?”她故意捉弄的逗他。

  “都愛。”只要是她,他全部喜歡。

  愛到卡慘死,沒辦法,身不由己。

  “萬一我變得很凶、很潑辣,很愛咬人呢?”楊天款當真咬起他的手臂,不留情的烙下齒印。

  蕭沐風拍拍胸脯大聲說道:“沒關係,我是熊,皮厚肉粗不怕咬,就算你咬下一大片肉我也心甘情願。”

  反正她嘴巴那麼小,力氣比螞蟻大一點點,咬得下才有鬼。

  “真的?”

  “真的。”絕無虛言。

  “你不怕我將來變成你的包袱?”精神方面的疾病不容易根治,有可能拖上一輩子。

  “不怕,我就怕你不賴上我。”那麼輕的包袱他用一手就拎得起來。  

  “好吧,既然你不怕那我們就結婚,讓你煩上一輩子。”自找的就別怨人。

  “結婚就結婚還怕你不成,你敢嫁我就敢娶……”他的聲音驀地打住,像受到驚嚇似的指著她鼻頭大叫,“結婚?”

  “你要覺得這主意不好就當我沒提過,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不過一生一次而已,再多她也嫌煩。

  “停停停,你給我停一下,不要自說自答,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是建議我們結婚?”他心跳得很快,手心在冒汗。

  “談戀愛的最終目的不就是結婚嗎?還是我誤會愛情的意義了?”她裝傻的說道。

  “你……你愛我嗎?”蕭沐風問得很小心,像捧著易碎的玻璃。

  楊天款靜靜的看著他,笑容如晨星般溫柔,櫻唇輕掀地吐出,“愛呀!我的熊先生。”

  ☆ ☆ ☆

  靜。

  實在太靜了。

  為什麼會那麼靜呢?

  搔著一顆大光頭,百思不得其解的連勝文老覺得這幾天特別安靜,靜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呼吸。

  奇怪了,怎麼會有那種靜到令人捉狂的感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讓他一整天坐立難安?

  外面的手下很勤奮地捉賊,局裏的電話也響個不停,問案的警員、上手銬的犯人川流不息,嘈雜聲照樣大得足以掀開屋頂,但為何他仍覺得靜得嚇人?

  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還是他的身體機能產生病變,開始進入衰老的境界,所以處在鬧中仍心靜如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三八七七,你看我們局裏的風水是不是有問題,鎮邪水晶似乎有點歪了。”嗯!歪了零點零零一度。

  替學長送檔來讓局長簽名的菜鳥警宮立刻立正站好,大大地行了舉手禮。“報告局長,我不懂風水。”

  “不用報了,你去把水晶扶正一下。”也許這樣心中的異樣感受就會消退。

  “是。”扶正……呃,有歪嗎?它四四方方的立著,要怎麼扶?

  “真靜。”靜靜地聽了一會,連勝文還是認為太靜了,像少了什麼。

  “靜?”不會呀,剛才那群飆車少年吵得關老爺都要拿大刀砍人了。  .

  “三八七七,你有沒有發現局裏少了什麼東西?”他老了,記憶力也不行了。

  “少了什麼?”用力想的殷落日東瞧西看,還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沒有呀,局長,除了……”

  “除了什麼?”連勝文趕緊追問,想早點解開心中疑惑。

  “除了幾位學長、學姊不在外,其他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不過破案壓力減輕了許多倒是真的。

  局長大人的眼皮忽地跳了一下。“誰不在了?”

  怪了,為什麼開始不安?

  “不就是藍學姊、寒學姊、杜學長和蕭學長他們。”感覺少了他們還真的很冷清。

  “警、警界四梟雄”連勝文的嘴角為之抽搐,臉歪了一邊,疑似中風的前兆。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他們在的時候他巴不得撤鹽驅散,希望他有生之年都不要再成為他們的上司,有多遠離多遠最好老死不相見。

  可是他們才離開三天,三天耶!他居然渾身不舒服的坐不住,老想著誰正打著他項上毛的主意,提防辦公室的門三不五時被一腳踢開。

  啊!不行了,他得去看醫生,原來他有被虐狂,一天沒人吼他就會發病,然後疑神疑鬼的產生憂鬱症。

  糟了,趕快算算他還有幾年退休,得想辦法留任,免得他每天得靠藥物治療,幻想他們不知何時又會搞出麻煩要他扛。

  唉!頭好像越來越大了,他們為什麼要叫他大頭鰱?他是人不是魚。

  “局長、局長,你怎麼了?快叫救護車……”

  口吐白沫的連勝文喃喃自語的說道:“警界四梟,警界四梟。警界四梟,警界四梟……” 

  大家都說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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