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夜探大滅峰
眾長老聞言一怔,心湖之中掀起軒然大波,包括蕩魔師太和段長老在內,同時凝神觀望向羅川,震驚之餘,也在暗暗考量呂平所言的真實性。
若是真的,那羅川如今的實力,可是已經淩駕于眾弟子之上了。
“半招……”楊烈虎臉色愈發蒼白,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方戒和王成面紅耳赤,想到先前當眾放下的大話,兩人低著頭只想趕快離開。
主殿二層,洛飛已經沒有了起初的玩世不恭,他瞥了眼剛剛走上二層的羅川,低喃道:“半招之內……若真是這樣,那還有點意思。希望他能帶給我一點驚喜吧。”
“半招之內……”顏道名虎目放光,上下打量著羅川,戰意升騰。
除了幾名領軍弟子,主峰榜上排名前二十的高手,也已將耳力鍛煉到耳聞蟻鬥的地步,都聽到呂平和楊烈虎的對話。
相比洛飛和顏道名這兩位道心堅韌的領軍弟子,他們望向羅川的目光可不輕鬆,透著忌憚和警戒。
蕩魔師太平復下道心的波動,開始宣佈分組。
“第一組,種子呂伯牙。其餘參賽弟子,李歡……”
“第二組,種子顏道名。其餘參賽弟子……”
“第三組,種子洛飛……”
……
“第七組,種子項少羽……其餘參賽弟子,史遷,田海成……羅川……”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第七組。
此前內外門弟子之所以起哄,並非因為羅川晉升主峰弟子,更多的是嫉妒他無法傳火卻能一直擁有特權。隨著呂平登場,誰也無法判斷,羅川如今的實力究 竟到哪一步,也有不少人懷疑,呂平是否在虛張聲勢。可呂平的那一拜,無疑讓一年多來銷聲匿跡的羅川,重新回到眾人的視野裡。
從蕩魔師太手中接過參賽木牌,羅川和殷塵等人打了個招呼,又和眾長老一一作別,走出了主殿。
在他背後,項少羽戰意升騰。
“一招之內……虛張聲勢。”
余光中,項少羽看見了目光癡迷的唐嫣兒。
……
回到紅楓林已是深夜。
這還是大半年來羅川第一次錯過念海中的修行。
“大滅峰,名字倒是霸氣。”
羅川將目光投向印牌。
印牌上,刻著一座高峰,峰上有日月星雲的紋路。
接受這塊印牌時,羅川並沒有太留意,隨隨便便的掛在腰間。此時認真看去,羅川隱隱察覺到一絲異樣。
手指劃過印牌上的日月星雲紋路,羅川閉上眼睛,仔細品悟著。
猛地睜開雙眼,羅川脫口道:“法陣!”
這塊印牌之中,竟然藏有一座法陣。
“大滅峰……白骨天牢殿……九龍君。九龍君,你這一手藏得可真夠深。十個通往白骨天牢殿的入口,果真有一個藏在空虛山界。”
十大仙職中,羅川對於演陣仙職的掌握和丹道、獵靈並列,位居前三位,相比較建立法陣,他更喜歡破陣。借著月光,羅川盤膝而坐,手捏印法,不時祭出一道法訣按上印牌。
起初印牌冰冷如鐵,毫無反應。隨著羅川手中法訣加快,印牌開始變得生動,日月星雲的紋路仿佛存在于現實中一樣,按照天時規律,東升西落。
“原來只是個下三品的法陣。給我破!”
羅川眼中閃過一道虛電。
最後一個手印按下,印牌上騰起一圈昏沉的銅色光暈,發出嗡嗡嘯聲。
羅川釋放入一股真元,破解了印牌中的法陣。
法陣背後,只有一扇半圓如月的門。
門的顏色和銅冠一樣,梁上鏽跡斑斑,泛著銅綠。
這扇門,應當就是通往白骨天牢殿的入口了,羅川心中生出濃濃的好奇。
“反正距離大比還有三天……”
真元探向銅門。
咚!
銅門發出奇怪的響聲,隨後“吱呀”拉開。
沒等羅川看清楚,一股巨力從銅門後傳來,越過印牌,包裹住羅川。光影一閃,羅川整個人化作一顆光點,飛入印牌。
月光下,楓林深處,木樓二層,空無一人。
……
羅川抬起頭,望見了遠處那座白骨皚皚的宮殿。
雲霧繚繞,雲是青色,青雲中,是一根根森然可怖的白骨。那些白骨形貌各異,大的如同山峰,小的也有千年老樹那麼長,鋸齒形、三角形、長棍形……應有盡有。
就是這些白骨,懸浮在半空,構建成了一座氣息慘烈的宮殿。古老,蒼茫,遙遙望去,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它。
青雲遮掩,紅光繚繞,隱隱綽綽,讓那座龐大的宮殿更顯詭異、神秘。
“白骨天牢殿!”
羅川自言自語,他低頭看著腳下,是一片血紅的土地。從他所站的半山腰向遠處望去,烏煙瘴氣,窮山惡水。再望山頂,隱隱能見到一塊豎立的巨大石碑,石碑殘破不堪,紋路斑駁,只能依稀辨認出“大滅”二字。
段長老口中曾經蘊滿仙靈之氣的大滅峰,如今已是灰濛濛一片,再無半點仙家氣派,實令羅川唏噓。
遙望白骨天牢殿,羅川目光略顯深邃。
自從在碑海獲得九龍君的“開天門”記憶之後,四大絕地之一的白骨天牢殿就已被羅川列入行程。然而要想進入白骨天牢殿,卻非易事,首先需要真丹境第二階段的修為,能夠生成丹煞。擁有丹煞護體後,才能抵擋源源不斷的白骨真煞。
“真正想要進入白骨天牢殿,還早得很呢。”羅川想道。
沿著陡險的山道,羅川騰躍在夜風中,直往山頂而去。越接近山頂,羅川越能感覺到一股慘烈的氣息。
終於到了山頂,羅川舉目望去,就見在白骨天牢殿和大滅峰之間隔著一片寬廣的黑石沙地,黑石沙地上飛沙走石,劍氣橫蕩,五光十色的法器轟擊在一起,方圓十裡內的空氣層層坍塌。
羅川仔細觀察,激戰者起碼有三方勢力,其中更有一群黑袍冷面的修士,身上不時湧出黑潮般的魔意。
“魔道?”
正在這時,破空聲從山頂傳來。
羅川一縮身,施展土法遁術,隱藏紅土地下。
“站住!”
“別跑!”
“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們大滅峰偷東西!”
“天華宮的小賊,你是想要嘗嘗小爺的大滅十八掌嗎!”
羅川遙望天頭,夜黑月白,雲淡峰青,三十來條人影駕馭飛劍,穿梭于風雲之間。逃跑之人穿著羅川熟悉的天華宮道袍,追他之人的打扮羅川也很眼熟,頭戴銅冠,正是大滅峰弟子的裝扮。
天華宮弟子的聲音有些沙啞:“胡說,這火蝠內丹出自白骨天牢殿,明明是無主之物,怎麼就成了你大滅峰的。”
禦劍飛翔,這夥人至少都是真丹境……
羅川暗中觀察,得出結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火蝠只是下三品的異獸,為了一顆火蝠內丹,出動三十名真丹境弟子,難道大滅峰的資源竟然稀缺到這等地步?
天華宮向來以天南正道老大自居,弟子一個個牛逼得要死,沒想到竟然做起毛賊來……還被抓個現行,真是弱爆了。
羅川正幸災樂禍,雲端的天華宮弟子忽然一甩袍袖,一團好像火球的東西,筆直的朝羅川藏身之處飛來。
“住手!”
“不好,千萬別讓內丹落地!”
“不得好死的小賊!”
三十來名大滅峰弟子破口大駡,分出一半人撲向火蝠內丹,其餘的繼續緊追不捨。
火蝠內丹越飛越快,轉眼便要落地。為首的大滅峰弟子凝聚出一條黑氣滾滾的手臂,隔著百丈高空,抓向火蝠內丹。
或許是掌控力尚不到位,遠超築基四階的浩瀚丹力從黑色手臂中湧出,片刻後便要將羅川所在的紅土地衝垮。
從紅土地中鑽出一條泥土做的手,托住火蝠內丹,一條人影緩緩現出,正是羅川。
“且慢。大滅峰新晉弟子羅川,見過幾位。”
羅川被逼現身,取出腰牌,在手中晃了晃,朝天喊道。
為首的大滅峰弟子停住黑氣手臂,上下打量羅川,眼睛眯起:“你是哪個洞弟子,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在下昨日剛從藏經閣段長老手裡接過印牌,成為大滅峰弟子。”羅川道。
“什麼!你來自空虛山界!”為首弟子瞳孔陡縮,臉色劇變。
其餘的大滅峰弟子也一個個冷下臉,眼中殺機密佈。
羅川察言觀色,心道不妙。
看來段長老並沒有說實話,空虛山界和大滅峰的關係何止是老死不相往來,已然勢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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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魔道弟子,周之昊!
“哈哈哈……竟敢闖入大滅峰。你要麼是瘋子,要麼就是傻子!”
為首的大滅峰弟子大笑,掌心幻化出七朵紅蓮,旋轉著飛下,仿佛七隻合攏的大手,扣向紅土地上的羅川。
羅川二話不說,施展出土法遁術,隱入紅土地。
嗡!
紅蓮落地紮根,一股血腥的勁氣波蕩開,方圓三裡的土地由鬆軟變得堅硬,猶如鐵板。
“區區築基境,膽敢在小爺面前玩土遁。”
眼見紅土地被封住,羅川已成甕中之鼈,大滅峰弟子們手捏劍訣,操控飛劍,毫不留情的攻向羅川消失的地域。
十六柄飛劍,化成一萬六千道劍光,密密麻麻,射向紅土地。
紅土地上忽然躍起一道人影,以驚人的速度,向遠方掠去。人影光影變幻、忽明忽暗,全身上下潛伏流轉著土黃、火紅、澄白三種顏色。
危急時刻,羅川土、火、風三法合一,速度暴漲,身法之快不下於真丹一階,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萬劍穿心的下場。
“什麼怪法門……追!”
大滅峰弟子們收回飛劍,禦劍而追。追過一片棕樹林,大滅峰弟子們疑惑的停在半空,卻是發現跟丟了。
棕樹林之後,是後峰的懸崖,懸崖下是萬丈深淵。大滅峰弟子從棕樹林搜尋到懸崖,甚至沒放過山崖近處的石壁,最終一無所獲。
“這人到底修了什麼法門,區區築基境居然擁有如此速度。”
“晦氣!這下該怎麼辦!”
“空虛山界的人也出現了,回去稟報上峰吧!”
十六名大滅峰弟子罵罵咧咧的轉身離開,臨走前,領頭的弟子隨手一揮,劍氣縱橫,削平了大半片棕樹林。
大滅峰弟子們走了沒多久,懸崖邊上的一株棕樹晃動起來,人影從樹幹上脫落,漸漸化實,正是羅川。
深吸口氣,羅川擦去額上汗珠。
無論當年的五華城,大唐夜宴,還是衍道鬥場上,羅川都曾和化嬰境甚至歸虛境的修行高手爭鋒相對過。比如陸凡雙、莊必野、昆庭山老祖、秦長老等,可那更多的是鬥智鬥勇,暗施道技,並非真正意義上的交手,他們之中任何一人想要殺死羅川,一彈指足矣。
今時不同往日。
面對真丹境高手全力追殺,羅川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那一道道淩厲的劍氣,非但蘊藏難以禦敵的力量,更是充斥著一股玄而又玄的道之意境,讓羅川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麼叫作雲泥之別。
也幸虧《七法遁術》是一部奇異的疊加法門,他的身法速度非但不遜色那些真丹境弟子,隱隱還要快上半籌。
羅川脫去破布袍,扔進儲物戒指,重新換上一襲黑色長袍。想了想,羅川又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張符紙。
這符叫“假面符”,是羅川在五華城門口買來。那段日子羅川在唐國名聲太響,走到哪都會被認出,出行不便,很是麻煩,索性利用“假面符”,扮作另一個人。
將符紙貼于眉心,羅川捏了個手印,真元瀉入符紙。
他的臉型開始發生一些細微變化,眉目張揚,臉色蒼白,依舊是個少年人的面孔,和羅川原本的容貌有幾分相似,卻十分陰狠歹毒,判若兩人。
“沒想到大滅峰和空虛山界,已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我這個空虛山界的大滅峰弟子,處境很尷尬吶。”
羅川掂了掂血蝠內丹,感受著其中的幾絲天地本源,漸漸露出笑容。
“為了你,差點把命搭上。”
這時,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羅川想也不想,身形一閃,出現在三十步外。
噗!
施展木法遁術時所依附的棕樹攔腰斬斷,寒光穿透紅土地,嘭的一聲,塵土飛揚,露出一個誇張的巨坑。
人影出現在巨坑上空,正是之前被追殺的天華宮弟子。
沒見天華宮弟子有什麼動作,殘月般的彎刀“嗖”地回到手中,皓腕蔻丹,玉指纖柔。
“女的?”羅川盯著那只手。
身份被揭穿,天華宮弟子也不掩飾。她抬頭看向羅川,沙啞的聲音變得空靈悅耳,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周之昊,天南魔道界秘教弟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羅川一愣。
周之昊?
轉眼羅川反應過來。原來這張“假面符”,是按照一個名叫周之昊的魔道弟子容貌煉製。虧那個五華城小販信誓旦旦保證獨一無二,真是奸商,無商不奸!
“磔磔,小娘子,你怎麼會曉得本道的身份?”
羅川學著的魔道弟子風範,邪邪一笑,盯著天華宮女弟子。
此女也是真丹境,遠非羅川眼下所能對付。更可怕的是,她在逃跑的同時,還能發覺施法土遁的羅川,故意將血蝠內丹拋向羅川,分散追兵。
這等眼力算計,臨危不亂的鎮定,明顯高過那些大滅峰弟子。
“你今年十七歲,前年剛剛突破築基四階。在秘教外門弟子中,實力卻屬於倒數。”
“之所以不殺你,只因你還有幾分可塑的潛力。若你願意做我在秘教的耳目,我便饒你一命。”
“當然,前提是把火蝠內丹交給我,並且讓我下一道禁制。”
少女直截了當的說道,她的臉上籠罩著一層薄霧,看不清相貌。
“你絕不是天華宮弟子。你到底是誰?”羅川冷笑著道。
“不錯,有幾分機靈勁。”少女她打量了一番羅川:“你也不是周之昊。你是誰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只要當我的探子,便饒你一命。”
兩年來,羅川第一次有種看不透對方的感覺。
上一回羅川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在遇到九龍君時。
連天上地下第一魔頭都死翹翹,何況是你一個藏頭露尾的小妞。
羅川背在身後的雙手捏動印法,身體變得虛幻。
沒等他將七法遁術施展開,空氣中漣漪蕩開,一股霸道勁氣將羅川籠罩,同時絕斷羅川同七法的聯繫。
“我給你時間考慮。”女子懸浮半空,注視羅川,目光冷峭。
羅川想也不想,口吐真言:“咄!”
嗡!
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從羅川喉嚨口發出,又似大海咆哮,山川震塌,聲勢驚人!一股宛如黑色大淵的氣機從羅川周身升起,黑淵邊緣氣勁密密麻麻,如針似箭,以羅川為核心,攢射向四面八方。
空氣像是被擠壓的海水,泛起泡沫波痕,轉眼破裂。
“破!”
羅川猛地邁前一步,眼中精芒爆綻,再吐真言。
之前還在擴散的氣機陡然回縮,聚成一股,竟如一條沖天黑龍,騰挪扭轉,咆哮飛升,衝破了少女的氣勁圓罩。
沒等羅川鬆口氣,半空中的少女輕啟朱唇:“滅!”
同樣一股音攻氣機從少女周身騰起,星夜一般的深紫色,轉眼化作一頭巨大鳳鷹,低頭一啄,叼走羅川的黑龍氣機。
羅川心中暗懍。
這女道年紀不大,可修為深厚,更是領悟了音攻氣機,足以說明她的恐怖。天南的天才們羅川也聽說過不少,比如那十小公子,卻沒有一個能做到女道這等地步。
“音攻道技……我開始對你有點興趣了。”少女淡淡說道。
“可惜本道對你提不起興趣。”
羅川哈哈一笑,右拳忽然一轉,風雲吞吐之息從天而降,如雲中龍,風中虎,席捲少女。與此同時,羅川身如閃電,遁向西方。
“拳息?休想走。”
少女張口吐出一股青氣,在半空化作一個青巾力士,截住拳息。與此同時,她右手張開,轉動間發出轟隆鳴嘯,一道形如實質的巨大手掌從天而降,拍向羅川。
飛奔間,羅川抬眼見到巨掌襲來,遮天蔽日,他的眼裡漸漸凝聚出一股黑潮。
玄而又玄的氣機升起,羅川的氣質陡然一變,整個人說不出的霸道妖冶。
手掌壓下,如巨山轟頂。
羅川身法一滯,朝天便是一拳。
“妙法魔拳——風起!”
一層氣波自羅川拳鋒間蕩開,他的身體以奇妙的韻律顫動著,整個人由上到下,由內到外變得虛無縹緲,仿佛一副褪去顏色的畫卷。
與此同時,羅川拳頭之上的力量卻在不斷增加。
全部力量集中於一點,直到身體完全透明,最終消失不見。
若說《妙法魔拳》第一式摧城,還是羅川將武道發揮到極致的表現,那這第二式風起,羅川悟道於空虛山界山嵐起伏,已將巔峰武道和道法結合於一體。
空氣中響起一道尖銳的破風聲,比雷音還要刺耳。
啪!
巨掌中央破開一個小洞,氣勁穿過,羅川的身體由虛化實。雖說逃脫了被巨掌碾壓的命運,可羅川的臉色卻異常蒼白,並非假面上的蒼白,而是內部失去了氣色。
這一拳看似聲勢平平,卻十分精妙可怕,羅川更是調集了體內全部潛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勁力,否則又怎能在真丹境修士手底討到便宜。
自從繼承了九龍君記憶後,羅川幾乎無往不利。這還是他第一次遇上真正的生死考驗。
巨大的壓力下,羅川心境並沒有失守,道心堅如磐石。
莽莽白骨殿,幽幽大滅峰。
不知沾染了多少空虛山界先輩血淚的紅土地上,羅川逐漸進入一種奇妙的空靈狀態。
這一路所得的戰法絕學,和九龍君平生鬥法經驗,開始在他的念海中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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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白骨骷髏
奇妙的事情發生。
念海之上,一隻只氣泡飛出海面,在天門裂縫下化作一道連環光鏈。這還是羅川第一次無需借助天地陰陽之變,進入念海。
二十多部法門、仙職在這一刻無比清晰的映入羅川心湖,如臂使指。
破空和刀嘯聲從背後傳來,羅川餘光瞄去,只見少女禦刀而飛,竟催動出十丈長的刀氣,緊追不捨。
風雲吞吐之息再度從拳心發出,羅川回過身,相隔半裡地,再度轟出一拳。
這一拳轟出時,流風萬道,竟同時聚於拳心,拳力變得又快又飄,瞬息間奔襲至少女身前,卻被少女吐出一口長氣吹散。
“浪費力氣。”少女淡淡說道,目光落向羅川,卻是一愣。
只見羅川的身法再度加快,一下子竟拉開近五六裡的距離。
“我倒想看看,你還有多少手段。”少女冷然一笑,眨眼間,身形閃動,出現在羅川身後半裡處。
羅川轉目望去,手捏印法,整個人仿佛被燒成灰燼的草人,眨眼化成灰燼,飄散不見。這是他從九龍君記憶中學得的一部左道《草木役鬼術》。
少女皺了皺眉,隨即手捏法印,口中念念有詞。一人長的殘月彎刀從她腳底飛出,催吐十丈長的青色刀氣,刺向三裡外的一堆沙礫。
沒等飛劍挨近,沙礫飛起,聚成人形。
“眼睛倒尖。”羅川縱身躍起,繼續奔逃。
“亂用魔道秘法,就不怕早衰。”少女冷言道。
兩人一前一後,一逃一追,直到天明時,羅川已將十多部法門用了個遍,許多法門第一次實戰中運用,從生疏到熟練,愈發得心應手。
少女仿佛一個無底洞,無論羅川的招數有多麼精妙,她都能輕鬆寫意的破去,緊追不捨。
盯著羅川的背影,少女心湖之中亦是波瀾起伏。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天南域遇上掌握這麼多法門的年輕修士,每每將到絕境時,他總能化險為夷,探不出他的底限。越是如此,她心中興趣越是濃厚。
晨曦墜落,大風從東面吹來,羅川停在一座雲氣蒸騰的懸崖前。
雖然只是築基四階,可羅川身懷種種絕技,若一心想逃,就連真丹境高手也未必能抓住他。兩個月前,秦甲天曾來找過羅川,羅川便和他開過一個小玩笑。
少女看起來是真丹境,可真正實力,似乎遠不止真丹四階。
“不逃了?”少女出現在羅川身前。
“被你追了一夜,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日後想起來,豈不可惜。”羅川笑著道,他的這張假面天生挾帶著一股冷血陰狠的薄情,笑起來,就顯得怪怪。
“知道我的名字需要付出代價。”少女道。
“什麼代價?”
“要麼死,要麼成為我的手下。”
“成為你的手下?小娘子,你是在做夢嗎?”
“本宮在天南只收過一個心腹,化嬰境的千年大妖。往後你便會知道,能成為我的手下,何等運氣。”
“千年大妖……一定是牛妖。”
“你以為我是在吹牛?”少女臉上薄霧散去,露出一張蒼白無顏的假面:“和你說這些,是因為你只有這兩條路可走。”
“是嗎。”羅川從背後伸出雙手。
“給你這麼久的時間準備,你可別讓我失望。”少女目光清冷:“還有什麼後手招數,趁我有耐心,都使出來。”
羅川手中漸漸幻化出兩物,左手羅網,右手鐵鉤。
少女一怔,靈動的雙眼眨了眨:“這是……獵靈仙職。”
“你知道的倒不少。”
羅川口中念念有詞,雙眼微微耷拉。頃刻間,兩股青芒從他眼中迸發出,竟在虛空中打穿一條甬道,直通往遠方的白骨天牢殿。與此同時,真元湧出,宛如一條條白蛇,環繞羅川。
蒼莽古老的氣息從甬道中湧出,狂風亂舞,吹亂了二人的青絲長髮。
直到此時,少女的眼神裡終於露出一絲凝重:“你究竟是何人?怎會知道白骨天牢殿的龍鯨凶靈?”
聞言,羅川心中亦是一驚。
獵靈仙職是十大仙職之一,專門獵取各種仙靈之氣、五行靈贇、遠古凶靈等等。因為羅川追尋天地本源的緣故,他對獵靈仙職格外重視,掌握程度在十大仙職中名列前茅。
羅川之所以將少女引來這,是因為這裡最接近白骨天牢殿,方便他從白骨天牢殿捕獵龍鯨凶靈,扭轉局面。
在天南仙家眼中,白骨天牢殿只是一處絕地,偶爾用來試煉、探寶。近千年過去,卻沒有人真正知道,埋藏於白骨天牢殿中的,究竟是什麼。
事實上,白骨天牢殿和碑海一樣,都是九龍君留下的佈局。身為九龍君的“傳人”,羅川自然知道白骨天牢殿的秘密。
可羅川萬萬沒有料到,除他以外,竟還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不過在白骨天牢殿中還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她絕不會知道。
四目相對,兩人眼裡都流露出一絲警惕。
少女腳底蕩開圈圈流痕,消失不見。下一刻,她出現在羅川面前。雙手合十于胸前,少女聚攏出一隻蓮花手印,按向羅川腦門,眼中已沒有絲毫留情之意,殺機滿滿!顯然是想殺人滅口!
遠處的白骨天牢殿中響起一聲長吟。
拂曉時分,太陽遠在東方地平線,天色還是灰淡中透著青檬,一頭龍首鯨身的龐然大物從白骨天牢殿中升起。它並非實體,而是一道淡淡的虛影,透明空靈。可它甫一出現,張口長嘯,竟引動天象變幻、風起雲湧,勁氣掠過方圓百里,百里之地萬物齊齊凝滯。
勁氣襲來,少女如同木偶,一動不動停在半空。她眼中沒有緊張或是慌亂,青光一閃,她的周身浮現出一圈閃動的空氣,像是正在破碎的蛋殼。很快,她又恢復行動,只不過動作已經完全緩慢下來,像是背負著萬斤巨石在行走。
細密的汗水從羅川額頭上流下,他的動作同樣緩慢,每一鉤,每一網,都蘊含著奇妙的韻律,無比沉重,如負萬鈞。
要想掌握獵靈仙職,第一需要敏銳的洞察力,第二要會四兩撥千斤。
因為獵靈仙職捕捉的天地靈贇,往往要比他們自身的功力強大數倍,甚至數十倍,乃是以一博百之法。但也有限度,比如築基大圓滿的獵靈仙職,頂多只能捕獲真丹大圓滿的靈贇,真丹大圓滿頂多捕獲化嬰大圓滿,這還是在精通獵靈之道的前提下。
白骨天牢殿裡的龍鯨凶靈何等雄奇龐大,光論力量,絕不在化嬰境之下。羅川雖然拼盡全力,將它召喚出來,借勢壓制那少女。可憑光羅川的功力,想要真正的將它捕獲,卻幾乎不可能。
眼見蓮花手印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羅川周身真元轉速加快,軌跡也愈發複雜。
“邪靈歸位!妙法如來!歸吾如律令!”
每念出一個字,羅川的氣息就強大一分,朝陽下的背影仿佛潑了墨,漸漸放大,倒垂懸崖,無比雄壯。
鉤網釋放出灰色的影子,通過虛空之間的甬道,無限延伸,直到套住了龍鯨凶靈。
“起!”
羅川大喝一聲,臉色瞬間蒼白下來整個人就仿佛,面無人色,光澤黯淡。
張口噴出一口淤血,羅川搖搖欲墜,卻用盡最後的力量,扯動鉤網。
龍吟聲響徹天穹!
東南西北四方傳來陣陣破空聲,卻是遠處爭奪的修士道人們被驚動,紛紛飛來。
白骨天牢殿上方,龍鯨凶靈猛地向前遊出十丈。
別看這小小十丈,幾乎耗盡羅川所有的真元力氣。
與此同時,龍鯨凶靈散發出的勁氣,也向外擴展出十丈。
少女盯著羅川,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飛退。
長達一夜的追趕中,她第一次落於下風。
然而這已是羅川極致,身體一晃動,羅川手中的鉤網變得黯淡,虛空甬道消失,龍鯨凶靈也墜回白骨天牢殿。
“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飛退之中,少女眼裡殺機更盛。
羅川冷冷一笑,想也不想,身體向後倒去,躍落懸崖。
真元探入儲物戒指,羅川抓住大滅峰印牌。
逃跑的一路上,羅川幾次想要通過傳送法陣,回轉空虛山界。可每次真元剛探入儲物戒指,少女便追了上來。
“看你還有什麼能耐。”
少女的聲音伴著風聲傳來。
羅川看著從山崖飛身而下的少女,慘白的臉上露出笑容。
“告辭。”
最後一絲真元剛輸入傳送法陣,羅川就感覺到一股吸引力從印牌中傳來,即將把他帶回空虛山界。
卻在這時,異變突生!
從崖壁深處,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硬生生破壞了印牌傳送陣的引力。
伴隨這股吸力的,是蒼涼陰冷的笑聲。
撲通!
羅川被捲入山洞。
又是一聲悶響,羅川轉頭看去,只見少女也進了山洞。原本飽含殺意的眸子,此時光彩剝離,略顯黯淡游離。
她也是被怪力捲進來,還受了傷。羅川做出判斷。
陰沉的笑聲再度響起,回蕩山洞。
順著笑聲,羅川看到了山洞拐角處的一具白骨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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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第二轉!
只一眼,羅川便覺頭皮發麻!
那骷髏大約有三個普通人大小,它的骨頭卻和普通人不同,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骼,而是由上千塊斷裂的碎骨組成。每塊骨頭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黑孔,骨頭與骨頭之間,流淌著不知名的粘稠液體。
骷髏座下是濃稠的血斑。血肉,皮毛,內臟等等,更是隨處可見。也不知有多少生靈葬送於此。
一具在發笑的白骨骷髏,盤坐在暗無天日的山洞血污上,何等的驚悚恐怖。
“白骨魔師?”少女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笑聲戛然而止。
“本帝在天南隱世八百多年,竟還有人知道本帝的名號。難得,難得。”白骨魔師張開嘴,露出兩排森然的牙齒,發出淒厲的笑聲。
八百多年……大滅峰正巧也是在八百多年前被搬移至此。
羅川心中一動,耳邊響起少女的傳音入密:“想要逃命,只有聯手。”
“聯手?你覺得我會信你?”羅川不露聲色,傳音過去。
“白骨不吃人,銅爐化血屍。千年前,他就已經是天南魔道界十大魔師之一,並且還是十大魔師中最神秘的一個,修為至少是歸虛境四階。他生平最喜生吃活人,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年輕小哥。”少女傳音道。
“呵呵,想嚇唬我。真是十大魔師,怎會出現在這。”
“千年一輪回,距離天南的浩劫已有千年,魔道界也該重新出世了。”
“歸虛境的高手,縱使我們聯手,又能有幾分勝算?”
“若我猜得沒錯,千年前的那場變故使他修為大降,最多不過化嬰境。”
四目相對,羅川和少女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
少女張開嘴,紫色刀芒從她舌下射出,催吐刀氣。那刀氣,每一道都有百丈之長,重重疊疊,密密麻麻,所迸發出的力量幾能斷江平山!
與此同時,羅川袖中飛出一物,轉眼變大,是一龍首龜身的異獸。龍龜高十丈,面目兇狠,仰天怒吼時,氣勢磅礡,震得山洞簌簌搖晃。
少女斜睨了眼羅川,冷喝一聲:“上!”
“殺!”羅川戰意勃發。
山洞內勁氣橫流,如山洪暴發,空氣波蕩,一場大戰看似不可避免!
然而下一刻,少女跳上刀芒,羅川騎上龍龜封魔,兩人默契的轉身而逃。
“你跑什麼?”
“你不也是!”
“想讓我當炮灰?”
“彼此彼此。”
“你無恥!”
“你卑鄙!”
兩人邊罵邊逃,還沒到洞口,尖銳刺耳的笑聲響起。
一隻巨大的白骨利爪,從空氣中浮現。千百道爪影呼嘯而來,捏碎劍氣,拍暈龍龜,將羅川和少女抓回洞中。
“哈哈哈,你們兩個鼠輩,乖乖給本帝當人丹!再下兩味藥,最遲後日,完成最後步驟,本帝便可重複肉身,離開這破域,重奪一切!”
漣漪蕩開,一尊三丈高的銅爐從天而降,“嘭”地彈起一地塵埃。
青銅蓋頭掀起,銅爐裡面一半寒水,一半炎火,交融旋轉在一起。
兩條人影墜入漩渦,青銅蓋頭落下,銅爐變小,飛回白骨魔師手中。
……
舉目四望,羅川只覺自己身處火山岩漿之間,可轉眼,又變成冰天雪地。
天分兩色,一紅一白,氣也分兩股,一熱一寒。
“須彌芥子小世界。”羅川腦海中飄過一段記憶。
和儲物戒指裡的空間一樣的道理,銅爐之中,也藏有一方世界。不同的是,儲物戒指中的空間是固定的,而這種須彌芥子世界,它的空間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卻是無限的。
“你知道的還不少。”
少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若不是你,我怎會落到這一田地。”半晌,羅川咬牙切齒道。
要不是被少女追殺,他早已回轉空虛山界,準備三日後的秋季大比。
“誰讓你自作聰明,把我引來這。”少女不甘示弱。
“你倒有理了?”
“難道你有理?”
“還敢瞪我。”
“再廢話,本宮先宰了你!”
大眼瞪小眼,兩人都死盯著對方,漸漸的沉靜下來。
羅川收回目光,向下望去。
那是一座龐大無邊的巨池,時而烈火岩漿,時而寒水冰封。池中飄浮著許多白骨,有人的骸骨,也有凶獸的屍骨,透著殘酷的氣息。
一股股血煞之氣從池中升起,充斥著整個須彌芥子空間。幾乎是本能,羅川真元出體,流轉全身,抵禦著血煞之氣的侵蝕。
血煞之氣似乎天生就具備腐蝕真元的功能,感受著真元的不斷減少,羅川心中泛起寒意。
“這裡是白骨魔師的骨爐,將天地萬物煉成白骨,供他修行。”
少女自言自語,她同樣在抵禦血煞之氣,露出假面的嘴唇有些冰紫,顯然也不好受。
這女道究竟是誰,怎麼什麼都知道?
羅川的好奇心並沒持續太久,眨眼功夫,原先就所剩不多的真元終於被消耗一空。
沒有了真元護體,血煞之氣鑽入羅川的身體,口眼耳鼻,甚至連每一個毛孔都不放過。
皮膚寸寸劇痛,緊接著是肌肉、骨骼、內臟和血管……血煞之氣肆虐橫行在羅川體內,侵蝕著一切,防不勝防!
我這一生……就這樣結束了?絕不會!
羅川咬緊牙關,目光深長。
余光中,少女眼神淡然,目光平靜,無悲無喜。
察覺到羅川的目光,少女轉過頭。
這小娘們,是想看我死嗎?
羅川目露寒光,絲毫不讓的迎向少女。
“死到臨頭,還想逞強?”少女道。
“你不也一樣。”羅川嘴角艱難的彎開一道弧線。
“你錯了。我之一生,經歷過太多絕境,早已習慣。”少女輕描淡寫道。
才多大,裝什麼裝!
羅川已經無法再開口說話。
血煞之氣淹沒了下丹田,繼續向中丹田前進。
羅川瞪大雙眼,一動不動。
他的耳朵已經聽不見其它聲音。
他的視野裡,也已經沒了骨爐中的須彌芥子世界。
就連心臟的跳動也緩慢下來。
天地寂滅,萬事皆休。
最後一個念頭,變得模糊。
模模糊糊間,羅川生出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這時,少女回過頭,移開目光。對將成死人的羅川,她已然毫無興趣。
就在此刻,從羅川體內深處傳來嗡顫聲。
此情此景,無比熟悉。
人體有大藥,可以成大道,真火遇真水,人體大藥成!
體內深處傳來天雷滾滾,又仿佛潮汐的聲音,遙遠而空靈。
一紅一白兩團流光,從遠處飛來,轉眼之間,碰撞在一起!
劇烈的震晃感襲來。
“轟隆”一聲!猶如大地平沉,山河粉碎!
羅川生死之際,消失了將近兩年的先天水火終於出現!阻擋向血煞之氣!與此同時,《九死一生功》全力運轉,調集體內全部能量進行補救。
九死一生功第二轉,正式開始!
此時血煞之氣已經侵入羅川的中丹田,畢竟是八百多年的血煞之氣,《九死一生功》調動出的能量,如杯水車薪,眨眼就血煞之氣再度吞噬。
以中丹田為據點,兩方進行著拉鋸戰,寸土必爭。
就在這時,收攏入中丹田的先天水火發生變化。中丹田之東,先天真水搖身一變,化成一條瑩白色的水龍。而在中丹田之西,先天真火則幻化成一隻頭生獨角、似馬非馬的火色奇獸。
丹田正中,唯一的一顆精血懸浮於中央,如帝王鎮國,威臨眾生。先天水火衍化的一龍一犼,龍盤犼立,鎮於精血左右,宛如兩尊護法。
龍與犼!
羅川心頭一動,在運轉《九死一生功》的同時,運轉起《龍犼體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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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萬物負陰而抱陽
“東海有真龍,食月吞天地。又有西方犼,獵龍如遊戲。”
一股蒼莽而遙遠的氣息佈滿中丹田,血煞之氣齊齊停頓,仿佛遇上了天敵,不安搖晃,踟躕不進。
這一刻逆轉開始!龍犼張口,瘋狂的吞噬著血煞之氣。
血煞之氣想要掙脫,可越掙脫,被吞入的反而越多。
時間推移,龍犼由虛化實,變得栩栩如生。與此同時,羅川肉體中的力量也在飛速增漲,每吞入一絲血煞之氣,都引動潛能,增添肌肉、骨骼和五臟的強度。
“大補啊。”
感受著肉身不斷增強,羅川睜開雙眼,他的身體已能動彈,可他卻捨不得離開。
隨著先天水火的出現,血煞之氣搖身一變,成為補藥。
然而羅川隱約感覺到,先天水火所能帶來的,遠不只如此。
一絲生機彌漫開,冥冥之中,似有什麼在孕育。
中丹田之東,水龍張口,一顆晶瑩剔透的血珠子滾了出來。
“精血!”
羅川心跳一快。
幾乎同時,西方的火犼也吐出一顆,羅川心跳再度加快。
水龍火犼似乎無法停下,吐出的血珠越來越多。漸漸的,中丹田承受不住,精血從中丹田瀉出,流向體內各處。到後來,就連血液也從原本的液體狀,變得晶瑩剔透,仿佛傳說中的瓊漿玉。
“全是精血!”
羅川眼中佈滿血絲,密密麻麻,連瞳孔深處也近乎血紅。
白骨魔師苦心經營了八百多年的血煞之氣,非但沒能煉化羅川,還成為羅川修煉《龍犼體術》的能量源泉!
《龍犼體術》第一層,壯大氣血,以氣血打磨肉身,凝煉出精血算是突破了第一層。再以精血反哺肉身,等到體內氣血全部凝煉成精血,精血盈滿周天,肉身能夠承受住虛空亂流之力時,才能達到第一層圓滿。
在空虛山界的一年多裡,羅川只煉出一顆精血。而骨爐裡短短半個時辰不到,羅川憑藉先天真水和先天真火,煉出的精血已超百顆。
“八百年的血煞之氣,足夠我達到龍犼一圓滿!”
羅川的身體已恢復自如,他仰天大笑,長髮飛揚,無盡的張狂。
身後響起少女略顯虛弱的聲音:“凝心靜氣,小心走火入魔。”
“滾!”羅川冷喝道。
此時的羅川,和從前判若兩人,不單是容貌,更在氣質上。
張揚,冷冽,凶煞。
就仿佛一頭剛從地獄磷火河裡鑽出的魔祇,全身氣血盈蕩,眉目間兇神惡煞。
五華城的碑海,也有凶煞之氣,羅川視之為敵,憑藉九龍君的記憶,自然能夠輕鬆抵抗。可這骨爐中,至少存八百年的血煞之氣,羅川卻視之為大補。在吞食血煞的同時,魔性也趁虛而入,鑽進羅川心神。
“蠢貨!”
沁人心脾的香風從背後襲來,少女捏動發訣,口中念念有詞。
瑩瑩光輝籠罩周身,少女莊重肅然,冷豔高貴,和之前追殺羅川時的很辣無情判若二人。
“空山老母,二十八宿,聽吾號令,仙靈歸位!”
口吐真言,少女輕卷袖袂,雙掌按上羅川後背。
一股冰涼之氣從少女五指間傳出,順著羅川脊椎,湧入腦海。
原本癲狂張揚的羅川漸漸恢復平靜,凶煞不再,可眼神依舊冷漠。
“多此一舉。”背對少女,羅川毫不領情。
“是否多此一舉,你最清楚。”少女神情冷淡。
羅川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九死一生功》乃是絕密,他又怎會透露。
少女之所以會出手,是因為擔心羅川會走火入魔,目前情況下,只有依靠羅川吞食血煞之氣,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前一刻兩人還勢同水火,如今她已和羅川綁在一起,生死命運緊緊相系。
時間悄然流逝,大滅峰上,日升複月落,轉眼已是兩天過去。
骨爐的須彌芥子世界中,看不見日月星辰,有的只是漸漸變淡的血池,以及血池上空,那一團深不可測的漩渦。
漩渦宛如一個隻入不進的黑洞,瘋狂吞噬著周圍的一切!每吸入一道血煞之氣,漩渦就會深邃一分。
兩天不到,白骨魔師積攢了八百多年的血煞之氣,眼看著將被黑洞漩渦吞噬一空!
黑洞洞的漩渦扭曲著,一吸一放兩股力道互相牽引,咯吱一聲,竟將虛空撕裂開一條縫隙。
轟!
虛空亂流從縫隙間流出,強大的亂流之力沖散漩渦,露出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少年少女。
兩人都閉著眼,面色紅潤,呼吸悠長,仿佛沉浸於一個不願醒來的夢境。
虛空亂流瘋狂襲來。
嘩嚓!
兩人衣衫寸寸碎裂,轉眼化作齏粉,飄入血池。
虛空亂流似乎不想放過二人,化身颶風狂潮,再度襲來!
鏘……
金鐵相擊的聲音回蕩在須彌芥子世界中。
羅川的肌膚宛如白玉雕琢,充滿空靈韻味,神秘而又莫測。虛空之力沖刷過羅川的肌膚,只留下淡淡的紅痕,頃刻隱去。
神妙無比的先天水火,九龍仙庭第一肉身煉法《龍犼體術》,加上充足的血煞之氣,不知不覺間,羅川已完成了肉身修行無比關鍵的一步。周身氣血悉數煉化成精血,精血一次次的反哺五臟、骨骼、經絡、肌肉和皮膚,一次次的打磨肉身,彈指剎那為一刻,每一刻都不曾停止。
兩天的時間,頂得上平常狀態下二十年的修行。
兩天后,羅川肉身的堅硬程度得到十數倍的增漲,已能和虛空亂流對抗。
要知道,普通真丹四階的修士尚無法駕馭虛空。想要抵抗虛空亂流,至少需要化嬰境的修為,將功力轉化為法力。羅川雖無法駕馭虛空,但至少肉身已經不懼虛空亂流。
少女蜷縮在羅川懷中,她似乎感覺到了空虛之力的壓迫,卷長的睫毛輕輕眨閃,藕臂纏繞,修長圓潤的大腿愈發貼緊。
無論羅川還是少女,都不曾想到,兩人竟在糊裡糊塗的情況下,完成了天地間最純粹的交合。
這種交合,並非男女之間的交媾,而是一種陰與陽之間的交融。需要雙方都是純陽純陰之體,並且通達某一種道的本質,方能交合。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後衍大道。
兩人在不經意間,進行了道的交合,所衍生出的好處妙不可言。這種好處,卻又不是一日兩日,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就能夠全部展現出的。卻因羅川佔據主宰的緣故,這好處倒有九成被羅川所得。
白骨須彌界,悠悠血煞池。
羅川虛空盤坐,頎長雄壯,骨骼空靈,長髮無風飛揚,狀若魔神。
少女偎依在羅川懷中,青絲飛瀉,羊脂雪肌,冰清玉潔。素白無顏的面譜,讓她充斥著一股神秘又撩人的氣質。
一男一女,一陽一陰,一呼一吸,返璞歸真。
隨著最後一絲血煞之氣被羅川吞沒,他的眉心飛出一團奇異的光影,似火非火,似水非水,仿佛擁有自己獨立的意識。與此同時,少女的眉心也飄出一團光影。
兩團光影,抵死纏綿,片刻後,依依不捨的分開,重回兩人眉心。
少女嘴邊掛著一絲澄淨笑容,也不知她夢見了什麼,捲曲的睫毛輕輕眨閃,隨後緩緩睜開。同一時間,羅川也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
短暫的失神。
少女一腳踹飛羅川!閃電般從儲物戒指中抓出長袍,飛快套上!
千分之一剎那,羅川回眸望去,青絲飛瀉三千丈,峰巒溝壑玉體呈,白花花一片,倩影若兮,迷人心醉。
素白麵譜,不見容顏,也已讓星辰失色,皎月失顏。
手指尖,溫潤如玉的觸感尤存,清雅卻銷魂的芳澤,也依然繚繞鼻間。
沒等羅川繼續看下去,少女退到一旁,滿眼厭惡,竟然彎腰吐了起來。
羅川一愣,摸了摸臉:“有這麼醜嗎……”
“你……”少女沒有正眼看羅川,臉上泛起兩抹潮紅:“真是噁心。”
“這凶婆娘也會害羞。”羅川低聲喃喃。
“害羞?”少女微微一顫,牙齒咯吱咯吱作響:“我是怕看到你要長針眼!”
羅川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趕忙從儲物戒指裡撈出一身道袍,飛快穿上。
少女終於抬起頭。
雙瞳剪水,冰寒冷沉,眸裡更似一汪難測的深淵。
羅川隱約的感覺到,一股類似暴風雨來襲前的危機正在醞釀。
果然下一刻,少女暴走了!
“我讓你笑!”
恐怖的氣勢傾軋而來,卻是少女身形一閃,出現在羅川面前。她的威壓已經完全超出了真丹境的層次,很顯然,她之前一直沒有用出全力。
一道道刀罡從她周身鑽出,每一刀都只有寸許長,可都蘊藏著斷江平山的威力。千千萬萬道刀芒,爆綻出烈日當空般的光芒,攢射向羅川。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
羅川抽身倒退,神情變得冷硬。
“哼。”少女的聲音像是一塊寒冰,空谷迴響,冷徹人心。
“胡攪蠻纏。”
羅川身體輕輕一扭動,空氣仿佛碎裂的冰湖,層層坍塌。沒有了空氣的阻攔,羅川的身法比從前快了十倍不止,無需施展七法遁術,他便像流光閃電,頃刻消失在少女刀影下。
感覺著肉身的強大,羅川嘴角微揚。
舉手投足間,就可牽引出颶風一般的勁力。
此等感覺,羅川似曾相識。
仿佛從九天之上俯視人間城池,芸芸眾生忙碌而又遵循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秩序,維持著整個世界乃至天地的運行發展,而羅川則是一切秩序的破壞者,彈指一揮,禮法崩壞,輕歌一笑,城毀國殤。
九龍君的魔性,在羅川胸腔中悄然滋生著。
這種魔性,又不同于羅川兩天前,吞噬血煞之氣時被侵入的魔性。打個比方,那時的魔性無比原始,更像是一種低等生物的本能,而九龍君的魔性,早已洗盡鉛華、返璞歸真,近乎一種道的規律,十分高端。
耳旁響起女子的聲音。
“你真以為能逃出本宮的五指山?”
這麼快!
羅川餘光中,少女飛速接近,轉眼已到身側。
沒等羅川加速,少女口吐真言,如春雷綻放,山河倒流,不僅整個人顯得莊嚴肅穆,一股神秘中透著殘酷的氣機迸發而出,如黑色深淵,籠罩住羅川。
音攻道技!
暴露出真正實力的少女,她的音攻威力,已遠遠超出真丹境的範疇。然而音攻不是法門,而是一項道技,既然是技,那就有針對性。音攻對於人類修士的殺傷力,往往要大於異類修士,因為人類主修萬氣,相比較而言,肉身就十分脆弱了。
達到《龍犼體術》第一層圓滿,就連羅川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肉身已經到達何等地步。
面對少女的音攻道技,羅川甚至不需要調動精血,全身毛孔一張一閉,七孔一斂一放,少女的音攻氣機就仿佛遇上銅牆鐵壁,瞬間崩散。
“不過如此。”羅川冷笑。
話音未落,寒光一閃,卻是少女化刀為鞭,抽殺向羅川:“我就不信你不怕疼!”
少女目光冰冷,眼神裡毫不掩飾殺意。
面對少女這一刀,羅川沒有選擇躲避。拳心之中,一股風雲吞吐之息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凝聚著,無比暴烈。
經歷陰陽相交後,再度施展氣勢之息,羅川只覺醍醐灌頂,猛然頓悟!
轉眼間,風雲吞吐之息凝聚成一點,一股全新的意境從拳心一點中迸發而出!
羅川一拳擊出,牽引氣波振盪,聚成一隻十倍于羅川的氣波之拳,內中藏著可怕的力量。
從白骨爐底傳來嗚嗚的鳴嘯,無邊的凶煞之意從白骨骷髏中升起,瞬間融入氣波之拳,氣波之拳再度膨脹,竟化作一隻五十倍于羅川的巨拳。
“拳意!”少女目光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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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回轉空虛山界
短暫的驚愕後,少女恢復正常。
只見她手腕一抖,殘月彎刀引動氣波流轉,鳴嘯聲再度從白骨爐底傳來,鋪天蓋地,比羅川之前引動的要壯大十倍。大股大股的凶煞之意從白骨骷髏中升起,融入刀氣。
殘月彎刀頓時壯大千倍不止,仿佛巨月從天墜落,欲要將大地劈成兩半。
刀意!羅川眼角一抽。
剛剛他靈光一閃,腦海中似乎有什麼蠢蠢欲動,心中亦有所悟,一鼓作氣的悟通了氣勢第二重的“意”。卻沒想到,少女早早悟通了刀意,和羅川最膚淺的拳意相比,少女的刀意領先了許多步。
她到底是誰?
羅川愈發好奇,在九龍君的記憶中,即便放在天辰部洲,能在五十歲前悟通氣勢第二重的,也絕對稱得上天才橫溢。更別說天南域了。
刀拳交鋒之際,兩人對視一眼。
刀拳碰撞,無論意境還是功力,兩人都相差懸殊。
悶哼一聲,羅川倒飛出去。
他肉身的強硬程度雖然得到超過十倍的提升,可肉身力量的提升卻遠不如強硬度。
兩人一前一後,一個邊逃邊罵,一個冷眼追殺,形勢又回到了兩天前。
少女的速度雖然趕不上羅川,卻也不慢。
她行走在空氣中,腳下的空氣好似麥田裡的稻穗,扭曲成一縷一縷,向兩旁分散。她的步伐,更是行雲流水,渾然天成,每邁出一步都有狂風從她身後湧來,助她乘風馭氣,速度奇快。
半天功夫,羅川被擊中的次數並不少。雖然精疲力盡,可並沒有多疼,他能清晰感覺到,精血和肉身聯繫得更加緊密,水**融一般。肉身也更加結實,每一塊隱藏在皮膚下的肌肉,都充滿了恐怖的爆發力。
想要打鑄一塊精鐵,首先要有好材料,其次還要有外部的錘煉。
龍犼體術和血煞之氣,完成了內部材料的煉製。少女這一輪暴風驟雨、近乎瘋狂的攻擊,則相當於外部的錘煉。
直到這最後一道步驟完成,羅川方才算是真正意義上完成《龍犼體術》第一層大圓滿。
“發洩完了?”羅川回過頭,盯著不遠處停下來的少女。
少女眼神冰冷。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殺我。當然你也殺不了我。”
羅川笑得很淡,落在少女眼中,卻十分的賤。
少女催吐劍芒,殺意再度凝聚。
“光憑你一人之力,難逃白骨魔師之手。這一點你很清楚。”羅川道。
少女斜睨向羅川,目光閃爍,沒有言語。
就在這時,暗沉陰翳的骨爐世界,瀉入一道光亮。光亮範圍越來越大,到最後,整個骨爐世界充滿光明。
一串紅色的果子從天而降,落向白骨池。
“這是……血童漿!”羅川一把抓住紅色果子。
“老怪說過,還差兩味藥,他就能重出天南。”少女注視著血童果,低聲自語。
話音剛落,又有一株黑色草藥從天而降。
“好機會。”少女明媚的雙眼頓時一亮。
羅川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兩人默契的交換了個眼神,隨即一冷,飛快分開。
大滅峰後崖,無名山洞中。
白骨魔師將最後兩味草藥塞入銅爐,催火烤著爐底,嘴巴張開,蒼白的眼珠裡流露出瘋狂的神色。
“等煉成大妙骨肉丹,本帝擁有了肉身皮囊,就無需繼續躲藏下去了……八百年,八百年啊!天南正道,天華宮,南幽教,昆庭宗……本帝發下魔誓,定要將你們統統打回八百年前!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白骨魔師愣住。
“呃?怎麼回事……怎麼連一道血氣都沒有……”
停止催火,白骨魔師提起骨爐,向銅爐內部看去。
“怎麼可能!”
空空如也的銅爐讓白骨魔師臉色大變,沒等他回過神,兩道異光一前一後,從銅爐射出,直搗雙目。
空氣中閃過拳與刀光影,光影膨脹開,在白骨魔師眼眶中爆綻!
嘭的一聲!骨爐砸落在地。
白骨魔師翻倒在地,雙爪捂住眼眶,疼得哇哇直叫。
他的皮囊早已不在,五臟六腑不存,一身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白骨,卻只剩下唯一的要害:他的兩顆眼珠。
羅川和少女一人選擇一隻眼珠,拳意和刀意同時發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擊爛眼珠!
“該死的!天殺的小賊!休跑!”
當白骨魔師痛爬起身來時,羅川和少女已不見蹤影。
同時不見的,還有那鼎銅爐。
“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啊啊啊啊啊!氣煞我也!”
白骨魔師怒極反笑,瘋狂的扯下兩顆破爛的眼珠,塞入口中,用他雪白的齒牙,誇張咀嚼著。
大滅峰後崖,晨風撲面,卷起羅川的長髮和衣擺。
青雲籠罩的白骨天牢殿依舊森森然,腳下的血紅土地令人難以直視,可和幽暗昏沉的骨爐相比,這烏煙瘴氣的大滅峰一帶,已經算得上是人間寶地了。
陽光射來,羅川眯起眼。
余光中,少女靜靜立著。
少女越安靜,氣氛越詭異。
羅川聳了聳肩道:“好歹也算共患難一場,不如講和。”
少女的強大、神秘,包括時而流露出超凡脫俗的氣質,都令羅川深感好奇。自從擁有九龍君記憶以來,這還是羅川第一次無法看透一個人。
“你自盡吧。”少女開口。
羅川啞然失笑:“一出來就翻臉。你這婆娘好不上路子!”
“婆娘?你再說一遍。”少女盯著羅川。
“一遍?哈哈哈,我再說十遍都行。”羅川大笑。
“你敢說?”
“怎麼不敢?你這婆娘……”
忽然,羅川眼神一動,猛地抬起頭。一股強大的氣息正由遠處飛快迫近,兩三剎那後,破風聲從白骨天牢殿方向傳來。
“你有幫手?”羅川看向少女。
少女早已捏動劍訣,流風回轉,化作青色風劍,環繞成陣,從四面八方圍困住羅川。
“你一個人殺不了我,所以想拖到幫手來。”劍陣中,羅川神色平靜。
“殺不了你?笑話。”少女淡淡說道。
“就算我肯做你的手下,你也要殺我?”羅川微微一笑,問道。
“你知道的太多。天南域的人,不該知道這些。”少女道,羅川的平靜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這麼說來,你並非天南域之人。和我猜想的一樣。”羅川點了點頭:“既我難逃一死,不妨告訴我你的名字。”
少女端詳羅川,美目中閃過一絲疑慮,轉瞬消散,又恢復之前的冷漠和自信。
“也罷,讓你死個痛快。我叫夏十三。”
話音落下時,那道氣息已至五裡外,轉瞬將至。
“夏十三。”羅川低吟道:“好奇怪的名字。不過我記住了。”
見狀,少女心中生出一絲不妙。
瞬息後,羅川化作光點,消失在她面前。
“傳送陣!”
少女閃身上前,為時已晚。
破空聲終到近前,青色的倩影落下。
“找到屍皇牢,已被人捷足先登了。”十二三歲的清秀宮女道。
沒有回應,小宮女微微一愣,抬起頭。
只見少女執劍為筆,在紅土地上畫著什麼。
“小青,召集各樓人馬。全天南,給我尋找長著這樣一張臉的人。”少女挽出一朵劍花,泥土地上的畫卷竟然憑空浮起。
“此人,化身魔道界秘教弟子周之昊。你替本宮將他揪出來。”
看著那張涼薄、陰冷,卻依稀感覺有些熟悉的面孔,小青皺了皺鼻子:“哦,小青知道了。”
“還有,火蝠內丹在他手上。”
小青臉色微微一變。
“不過,他還不知道火蝠內丹的真相。”少女淡淡說道:“在殺死他前,若有機會,好好折磨一番。對了,秘教外門就藏身於此,暗中向他們散佈周之昊出沒於大滅峰的消息。”
“哦。”小青垂下腦袋,偷偷翻了個白眼。
千年封印,將她的境界打落至化嬰境,可放在歸虛為尊的天南之地,她仍是高手。即便如此,一年多前她剛離開唐國,便被這位大夏女親王擒下。
直到成為心腹,小青才知道,她的真正實力有多可怕,身為大夏最特殊的女親王,她手中的勢力,更是能調動天南一切消息。然而最令小青忌憚的,並非力量,而是公主的冷漠無情,就像一個從沒有任何感情的人。
那個人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公主這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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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大比前的熱身
空虛主山,紅楓林,小樓。
白光閃過,羅川的身影由虛變實。
山界遠處青光異彩,雲霞繚繞,和烏煙瘴氣的大滅峰相比,簡直是人間仙境。
閉上眼睛,羅川屏住真元,只憑肉身之力,吐出一口氣。
氣如山柱,聚而不散,所經之地,飛沙走石,草木崩離,直吹出五百多步遠,這才散去。
眼睛睜開,羅川目閃雙電,全身毛孔一張一縮,發出宛如弓鳴的“錚錚”聲。
天地間的精華被剝離出來,如同過濾出的水流,順著毛孔,湧入羅川體內。
隨著天地精華高速運轉,紅楓林的空氣變得扭曲。漸漸的,在小樓上空形成一個灰色漩渦,漩渦之下,羅川的身體仿佛被拉長的光線,朦朧模糊,混沌不清。
從始至終,羅川都沒有運轉真元。
古時大妖,氣血旺盛,能憑肉身之力,吞食日月精華。
羅川肉身的堅韌與爆發力,已不輸與初生靈性的古妖。
不知過了多久,羅川身體由虛化實,漩渦散去,空氣也恢復平靜。
“真水遇真火,人體大藥成……真是奇妙。”
羅川低聲道,這一次又是多虧《九死一生功》,不僅救他於危難,還完成了肉身第一層的錘煉。
腳步聲響起,羅川轉過頭,看到從紅楓林走出的呂平和王俠子。兩人也都看到羅川,都露出喜色。
“你們來做什麼,今日不要上道課嗎?”羅川問道。
“道課早取消了,都在忙後天的大比。”呂平道:“我見公子兩日不在,有些擔心,過來看看。”
羅川微微一笑,岔開話題:“呂平,你來空虛山界不久,山頂更是難得上來。今日既然有空,我帶你逛一逛山頂。奇峰林海,怪岩溶洞,飛瀑孤壁……這裡有趣的地方可不少。”
呂平搖了搖頭,認真說道:“後天便是大比,公子還是好好準備一下吧,怎麼也要奪得第一名,堵住那些人的嘴!那些人太可惡了,我真不知道公子為什麼不和他們計較。”
看著一臉不忿的呂平,羅川說道:“曾經有個家夥同我說過,宗門雖然屬於修行界,可修行界卻遠不止宗門。對空虛山界弟子來說,空虛山界是他們終其一 生奮鬥的地方,可對我來說卻不是這樣。呂平,你如今路過白玉京外的一個小村莊,看到一群人爭當村長,以為你也要搶當村長,對你肆意嘲諷,你可會計較?”
呂平眼中露出一抹奇光,凝視羅川片刻,重重點頭:“公子這麼說,呂平明白了。可是……”
“不過,該爭的我還是會去爭。比如這次秋季大比的獎勵。”羅川說道,目光轉向紅楓林西面:“不知是哪位真傳師兄造訪?”
“好耳力。”一道人影慢悠悠的從楓林中飄出。
來人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容貌俊朗,穿著一襲淡青色的道袍,頭戴青冠,出塵飄逸。
“他是翠柱峰首席弟子項少羽。最新的主峰弟子排名中,他高居第六,是這次大比第一名的強力爭奪者。”王俠子走到羅川近旁,一臉慎重說道。
翠竹峰?不就是殷塵和唐嫣兒所在的那座主峰嗎。
那日報名時候,羅川也看到過這項少羽,但印象不深。
項少羽端詳著羅川,半晌問道:“你是怎麼猜到來的一定是真傳弟子,而不是其他人。”
羅川道:“你能瞞過呂平,說明你的修為至少達到築基大圓滿,傳了道火。”
“羅川,你剛才說的話可是全聽清楚了。你好大口氣!。”項少羽冷著臉道。
羅川懶得多說:“不知師兄來此有何貴幹。”
“敢情這裡就是你的地盤,沒事我就不能來了?”項少羽冷笑。
羅川吃了一嗆,只覺莫名其妙。他和這項少羽素不相識,根本沒有可能得罪過他,這一年半來,和他有過交集的只有內外門弟子,主峰弟子中除了同去碑海的那幾個,再無相識者。
時至傍晚,天邊流雲萬丈,盡被晚霞染成粉色。
紅楓林前,項少羽的身影忽然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空氣宛如海浪分波,青光如靈蛇出洞,閃過殘象,直撲羅川。
“哼。”呂平眼中浮現出古樸紋符,漆黑如夜,身影閃動,出現在羅川面前。
空氣翻卷,如大浪淘沙。
眨眼間,項少羽和呂平已交手十合,劈裡啪啦的巨響傳出足足五裡地。第十一合,呂平向後連退三步,如喝醉酒一般,臉上浮起紅暈。項少羽穩穩站定,面露輕詫。
“好功力。”項少羽贊許的看了眼呂平,目光落向羅川時:“報名那日如此,今日也是如此,你就只會躲在別人身後嗎?”
“你還不夠資格做我家公子的對手。”呂平喝斥。
“哈哈……”項少羽仿佛聽到了十分好笑的事,大笑搖頭:“有沒有資格,不是光嘴上說說就行。我承認,那晚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確實嚇到了不少人,可這其中並不包括我。羅川,這次大比我和你排在一個分組,不如提前試試招,就當練手吧。”
話音落下,項少羽身體一晃,腳底踩出一抹翠綠色的光華,包裹周身。他的身法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三倍,飛快掠過呂平,直取羅川。
呂平眉頭大皺,腳步向前邁出,正要追去,耳旁響起一聲女子的驚呼。
余光中,呂平看到了紅楓林西面的少女。少女和項少羽一樣的道袍打扮,顯然也來自翠竹峰。
唐嫣兒?
呂平認出了少女,當年在五華城他就見過。最早時候,這唐嫣兒對羅川態度極差,不過到最後卻變得截然相反。
就見紅楓林邊,唐嫣兒臉蛋微紅,眼中流露出不安,緊張注視著,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喊什麼,卻被她自己硬生生忍住。
呂平比羅川年長兩歲,雖也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可因長相俊美又容易害羞,從小到大常遭女子調戲,對男女之事略知一二。
嗯?看這情形,這唐嫣兒似乎對公子頗有意思,芳心暗許。項少羽今日來挑釁,莫非就是因為此?
可惜,公子的志向終究不在這空虛山界,況且還有少夫人在。這個唐嫣兒怕是只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不過,至少她眼光還不錯。
呂平心裡想著,倒也沒有繼續追趕。
這個項少羽,就當是公子後天橫掃秋季大比前的熱身吧。
項少羽腳踩翠竹峰秘傳身法《千葉蕩魔步》,眼中閃過一抹冷鋒,下意識的瞥了眼紅楓林旁的少女。
空虛山界的女修弟子不多,能入他眼的女弟子更是屈指可數,唐嫣兒進入翠竹峰的第一天起,他便將唐嫣兒視為日後的雙修道侶。可自打一年多前唐嫣兒從五華城回來後,她一下子變得冷淡,隱隱產生距離,這令項少羽很是困惑。
直到羅川來到空虛山界,項少羽才察覺出一二。
羅川……哼,嫣兒,你竟為了此人而變心,我會證明你從一開始就看走了眼!
臉上浮起濃濃恨意,距離羅川還剩二十步時,項少羽張口吐出一道玄息。
玄息散發著一道道青芒鑽入項少羽,項少羽氣息陡然高漲,手中飛快的恰捏印法,真元掀起磅礡巨力發散於掌心,充滿一股旺盛的勃發之力,衍化成密密麻麻的鋒芒飛葉,攢射而出,宛如萬劍襲天。
項少羽嘴上雖然瞧不起羅川,可心底卻極為重視,身為翠竹峰首席弟子,他自然能分清好歹。
這一擊他已經用上全力,將他的本命法門發揮出最強威力,勢必要當著唐嫣兒的面,好好教訓一番這個羅川。
“不好!”王俠子尖叫一聲,滿臉慌張:“羅老大小心,這是翠竹一脈不傳法門《青葉秘羅劍》,只能游戰不可力敵啊……啊。”
話未說完,王俠子便被勁氣裹挾煙塵,震飛了出去。
眨眼間,千百道青葉秘羅劍的攢刺虛影已籠罩住羅川,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已成碾壓之勢。
看著紋絲不動的羅川,項少羽嘴角揚起。
青葉秘羅劍可是七品上才的法門,他已修煉至第三層。這青葉秘羅劍雖是法門,卻形同劍陣,以木法催動,在林間施展威力倍增!即便是霍駿等四大領軍弟子在試招時,也不敢正面硬接。
這羅川想要逞強托大,卻不知他早已陷入絕境。
項少羽心裡想著,隱隱生出一絲擔憂,可也只存在了片刻。只要不把他打死,長老們總有辦法把他救活,只不過卻參加不了秋季大比了。
嘩!
嘩!
嘩!
……
夕陽下,火紅的楓林掀起葉浪,無數的木之精華源源不斷的湧入青葉秘羅劍,小樓前青葉化劍海,漫天席捲,發出海嘯般的轟鳴,幾欲將山頭淹沒。
羅川動了動,可落在項少羽眼中,又似乎什麼都沒做。
項少羽瞳孔陡縮,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心頭撲通撲通狂跳。
黃昏落盡,殘霞似血。
少年伸出手,呼嘯奔騰的劍浪仿佛遇上了一座攔海大山,齊齊停滯在他掌心中,萬籟闃寂,啞無聲息。
一切在剎那間沉寂,山頭小樓前,沒有一絲聲響,寂靜得令項少羽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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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奇怪的秋季大比
《青葉秘羅劍》,翠竹峰第一法門!在七大主峰中也能穩入前十,並且已經被自己修煉到第三層……就這樣被羅川擋了下來,如此輕鬆!
汗水浸濕了項少羽的道袍,他不可思議的注視著羅川,心亂如麻。
難道是我使用錯了?沒有發揮出最大威力?不可能,峰主曾親自考核過,並且贊許我是翠竹峰五十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沒等項少羽繼續想下去,視野中,那個一隻手擋下漫天劍影的少年又動了動。
羅川手腕輕輕一抖,空氣層層碎裂,狂烈如颶風氣浪從他掌心發出。
漫天劍影瘋狂倒退,裹挾超出五倍的勁力,轉頭奔湧向項少羽。
劍影未至,距離二十步,項少羽便已感覺到如山嶽崩塌的威勢,臉色蒼白如紙,汗如雨下,下意識的向後倒退。
沒等他捏出手印,青葉秘羅劍鋪天蓋地襲來,將他沖飛出去。
撲通!
二十步外,項少羽重重拋落。衣冠不整,狼狽不堪,全身上下的真元不受控制的亂竄,衝擊著他的五臟六腑、經絡丹田。
“看來是我高估你了。公子身還沒熱,你就敗了。公子已經手下留情,你還不走?”
身後響起呂平清冷的聲音,項少羽心中一痛,吐出一口淤血。
好半晌,項少羽才茫然的爬起身,頭也不回跌跌撞撞的跑出楓葉林。
楓葉林中響起項少羽痛苦不甘的叫聲,呂平回頭望去,卻已看不到唐嫣兒的身影,也不知什麼時候走的。
“乖乖,項毛人身為翠竹峰首席弟子,竟然都無法逼出羅老大使出真本事!”王俠子興奮叫道,目光落向羅川,心中暗驚。
“王俠子,這個項少羽在參加大比的人中,大概能排到什麼位子?”呂平問道。
“至少前十。”王俠子琢磨著道:“他是翠竹峰的首席弟子,在所有的主峰弟子中,他排在第二層次。”
“只是第二層次……主峰弟子究竟分幾等?”呂平餘光瞥了眼羅川,卻是在替羅川問。
王俠子想也不想道:“總共四等。第一等只有四人,洛飛、霍駿、顏道名和呂伯牙。他們都已建立黃庭秘境,霍師兄最早,三年前就已傳火立黃庭。呂師兄 今年剛剛傳火立黃庭,進步卻十分神速。據說他們四人光是力量便將近百萬斤,修煉的都是七品上才的法門,更是領悟氣勢之息。”
“百萬斤臂力……”呂平心中一懍,他這一年多進步同樣神速,更是修煉仙家煉體功法。即便如此他的力量也只達到五十萬斤,爆發時偶爾能躥升至七十萬斤,卻無法持久。
王俠子繼續說道:“接下來第二等,便是項少羽他們剩下幾個首席弟子,以及少數幾名主峰強者,他們也都傳火立黃庭,力量在其八十萬斤左右,能夠修煉七品中才法門。排行榜第五到第二十名,基本上都在這個行列。”
“也就十幾人。”呂平低語道,他大約知道自己的實力在空虛山界處於哪個層次。
“第三等,同樣傳火立黃庭,可資質卻不如上面兩等,黃庭並不穩固,力量在五十到六十萬斤之間,有資格修煉七品下才的法門,佔據排行榜前五十名。”
“以上這三等主峰弟子,因為都被傳火,也稱為真傳弟子。剩下的全部屬於第四等,普通的主峰弟子,尚未傳火的築基大圓滿。他們的力量在三十萬斤上下,還沒有資格修煉七品法門。可他們之中偶爾也會出現一名驚人的天才,比如報名那天的白月峰邱小六。”
王俠子一口氣說完。
“你這個外門弟子知道得倒是清楚。”呂平詫異的看了眼王俠子,隨後問道:“這場秋季大比,你覺得公子可會遇上對手?”
“這個……沒比過我怎麼知道。”王俠子眼見呂平神色不善,趕忙改口道:“嘿嘿,公子想要奪得大比的第一名,一定要注意洛飛。他是空虛山界最出名的天才,更是天南域的十小公子,在十小公子裡排名第九。”
“十小公子就一定厲害?”呂平語氣中流露出不服。
“天南七宗年輕弟子通過天南大比挑選出的最強十人,你說厲不厲害?”
羅川聽著兩人談話,暗暗搖頭。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十小公子名不副實。當年他尚未正式踏足修行界,便在碑海擊殺了當時的兩名小公子,陳羽升和嶽群。若是這樣也能稱之為天南域年輕一代前十的天才,天南域的天才也太不值錢了。況且大胸也說過,十小公子,聽聽就行。
“不過我倒是感覺,這次的秋季大比很有些古怪。”王俠子突然說道。
羅川眼中泛起一抹興致:“哪裡奇怪,你說說看。”
和王俠子一樣,羅川也有這種感覺。
“首先嘛,這次大比第一名的獎勵,竟然是一條三裡靈脈!這是什麼概念!足夠我們外門所有弟子兩年的消耗!”王俠子揚起手臂,露出十分誇張的表情。
“不包括我在內。”呂平繃著臉道。
“是是,呂老大你可是內門加上外門的第一人,日常消耗自然大。”王俠子接著道:“除此以外,這次秋季大比邀請的觀禮賓客之多,實屬罕見。不僅邀請了二十多宗屬國的國主,還邀請來許多八九品宗門的長老。”
“宗屬國?”呂平一臉好奇。
“宗屬國就是屬於空虛山界勢力範圍內的國家,空虛山界的宗屬國共有中型國家五個,小國十八個。空虛山界為它們提供保護,調解王權紛爭。它們則向空虛山界供奉資源、仙苗、先天礦石開採地等等。”王俠子解釋道。
“就這兩點不同尋常嗎?”羅川看了眼王俠子。
王俠子撓了撓頭:“沒了吧……難道還有?”
“你就沒發現,在排行榜上,洛飛霍駿四人之上,又多出一排,卻用霧氣遮遮掩掩。”羅川道。
“呃……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王俠子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迷茫:“我當時雖然看到,但也沒有多想。”
“若我猜得沒錯,這才是關鍵所在。”羅川道。
王俠子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另有他人?能排在洛飛四人之上,難道是掌道師兄?不可能啊,掌道師兄們都突破了真丹境,他們若是參加大比,還有什麼懸念?”
“等到後天不就都知道了。”羅川微微一笑。
夜色已濃,三人又閒聊了幾句子後,呂平和王俠子動身離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羅川一如既往的盤坐小樓高處,等待每天的第一縷晨曦。這第一縷晨曦中所蘊含的太陽精贇雖不如午時猛烈磅礡,卻因此時天地由陰轉陽,陽氣勃發,許多修行者仍不會放棄。
空虛山界,楓林松海中,奇峰巨石上,也不知有多少弟子長老正和羅川一樣,盤坐呼吸,爭奪這第一縷晨曦。山界外逶迤連綿的七大主峰,參加秋季大比的弟子們同樣早早起身,準備開始秋季大比前,最後一天的修行。
高天遠端,現出一抹青檬,太陽從遠方的地平面緩緩升起。
天地由陰轉陽,晨曦從高天墜落,穿越無數界域,橫掃人世。
“呼!”
“嘶!”
無數修行人的呼吸化作大風,席捲山川河流,林海如濤,連綿起伏。
羅川也加入爭奪的行列。
他能夠利用的資源都已耗盡,要礦石沒有礦石,要靈脈沒有靈脈,只好和天地間的修士一起爭搶日月精華。雖說因為肉身增強的緣故,羅川能夠吸收的太陽 精華是從前的十多倍,可這太陽靈贇經過層層瓜分,落到天南域的已剩不到,更別說天南域還有許許多多高人強者,最後被羅川吸食的少得可憐。
“法侶財地,永遠是大亂之世的根源,天辰部洲如此,天南域也如此。”獨居山頂一年多,羅川更加體會到資源的珍貴。
吸食完晨曦,羅川站起身,身影一閃,人已出現在紅楓林中,再一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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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大比前夕,多事之秋
山頂西南角,松林深處,一座巨大岩溶洞中,羅川站穩身形。
岩溶洞寬約五十步,高近百丈,深無底,一條淺淺的溪水從洞中向外延伸,蜿蜒曲折,不時傳出嘩嘩的水流聲。
這岩溶洞是羅川剛進空虛山界時,“大胸”秦甲天帶他來的。空虛山界的弟子中,除了當初碑海認識的幾個主峰弟子外,也就秦甲天常來找羅川。近半年來,秦甲天都在外試煉,羅川常常獨自一人來此修行。
明日便是大比,無論這其中有多少貓膩,對於那條三裡靈脈,羅川都志在必得。
身影化虛,羅川幻化成一條水影,開始修煉七法遁術。幽幽溪水,停止了流淌,漸漸聚攏成一團,游離出溪池,和羅川的水影融為一體。羅川化成的水影越遊越快,漸漸消失不見,只能從空氣中傳來“嗖嗖”的聲響,判斷出羅川的存在。
轉眼間,水影崩散。
羅川的身影幻化成一陣大風,原本平靜的岩溶洞風聲大作,四壁迴響,嗡嗡鳴響!“哢嚓”一聲,卻是洞頂的三人大小的石鐘乳被風力砍斷,掉落下來。
半個時辰內,羅川又依次修煉完火法、雷法、土法、金法和木法。如今羅川已經能夠將其中的六法加成施展,可每次當他嘗試著將七法加成,身法尚未形成,便中途散去。
七法遁術是帝師李玄感根據唐國七法遁術推衍而成的仙家法門,和大多數的仙家法門不同,本身並沒有層次劃分。然而它的威力卻能隨著修煉者自身功力的提升而增漲,比起來尋常法門,更多出無限可能。
在九龍君的記憶中也有許多身法、遁術的法門,品級之高,遠不是天南域的身法法門能夠相提並論的。
可一來上手很難,需要資源的配合,二來,羅川隱隱覺得《七法遁術》沒有這麼簡單。《七法遁術》依據五行以及風雷而創,接近天地上道,李玄感雖將《七法遁術》的仙家版推衍出來,但羅川總覺得並沒發揮出七法的全部威力。
幽明晦暗的熔岩洞中,飄進一道人影。
羅川耳朵微動,眼中閃過一抹冷光,想也不想,回身便是一拳。
這一拳仿佛從夜色中迸發而出,抽空黑暗,出拳的一瞬,拳影似無限拉長,剎那消失,卻是化成天地大風,無影無蹤。
妙法魔拳第二式——風起!
溶洞中風聲轟鳴,洞頂數百倒懸著的石鐘乳竟然齊齊折斷,長的十來丈,短的也兩三丈,在拳風中被悉數絞碎成齏粉。
“這一拳,有點意思。”
來者微微一笑,右手虛虛抬起,手指在空氣中畫了個圈。那個圈起初只有巴掌大小,圈中似乎有水紋在流動,仿佛河心漩渦,逐漸擴散,溢出絲絲旋紋。
這時,羅川拳力轟至。
那人紋絲不動,面露微笑,羅川卻被一股倒流之力卷中,“噔噔噔”連退十步。
“咦?”
那人笑了笑,看向手指前方空氣中那一圈水紋,水紋雖還在旋轉流淌,可明顯比之前慢了許多。
“你的修為如果和我相當,我這一招虛水盾訣恐怕要被你破去了。”秦甲天淡淡說道。
“什麼時候回來的?”羅川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心知秦甲天已經壓低了功力。
“最近天南有點小亂,我剛回來,去藏經閣交完試煉任務,和紅音去小樓找你,不見你人,紅音先回峰了。”秦甲天散去指尖的水紋,打量了一會羅川: “看來你對這場大比還挺重視呀。洛飛顏道名他們幾個,這一年多來進步確實挺大,可和你比起來還有不少差距。怎麼,終於準備一鳴驚人了?”
“你就這麼看好我?”羅川笑著走上前。
“跟我還玩這套?”
溶岩洞中,兩人相視一笑。
當年陰川,羅川和秦甲天一見如故,還取了個“大胸”的惡俗外號。到了空虛山界才知道,大兄是空虛山界的弟子們對掌道師兄的稱呼。
空虛山界這一代掌道弟子共三十五人,都是真丹境的修為。掌道弟子主要負責行走四方,也會參加一些高等級的試煉。從內門弟子到真傳弟子,都是築基境的修為,彼此間的功力雖有差距,卻不算懸殊。
而到了掌道弟子這一層次,即便是真丹境第一層的虛丹期,和築基大圓滿之間也是有著天壤之別,五十名築基大圓滿也鬥不過一名虛丹期。
在修行界中,境界功力便是身份等級的象徵。即便是洛飛、霍駿,見到掌道弟子也是畢恭畢敬,羅川和秦甲天的交情在所有人看來,都顯得極其古怪。誰也不知道,秦甲天一個掌道弟子,為何會和羅川如此親近。
“走了,不和你扯淡了。是了,這次大比可能會有驚喜哦。”臨走前,秦甲天神秘一笑:“我可是很期待明天的大比呢。”
看著秦甲天離去的背影,羅川低聲自語:“驚喜?我最喜歡了。”
羅川回到小樓時,呂平和王俠子已等候多時,呂平還好,王俠子卻滿頭大汗。
“我說王毛人,你好歹也是外門弟子,放在世俗堂堂一大高手,怎麼弄得這麼狼狽?”羅川問道。
“別提了。”王俠子垂頭喪氣道:“明日大比,我們外門弟子被徵調搬運石木,建造觀禮台和參賽弟子等待區。我就想不通了,長老們一個個都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這點小事對他們來講根本就是挑挑手指頭。”
“長老們不是說了,搬石造殿,也是修行。”呂平在旁邊道。
王俠子聽了更是來氣,卻又不敢發作,幽怨的看了眼呂平,嘟噥道:“你倒是討好,那日大發神威,長老們一個個對你好的不得了。讓你在一旁歇著,重活累活都給我們做。“
羅川淡淡一笑,正要說什麼,耳朵微動,腳步聲從數裡外傳來。
沒過多久,楓林霧靄間,現出三條人影。
這三人,兩男一女,年紀不大,二十歲出頭。女子拿著塊雙掌大小的玉牌,玉牌上線路縱橫,有山脈河流,很像一張地圖。
呂平轉頭看去,隨即瞳孔一縮,驚訝的發現,他居然無法看透三人的底細。那三人足不沾塵,腳踩空氣,如履平地,顯示出他們不凡的功力。他們的氣息隱而不發,和紅楓林幾乎融為一體,已至天人合一的地步。
“主山山頂上居然還住人。”
其中高個青年望了眼小樓,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腳步間掠過一道虛影,身體便已出現在小樓前。這時呂平已經飄然而下。
“什麼人?”眼見男子要上樓,呂平伸手攔住,問道。
高個男子滿臉倨傲,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嘭!
剎那間,兩人對了一掌,白芒閃過,高個男子紋絲不動,神色嘲弄。呂平臉上泛起紅潮,眼中黑痕密佈,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虛丹期!
羅川瞳孔一縮,真丹境第一個階段的虛丹期,它的標誌便是生成丹芒。
三十步外,塵土飛揚,紅楓林折斷一片,呂平搖搖晃晃地爬起身。
“咦?”高個男子余光瞄向呂平,露出一抹驚詫,似沒想到呂平還能站起。
羅川稍鬆口氣,按捺不動。幸好呂平修煉的是九龍仙庭的鍛體術,這一年多來功力大進,否則這一掌下去,呂平不死也廢。
“你們是什麼人?”王俠子腦袋往下一縮,瘦巴巴的身體蜷成一團,整個人像只受到驚嚇的猴頭。
“你們都是空虛山界的弟子?”男子步下生風,出現在小樓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王俠子。
籠罩在神秘男子目光下,王俠子心頭狂跳,雙腿發軟,竟一屁股坐倒在地。
“咯咯。”女子的笑聲由遠及近。
剎那間,女子和另一個略胖的青年出現在小樓上。
“這樣的人也能進入空虛山界。果然,空虛山界已墮落得不成樣了。”女子輕笑道,她一頭利索的短髮,笑起來,眼睛好像兩彎月牙,媚態橫生。
王俠子雙手緊握成拳,低著頭,滿臉羞紅。
短髮女子目光從王俠子身上移開,抬頭望向羅川,眨著眼睛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會住在山頂?”
“師姐,不如把他抓住,拷問一番。”另外一個略胖的青年嬉皮笑臉道。
羅川聞言,目露寒光。
在大滅峰的兩天裡,羅川脫胎換骨,功力突飛猛進。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如今的實力究竟到達了哪一層次。
然而大境界之差,如天壤之隔。
面對三名真丹境高手,即便都是虛丹期,羅川也沒有勝算。更何況,女子的修為氣息比另外二人還要高出一籌。
羅川早已看出來,這三個人是並非空虛山界弟子。
空虛山界再怎麼說也是七大宗門之一,竟然被人悄無聲息的潛入,這顯然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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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仁慈長者
“小胖,別嚇唬人!”女子白了眼胖子,轉向羅川,笑嘻嘻道:“我叫聞人夕。我師弟就喜歡開玩笑,我們可是名門正派,正人君子,怎麼會做那種事。不過嘛,有件事,想請教道友。道友如果知無不言,一切好說。否則,可別怪我們扮演一回邪魔外道了。”
聞人夕明眸皓齒,珠圓玉潤,煞是嬌嫩可人。她的年紀不大,卻透著一股慵懶風情,亦正亦邪的感覺,令人難以捉摸。
她說話的口吻,聽起來和和氣氣的,可她笑如彎月的眸子深處,隱藏的卻是和另外兩人一樣的輕蔑冷漠。羅川毫不懷疑,只一個不高興,她立馬會翻臉,大開殺戒。
心中一動,羅川悄然散去袖中拳意:“你說。”
“空虛山界有一名新晉的主峰弟子,剛剛拜入大滅峰。你可知道他在何處?”聞人夕問道。
王俠子和呂平同時愣住,隨即看向羅川,面露古怪。好在少女三人背對著他們,並沒注意。
聞人夕此言一出,羅川已經確定。
他們來自大滅峰……大滅峰的人竟找上門來!大滅峰遠在白骨天牢殿,不過畢竟曾是空虛第一峰,想必也擁有進入空虛山界的秘密途徑。
“大滅峰?哪個大滅峰?”羅川一臉迷糊。
“曾經的空虛第一峰。”聞人夕目不轉睛的盯著羅川,似乎要把羅川從外到內看個透徹:“怎麼,你從沒聽說過?”
“咦,還有這一峰?”羅川將信將疑,露出懵懂神態:“你說的那人既然拜入大滅峰,自然是去大滅峰了,這還用問?”
“這白癡什麼都不知道,問了也是白問。”高個青年不屑的看了眼羅川。
呂平已經走回來,盯著高個青年背影冷冷道:“你們闖入我空虛山界,想要做什麼?”
“找人。”聞人夕道。
“那人叫什麼?”羅川不動聲色問道。
“哼,我知道還要問你們。”聞人夕臉一沉。
“師姐,要不要滅口。”胖子做了割喉的手勢。
聞人夕沉默,一股肅殺的氣機席捲小樓。
真丹境的氣機何等恐怖,王俠子身體微微顫抖,呂平背後溢出汗水。
半晌,聞人夕莞爾:“罷了,殺了他們會惹來很多麻煩,諒他們也不敢亂說。是嗎,三位小哥?”
聞人夕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羅川,嫣然一笑,從她眼睛裡浮起兩團漩渦,墨光籠罩住羅川。
羅川頓時一動不動,表情僵硬,眼神變得呆滯。
“不滅瞳術,必吐真言!好了,實話告訴我,你到底知不知道?”聞人夕問道。
見狀,呂平和王俠子緊張了起來。
“我……不知道。”羅川語氣平直。
聞人夕面露失望,就聽羅川繼續說道:“不過我知道誰知道。”
聞人夕三人同時一喜。
“還不快說!”
“你們去山頂東南的內刑閣,找一位秦長老。秦長老向來以和善著稱,性情溫和,為人老實,待人寬厚,尤其喜歡年輕人……就是有點憨傻。總體來說,他 是一位略有些遲鈍的仁慈長者。就算你們不是空虛山界弟子,只要和他慢慢講道理,軟纏硬磨,他也一定會告訴你們。”羅川面無表情的說道。
“哦?”聞人夕目露精光:“那個秦長老長什麼樣。”
羅川一五一十,無比詳細的描述了一番。
“他說的可是真的?”胖修士一腳踢向王俠子。
王俠子嘴巴張大得能塞下一個拳頭,愣了愣,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聞人夕不語,深深看了眼羅川,隨即帶著高胖二修士遁形而去。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紅楓林,王俠子才爬起身,忿忿道:“好囂張!竟然闖入空虛山界傷人!趕快通知長老吧……對了,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不用了,公子已經把他們引去秦長老那。”呂平淡淡說道。
“對啊,以秦長老的火爆脾氣,哪會聽他們磨嘰!肯定二話不說就開打,這三個毛人完蛋了!哈哈……師兄好手段。”王俠子得意洋洋道。
呂平冷冷盯著王俠子,他很是想不通,為何公子會將這樣一個修行懶惰,毫無本事,就知道投機取巧的傢伙帶在身邊。
最關鍵的是,這個傢伙太沒骨氣,被人一嚇就腿軟,丟死人了。
呂平低聲問道:“公子……就這樣放他們走?”
“打也打不過,還能怎樣。”羅川微微一笑。
“不用通知蕩魔師太和段長老嗎?他們三人明顯是奔著公子來的。”
“噓。”
羅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微閉雙眼,側耳傾聽。
突破《龍犼體術》第一層後,羅川的耳力也已達到一個恐怖的高度,十裡內的風吹草動都難逃他耳。
三人的談話傳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不管怎樣,先去內刑閣周圍打探一番,小心為上,千萬不可讓空虛山界發現,更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來此的原因。雖然那秦長老是個傻子,但我們也不能大意。”
“到時你們負責向秦長老賣乖充傻,師姐我來套話。”
“這個……好吧。”
“如果沒有各洞師叔合力施法,並且賜予匿蹤法器,我們也無法避開守山大陣,傳送來此。幾名師叔還因此傷了元氣,一定要完成任務。”
羅川睜開眼睛。
果然,他們是有備而來,可他們究竟為何而來?
風聲入耳,三人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傳來。
“這次任務我特意推薦了你們兩個,上六洞的弟子哪個不羨慕。回去以後,也不可亂說。你們可別讓師姐我失望。”
“師姐放心,只要找到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對了師姐,那個火蝠內丹到底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似乎就連師父也是半知半解。不過,那東西顯然十分搶手。”
……
火蝠內丹?
羅川一臉好奇。
在大滅峰時,看見三十來名真丹境弟子追搶那顆火蝠內丹,羅川便感覺不對勁,因為火蝠很常見。可當火蝠內丹到手後,羅川除了感覺到幾絲天地本源,再沒有其它不同尋常的地方,隨手丟進儲物戒指。
“看來還是我的眼力還不夠。”羅川一道真元湧入儲物指環,想要取出火蝠內丹。
儲物指環裡並沒有火蝠內丹。
“奇怪,我分明將它丟進指環裡了!”
這時,真元在指環裡遇上一物。
“白骨爐?是了,後來順手把白骨爐也捎上,和火蝠內丹放在了一起。”
羅川手指間白光一閃,巴掌大小的銅爐出現在掌心。
在王俠子和呂平吃驚的目光中,白骨爐落地變大,血紅色的光芒不斷閃現,周身氤氳著絲絲霧氣。
掀起爐蓋,羅川向爐裡望去。
本已被羅川吞食一空的血煞之氣,不知怎地,重新出現在白骨爐中。血煞翻湧,從羅川角度看去,好像一汪波濤起伏的血紅江潮,一隻拳頭大小的石珠屹立在血潮中央,紋絲不動。
石頭表面,依稀還粘著斑駁的紅色碎片。顯然是“火蝠內丹”蛻去錶殼後,露出了真實面目。
羅川閉上眼睛,旋即睜開,眼裡流露出失望,石頭上沒有一絲天地本源。
突然間,白骨爐猛地一陣搖晃,蒼老、沙啞的咒駡聲透過白骨爐響起:“兩個小賊,你們在哪!在哪啊!在哪啊……千萬別給本帝找到。本帝定要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種來啊!放狠話誰不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出不了山洞。”羅川冷笑。
“阿呀呀呀!氣煞本帝!小賊,你真以為區區山洞能困住本帝!本帝不僅記住你們的長相,還記住你們的聲音!本帝重獲肉身之日!就是你們受死之時!”
羅川一怔,他沒想到這骨爐居然還有傳音的功能。翻了個白眼,羅川“嘭”地一聲重重合上爐蓋,將白骨爐塞回儲物指環,隔斷了和白骨魔師的聯繫。
白骨爐中有白骨魔師的印記,白骨魔師顛峰時期有歸虛境的功力,羅川想要破壞印記將白骨爐占為己有,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辦成的。
對於白骨魔師的威脅,羅川絲毫不放在心上。包括聞人夕三人的到來,也只是個小插曲。眼下最重要的,是在明日的大比上奪冠,獲得靈脈。
“你們先回去。呂平,你的傷勢還好?”羅川道。
“沒有大礙。”
“那就好。這幾天,你們就不要來小樓了。”羅川道。
呂平雖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頭答應。
呂平和王俠子走後,羅川走到小窗前,點上一柱香,關閉門窗,隨後飄然下樓。
這香名叫真丹七日倒,是羅川當年在陰川五華城裡淘到,售價一千陰幣,羅川硬生生砍到三百陰幣的吐血價,十分得意。真丹七日倒,顧名思義,只要在密室裡點上,能將普通真丹境的修士放倒七日。
雖把那三名大滅峰弟子騙去內刑閣,可難保不會殺個回馬槍,安全起見,今晚就在岩溶洞湊合一晚吧。
羅川心道。
距離岩溶洞還有一段路程,忽然間,從山頂東南內刑閣方向傳來巨響。天頭氣浪翻滾,隱隱還聽到秦長老跳腳暴怒的咒駡聲。
羅川眯起眼睛,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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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大比開始
月落日升,第二天到來。
鐺!鐺!鐺!鐺……
鐘聲迴響在空虛山界主山。
陽光降下,流轉過巨大的龍鳳黑雕石,光滑的石壁折射出道道陽光,鋪灑滿衍道鬥場。
在鬥場正前方,是宏偉的空虛主殿。主殿側前方,鬥場的上首,是一座銅木閣樓,屬於空虛山界長老們觀禮樓。而在鬥場的四方,矗立著數十座觀禮閣,前來觀禮的八九品宗門的長老和宗屬國的國主們都已到場。
羅川一行三人到達時,衍道鬥場已是人滿為患,放眼望去,都是內外門弟子。
羅川和呂平的到來,在內外門弟子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呂兄!”
斜刺裡闖來三個人,卻是內門弟子三雄,楊烈虎、方戒以及王成。
數日不見,三人的傷勢已痊癒。
“那日和呂兄一戰,雖然敗了,可回去之後,慢慢品悟,受益匪淺。請受我楊烈虎一拜。”楊烈虎神情鄭重,一揖到底。
離開羅川的一年多,呂平在為人處事上進步頗多。伸手不打笑臉人,呂平微微頷首,不卑不亢。
“我家族也有人受邀來觀禮,就在西邊的觀禮閣上,呂兄不如和我們一起去,那裡視野好。”楊烈虎哈哈一笑,對呂平說道,目光卻不斷瞟向羅川。
“免了。”呂平淡淡說道,心中生出一絲厭煩。
他隱約察覺出,這三個人表面向他示好,實際上是在討好羅川。可他們並不確定羅川的真正實力,才會如此。
這些人的目光果然夠短淺,只知道在宗門裡勾心鬥角,拉幫結派。這樣的心性,未來成就也只能止步于宗門。
呂平心裡想著,愈發能夠理解羅川的感受。羅川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呂平冷漠的態度讓楊烈虎十分尷尬,沒好意思多呆,找了個藉口,帶著方戒王成離開。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歡呼,卻是主峰弟子們紛紛到來。
來者層次分明,第一批是普通主峰弟子,他們在主峰弟子中佔據絕大部分,都還沒有傳火立黃庭。即便如此,他們在內外門弟子眼裡,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們當中多數人都心知肚明,他們只是來走個過場,因此都很平靜。
只除了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白月峰弟子邱小六。報名那天,他的出場就令人記憶深刻,連霍駿都沒能徹底壓制他的風頭。他走在普通主峰弟子之首,剛一出現,就賺足了眼球。
第二撥到場的,是已經傳火立黃庭的主峰弟子,他們的排名大多保持在前五十。翠竹峰女弟子唐嫣兒的到場,在一眾男弟子中引起不小的騷動。和前一批普通主峰弟子不同,佔據排行榜前五十的主峰弟子,已經有資格落座於西北角的等候區。
第三撥人的到場,讓內外門弟子沸騰起來。這一撥人大多排名都在前二十,是各個主峰最優秀的弟子,比如翠竹峰項少羽,理論上都有機會爭奪頭名。當然,這次大比除了第一名能獲得一條三裡長的靈脈外,前十名各有獎勵。
他們的位子在等候區最前端,是十六張黑石圓墩。這十六張黑石圓墩前,還有四張高大的石椅。
“殷塵,你第一次坐得這麼靠前。有什麼打算?”項少羽問道。
“儘量為翠竹峰保住一個前二十的名次。”殷塵低聲回答。
項少羽點了點頭,很長一段時間裡,翠竹峰除了他以外,再沒人進入過前二十。若是殷塵能夠保住前二十的名次,峰主也該滿意了。
“不知師兄有何打算?”殷塵問道。
“我的打算……”
項少羽怔了怔,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麼。
終於,在一堆看熱鬧的內外門弟子中,他看到了饒有興致聽著周圍弟子議論的羅川。
項少羽的心跳陡然加快!
整個空虛山界,或許只有他知道,那個隱藏在人群中的少年到底有多麼的恐怖!
項少羽臉上露出苦笑,暗自搖了搖頭。或許真像兩天前他說的一樣,這場主峰弟子每年最期待的秋季大比,在他眼裡如同兒戲。
他這次出手,又會給空虛山界帶來怎樣的震撼?
“儘量保住新的排名吧。”良久,項少羽意興闌珊的說道。
殷塵一愣,奇怪的看了眼項少羽,心中十分詫異兩天前師兄還是意氣風發,怎麼今日卻變得如此消沉?
沒過多久,第四撥人到場。這一撥只有四人,洛飛白衣青驢,卓爾不群。顏道名肩扛火烈槍,霸氣無雙。呂伯牙面無表情,冷靜淡然。霍駿的鋒芒不如另外三人,但最顯大氣。
隨著他們落座四張石椅,道衍鬥場被徹底點燃。
圍觀的內外門弟子爭論紛紛,四方觀禮臺上的賓客們指指點點,大衍鬥場內外熱鬧沸騰,唯獨閣樓上的長老們十分平靜,神色間略有些異樣。
“蕩魔,這麼說來,此次大比,只是為他們鋪路?”段長老皺起眉頭。
“如若不然,龍鳳黑雕石上,怎會出現那一層霧氣,遮擋住那三個人的名字。”蕩魔師太淡淡說道:“這兩年天南域不斷湧現出各路年輕的天才,老祖們是有些想法了。”
“如此說來,老祖他們是準備好,要讓天南修行界大吃一驚。難怪這次邀請來了這麼多觀禮修士。”段長老瞥了眼面沉如水的蕩魔師太:“蕩魔,你是高興,還是遺憾?”
蕩魔師太沉默半晌,難得的歎了口氣:“既有遺憾,也有高興。洛飛,霍駿,顏道名,呂伯牙,包括那個丘小六,都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只可惜,這場秋季大比,註定不會像從前幾屆那樣拖太長,或許不超過三天就會結束,洛飛他們四人也註定要成為踏腳石。”
“為了空虛山界的未來,只好委屈他們。”段長老同樣歎了一聲,眼中卻漸漸放出光彩:“既然是現實,那就只好接受了。也不知那三人會以怎樣的方式登場。”
說話間,一名藏經閣長老憑空邁步,兩袖清風呼嘯,出現在衍道鬥場上空。
“那是藏經閣次座朱長老,化嬰四階。”王俠子低聲對羅川說道。
羅川點了點頭,他沒有資格坐在等候區,索性和王俠子、呂平混在人群中。
“無量聖賢!歡迎諸位道友前來觀禮。”
“本次秋季大比,共分八組,每組三十七人,進行循環賽。每組各設種子弟子一名,相當於這一組的擂主。只要勝績超過十場,都有資格挑戰擂主,挑戰成功,取代擂主。挑戰失敗,則算出局。同時,重傷者出局。心境不穩者出局。作弊者出局。”
“每一組中,守到最後的擂主,直接晉升十強。每一組中,除擂主外,勝場數目最多者,進入附加賽,爭奪剩下兩個十強名額。”
“判斷勝負的標準很簡單。一,自動認輸,二,被打下擂臺,三……被長老救下。”
人群中響起哄笑聲。
朱長老袍袖一卷,磅礡氣機席捲全場,圍觀的內外門弟子安靜下來。
“接下來,衍道鬥場將會分成八片,周圍有法陣禁制,其威力,能抵擋歸虛境全力一擊。所以儘管放開手腳,不用擔心其它。”
朱老手影一閃,掌心多出了一隻白骨石棺。
石棺三尺來長的,白骨森然,陰氣冰寒,看得人心中惶惶。
“本次大比的頭名將獲得一條三裡長的靈脈。這靈脈是一頭上古妖鳳的殘骸所化,距今已有八千多年,是宗主當年親手攫取,一直不捨得使用。”
說著,朱長老捏出一道手印,空氣向內凹陷,露出一個巴掌大的洞孔,正好能容納石棺。
“靈脈就放於此處,勝者得之。”
“大比開始!”
說完,朱長老的身影漸漸變虛,消失不見。
鐺!
鐘聲響起,等候區的主峰弟子齊齊睜大雙眼,目閃電光。
他們的目光平靜而堅執,神態端莊而肅穆,一股股氣機從他們頭頂升起,衝破雲霄。將近三百道戰意聚攏在一起,龍騰虎嘯,風起雲湧,遮蔽日月,竟讓天色一黯。
其中戰意最盛的,莫過於洛飛、霍駿、顏道名和呂伯牙四人。
所有人都直直盯著高懸于天空的石棺,呼吸急促。
修行之道,不是打打殺殺,也不是光靠悟性天賦。自古以來,得法侶財地者,才有機會成就上道。這其中,財,也就是資源,最容易得到,也最難得到。
石棺被朱長老打開的那一刻,羅川清楚的感覺到,滾滾流淌出的天地本源比他預計的還要濃郁,竟頂得上他此前近一年的吞食的總量!
有了它,開天門的把握將能上升至八成,甚至九成!
到那時,也就可以立黃庭秘境了。
羅川目光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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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過目不忘,過耳即收
墨色的光華從龍鳳黑雕石上溢出,頃刻間鋪滿衍道鬥場。
道衍鬥場被劃分成八片,每一片都被墨光籠罩,氣波翻騰,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副八格水墨畫。
羅川若有所思的望向龍鳳黑雕石。
僅僅是黑石中光華凝聚成的法陣,就能抵擋歸虛境高手全力一擊,這龍鳳黑雕石碑至少也是一二品的法器,接近法寶的層次。
又有八名長老,從閣樓飛下,分別走進八片擂臺,盤膝坐下,充當鎮場。
“被點到名字的,進入擂臺。”
“第一組第一輪,白月峰柳相士,對陣小孤峰晁天。”
“第二組第一輪,紫極峰吳雲,對陣黑龍峰李巴。”
……
“第七組第一輪,赤霞峰莫如是,對陣翠竹峰殷塵。”
羅川抬起頭,目光落向衍道鬥場上,第七座擂臺。羅川同樣被分在第七組,而殷塵和羅川頗有淵源。那年五華城碑海的前夜,羅川曾和殷塵激戰過一場,當時羅川還只是初入築基,卻和築基四階的殷塵鬥得難分高下,震驚諸弟子。
鬥場上,殷塵筆直佇立,和一年多前相比,他的氣質明顯更加沉穩,目光有神,顯露出堅毅的道心。
他對面的赤霞峰弟子同樣一臉冷沉,可眼底深處卻隱含著一絲忌憚。
“殷塵,剛立黃庭,翠竹峰真傳弟子中前三強,最新排名第十九位,擅長法門《鬼影迷步》和《天河玄重術》。莫如是,赤霞峰真傳弟子,最新排名三十五位,擅長法門《火兵萬里》。”王俠子在一旁道。
羅川瞥了眼王俠子:“那依你看,他們打起來,誰勝誰負?”
王俠子思索少許道:“赤霞峰的本命功法是《天地雷火訣》,修煉出的真元霸道絕倫,適合鬥法。翠竹峰的本命功法是《三千綿水訣》,修煉出來的真元綿 綿悠長,並不太適合鬥法。按理說,同樣的境界,同等品級的法門,赤霞峰弟子勝算更大。殷塵雖然排名要高,但兩人的功力相差並不大。所以我覺得,莫如是有八 分勝算。”
呂平詫異的看向王俠子,沒想到平日裡吊兒郎當的王俠子,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王毛人,你懂的倒不少。”呂平道。
王毛人經不起人誇,紅著臉,擺了擺手道:“嘿嘿,別說赤霞峰和翠竹峰,空虛山界七大主峰,歷代強者,所有弟子情況,修煉的法門……但凡呂老大能問出的,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呂平沒有說話,只當王俠子吹牛。
三人閒聊間,殷塵和莫如是已鬥了十來合。
殷塵在排行榜上位列第十九,在這一輪中,排名最高。莫如是排名也不低,兩人的戰鬥,吸引了大半的目光。
莫如是的火兵萬里是一門火道法門,他一呼一吸都充斥著灼熱氣息。雙手如火燃,幻化成各種兵器,攻勢兇猛,如燎原之火,一瀉千里。
殷塵依舊施展他鬼影迷步的身法,和一年多前對戰羅川時不同,他已無需借助月光。光天化日下,他的身影如鬼如魅,薄如剪紙,給人亦真亦幻的感覺。
人群中,羅川靜靜看著。
殷塵周身流淌著淡藍色的氣波,莫如是的氣波赤紅如火,這和他們修煉的本命功法有關。在修為上,兩人的功力相差不大,比的只是法門和戰法技巧。
“殷毛人好強,難道是我看走眼了。”王俠子縮著脖子,低聲喃喃。
“你博文廣識,記性好,也擅分析,可惜眼力卻差上太多。”羅川收回目光道。
呂平看了眼羅川,又看向王俠子,若有所思。
羅川話音剛落,第七座鬥場上風雲突變。
原本正和殷塵打得難解難分的莫如是腳步一滯,突然變得遲緩。
“天河玄重術?”莫如是眉毛一挑,鼻孔噴出兩股長氣,燃燒著空氣:“殷師兄,你的天河玄重術名震七峰,我豈會沒有防範。”
“給我破!”莫如是低喝道,全身上下火流密佈,竟化作一層密不透風的鎧甲,輕而易舉的掙脫出腳底的束縛。
“遲了。”殷塵忽然一笑,他突然騰身而起,手執縛印,眼中泛起滔滔波痕。
第七鬥場的空氣突然振盪起來,如海潮翻滾,頃刻間將莫如是淹沒。莫如是猝不及防,他雖然身披火鎧,可周圍皆是緊密的空氣,層層空氣宛如天河之水,浩浩蕩蕩的壓來,將莫如是控制在鬥場中央,動彈不得。
“九層《天河玄重術》,殷塵已經修煉到了第四層——重如天河,了不起。”王俠子驚歎道。
壓陣的長老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微微頷首。
“殷兄高明,我敗了。”赤霞峰的主峰弟子倒也大方,當即認輸。
“莫兄客氣,有空再切磋。”殷塵散去手印,放開莫如是。
“第一輪,殷塵記勝一次,莫如是記敗一次。”鎮守第七鬥場的長老宣佈道,並且記錄下來。
走下鬥場的一刻,殷塵放慢腳步,扭過頭,在人群中尋找起來。
很快,殷塵看到那個眉目淡然的少年,心跳遽然加快。
……殷塵,昨晚是你這輩子唯一一次能和他戰成平手。也可能是你一輩子最值得驕傲的時刻,所以,記住昨晚吧……
耳邊迴響起五華城時呂伯牙說過的話,殷塵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只有真正見識過顛峰時期的羅川,才會知道,這個看似平常的少年有多麼恐怖。回轉空虛山界後,無論呂伯牙、唐嫣然、霍駿,還是殷塵,都發了瘋似的拼命修行。
我們都在進步,而你呢……你隱居山頂,所有人將你淡忘。可我卻不信,像你這樣的怪物會停滯不前。
收回目光,殷塵飄然而下。
沒過多久,其餘七片鬥場也分出勝負,八場勝利中,紫極峰、黑龍峰和金頂峰各占兩場,翠竹峰一場,小孤峰一場。
龍鳳黑雕石上,出現了另外一幅排行榜:紫極、黑龍、金頂並列第一,翠柱和小孤峰暫列第二,赤霞峰和白月峰位列第三。
“原來秋季大比不僅是弟子間的比鬥,也是各個主峰間的明爭暗鬥。”羅川道。
“是啊,每一次大比或者試煉,都是七峰之間的排行比拼。大比結束後,排名第一的那峰會得到獎賞,若我算得沒錯,十二樓宴快開始了。按照慣例,這次大比排名首位的一峰,會派出弟子前往大夏朝,參加十二樓宴。”
“十二樓宴?”羅川打斷。
“是啊,大夏朝天啟京,每三年一次的十二樓宴。很有名的,難道師兄你不知道?”王俠子露出誇張的表情。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羅川也曾在白玉京裡找過,卻沒能找到十二樓。他一直以為詩裡的十二樓,只是李玄感那個賴皮帝師為了好聽隨口加上。今天羅川才知道,原來天南域還真有十二樓。
大夏朝,天啟京,十二樓宴。羅川心中默念。
第一輪過後,鬥場上下的氣氛漸漸變得活躍,接下來的幾輪也都毫無懸念,往往是排名高者獲勝,紫極峰、黑龍峰和金頂峰遙遙領先於其它幾峰,赤霞峰和翠竹峰緊隨其後。
“空虛山界七大主峰,光論戰力,紫極、黑龍和金頂常年位居前三,可其餘幾峰也各有所長。”
人群中,喧鬧沸騰,王俠子受到感染,也開始賣弄。
“比如白月峰峰主擅長獵靈,空虛山界許多靈脈、先天礦區,都是白岳峰弟子發現的。”
“赤霞峰主攻陣法,主山七成的陣法,都出自赤霞峰歷代峰主之手。”
“小孤峰則負責豢養奇禽異獸,聽說最輝煌時,小孤峰曾擁有過五百多隻七品天鶴。”
“翠竹峰多出煉丹仙職的高手,比如當代峰主閒雅道人,她的丹學水準,在整個天南,都能排入前十五。”
“當然了,白月、赤霞、翠竹、和小孤四峰,偶爾也會誕生幾個在鬥法上幾具天賦的弟子,但是概率極低。”
起初呂平只是隨便聽聽,可每一名主峰弟子出場時,王俠子都能報出他們的排名、戰績、所使用法門,甚至連背景來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五輪過後,呂平心中泛起濃濃的驚訝。
“王毛人,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呂平若無其事的問道。
“有一回外事長老取出宗門卷宗,卷宗裡都是空虛山界弟子的身世來歷,我看過一眼後就記下了。還有我經常跑上跑下,為各峰送通告,閒聊時候獲得了很多消息。”王俠子嘿嘿笑道,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過目不忘!入耳即收!
呂平暗暗吃驚,他自己修煉的是羅川所傳的煉體之術,頂尖的仙家功法。近兩年過去,呂平頭腦清晰,看經書時也能做到一目十多行,可距離過目不忘仍有很大一段距離。
天生的過目不忘,入耳即收,這等特殊天賦,絕對是難得一見的怪才!
“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呂平撫平驚訝,淡淡道。
“呂老大又消遣我了。”王俠子摸了摸腦袋,“像我這種毛人,天生就是跑腿的命。”
說話時,王俠子習慣性的縮起脖子。
呂平忍俊不禁,隨即一怔。
這王毛人!他是身懷寶藏而不自知啊!難怪公子會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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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第七組,羅川!
呂平偷眼看向羅川,羅川正專注於場上的鬥法,似乎興致正濃,沒聽見兩人的交談。
時間流逝,很快,第一天的鬥法比試結束,剛剛進行到第七輪。
第二天,大比繼續進行。
大半天過去,直到第十三輪,排行榜上高居第十四位的紫極峰弟子登場,只用六合擊敗對手,震驚全場,也將空虛山界秋季大比推上一個新的高*潮。
不僅內外門的弟子面色激動,連觀禮閣上的修士們,也將目光投向那名黑龍峰弟子,議論紛紛。
“他們為何這麼興奮?”呂平不解。
“正式比鬥中,只用六合就擊敗對手,呂老大,你難道不驚訝?”王俠子奇怪的看了眼呂平。
“這有什麼好驚訝。”呂平奇怪道。
王俠子搖了搖頭:“看來呂老大有所不知,修士鬥法中,實力相近的情況下,至少戰到二三十合才有可能分出勝敗。除非達到十小公子的水準,他們和尋常築基大圓滿弟子鬥法,往往能在五六合內就分出勝負……當然啦,你和羅老大是例外。”
呂平沉默,或許因為一路跟隨羅川,對於勢如破竹的碾壓早就習以為常。
“第十四輪開始。”樓閣上傳來長老的聲音。
“第一組,小孤峰張根肅,對陣黑龍峰劉巴。”
“第二組,金頂峰盧升,對陣赤霞峰宋城。”
……
“第七組,黑龍峰離弓,對陣……對陣羅川。”
衍道鬥場為之一靜,眾弟子目光都投向了第七鬥場。
人影一閃,身著黑色道袍的青年出現在鬥場上。
“竟然是離弓!”王俠子興奮的說道。
“他又是什麼人。”呂平問道。
“和楊烈虎一樣,離弓出身修行世家,帶藝入山。在主峰弟子中,他排名第十四位,黑龍峰的真傳弟子中,排名第三,僅次於霍駿和另一名師兄。在第七 組,除了種子項少羽外,就屬離弓實力名望最高,被認為是項少羽最強的挑戰者,甚至有希望進入十強賽。至於他所使的法門更是不得了……”
王俠子還沒介紹完全,羅川已經大步向鬥場走去。
離弓是從等待區第二列坐席走出,參賽弟子中,身份地位僅次於四大領軍弟子。羅川則是從人群中擠出,屬於參賽弟子中最末的那一等。自然而然,觀禮臺上的賓客們目光全都集中在離弓身上。
而在觀禮台西側靠角落的木樓上,有兩道目光卻牢牢鎖定羅川身上。
“終於到小川了!”紅音姑低呼一聲,眼中露出絲絲喜色。
“呵呵。”秦甲天一如既往的平淡。
不遠處一名掌道弟子瞥了眼秦甲天,低聲自語:“怪人。”
這一座木樓是掌道弟子們的看臺,他們無論修為還是地位,都高出主峰弟子一大截,有些已在七大宗闖出微名。這十來人的分佈卻有些奇怪,除了紅音姑站在秦甲天身邊,其餘的掌道弟子都站得遠遠,有意無意和秦甲天保持距離。
“小川的這個對手好像並不簡單。”紅音姑眉頭微微皺起。
“呵呵,還可以。”秦甲天淡淡一笑。
紅音姑瞪了秦甲天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到羅川身上,臉上露出期待。
眼見紅音姑這副模樣,其餘掌道弟子們暗暗好笑。在他們眼中,這場為主峰弟子舉辦的秋季大比就如同兒戲,根本不值得太過認真。
另一邊的參賽弟子等待區。
“霍師兄,我知道你很看好羅川。”顏道名笑了笑道:“只怪他運氣不好,第一場就遇上離弓。兩個月前,我和離弓比過一次,直到二十合外,我才一招勝 出。那時候的他,還沒有將法門修煉大成,聽說就在十天前,他終於練成了那部法門的第三層。第七組中,我最看好的不是項少羽,而是離弓。”
霍駿望著羅川的背影,淡淡說道:“法門?你別忘了,離弓修煉的法門,包括你們修煉的法門,都是他從五華城帶回來的。”
“老提這個,就無趣了。”顏道名掏了掏耳朵,咧開嘴道:“仙道渺渺,機緣無形,只是借他之手,將道運送還,重現天南域昔日輝煌罷了。”
“老顏說得在理。”洛飛撫掌輕笑:“霍師兄,呂師弟,不論你們昔日受到的影響有多深。大比之後,你們將會徹底從此人的陰影中走出。”
“陰影?”呂伯牙搖頭一笑。
霍駿恍若未聞,沒再有說話,專注的看向第七鬥場。
第七鬥場上,離弓抬頭,直視羅川。他身材挺拔,眉目如劍,和所有的黑龍峰弟子一樣,他神情冷淡,全身上下透著肅殺的氣息。
羅川也在打量離弓。真傳弟子,已傳火立黃庭,力量八十萬斤上下,進入主峰弟子四大階梯中的第二階梯,頂尖真傳弟子的行列。
呂平的力量不到七十萬斤,光憑功力而言,他在第二階梯和第三階梯之間。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離弓,功力比呂平稍高一籌。
看了這麼多場比鬥,雖無一人能進入羅川之眼,可羅川卻忍不住有些手癢了。
第七鬥場鎮守長老來自內刑閣,自然沒有好臉色,瞥了眼羅川,冷冷說道:“記住了,千萬別逞強,若是打不過趁早認輸,萬一本道出手不及,受了傷可不要怪旁人。”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鎮場長老對羅川的輕忽。
“就這樣,比鬥開始。”長老宣佈完,走向一邊。
相隔三十步,離弓一揖到底。
羅川有些摸不著頭腦。
“拜羅師弟所賜,離某得到了千年前天南強者飛羆君的成名法門,《飛熊升龍功》。苦練一年,終有所成,剛剛突破第三層。”
“那麼,恭喜師兄了。”羅川笑道。
起身,離弓神色漸漸變得冷淡:“可我絕不會因此而手下留情。我敬羅師弟,也惜羅師弟坎坷遭遇。然則仙道無情,還望師弟休要怨我。”
“仙道無情……”
羅川低聲喃喃。當年他形容周不臣的話,如今卻被人用在他身上。
蓬勃戰意從離弓身上騰起,他上前邁出一步。
嘭!
平靜的鬥場上,迸綻出一股硝煙般的氣息,宛如塵埃彌蕩。
時至傍晚,黃昏下,霞光萬道,從天墜落。
離弓手捏印法,五指彈動,身體猛地一晃。一道虛影從他頭頂升起,瞬間拔高,面目猙獰,身披堅毛,仿佛一頭鐵背巨熊!
巨熊腳掌踏落,第七鬥場輕微一晃,四面八方的透明屏障如漣漪般,發出一陣顫動!下一刻,從巨熊背部升騰起一條長龍,須臾間躥出二十來丈,直沖天際!
熊吼龍嘯,空氣如碾碎的塵埃,向四面八方蕩散開。第七鬥場中,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氣浪漩渦,如妖魔狂舞,擠壓著法陣屏障。
“是法相!《飛熊升龍功》第三層竟是天地法相!”
也不知誰先喊出聲。
項少羽一臉鐵青。直到前一刻他還有些心不在焉,而眼下,他死死盯著離弓頭頂的熊龍法相,心中生出濃濃懊悔。
五華城碑海大會後,空虛山界的藏經閣裡,多出了二十餘部新的法門,都是千年前天南至強者的生平絕學,最差的也是七品上才,甚至還有六品中。這些在天南仙道界已屬於極其珍貴的法門。
項少羽、霍弓這樣的真傳弟子,都有資格挑選那些法門。當初項少羽一眼看中了三部法門,這其中便有《飛熊升龍功》,百般考量後,項少羽最後還是放棄了《飛熊升龍功》。
若是知道《飛熊升龍功》第三層竟能修煉出天地法相,我又怎會選擇別的法門!
能修煉出天地法相……這《飛熊升龍功》幾乎已經超過六品上才的等級,接近天南罕見的五品下才!
項少羽通紅著雙眼內心叫囂,指甲快要掐入肉中。不談羅川,光是這離弓,就已經擁有將他這個擂主拉下馬的實力。
四大領軍弟子,洛飛、霍駿、顏道名和呂伯牙也都露出凝重之色。他們無論功力還是法門上的造詣,都要高出離弓一籌,可當飛熊升龍法相一出,他們無不感覺到濃濃的威脅。
而西側角落的小樓上,掌道弟子們的目光從玩味變得專注。他們的修為功力雖然高出離弓一大截,可所使用的法門卻明顯差上一個檔次,和洛飛、霍駿四人不同,掌道弟子們幾乎都開始打起《飛熊升龍功》的主意。
離弓傲然站立,手中印法不斷變化,催動真元,法相發威。
他全身專注於鬥法中,對於周圍人的反映視若無睹。不用去看,離弓也能猜想到周圍人的反應。
法相天地,是以小化大,以巨力搏小力之法,是天地間最正統的取勝之法。這種戰法,幾乎只存在於傳說中,千年來從未在天南仙道界出現過。當十天前,離弓突破第三層,僅憑築基大圓滿的真元便凝聚出法相後,離弓就知道,屬於他的輝煌即將拉開序幕。
適才對羅川的一禮,離弓是發自肺腑。
若無羅川,離弓也不會得到《飛熊升龍功》這一隱藏的五品下才法門。也多虧千年前的天南至強者飛羆君,不知為何從沒有施展過法相天地,這才讓離弓撿了便宜。
“羅川,你能成為我離弓崛起的第一塊踏腳石,日後被人提起,也是幸運。”
離弓低聲說道,目露精光,催動飛熊升龍法相,直撲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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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千年依舊
巨熊咆哮,飛龍升天!
隨著離弓的發威,飛熊升龍法相開始變大,竟佔據了第七鬥場一半的地域,氣勢磅礡,就連內刑閣的鎮場長老也露出驚詫,抽身後退。
看著不遠處猶如蚍蜉般渺小的少年,離弓神采飛揚,眼中已然浮現出得勝的愉悅。
唯一令離弓感到不解的是,面對即將到來的慘敗,羅川竟沒有絲毫不安和慌亂。他依舊和剛上鬥場時一樣,隨意的站立著,一隻手負於背後,昂起頭,平靜的注視著佔據大半片鬥場的法相。
沒來由的,離弓心中生出一絲不安。
他只覺得羅川的目光太過平靜,平靜之中悠遠深長,仿佛不是來鬥法的,反倒像是沉浸在某個不知名的逝去回憶中……
……
千年前的深秋,和如今一樣的時節,一個來自遙遠部洲的男子,懷揣著不可告人的秘辛,悄然降臨天南。
名叫巨野的陰川地下城中,從天辰來的男子,尋找到了他第一個對手。
“三招敗我?”廣場上,雄壯偉岸的光頭道人一隻手提著酒壺,另一隻手把玩著懷中美人的椒乳,愚弄的注視著白髮男子。
廣場的夜色裡,傳來竊笑聲,篝火將男女老幼迷醉的臉頰映得通紅發亮。
白髮男子漫不經心的掃過滿城修士,嘴唇張開,吐出兩個字:“噤聲。”
仿佛一陣寒風掃蕩,原本生機勃勃的地下城,瞬間枯萎凋零,鴉雀無聲。
飛羆君看著懷中被封成石雕的女子,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拿出你最強的本領,別讓他們的死亡毫無意義。”九龍君道。
光頭道人站起身,他的脊背向上延伸開,仿佛和城牆連為一體,同樣的高大寬廣。風呼雷嘯,道人的身影變得黯淡消沉,仿佛藏入夜色的影子。與此同時,一股無比強橫的氣息彌漫在天雲之間。
抬起頭,九龍君盯著從天而降,似要壓倒城池的龐然大物,臉上浮起一抹失望。
“法相?無趣。”
九龍君的身體化成殘影,他仿佛是動了,又仿佛沒動。
當他轉過身時,龍熊法相宛如煙花在他頭頂爆散。而那個雄壯的光頭道人,他屹立在在廣場中央,卻再無法動了。
“一招……”
夜幕中響起詭秘的笑聲,偌大的陰川地下城,在九龍君的笑聲中淪為死地。
……
千年後的空虛山界,羅川收起追憶的目光。
天南至強者,飛羆聖君所藏絕技,正是飛熊升龍法相。這是飛羆君隱而不露,最壓箱底的後手殺招,誰想第一次使用時,便遇上九龍君。
法相天地固然可怕,卻不是九龍君一合之敵。
目光聚攏,羅川的神思回到第七鬥場。
法相天地,迎面壓來,以大搏小,以強欺弱,乃是千萬年來第一正統戰法。
腳步邁出,羅川尚未運轉真元,肉身的移動便將空氣撕裂成兩半。
剎那間,羅川出現在二十餘丈的法相之下。
鬥場外響起陣陣驚呼。
沒有人會想到,面對明顯不可力敵的天地法相,羅川竟然選擇硬上。不少人眼中流露出失望,蕩魔師太移開目光,段長老低聲歎息。
如山的法相陰影將羅川淹沒,這一刻,異樣氣息陡然升起。觀戰的都是修道之人,五識敏銳,無不感應出氣息中透出的絕望情緒。
“不自量力!找死嗎!”
鎮守第七鬥場的內刑閣長老氣得暴跳如雷,想也不想,飛身撲救。
法相陰影下,羅川一隻手負於背後,另一隻手劃過殘影。周身的氣流仿佛得到召喚,瞬間全部聚攏於他掌心中。
他的拳頭似乎是動了,又似乎沒動。
千年前的往事終在千年後重演。
羅川轉過身時,“轟隆”一聲,天地法相在他頭頂四分五裂!飛熊升龍的光影宛如如煙花爆散,化作齏粉,煙消雲散。
離弓眼中神彩剝落,面無人色。他坐倒在鬥場中央,呆若木雞,嘴角流淌下鮮血,滿臉的不可思議。
內刑閣長老疾行的身軀戛然而止,吃驚的看著眼前景象。半晌他恍然大悟,那股絕望的氣息並非來自羅川,而是他的對手離弓。
鬥場上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招……”項少羽全身僵硬,不可思議的盯著羅川,腦中一片空白。余光中,唐嫣兒的笑是那麼的刺眼。
類似的反應,還出現在洛飛和顏道名身上。
顏道名一如既往的盤坐在地,高大的身材讓他尤其顯眼,火紅色的槍柄被他死死握在拳心,手掌刻出一條血痕。洛飛眼神凝固,嘴巴微微張大,從容灑脫、雲淡風輕的出塵公子風範,在這一刻離他遠去。
“一招破了將近五品的法門。你們兩個,可千萬不要有陰影。”呂伯牙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
洛飛和顏道名肩膀微顫,臉上同時一紅。
之前對羅川不屑一顧的掌道弟子們,則紛紛重新審視起羅川。
“我敗了。”
離弓開口,聲音疲憊艱澀。
羅川點了點頭,正要下場。
就在這時,一陣驚詫聲響起,眾人的目光轉移向羅川身後的另一片鬥場。
第一鬥場上,剛上場的黑龍峰弟子才祭出法門,連對手的影子還沒摸到,就被一招擊出鬥場。
他的對手,是一個青衣少年,奇怪的是他並沒戴任何一峰的頭冠。
僅僅片刻後,第二鬥場上,赤霞峰弟子也被一招擊敗,昏死過去。擊敗他的,同樣是個陌生青衣少年。
觀禮閣臺上的仙家賓客們已經坐不住了,在仙家鬥法中,除非修為功力高出一個層面,又或者所使法門品級太高,否則極難一招秒敗對手。這一輪,竟然同時在三場比鬥,出現一合擊敗對手的現象。
下意識的,眾人將目光投向第三鬥場。
一方是紫極峰的弟子,另外一方,依舊是個青衣少年。
紫極峰弟子神色格外凝重,可當他抬起頭,看清對面那人的面容時,不由一愣。
“戰吧。”青衣少年道,他的聲音幽幽低沉。
邁出一步,青衣少年隨手一揮,袖底風雲跌宕,雷火奔流,又有日月之光,似藏乾坤。
久違的門人,久違的法門,正是小乾坤袖,華辛。
洛飛、霍駿、顏道名、呂伯牙四大領軍弟子齊齊愣住,曾幾何時,第三鬥場上的青衣少年宛如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死死壓在他們頭頂,令他們喘不過氣。
直到後來,華辛敗給昆庭山的天才陳羽升,丟掉了十小公子的頭銜,一蹶不振,淡出眾人視野。許久不見華辛,眾弟子只當他在進行某個秘密試煉,也沒多想。
啪!
依舊一招,紫極峰弟子拋落場外,又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鬥。
到此時,龍鳳黑雕石碑第一行的白霧方才散去,露出了隱藏許久的名字:北流天,原七夜,華辛。
“空虛山界能維持上千近萬年的風光,又豈會只像表面看上去那麼膚淺。這便是空虛山界暗中培養的核心弟子嗎?”羅川轉頭看向三人,心中道。
華辛三人並沒有使用太多法門,他們的功力不僅遠遠高出他們的對手,甚至比洛飛四人還要高出一截。
洛飛四人雖都已成功築建黃庭。可修行突破,從無水到渠成一說,努力、天賦、悟性、機緣缺一不可,即便洛飛四人,也未必各個能突破到真丹境。
而華辛三人,他們所暴露出的意境,已經無限接近從大滅峰來的高胖二少。也就是說,他們突破真丹境已是板上釘釘,差的只是捅破那層窗戶紙。
“大胸口中的驚喜?隨你們怎麼鬧,別搶我的靈脈就行。”羅川心中道,回身走下鬥場。
華辛扭過頭,望向第七鬥場,只看到一個轉瞬即沒的背影。
“第一鬥場,北流天勝。”
“第二鬥場,原七夜勝。”
“第三鬥場,華辛勝。”
鎮守鬥場的長老們平靜的宣佈著比鬥的結果,早在大比開始之前,他們就已預判到會有變數,只是不知道這三人會以怎樣的方式登場。
而在鬥場外,內外門弟子,包括主峰弟子都議論開來。畢竟除了華辛外,另外兩名青衣少年都很陌生。
沒過多久,有名真傳弟子突然道:“我記起來了,六歲那年我剛到空虛山界,曾有一個師弟名字就叫北流天。半年後,他就不見了,我一直都以為他被淘汰出山門。”
“那個原七夜我好像在哪見過......對了,十一歲時有一場試煉,第一名好像就是他。”
“原來他們都是空虛山界曾經的弟子!”
“都是師兄弟。”
議論聲傳入耳中,北流天俊朗的臉上浮出不屑的笑容:“師兄弟……哼。”
原七夜面色冷凝,一動不動的站在第二鬥場上,全身上下透著絲絲寒意,拒人於千里之外。
華辛稍好,不鹹不淡,目視遠方,不知在想什麼。
一致的是,三人都沒有走下鬥場。
樓閣上,朱長老皺了皺眉,朗聲道:“下一輪比鬥要開始了,你們三個暫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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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章 三戰皆敗
北流天並不理會朱長老,他的目光穿過鬥場屏障,落向主殿二層的呂伯牙:“你就是這一組的擂主?”
“下來,別浪費時間。”原七夜同樣望向第二鬥場的擂主顏道名。
華辛歎了口氣,轉過頭,朝向第三組擂主洛飛。
人群中傳出議論聲,這三人竟是想直接挑戰擂主!
“華辛,你出了一趟遠門,就忘了規矩了嗎?”霍駿站了出來,他逐一掃過北流天、原七夜和華辛,淡淡說道:“你們剛才混在人群中,想必也聽到了秋季大比的規則。不論你們從哪來,有何目的,只要在空虛山界,就必須遵守空虛山界的規矩。”
“你們身為空虛山界的普通弟子,自然要遵守規矩。而我們,則不需要。”北流天嘴角揚起道。
空虛山界眾弟子面露不滿,霍駿四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樓臺高處,三閣長老也露出不滿之色,段長老正準備開口,忽然間一隻白鶴從遠天飛來,剎那落定,化作一隻紙鶴。
蕩魔師太折開紙鶴,半晌搖了搖頭,將信箋傳給段長老。段長老看完一愣,同樣搖了搖頭,輕歎口氣,遞給身旁的長老。
蕩魔師太和段長老的神態,瞬間讓空虛山界弟子們的心提了起來,眾弟子緊張而又好奇的觀望著。
不一會功夫,紙鶴在長老們手頭傳遞了一圈。長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最終還是段長老站起身,輕咳一聲道:“北流天、原七夜和華辛,為空虛山界立過大功,在秋季大比中享有一次特權。”
不滿抗議聲從人群中傳出。
可當信箋背面,那個醒目的“乾”字印章暴露出來,再無人敢多言半句。
“那是什麼?”鬥場下,羅川低聲問道。
“乾字印,代表一個人。”王俠縮著腦袋,小心翼翼道:“空虛山界四大老祖宗,歸元乾絕,皆是歸虛境的頂尖強者。歸老祖、元老祖和絕老祖隱居執法盟會,而乾老祖則鎮守空虛山界,不過他老人家喜好雲遊,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時,從主殿二層立起一道人影。
“不管你們是誰,從哪裡冒出來。在說大話之前,還是先比比拳頭。”呂伯牙平靜的說著,目光如箭,直射北流天。
“說得好。”洛飛又恢復了他的翩翩公子本色,撫掌大笑:“伯牙,這是你今年說過得最中聽的話了。是龍是蟲,打過再說。”
嘭!
顏道名性子急,哈哈大笑,已彈射向第二鬥場。
呂伯牙和洛飛各施身法,分別落於第一和第三鬥場。
三名擂主,意外的提前登場。
圍觀的弟子們大聲叫好,一浪高過一浪,同仇敵愾之情溢於言表。而觀禮閣上,來自八九品宗門的仙家道人們也都露出專注之色。他們才不管什麼規矩,大道至簡,他們來此為的就是考證空虛山界的真實實力。
狠話已放過,三方鬥場,六名少年,萬眾矚目之下,空虛山界的天才爭鋒即將開始。
最先出手的是火烈槍顏道名。
火焰長槍沖天而起,槍身周圍迸發出銳利的氣流,排山倒海的沖去,血紅色的槍影恐怖萬分,把無形的氣流都渲染成濃重的紅色。舉目望去,第二鬥場上空皆是血紅色的槍影,浩浩蕩蕩,鋪天蓋地。
在這其中,槍息吞吐,如風呼雲嘯,更為顏道名這一槍增添了十分霸氣淩厲。
“火天吞地!”鬥場外有人叫出聲。
這是顏道名成名絕技,當初的天南大比上,顏道名正是憑藉這一招,在最後關頭扭轉敗局,躋身六十四強。
顏道名出身獵戶人家,嬰兒時被父母遺落深山,幸好被一頭火脈靈猿認作幼崽,喂以奶水。三歲那年被家人找到時,他單手掀翻數人,最後靠著二十個成年男子合力,才將他制服。
顏道名天生力大無窮,體內永遠有著用之不盡的充沛力氣,並且擅長煉火。他所使的法門也是一樣,橫衝直撞,以霸道制人。
“正好,我也喜歡玩火。”北流天笑了起來。
一朵蓮花狀的黑色火焰從北流天掌心升起,飛向顏道名。和顏道名鋪天蓋地、霸道絕倫的火烈槍相比,北流天的火焰顯得渺小而脆弱。
兩方即將碰面時,黑色火焰開始變大。它變大的速度很慢,宛如蓮花盛開,即便用肉眼都能看清其過程。然而火烈槍疾飛而來的速度,卻又趕不上黑色火焰盛開的速度,兩者看似一快一慢,卻偏偏一慢一快,這種古怪的反差令人難受得想要吐血。
旁觀者尚如此,遑論身陷戰局的顏道名。胸口翻湧的氣血讓他的臉色時紅時白,面對黑火蓮花,他有一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
“不過如此。”北流天哈哈一笑,大手一擺。
黑火蓮花綻放的速度陡然加快,瞬間變大,黑火彌漫,吞噬氣流。巨力橫流,“啪”的一聲,火烈槍從中折段,黑火蓮花長驅直入,擊中顏道名。
顏道名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甩飛出鬥場。
這邊結束時,第一鬥場上的戰鬥才開始。
呂伯牙注視著冷峻得宛如冰雕的青衣少年,眼睛深處滿是警惕。
就在顏道名飛出的一刻,呂伯牙動了,整個人仿佛出鞘的利劍,極速朝原七夜掠去。他的身法自成一派,如絕世寶劍,透著股斬破一切的鋒寒氣息。鬥場下的弟子們隔著老遠,就已經感覺殺氣撲來,心跳不止,整個人仿佛如墜冰窟,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不僅是內外門弟子有,就連主殿二層,許多排在五十名開外的主峰弟子,也都如臨大敵,惶惶不安。
光是身法就有如此效果,鎮守擂臺的長老露出欣慰之色。
冰冷的青衣少年臉上閃過輕詫,眼神變得沉凝:“好,你值得我出劍。”
眨眼間,兩人的距離已縮短到十步。
直到這時,原七夜方才拔出腰間長劍,他的劍不知用何等手法鍛煉,出鞘時散發出一股極冰的寒意,讓他周身三尺的空氣凝凍成冰。
黑色的劍身,發出黑色的劍光,扭曲的黑色劍光似緩實快,似上實下,似左實右,仿佛一條陷入瘋癲的狂蛇,實難以判斷它的軌跡。
見原七夜出劍,呂伯牙不再藏著掖著。
他的右手食指彈射,重重指影,竟彌散出宛如擎天巨柱坍塌聲勢。空氣“嘩啦”一聲破碎,仿佛撕裂開了一扇門,密密麻麻的劍影從門中飛射出,旋轉著,化作地火風雷,傾軋向原七夜。
劍指相擊,在第一鬥場上發出山呼海嘯的巨響,圍觀者皆是一驚。
第一合,兩人未分高下。
呂伯牙眼中溢出寒光,依舊是空虛四劫指,只不過這一回三根手指齊齊彈動,聲勢之大,仿佛三座擎天巨柱從中折斷。空氣撕裂開三扇大門,地火風雷的劍影從左右前三個方向包抄而來,欲要侵吞原七夜。
原七夜是仙家劍客,和所有劍仙一樣,他從不選擇逃避。
手腕一抖,黑劍劃出一道連續的殘影,劍光在極小的範圍內爆發,竟化成一座座劍山,層層疊疊,重巒疊嶂。
劍指再度交鋒,連綿迭起的劍山撞碎地火風雷!
一劍破滅,原七夜收劍回鞘,將寒意和殺氣收歸腰間,佇立於安靜的鬥場上,冷峻如初。
在他對面,呂伯牙眼中的光彩層層剝落,苦笑著轉過身,走下鬥場。右手負於背後,鮮血從指尖流下,觸目驚心。
兩座鬥場,兩名天才,一招兩招,悉數敗北。
半晌,空虛山界的弟子們才回過神,悲憤而淒涼的氣氛籠罩全場,他們沉默著,將最後的希望投向第三鬥場。
一邊是昔日的十小公子華辛,另一邊是如今的十小公子洛飛。就在顏道名和呂伯牙紛紛落敗之際,兩人已鬥了近十合。
洛飛的身法如行雲流水,仿佛行走在高天雲端,左手捏紫日印,一掌擊出時,仿佛有一輪紫紅色的巨日從他掌心升起。右手則虛握成拳,拳心之中,灑出烏黑的點點光芒,恍惚間宛如不能浮物的流沙河水從遠方飄零而來。
“鐺!”
華辛依舊是一招鐵袖,似乎也就只剩這一招。
兩人之間的比鬥大開大合,暗藏道意,又不失飄渺意境,兼之在眾弟子看來,洛飛是壓著華辛打,一時間歡呼聲雷動。
從第二鬥場上傳來北流天的冷笑:“我說華辛,你讓了這麼久,也給足他們面子了。再不動真格,就別怪我出手代勞。”
北流天話音落下,引來一片不滿的目光。
華辛輕歎口氣,腳尖輕輕一點,向後撤去。
眾弟子只當華辛退縮,歡呼雀躍。
相隔半座鬥場,華辛止住倒退之勢。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憂傷,脊背卻似無限拔高,仿佛要和蒼天齊平。
廣袖卷起,袖底有乾坤!
一陣黑風從乾坤袖中湧出,將半片鬥場淹沒。黑風滾滾,風起雲湧,不見了華辛,只剩下一隻越來越大的漩渦,仿佛一張大嘴,向洛飛移動。
在空虛山界眾弟子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洛飛被捲入漩渦,轉眼後口吐鮮血,仿佛散架了一般,跌坐在地,眼裡神彩剝落,臉色煞白。
寂靜無聲,流風徐徐。
許久,洛飛搖搖晃晃站起身,臉上浮起這一生都未曾有過的苦澀。
“我敗了。”洛飛苦笑道。
華辛眼中閃過憐憫:“勝敗乃常事,若非當年我敗給陳羽升,歷經道心磨難,破而後立,也難功力大進。”
洛飛沒有說話,眼裡流露出不甘。
“華師弟,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不告訴他們真相。”北流天發出一陣冷笑。
“什麼真相?”開口的是霍駿,四大領軍弟子中,唯獨他沒有和北流天三人交鋒。
北流天目光逐一掠過霍駿、洛飛、呂伯牙和顏道名:“真相就是……你們這些普通弟子,實在弱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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