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冰臨神下 -【拔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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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0 09:20 A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兩位都教

    身為亂荊山借調過來的臨時都教,孫玉露想要往養神峰帶入一名弟子可不容易,「穿上盔甲。」她說。

    兩人停在老祖峰後面一片幽靜的山谷裡,小秋對此地還有印象,這裡與龐山其它區域不太一樣,有鮮明的四季區別,春華絢麗,秋實豐碩,更有冬雪飄飄,與山外的世界完全同步,蘊含的法力卻幾乎跟老祖峰一樣多。

    第一次來養神峰,小秋是由一名都教帶領,遠遠就望見了山峰,毫無感覺地進入了那塊極小的空間。第二次來養神峰,是他看清真相之後,由老祖峰重返此地,他再也沒有辦法徹底接受幻象,養神峰在他眼裡就是一隻幾尺高並且平躺在地上的小東西。

    這一次,他甚至沒看到養神峰在哪。

    「穿上盔甲?」小秋疑惑地放下背上的箱子。

    「嗯,百洗銀魄甲和龍睛盔能夠抵抗一些法術,我再給你一些幫助,這樣當你進入養神峰的時候,就不會被其他都教發現。」

    「你怎麼知道公主送來盔甲的?」小秋驚訝地問,他記得自己此前非常小心,從未向孫玉露提及過此事。

    「我是亂荊山道士。」孫玉露微笑著說,「在龐山要保持一點警戒,我每次去仙人集,那個老兵都在暗中盯著我,我自然也要做一番調查。你可以告訴他,他用符籙給公主送信的時候太不小心了,居然沒有使用神繭符。信件內容很容易遭到複製。」

    小秋已經穿上盔甲,「他想不到自己會受到一名道士的關注。」

    「呵呵。那他就不應該盯著道士不放。箱子放在那,不會丟的。」

    孫玉露再一次托著小秋的肘部,囑咐道:「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說話,連哈欠都不要打。」

    小秋點點頭。

    孫玉露拿出一截短小的蠟燭,揮動手臂,在身前擺動一大圈,火苗在空中停頓。形成一道長方形的門戶,「走。」

    小秋邁步跨過火苗之門,看到那座平躺的小小養神峰就在幾步遠的地面上,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大並豎立起來,眨眼間他已經站在養神峰南邊的入口,穿著不太合身的皮甲,頭上戴著可笑的盔帽。

    養神峰內同樣也是黑夜。兩人走在甬路上,誰也不說話。沒有都教出現,符籙盔甲和亂荊山的法術看樣子是奏效了,沒人發現一名凝丹弟子重返養神峰。

    孫玉露帶路,兩人來到思祖廳,無人的大廳愈顯空曠。一切聲音因此都被放大數倍,小秋能聽到輕得不能再輕的腳步聲,還有道袍擺動的沙沙聲。

    孫玉露沒有走向正中間牆壁上的入口,那裡有流光寶鑑,會洗去一切法術。符籙盔甲也遮擋不住小秋的存在。

    她走到巨大的銅鐘邊上,去年老祖峰選徒的時候。各科首座就是在鐘身上顯示形象的。孫玉露低聲念了幾句什麼,伸手按在銅鐘錶面,很快鐘身上露出一人高的黑洞。

    「記住你的承諾。」孫玉露不許小秋說話,自己卻不在乎,說罷將他推進去,「一個時辰。」

    小秋適應片刻才看清眼前的場景,他正站在一道旋轉樓梯的最下一層。他明白了,這是祖師塔的外圍台階,都教林颯曾經對他介紹過。

    小秋有一種受欺騙的感覺,嚴格來說,孫玉露根本沒將他帶入祖師塔內部,但他還是邁步走上去,只要能存想到念心科傳人,在哪裡並不重要。

    他一手摸著塔壁,拾級而上,每邁出幾步就試著存想一下。孫玉露顯然真的很希望慕行秋進入念心科,所以沒有騙他,百餘級台階之後,小秋終於看到一線傳承,但這不是念心科,而且仍跟從前一樣,他只能看到圖像、姓名與簡介,卻看不清下面的小字。

    他繼續嘗試,在第七條傳承見到了念心科二十九位女傳人。

    她們的容貌非常清晰,身邊的文字記載卻仍然拒絕向本科唯一弟子顯示。小秋等著她們動起來演示多套鍛骨拳,可這些曾經非常熱情的傳人似乎對新弟子失去了興趣,在塔壁上一動不動,神情哀傷,沒有半分活氣。

    小秋心中納悶,甚至冒險默念了一遍五字咒語,然後在心裡說:「我是念心科唯一弟子,你們不幫我,念心科傳承可能又要中斷啦。」

    一位傳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呼籲,開始動起來,但不是打拳,而是直接向他走來,身形越來越大,將其她傳人都給擋住了。

    等到小秋發現這人身材胖大,根本不是女子的時候,他的胳膊已經被牢牢握住。

    林颯站在上一級台階上,本就壯碩的身軀越顯誇張,像山一樣俯視著念心科弟子,「你不該來這裡,更不應該找她幫忙。」

    小秋一陣慌亂,剛要開口說話,林颯卻做出噓聲的手勢,「離開這裡,待會我會去找你。」

    小秋點點頭,的確沒必要留下了,一定有哪裡不對,或許就是因為他沒經過流光寶鑑的洗法,所以無法與念心科傳人取得密切的聯繫。

    「結束了?」守在外面的孫玉露有點意外,她給出一個時辰的期限,這才過去不到一半。

    小秋再次點頭。

    孫玉露將小秋帶出養神峰,連同裝有符籙盔甲的箱子一塊送到牧馬谷,「希望你在祖師塔裡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

    「嗯。」小秋沒有說出實情。

    「那好吧。」孫玉露打量了幾眼周圍的環境,「十年之後或者我來找你,或者你去亂荊山,我要你從念心科學到的一切法術。」

    「你可能會失望的,念心科法術大都失傳,龐山只有不多的記載。想必亂荊山也有。」

    「呵呵,十年的確太短暫了一些。不過我打賭你會學到一些特殊的法術,念心科選中你絕不是偶然。」

    孫玉露化成火焰飛走,牧馬谷裡再無外人,小秋回到房間裡,沒發現禿子的蹤影,於是出門四處遙望,很快發現了頭顱。

    禿子正在池塘邊練習跳躍。箍盤上的飛行法術已經消失,他靠三縷頭髮的支撐立在草地上。隔一會就將自己彈起來,躍到最高處時張嘴一咬。

    「你在幹嘛?」小秋笑著問。

    「我在練功。」禿子頭也不回地說,他現在已經能躍到六七尺高,足以咬到大多數人的脖子,「我得直撲要害,下回再遇到申尚,我第一口就要咬在他的脖子上。」

    小秋想起來了。「鏡子,公主把鏡子送來了。」

    「真的?」禿子一躍丈餘高,比他之前所有的嘗試效果都要更好。

    小秋給箍盤施展飛行法術,帶著禿子回到房間,公主給他的信裡的確註明有銅鏡五面,在箱子最下一層。

    取出盔甲。五面高一尺的橢圓形銅鏡顯露出來,銅鏡有底座,小秋取出來,將它們擺在桌子和床上,禿子興奮至極。繞著鏡子飛來飛去,頻繁要求小秋調整銅鏡的位置。方便他同時照見前後左右。

    一切妥當之後,禿子不搭理小秋了,只顧照鏡欣賞,一臉的痴迷。

    小秋回到池塘邊,一邊練拳一邊等林颯到訪。

    他正好練完一遍梅心拳,林颯到了,「你的拳法又有長進。」

    小秋向都教行禮,「我去祖師塔是想學上面的拳法,孫都教肯幫忙,我不想打擾……」

    「呵呵,不想打擾一名正在養傷的都教。」林颯替他說下去,「念心科只有你一名弟子,左流英又遲遲不肯讓你進入禁秘塔,你如何修行的確是一個問題。」

    「左流英在等幼魔再次出現。」

    「當然,他肯為你說話,目的就是這個幼魔,這是你起的名字?它可不是魔種。」

    「習慣了,從前就是這麼在心裡稱呼它的。」

    林颯盯著小秋,「我對你的判斷從來就沒準確過,第一次沒發現咒語的獨特之處,第二次沒發現幼魔,你讓我這個都教很難堪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隱瞞。」小秋臉色微紅,幼魔剛出現的那段時間裡,他的確想過向林都教求助,最後卻不了了之。

    「不要自責,你當時的反應很正常,連梅傳安、申准這樣的星落道士尚且要對外人隱瞞自己的特異之處,何況是你。忘掉從前的事情吧,我來這裡不是興師問罪,而是要提醒你一句,對幼魔感興趣的人不只是左流英。」

    「還有人……想去除幼魔?」小秋立刻想到了申准那樣的道士。

    「當然不是。」林颯笑著搖搖頭,「有左流英親自作證它不是魔種而是真幻,誰還會想除掉它?大家都想要它,想弄明白其中的奧秘。因此,大家都想要你。」

    小秋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重要,一時間啞口無言,然後他明白林都教想說什麼了,「孫都教感興趣的不是念心科,而是幼魔?」

    林颯的神情嚴肅起來,「她對念心科很感興趣,但是更想得到幼魔。我不會問你向她承諾過什麼,只是想告訴你萬事小心,就連左流英,你也不要完全相信,為了挖掘幼魔的秘密,他很可和其他人一樣不擇手段。」

    禁秘科弟子林颯居然對本科首座做出這樣的評判,小秋更加吃驚了。

    林颯嘆了口氣,沒有說評判的依據是什麼,更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一心幫助這名弟子,取出鐵尺,御風飛走了。

    小秋茫然地走回房間,林颯的這一席話令他與孫玉露定下的十年之約具有了更多含義。

    禿子仍在專心照鏡子,「既然能造出銅脖子,老娘能不能給我造出整個身子啊?那樣就更好看了。」

    小秋沒搭理他,脫掉鞋子,避開兩面鏡子,合衣倒在床上,本想仔細思考林颯的提醒,結果沒一會就進入夢鄉。

    念心科二十九位女傳人,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出現在夢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0 06:57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率獸九變

    念心科二十九位女傳人以託夢的方式出現在小秋面前,傳授給他的卻不是幾套鍛骨拳,而是無數的文字,如同成千上萬隻同時飛舞的蝴蝶,撲天蓋地而來,每一隻都豔麗無比,以至於一隻也看不清。

    小秋飄在空中,伸展雙臂,像在水中游泳一樣撥開密集的文字,偶爾會看到幾個字連成似曾相識的句子,不等他飛過去,更多文字湧來,又將句子淹沒其中。

    他想飛向那二十九位女傳人,詢問念心科的諸多秘密,可是文字實在太多,擋住了去路,遮蔽了方向,無論他如何努力,總是飛不出這片文字形成的迷霧。

    他大喊一聲:「為什麼來找我?」

    一個遙遠的聲音回答:「當然是找你修行,趕快起來!」

    小秋騰地坐起來,發現楊清音正怒氣衝衝地看著他,「你真當老娘是老娘啦?還得親自叫你起床?」

    「天都亮了,怎麼會這麼快?明明才睡了一會兒。」小秋下床,腦子裡一片恍惚,眼前似乎仍有文字飛舞,扭頭看著楊清音,覺得她就像夢中的人物,模糊不清,忍不住伸手想要試探一下真假。

    楊清音右臂微彎,五指成爪,冷冷地嗯了一聲。小秋終於清醒過來,急忙收回手臂,「對不起,我、我沒太睡醒。」

    楊清音疑惑地問:「你在做什麼夢?」

    「想不起來了。」小秋搖搖頭,那些文字弄得他頭疼,夢中的景象彷彿浸在水中的墨畫,正在迅速變淡、渾濁。

    禿子飛出去玩了,五面鏡子留在原處。

    屋外,辛幼陶等人正往外搬草墊、桌子等物,平時小秋早就會將這些東西準備好,大家到了就可以開始存想修行。

    小秋很快明白了楊清音一大早的怒氣從何而來。與他睡懶覺關係不大,而是因為關神躍。

    「有人去致用所把他的東西都帶走了。」周平失落地說,他跟另外兩名弟子從前都是關神躍的夥伴,因此對他的爽約最為受傷,「說是跟首座談得很好,就留在五行科了,還說以後會回來看望咱們,唉。」

    辛幼陶毫無傷感之意,「我早料到他不會回來。」王子看了小秋一眼,「大家還是努力修行吧。只有咱們凝丹之後去老祖峰看他,他是不可能再來致用所的。」

    「他說要回來的。」周平不太自信地說。

    楊清音厲聲道:「管他做什麼?剩下咱們七個,照樣能打敗申尚和田阡陌那兩個笨蛋。慕行秋,你昨天進去養神峰祖師塔了嗎?」

    小秋點點頭,「進去了,可是……」

    幾人齊聲歡呼,只有辛幼陶仍然一副不冷不熱看穿真相的神情。

    「可是念心科什麼也沒教給我,塔壁上的圖形這回沒動。」

    眾人臉上的喜悅消失了,只有楊清音毫不在意。「那也沒關係,申尚雖是五行科道士,八十多年沒動過手了,就算法術沒忘記。用起來也手生,咱們就從這一點上打敗他。至於田阡陌更是不堪一擊,慕行秋還沒凝丹的時候就能打得他沒有還手之力。」

    小秋那次是險勝,不過他現在對擊敗田阡陌還是挺有信心的。「為什麼你不教我五行法術呢?我要是也會發火球……」

    「不行。」楊清音堅定地拒絕,「教你一些輔助法術還可以,進攻法術絕不行。金木水火土屬性各不相同,你得去五行科經過測試,看你的內丹最適合哪一種。」

    小秋希望找點事情重新激起大家的信心,突然想起來了,「符籙盔甲!公主昨天送來了。」

    沒一會工夫,七個人全都穿戴起盔甲,互相打量著,有人皺眉,有人想笑。

    「真醜。」楊清音說,她披散著長發,頭頂的龍睛盔尤其顯得古怪。

    「又輕又薄,能管用嗎?」周平好不容易擠進一副百洗銀魄甲裡面,全身一多半根本沒遮住。

    辛幼陶惱怒地說:「你們真是不識貨,百洗銀魄甲和龍睛盔可是龍賓會的寶物,整個西介國才幾十副,附著在上面的符籙最為持久,而且能阻擋強大的法術……」

    「是嗎?」楊清音問道,說話的同時隨手發出一團火球,正中王子前胸。

    辛幼陶沒防備,撲通坐倒在地上,跳起來正要發火,發現自己毫髮未傷,又笑起來,「瞧見沒?火球只剩下普通力量,法術全沒了。」

    這回大家終於相信身上的盔甲是寶物了,信心立刻大增,雖然申尚的修行比楊清音高不少,但是只要攔住幾招法術,七人打敗他與田阡陌的可能就會大為增加。

    禿子恰好飛回來,看到人人都有頭盔,大聲嚷嚷著也要一頂,關神躍不在,正好還剩一副盔甲,小秋取出龍睛盔給禿子繫上,這樣大家的裝扮就都差不多了。

    「小心些用啊。」辛幼陶心疼不已,又要阻止周平等人的打鬧,又要抓住禿子的一縷頭髮不讓他在草叢中亂飛,又要示意楊清音別再發火球,一時間手忙腳亂,「這副盔甲價值連城,過後還得送回西介城,可別弄壞了。大家都學學小青桃,穿上之後站在那不動……」

    眾人玩膩了,將符籙盔甲放回箱子裡,楊清音心情大好,「原來符籙也是有點用的,大家都把嘴閉嚴了,別讓申尚和田阡陌有準備。」

    辛幼陶合上箱蓋,向小秋擠擠眼睛,表示這個秘密根本保不住,雖然兩人還沒有私下交談過,但從小秋看他的神態上就猜出迎客符昨天生效了。

    高興歸高興,修行還得繼續,幾種藥香點燃,眾人坐在草墊上存想,楊清音來回巡視,她誦經的功夫很差,總算聊勝於無,也沒人在意。

    通常情況下,上午的存想要持續兩個時辰,期間禿子會跑去與錦尾馬玩耍,楊清音也經常偷懶。或者去池塘邊發呆,或者在附近閒逛,或者找片舒適的草地睡一覺,沒人知道她每天是如何修行的。

    除了關神躍沒來,這一天本無特別之處,楊清音走在草叢花海之中,像跳舞一樣擺出種種姿勢,普通人看見會說她發瘋,山上的弟子看見會以為她在用奇特的方式修行,只有小秋這幾個人知道她的動作其實是隨性所至。沒有任何意義。

    存想時間過半,正是牧馬谷最安靜的時候,一聲尖厲的叫聲驟然響起,馬群嚇得向遠處奔馳,禿子從空中墜落,楊清音臉色突變,幾步跑回房前空地。

    「誰?」她厲聲問道,一看眾人臉色就知道答案,「慕行秋?你搞什麼鬼?被關神躍附身了嗎?」

    的確是小秋發出的尖叫。看著受到驚嚇的夥伴們,他一點歉意也沒有,反而滿臉興奮,「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楊清音莫名其妙。

    小秋卻不想回答,腦子裡儘是飛來飛去的文字,他知道自己得趕快將它們記下來,起身向臥房跑去。將桌面上的鏡子都挪到床上,攤紙握筆,激動得手都在發顫。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沾墨開始寫字。

    這一聲尖叫把大家嚇得不輕,好一會才緩過勁兒來,一上午的存想和藥香全浪費了,小青桃擔憂地問:「小秋哥這是怎麼了?」

    「這不像他的為人啊。」周平擔憂地說。

    楊清音也說不出原因,「都別去打擾他。」

    附近的草叢中沙沙響,楊清音伸手一招,頭顱飛來,「你也不准去。」

    禿子掙紮了兩下就放棄了,「小秋哥昨天晚上就有點怪,睡覺的時候也不老實,兩隻手伸出來在空中撥來撥去,還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說什麼了?」

    禿子愁眉苦臉地想了一會,「不記得了,一句也沒聽懂。」

    辛幼陶總能看出陰謀來,雙手一拍,「糟啦,肯定是孫玉露藉機對慕行來施放了什麼法術,就跟申准一樣,想讓他入魔!」

    外面的爭論對小秋沒有影響,他在屋子奮筆疾書,紙張很快就不夠用了,他乾脆將所有擺設都推掉,把桌面當紙繼續書寫。

    他寫字速度不快,字跡也頗為幼稚,卻非常認真,一筆一劃,除了偶爾研墨、沾墨,從不抬頭。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他終於寫完了,一摞紙加上整個桌面和一小塊牆壁,差不多有三四千字。

    小秋將毛筆扔在地上,心滿意足,走到門口對迷惑不解的夥伴們說:「過來看看。」

    他瞧上去一點也不像入魔,也沒有瘋狂的意思,楊清音帶頭,幾個人走進房間,或拿紙張,或觀看桌面、牆面,細讀文字,卻不明其意,只有禿子一個勁兒在空中點頭,時不時嗯一聲,好像看懂了一樣。

    「這是什麼?」

    「像是一套功法。」

    幾人的目光轉向小秋。

    「念心科傳人教我的拳法歌訣。」小秋肯定地說。

    「你不是說她們一動沒動嗎?」

    「她們託夢給我,不對,我在祖師塔存想的時候就已經得到這些文字,只是當時沒有發現,昨天晚上文字在夢裡出現,可是一團混亂,今天存想的時候,它們終於成形。」

    小秋指著牆壁上的一段文字,「瞧,這是龜息之法和龍躍之法,我一直在練,你們這些天也在練。」他的手指移動,挨段文字介紹,「鶴翔之法、虎踞之法、獅吼之法、豹突之法、鱗潛之法、鳳隱之法、熊舞之法,一共九種。」

    「全是野獸。」周平隨口說道,還是沒明白其中有何特別之處。

    「沒錯!」小秋大叫一聲,「鍛骨拳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就叫『率獸九變』,能夠組成強大的拳陣,這裡記載得很清楚,拳法源自——」小秋指著那行文字,自己也愣住了,他光顧著寫字,忽略了其中的某些具體內容。

    「此拳法源自上古魔族。」楊清音替他念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1 12:51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拳無陣

    楊清音去了一趟老祖峰,回來之後不太高興。

    「關神躍這個混蛋,前兩天還說喜歡老娘,願意為我出生入死,剛重返五行科就開始裝模做樣了,說什麼首座盛情難卻,自己不會忘掉致用所的夥伴,還說什麼群妖又有異動,正是用人之際,五行科該當如何如何。呸,滿口謊言!」

    讓楊清音上山可不是為了關神躍,小秋正想開口詢問,楊清音突然橫眉立目,大聲問:「你們當中還有誰喜歡我?現在就說出來,老娘倒要看看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這可把大家都難住了,無論怎麼回答都可能惹禍上身,於是都張著嘴發出長長的嗯,正在為難之際,禿子從小秋身後蹦出來,高興地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楊清音撲哧一聲笑了,「你連心都沒有……好吧,你算半個。」

    「你可以給我造個心啊,順便再造個身子什麼的,都用銅,我喜歡金燦燦的。」禿子開始提要求了。

    「想得美。」楊清音斥道,總算將對關神躍的惱火拋在腦後,「我在老祖峰問了一圈,根本沒人知道率獸九變是什麼玩意兒,我一說這可能是魔族留傳下來的拳法,他們就用古怪的眼神看我,好像我就要入魔似的。五行科的楊熙首座告訴我,上古魔族擁有身體,但是體質與人類差別極大,就算他們曾經創造過拳法,人類也不會學習,更不用說九大道統了。」

    「那不一定吧。」小秋思考過這個問題,「既然妖魔會法術,人類為什麼不能學魔族拳法呢?」

    楊清音聳聳肩,「別問我,等你的小媳婦兒給你答案吧,她說她會翻書查找。」

    這是老娘自作主張。小秋根本不想拿這件事打擾芳芳。

    小青桃越聽越迷糊,「那咱們練還是不練啊?」

    「不練。」辛幼陶早就做出決定,「這明擺著是一個陷阱,我猜連念心科傳人都是假的,全是亂荊山的詭計,孫玉露在龐山滯留這麼久,肯定心懷鬼胎。絕不能練。」

    王子雖然這麼說,大家還是看向小秋,等他開口。

    「我練過龜息、龍躍兩套法門,迄今為止沒事。你們也練過一段時間了。有異常嗎?」

    小秋已經將女祖鍛骨拳教給了大家,他們練了一兩個月,這時互相看著,輕輕搖頭,周平說:「天天堅持練拳,我好像瘦了一點。」

    眾人皆笑,小秋說:「我建議咱們還是練拳,符籙盔甲只能擋住法術,可沒辦法打敗申尚。咱們需要一點進攻手段。一共九套歌訣,咱們七個人,每人選一套,可以組成拳陣。」

    大家的目光又轉向楊清音。只有她能否決慕行秋的意見。

    「練就練。」楊清音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根本不懂得什麼叫退縮,「就算這是魔族的拳法又怎樣?入魔的途徑千千萬萬,就是沒聽說過練一套拳法也會入魔。我選鳳隱之法。名字比較好聽。」

    沒人退出,辛幼陶等人各選一套,小秋已經在練龜息、龍躍兩法。這樣一來,七個人選了八套歌訣,剩一套熊舞之法沒人願意學,楊清音攬下,「老娘熊舞一次,讓你們瞧瞧。」

    接下來幾天,眾人上午仍然存想,下午卻用來練拳,每天都持續到傍晚小秋要給馬群添加夜料才告結束。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疑慮,等到拳法越練越順,再沒人猶豫了。

    九套歌訣只能與三十六招的女祖鍛骨拳相配合,用在六十四招的鍛骨拳上就會格格不入。雖說招式一樣,一旦用上歌訣裡的呼吸吐納之法,拳腳總會發生一些變化。

    小秋終於明白,塔壁上的若干套拳法其實是一樣的,只是心法不同。他將九套歌訣都記在心裡,放棄晚上的存想,整個前半夜都用來練拳,既然龜息龍躍兩法能共用,他相信最終這九套歌訣可以同時應用在拳法當中。

    可是進展很慢,幾天過去,小秋還是只能在拳法中多加一套鶴翔之法,而且不能貫徹始終,不過他體會到了其中的好法,一旦運用鶴翔之法,他的動作立刻就會變得更為舒展,隱隱有騰空而起的感覺。

    小秋痴迷於練拳,幾乎將其它事情都給忘記了,但這些事情卻沒有忘記他。

    先是申尚又一次找上門來,嘲笑眾人的拳法與符籙盔甲。那是一天下午,龐山靈官獨自一人踩著虎君如意從天而降,「看到你們苦練拳法,我很高興,你們一定要努力,我全身發癢,等著你們揍我呢。對了,聽說你們弄來幾套符籙盔甲,非常好,這回我可以施展全力了。我有預感,我肯定能度劫成功。」

    楊清音發出一記火球,禿子從草叢中猛躥出來,可申尚早有準備,轉身飛去,留下連串笑聲。

    「這個傢伙越來越討厭了。」楊清音恨恨地說,「一定要打得這輩子都不想度劫了。」

    申尚的挑釁刺激了大家人的意志,他們有盔甲、有拳法,信心越來越充足,只有一件事不妥,他們已經練了幾天拳法,卻還是不知道如何組成一套拳陣,每次嘗試都以各自為戰告終。

    這樣下去,到五月鬥法之時也不會有多大進展,仍然是以多斗少,而不是合力為一,小秋仔細回想,自己在記錄文字時並未落掉什麼,裡面就是沒有合力的法門。

    「我知道念心科為什麼傳承會中斷了。」楊清音也想不出辦法,對念心科的好印象大減,「對唯一的弟子都這麼吝嗇。」

    「沒準等咱們將拳法練熟,她們會再次託夢給小秋哥。」小青桃提出一種猜想,得到大家的贊同,於是責任又落到小秋肩上。

    「我努力做夢吧。」小秋說,可這天夜裡,他還是將禿子當成法器,希望與芳芳取得聯繫。

    另一邊沒有回應,芳芳肯定不在香爐附近。

    第二天夜裡,小秋正在池塘邊練拳。禿子在一邊追逐飛蟲,芳芳主動聯繫小秋了。

    禿子已經有過經驗,不再害怕,嘴裡一邊冒煙,一邊興奮地與芳芳聊天,問她為什麼不來看自己,小秋伸手堵住他的嘴才能與芳芳說話。

    作為一隻「傳音香爐」,禿子堅持不了多久,芳芳因此省去問候,直接說道:「我沒有找到率獸九變和魔族拳法的記載。不過有一本書上說魔族尚具形體的時候,最擅長變體,書上寫不太清晰,但我猜是同時修煉多種拳法的結果,所以你要小心。」

    小秋嚇了一跳,他正努力將九套歌訣全融入到一套拳法當中,居然會有這樣可怕的後果,他寧可向申尚認輸,也不願意變體。「什麼是變體?變成動物嗎?」

    「大概是這個意思,只是形體更為龐大,對法術的防禦力量也更強,可是很可能會失去本性。」

    「怪不得念心科要將拳陣分成若干套拳法。由幾個人共同使用,就是為了避免變體吧?」

    「想必是這個原因。」

    「這幫女人,居然不提醒我一聲!」小秋心生惱怒,他可是念心科唯一弟子。而且是二十九名傳人主動找上門來的,結果卻設置了陷阱。

    芳芳輕聲一笑,「也不用太在意。想同時練成幾套拳法還是很難的,魔族體質與人類大不相同,他們輕易就能做到分心數用,人類卻不行。」

    「可我耽誤不少時間啊。」

    禿子嘴巴被堵,鼻孔和耳朵裡冒出的煙越來越多,芳芳那邊看不見,但也知道禿子快要堅持不住了,加快語速說:「許多書裡說妖族也擅長結陣,我猜他們肯定從魔族那裡繼承了一些法門,再給我一點時間……」

    禿子掙脫小秋的手掌,衝天而起,大叫道:「憋死我啦!」落下來之後委屈地說:「小秋哥,這不怨我,喘不上氣兒。」

    「你又不用呼吸。」小秋笑著說,托著頭顱回房間。

    「不呼吸也有感覺啊,總之就是憋得慌。剛才芳芳和你說什麼妖啊魔啊,為什麼不問我呢?我在野林鎮的時候跟幾隻妖魔打過交道,他們還都挺怕我。比如那個被你們殺死的人熊怪,雖然連話也不說清楚,還邀請我喝人血呢。唉,黑大個其實挺好的……」

    禿子囉里囉嗦地講述他從前結識的幾隻獸妖,都是些低級的小怪,初具智商,連「結陣」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小秋只能等待芳芳從書中查找結果,坐到床上他又想,要是能抓到妖王妖后那樣的妖魔就好了,他們肯定對結陣方法瞭若指掌。

    小秋猛然間蹦出一個念頭來,盯著禿子問:「在野林鎮的時候你總是讓其它動物馱著你,它們很聽話嗎?」

    「當然聽話。」禿子得意洋洋,「我用頭髮纏住它們的腦袋,讓它們往東就往東,可聽話了,就是讓豬上樹我也能做到。可惜錦尾馬不好控制……」

    「你能知道它們在想些什麼嗎?」對動物用到「想」字,小秋自己也覺得古怪。

    禿子顯然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尋思了一會才說:「它們就是想吃、想拉屎,沒別的了,如果你問的是這個意思。」

    小秋仔細思考了一會,覺得可行,下床說:「走,咱們去找妖王。」

    「那匹獨眼黑狼?好啊好啊,我能咬它一口嗎?」

    「不行,你要纏在它頭上,弄清楚它在想什麼。」

    妖魔退化成獸形之後還會保留從前的記憶嗎?小秋對此一無所知,但他不會只是坐等芳芳的回音,只要有一線可能,他也會嘗試一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1 08:16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妖王的想法

    想在龐山找到一匹普通的狼絕非易事,接連幾個晚上,小秋與禿子花費一點時間從西北方出谷進入群山之中,碰見過一群檀羊,撞到過長著碩大雙角的三色鹿,還有其它古怪的動物,就是沒有獨眼黑狼的蹤影,也沒見到褐鹿。

    老祖峰方圓百里之內是靈獸聚集之地,已經變成普通狼、鹿的妖王妖后很難爭得立足之地,可能已經離開了,小秋只得暫且放棄追尋。

    這天早晨,周平滿臉困惑地進入山谷,交給小秋一件東西,「仙人集的一個傢伙托我送你的,他在山谷外面沒敢進來。」

    是一尊古神雕像,蛇身上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三月十五恭候」幾個字。小秋幾乎將梅婆婆的邀請忘得精光,這時才想起今天是三月十二,離月圓之夜只差三天。

    其他人陸續趕到,對這尊神像很感興趣,只有辛幼陶不屑一顧,「愚夫愚婦的玩意兒,一尊泥胎而已,老百姓寧可向它跪拜,也不肯努力效忠真正的帝王。唉,天下就是這麼衰落的,我要是還在西介城,就會立刻下令禁止這個古神教。」

    辛幼陶一時大意,忘了這裡是龐山牧馬谷,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出身於世俗貴族,發現自己的話只是惹來厭惡的目光,又嘆了口氣,「咱們可都是龐山弟子,日後能平地飛昇、力摧高山,只要願意,隨時都能招來成群的跪拜者,還在乎一隻小小的泥像?」

    「可我覺得古神的三隻頭很有寓意啊。」小青桃怕道士可不怕王子,「骷髏代表死亡,女像代表慈悲,無臉代表無差別,上面是字嗎?」

    「聽說是『雷』字符。」小秋說。

    小青桃端詳片刻,「好像是四個『口』字,可口裡面還有小字。」她動用了下超常眼力。「哦,口裡面原來才是『雷』字。」

    「四個口不是雷字的另一種寫法嗎?」

    這句話從周平嘴裡說出來,大家首先感到的是疑惑與不相信,周平臉紅了,「我在祖師塔存想的時候確認的傳承是誦經科,所以比較注意聽誦經都教講課,他說過一些字的上古寫法,其中就包括四個口的雷字。」

    「誦經科?你為什麼不主動請纓誦經,非讓我勉為其難?」楊清音歪著頭打量周平,很是不滿。

    「後來大家都想去五行科。我就改了主意,還沒學會誦經呢。」周平急忙解釋。

    小秋在空中虛寫四個口,「怪不得叫無差別,這個字隨意轉動都是一樣的,四口平等,果然沒有差別。」

    辛幼陶從小青桃手中奪過神像,「愚民的信仰就喜歡玩這種故弄玄虛的把戲……『三月十五恭候』是什麼意思?」

    小秋簡單說了一下梅婆婆驅狼的事情。

    「就是鏡湖村的那個梅婆婆?」小青桃倒吸一口涼氣,其他人也都面露驚慌,事實上他們都沒有見過梅傳安母子。

    楊清音是唯一不在乎的人。「九大道統之外私自修行的人有的是,老太婆估計也是這樣。真應該讓申尚去認識認識她,人家這麼老還能學會法術,他竟然八十多年度不過崩劫。慕行秋。你打算去嗎?」

    小秋搖搖頭,「我不想去,或許讓梅婆婆失望會更好一些,她對咒語和神像太在意了。有點不妥。」

    小秋已經不覺得自己虧欠老婦人什麼,更不想要她的回報。

    「我去。」楊清音來了興致,一把奪過神像。「聽說散修當中怪人多,我要看看這個梅婆婆有多怪。」

    其他人可沒有這種好奇心,他們對入魔者梅瘋子多少都有所聽聞,希望離得越遠越好。

    這天下午,辛幼陶又晚走一會,他現在將改造慕行秋的性格當成自己的一項任務,開口就說:「你太大意了。」

    「嗯,我又做錯什麼事了?」小秋忙著往石槽裡倒豆子,隨口問道,王子這些天灌輸的想法太多,他認真不起來。

    「你明知道咱們當中有人是告密者,還什麼都往外說。」辛幼陶緊跟在小秋身後,一手忙也不幫,「梅家老太婆萬一被妖魔附身或是被控制了呢?萬一她以後惹出事,會連累你的。」

    小秋扶著石槽,笑著對王子說:「咱們有七個人,就算有一個人告密,還有六個人是真心修行,想跟申尚一搏,我怎麼能因為一個人而對所有人藏著掖著呢?況且這都是一些小事,就算沒人告密,申尚早晚也會知道。」

    辛幼陶愣了一會,搖搖頭,「好吧,既然你這麼輕信,只好我出面了。」

    「你又想出什麼鬼主意?」

    「別管了,明天,頂多三天,我給你找出誰是告密者。」

    辛幼陶拒絕洩露自己的計劃,次日不動聲色地修行,休息的時候跟大家有說有笑,比往常更平易近人一些,甚至講了幾個笑話,逗得大家很開心。

    再一日,辛幼陶開始跟有意無意地與某些人單獨交談,小秋冷眼旁觀,發現王子事實上懷疑每一個人,連楊清音和小青桃也不例外,重點調查對象則是周平。

    第三天到了,辛幼陶卻沒有給出答案,他低聲告訴小秋:「明天早晨真相大白,言多必失,告密者自以為聰明,可他瞞不過我的耳朵。」

    這天傍晚修行結束的時候,楊清音高聲宣佈自己要去參加古神教的召神大會,「還有誰想跟我一塊去看怪人?最後一次機會。」

    沒人珍惜這次機會,紛紛告辭,小青桃臨走時輕聲提醒老娘:「到了那邊別叫『怪人』,梅婆婆會不高興的。」

    「我倒挺喜歡當怪人,好吧,不叫就是了。唉,我要是學過幻術就好了,可以變成慕行秋的模樣,那樣的話問題就簡單多了,現在只能去套交情了。慕行秋,你真不去嗎?」

    小秋搖頭。「替我轉告梅婆婆……」

    「我可不替人傳話,我就是躲在暗處看兩眼,有意思才現身,沒意思就回家睡覺嘍。」楊清音拔腿跑出山谷,幾個起躍超過了辛幼陶等人,消失在山谷之外。

    夜色降臨,小秋來到池塘邊練拳,他沒有將遠古魔族以拳變體的記載告訴大家,其他人只是為了打敗申尚才同意練拳,熱情並不高。絕不存在貪多的情況,真相反而可能嚇退好幾個人。

    禿子百無聊賴,在山谷裡飛來飛去,沒找著黑狼的下落,騎在棗紅馬頭上回來了,這是他在牧馬谷裡唯一能追得上的馬。

    小秋正好打完一套拳,急忙跑過去將禿子拽下來,「不准這麼對待棗紅馬。」

    棗紅馬茫然地四處張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在小秋身上蹭了兩下,轉身跑向遠遠跟來的白色母馬。

    「對它又沒有傷害。」

    「那也不行。」小秋經受過控心術,對類似的行為特別反感,用在妖王身上就算了。棗紅馬卻像是他的親人一樣。

    禿子滿臉委屈,沒有爭辯,圍著池塘飛了幾圈,等小秋又打完一遍拳。上前說:「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麼控制棗紅馬?」

    「為什麼?」

    禿子臉上頹喪一掃而光,故作神秘地說:「咱們前兩天不是找妖王一直沒結果嘛,我就想咱們那點時間哪夠啊。棗紅馬它們天天在山谷裡跑來跑去,沒準能發現一點線索。」

    小秋呆呆地看著飄在眼前的頭顱,「你……倒是挺聰明的。」

    禿子眉開眼笑,「只剩下腦袋,當然聰明啦,你應該接著問我發現線索沒有。」

    「你從棗紅馬那裡發現了線索?」小秋突然間覺得自己像是幾歲的孩子。

    「有啊。你也知道,牲畜的想法很簡單,棗紅馬算是比較複雜的了,它特別喜歡你,每天都要看你一眼才能安心去吃草,不過它現在更喜歡白馬,畢竟白馬肚子裡有小馬駒了嘛……」

    「說妖王的事。」小秋雖然有點感動,還是催促禿子說正事。

    「棗紅馬可不知道什麼是妖王,它就知道有一匹狼,幾乎每個晚上都在山谷西北方出沒,錦尾馬想把它踢死,可是那狼很謹慎……」

    小秋又一次打斷禿子,「幾乎每晚?咱們怎麼沒發現?」

    「咱們去得太晚啦,你要練拳,而且一練就是很久,等咱們出發已經是後半夜,狼早走了。」

    小秋每晚練拳已成習慣,猶豫一會才做出決定,「那咱們現在就去看看。」

    禿子興高采烈地飛在前面,向小秋吹噓自己有多聰明,「秦先生總誇我,他可不常誇人的。」

    兩人翻過幾道坡坎,小秋遠遠就望見山崖上站著一隻狼的身影。

    又走出一段路,禿子也發現了,立刻閉嘴,降低飛行高度,小秋則確認那就是退化之後的妖王。

    黑狼像雕塑一樣立在崖頂,仰頭望著初升的圓月,可是跟普通的狼不同,它不叫,一聲也不叫,這也是小秋一直沒發現它來過牧馬谷的原因。

    小秋加快速度,來到山崖邊,向禿子點點頭。

    禿子與他心意相通,興奮得兩眼閃光,悄悄地順著崖壁向上飛行。

    小秋默默等待,希望妖王還有一點關於結陣的記憶。

    一刻鐘之後,崖頂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悲鳴,像是喪家之犬的叫聲。很快,禿子從天而降,滿臉的疑惑。

    「怎麼樣?」

    「這可是一頭複雜的狼,比棗紅馬還複雜。」

    「它有妖魔結陣的記憶?」

    禿子皺起眉頭,「說不清,它的想法太模糊,我就知道它天天站在這裡是想跟另一群狼取得聯繫,那群狼是要結什麼陣,得用人血,好多人血,時間就是今晚。它特別激動,好像過了今晚就能獲得自由似的。它也想喝血……」

    「梅婆婆。」小秋猛然醒悟,這是狼群的陰謀,前些天它們只是佯敗,今晚就會捲土重來,古神教的召神儀式將成為妖獸血腥屠殺的現場。

    楊清音能打敗結陣的狼妖嗎?小秋非常懷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2 08:45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8-12 08:45 A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召神儀式

    楊清音沒有隱藏行跡,這裡雖然不歸道統所有,仍是龐山的一部分,離她從小生活的老祖峰不過數十里,比致用所還要近些,對一名吸氣三重的道士來說不過是咫尺之遙。

    道門子弟對凡人懷有古怪的想法,既覺得他們與自己一樣是人類,又打心眼裡蔑視他們不到百年的壽命與短淺見識,楊清音當然無法擺脫這樣的思維,她站在山腳,看著上百人組成的隊伍蜿蜒前進,陡生一種隱形不現的陌生感。

    隊伍中男女老少都有,每人手裡都握著一尊三首神像,以一種晃晃悠悠的古怪姿勢行進,五步一停,齊聲喊「雷」,開始顯得很可笑,慢慢地多了些莊重。

    隊伍中間的一名老婦掏出一尊神像,相隔十幾步就遞向楊清音。

    「你是梅傳安的母親嗎?」她問,拿出神像晃了晃,表示自己也有。

    老婦搖頭未做回答,收起神像,腳步停頓喊了一聲「雷」。

    隊伍像一隻巨大的蜈蚣爬上半山腰,殿後的矮胖老婦人走路姿勢比較正常,停在楊清音面前,「我是梅傳安的母親。」

    「我是慕行秋的……朋友,他有事來不了,我替他來看召神儀式。」

    「我希望他能來,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不過——歡迎,你姓申還是姓楊?」

    梅傳安入魔的時候,楊清音才幾歲,知道有這件事,卻從來沒見過他,「我姓楊,叫楊清音,你對老祖峰還真是瞭解。」

    只有鏡湖村的凡人才能一眼認出龐山道門子弟的特點,梅婆婆伸出一隻手,示意楊清音跟她一塊走,「雖然我從來沒上去過,但是我兒子每次下山都會對我說許多山上的事情……他二十八歲就達到了星落境界。」

    「我聽說過他。九大道統三百年來最年輕的星落道士,只比左流英差一點。」楊清音笑了幾聲,「我這輩子可能都達不到這個境界。」

    「唉,我寧願他連道根都沒有,就在村子裡種地、取妻、生子。」

    楊清音不知道怎麼跟一名年老的凡人交談,在龐山,一個人的年齡與相貌無關。一百多歲的申尚仍然跟孩子一樣,鬚髮皆白的首座心也不會老,道士們極少後悔,這是意志軟弱的表現,會耽誤修行,即使做錯了事。他們也不會生出重來一遍的希望,而是要努力斬斷糾葛繼續前進。

    「最聰明的人願意走最險的路,別人看不穿,他自得其樂。」

    楊清音只是一句敷衍,類似的話她從小就聽過無數,梅婆婆卻被深深打動了,臉上露出奇異的神采。緊緊抓住她的一隻胳膊,「你說得沒錯,我兒是最聰明的人,鏡湖村都是平庸之輩,龐山道統也沒有幾個目光銳利之人,他們都沒看清真相,我兒沒有入魔,他是預言者。他提前十幾年看到了今天的事情。」

    楊清音開始感到不自在,終於明白慕行秋那個混蛋小子為什麼不肯來見梅婆婆,老婦人固執己見,已經聽不進別人的話,甚至將所有語言都當成贊同自己的意見。如果這是一名修行者,這就是確定無疑的入魔跡象。

    凡人不會入魔,或者說入魔也沒有意義。魔種看不上軟弱的普通人類,像禿子那樣的巧合絕無僅有。

    「今天的召神儀式會召出什麼嗎?」楊清音改變話題。

    「古神會賜予何物誰也無法提前預知,但我將真心禱告,乞求一件強大的護身之物。希望楊道士能代我將它轉交給慕道士,他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也是少數明白我兒偉大之處的人。」

    楊清音微微皺起眉頭,覺得老婦人真是不可救藥了,「慕道士」拒絕邀請,她竟然還看不明白對方的真實感受。

    山不是很高,長滿了低矮的灌木,山頂卻是光禿禿的,百餘人的隊伍自動圍成一圈,沒有點火,所有人都抬頭望著又圓又大的月亮,原地晃來晃去,仍然每隔一會就齊聲大叫「雷」。

    「道士們從不參與這種事,可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站在中間,略微感受一下古神的力量。」梅婆婆指著光禿禿山頂的中間,那裡立著一塊三尺多高的石頭,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閃光。

    楊清音就是來看怪人怪事的,梅婆婆的確可以稱得上怪人,召神儀式的怪事還沒有發生,她當然不會拒絕,「好啊,我願意站在中間。」她是吸氣三重的道士,對凡人的手段毫無畏懼,「不過我要是嚇著古神,你們可別生氣。」

    梅婆婆笑著說:「不會,絕不會。」

    她沒有說明白是古神不會受驚嚇,還是他們不會生氣。

    楊清音走到山頂石頭旁邊,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坐下為好,取出一枚簪子咬在嘴裡,隨手將長發挽起,插上簪子,成為一名標準的龐山道士。

    梅婆婆站在人牆中間,她有自己的位置,而且非常重要,雙手握住神像,高高舉過頭頂,所有人得到暗示,停止搖晃,也不再出聲,目光由空中的圓月轉到中間的女道士身上。

    楊清音又一次感到不自在,但她不會害怕,更不會逃之夭夭,昂著頭,左手藏在袖子,握住盜明珠,如果只是好玩就算了,所謂古神要是敢動真格的,她也不懼。

    山頂沉寂了一會,楊清音正感無聊,梅婆婆開口唱起來。

    這是一曲古怪的歌,每個字都拖長聲音,咿咿啞啞的像是經久不衰的哨聲,楊清音一個字也聽不懂,但她覺得很有意思。

    慢慢地,其他人跟著唱起來,楊清音沉浸其中,漸漸感到一股悲傷之情油然而生,這大概是一首生者悼念死者的歌曲,凡人對死亡的理解與道士不同,他們存有更多的幻想,以為人死之後魂魄仍能長存,能感受到親人的召喚,不知道魂魄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會徹底消散,不留一點痕跡。

    可她還是感到悲傷,好像有一個她所深愛的人再也不會出現。道士也有喜怒哀樂。但修行就是要擺脫這些情緒的干擾與束縛,楊清音知道自己不該在悲傷中迷失,卻又捨不得就此擺脫。

    悲傷也有它迷人的一面,有時候甚至比喜悅的力量更加強大,沒人能連續幾天、幾年保持笑容,卻有許多人沉迷於悲傷不可自拔,即使這股悲傷毫無來由。他也願意留在裡面,享受那種不停下墜的飄浮感。

    楊清音的情況沒有那麼嚴重,作為一名道士,她的腦子裡總能維持一線清明,監督自己的墜落速度,在危險真正到來之前將本人拽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楊清音從悲傷情緒中掙脫出來,撇撇嘴,覺得古神還真有一點本事。

    周圍的凡人仍在悠緩地歌唱,他們無法輕易擺脫悲傷,也不想擺脫,於是有人淚流滿面,有人渾身顫抖。即使是十來歲的孩子也有隱藏的傷心之事,此時此刻全都湧上心頭,令他不能自已。

    只有梅婆婆一個人在微笑,她眯著眼睛,彷彿身處幻境當中,雙手堅定地握著神像,悲傷似乎讓它很滿意,三顆腦袋隱約也在笑。就連骷髏與雷字符臉也在用奇特的方式露出笑容。

    這樣的場景過於詭異了,楊清音生出警惕,左手心裡的盜明珠慢慢旋轉,她知道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旁門法術,但是沒有一種能與道統十八科比肩,就算是只有一名弟子的念心科,也比這些奇術要厲害得多。

    她不會傷害山頂的凡人。但是如有必要的話,得讓他們知道所謂古神祇是騙人的把戲。楊清音不太情願地承認,辛幼陶之前的不屑態度是正確的。

    盜明珠突然變得熾熱。

    這顆珠子並非主法器,而是與燈、鏡、鈴一樣的護身法器。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變熱。

    楊清音回過頭,看到一隊狼正在上山,領頭的是一隻獨眼黑狼,慕行秋說過這不是妖王,但是的確很像。

    這隊狼步履輕緩,一點也不像是要發起進攻,它們好像對圍成圈的人類根本就不感興趣。

    楊清音的目光比小秋更準一些,她從獨眼黑狼身上看到確鑿無疑的妖氣,就是這股妖氣引起了盜明珠的警覺,但是只有淡淡一絲,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讓它的體型更大一些。

    群狼向兩邊分散,每個人身邊都蹲著一匹,獨眼黑狼選擇的是梅婆婆。

    百餘人,百餘狼,不多不少。狼不叫,人不驚,相安無事。

    即使是喜歡怪人怪事的楊清音,也覺得這樣的場景令人不安,邁步向梅婆婆走去,與她腳邊的黑狼對視。

    相隔十餘步,楊清音突然亮出盜明珠,她要看看這隻狼到底有無隱藏的力量。

    扇形的光芒停在黑狼身前數寸,再也前進不得。

    黑狼向前邁出一步,居然將光芒逼退,然後開口說話了,這絕是只有一絲妖氣的動物所能具備的能力,「為什麼是你?」它說,聲音顯得失望而憤怒,「你不是我想要的人。」

    「真遺憾。」楊清音正想發招,一道人影從山下躥上來,大聲喊道:「它們要救走妖王!」

    小秋終於趕到,止步站在梅婆婆身後,看著人與狼共同組成的圈子。

    黑狼轉身,突然直立起來,就在兩名龐山道士的注視下變成了一名長發男子,身上沒有一絲衣物,他卻毫無羞愧,目光盯著來者,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妖王是我的孿生哥哥,他落入龐山道士之手是妖族不可挽回的損失,可我不是來救他的,一隻普通的狼不值得我搭救。我為你而來,慕行秋,魔族的使者,我為你而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2 07:12 PM

第一百四十章 傷情陣

    「我叫漆無暇。」長髮男子自我介紹道,就在說話間,身上多了一件寬鬆的長袍,他用欣喜無比的目光緊盯著小秋,「我專為你而來,慕行秋,瞧我為此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漆無暇指著自己空洞洞的左眼,他自願移除了自己的妖丹,這樣當他進入龐山道統的範圍時,就不會引起道士們的注意。

    小秋本是來阻止狼妖結陣殺人藉機救走妖王的,聽到這番話先是莫名其妙,然後是惱火,自己又被與魔種聯繫在一起,這回成了「魔族的使者」,與申准必欲除之而後快正好相反,妖王的弟弟似乎想將他緊緊地擁抱在懷裡。

    「你弄錯了。」

    小秋發現事情越來越怪,這裡就在龐山道統的邊緣,狼妖在此結陣,老祖峰不可能毫無察覺,而這個漆無暇明明沒有妖丹,卻還能變化成人形,更是匪夷所思,他謹慎地沒有再靠近狼與人組成的圈子,「我不是什麼魔族的使者,只是一名普通的龐山弟子。」

    漆無暇發出笑聲,正要開口說話,他身後的楊清音出招了。

    楊清音比小秋還要惱怒,盜明珠是龐山至寶,境界比她高得多的道士都未必能有一顆,射出的光芒居然無法照射一隻狼妖,總是在離身數寸的地方停止不前。

    「獨眼狼,看招!」楊清音大喝一聲,對妖魔無需留情,她直接施展自己最厲害的招術,一道火刀閃電般直劈漆無暇的頭頂,瞬間高溫在空氣中發出噝噝的響聲。

    漆無暇沒有動,火刀在離他頭頂數寸的地方停止,堅持了一會,居然碎裂消散。

    「奇怪。」楊清音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對方明明沒有任何施法動作,自己的法術怎麼會被擋住呢?

    漆無暇轉身。後退兩步,同時面對圈外的慕行秋和圈內的楊清音,「讓我來解釋一下吧,這是我們妖族的一個新陣法,還沒有特別好聽的名字,暫且叫它傷情陣吧。誰能想到悲傷也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呢?瞧這些愚蠢的人類,他們悲傷得不能自拔,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圍牆。」

    「傷情陣?你應該花點時間好好讀點書了。」楊清音冷冷地說。

    「等到妖族奪回整個世界的時候,我會好好讀書,即使這些書是人類寫成的。」漆無暇沒有被激怒。指著楊清音,「在傷情陣裡,連法術也會變得『悲傷』,總是在最後一刻失去力量。這正是陣法的奇妙之處,道士們斷情絕欲,肯定想不到情緒也會是一種力量。」

    「那又怎麼樣?」楊清音一點也不覺得悲傷,一躍而起,向陣外跳去,結果卻像是撞在一張柔韌無比的大網上。又被彈了回來。

    「此陣只可進不可出。」漆無暇解釋道,「這是絕大部分妖陣都有的特性,你應該很清楚才對。破陣之法只有兩種,要麼殺死所有結陣者。就是這些人類,要麼殺死控陣者,就是我。」

    楊清音是洪爐科弟子,後來被攆到致用所。從來沒參加過真正的除妖戰鬥,道理都聽過,事到臨頭卻忘在腦後。不由得哼了一聲,開始回想自己從前沒特別注意聽過的殺妖知識。

    「讓我來。」小秋觀察已久,準備用梅心拳擊破妖陣。

    「你別亂動。」楊清音有點反應過來了,「這個陣就是為你準備的,你還是乖乖待在那吧,仔細瞧著老娘的手段,也多學幾招。」

    漆無暇也說:「雖然我不在乎人類的生命,但我還是要提醒你,所非你將所有人都殺死,否則鮮血只會加強傷情陣的力量,你可試一下。」

    仙人集的百姓此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徹底沉浸在悲傷之中,以固定的旋律哼唱歌曲,無不淚流滿面,不知道身邊蹲著狼,更不知道道與妖正要展開戰鬥。

    只有梅婆婆是個例外,臉上仍然掛著微笑,但是對周圍的情況似乎也是一無所覺。

    至於那些狼,像溫順的狗一樣蹲坐在地上,垂著頭,一聲不吭。

    小秋猶豫片刻,沒有動手。

    「讓事情簡單一點吧。」漆無暇展開雙臂,身軀開始膨脹,「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妖身,我們沒有餐霞、星落這些玩意兒,妖族的力量直白明了,都顯示在妖身上。」

    楊清音對此倒是有所瞭解,「原來你只是一隻三丈小妖,比妖后還差勁兒,跟你哥哥的十丈妖身根本沒法比嘛。」

    漆無暇的身軀停在三丈多高,已然是一個巨人,像一株高大的垂柳,妖術幻成的長袍隨之變大,仍顯得十分寬鬆,「妖王自有妖王的本事,我是三丈三尺,你覺得我是小妖嗎?那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力量。」

    沒有妖丹,妖魔會失去全部力量,漆無暇顯然是個例外,他抬起右腳,向楊清音踩去,「忘了告訴你,傷情陣限制法術,可不影響單純的力量。小道士,你……」

    楊清音竟然用雙手抵住了他的腳。

    傷情陣是專為道士設置的,在這裡,體質更強大的妖魔佔據優勢,擅長法術的道士卻無用武之地,漆無暇滿以為一腳就能嚇得對方狼狽逃躥,沒想卻碰到一個力量不小的女道士,腳心離地數尺,再也踩不下去。

    楊清音抗了片刻還是退卻了,全力向上一撐,瞬間跳出巨腳的範圍,躍出數十步,往地上連啐幾口,「呸呸,你出生之後就沒洗過腳嗎?臭死啦。」

    漆無暇跟妖王一樣,相貌威嚴,被指責腳臭卻不在意,恢復正常身高,「瞧不出你的力氣還不小,不是常見的道士。」

    他猛地躥出去,雙手成爪,惡狠狠地抓向楊清音,姿勢與狼一般無二。

    妖的力量雖然與妖身大小直接相關,但是並不需要非得變大才能全力攻擊,漆無暇原本只是想嚇住敵人,既然不成,他還是恢復正常大小。

    楊清音輕喝一聲。沖上去正面迎敵,使出的正是女祖鍛骨拳,配合以鳳隱與熊舞之法,身姿飄忽輕靈,擊出的拳頭卻又強勁迅猛,全然沒有女子之態。

    小秋極少見過楊清音修行或是練拳,沒想到她的拳法居然純熟得很,顯然暗中下過一番苦功。

    吸氣三重的道士和妖身三丈三尺的狼妖力量都數倍乃至數十倍於普通人類,交起手來飛沙走石,拳腳落處。在山頂砸出一個個小坑。

    小秋在陣外邊走邊看,很快發現楊清音處於下風,她煉體的時間畢竟還短,根本隱遁之法只能護持三處丹田,保護不了身體其它部位。妖族從出生就開始淬煉體質,因此漆無暇的力量更足,抵抗力也更強,挨打之後全然不以為意,攻勢絲毫不減。

    以硬碰硬對攻數招之後。楊清音不得不採取避讓措施,鳳隱更多,熊舞變少了。

    「我來了。」小秋不再袖手旁觀,一步躍進陣內。揮拳擊向漆無上,形成以二敵一的局面。漆無暇的優勢並不明顯,小秋有信心打敗他。

    「誰讓你參戰的?」楊清音壓力稍緩,對小秋的加入卻非常不滿。「你太容易中計了,怎麼能自投羅網?」

    「是誰的羅網還不一定。」小秋嘴上說著,手卻不停。他一直堅持煉體,修為雖比楊清音差了一截,但龜息龍躍之法的鍛骨拳卻更顯威力。

    在傷情陣內,咒語也不起作用,小秋也只能憑自身力量出招。

    漆無暇的打法幾乎沒有套路,跟狼一樣跳來躍去,動作靈活,十指像匕首一樣鋒利,他對小秋的進陣頗為興奮,「慕行秋,跟我回群妖之地,你來錯了地方,百萬妖族正期盼著你體內的魔王。」

    「魔王早死透了。」小秋的女祖鍛骨拳速度極快,六個字的工夫,接連擊出二十三拳,一多半擊中漆無暇。

    他的力量比楊清音大多了,漆無暇雖然沒有受傷,攻勢卻因此受阻,楊清音終於騰出手來使用熊舞之法,趁機也在敵人臉上狠狠擊了六七拳。

    漆無上幾次跳躍,退到圈子另一邊,伸手道:「停。」

    小秋與楊清音相視一笑,平時練拳從未有過默契的兩人,面對共同敵人,居然形成合力,雖然這還遠遠稱不上「拳陣」,威力卻超過兩人相加,這是他們事前意想不到的效果。

    楊清音再也不提單打獨鬥的事了。

    「我有一句話要說。」漆無暇略顯氣喘,十丈妖身的漆無上才是妖族中的真正強者,三丈三尺的他只能算是普通狼妖,面對兩名體質頗佳的凝丹道士,未免有些力不從心,「很少見到像你們這樣的道士。」

    「算你倒霉。」楊清音得意地說,「你也不用廢話,快解除什麼狗屁傷情陣,帶著你的狼崽子,夾起尾巴乖乖回北方。龐山道士不欺負無名之輩,放你們一條活路,等你修煉出十丈、百丈妖身再來向老娘挑戰吧。」

    漆無暇的眼裡只有慕行秋一個人,「在龐山你只是一名普通道士,到了群妖之地,你會是大人物,甚至能取得妖王的地位,好好考慮一下,哪邊對你最有益。」

    「就算我想當妖王也不敢跟你走。」小秋真搞不懂這隻狼妖為何如此固執,非覺得自己體內有魔王,「等你們發現真相,知道我跟魔王一點關係也沒有之後,非把我剁成肉泥不可。」

    漆無暇大笑,「魔王還沒有覺醒,所以你也被蒙在鼓裡。」

    「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似的。」小秋蓄勢待發,他現在更有把握與楊清音合力擊敗敵人了。

    「那個人說的話絕不會錯。」

    「哪個人?」

    「你必須跟我走,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得跟我走。」

    漆無暇哈哈大笑,突然展開雙臂,離它最近的十匹狼哀嚎一聲,瞬間倒地而亡。狼妖挺立不動,雙拳緊握,胸膛高高鼓起,全身骨節發出爆豆似的響聲。

    他在用妖術增強力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3 09:23 A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妖身的弱點

    漆無暇抬頭望著空中的圓月,無端地心生感慨,「人類寫過無數歌詠月亮的文字,那被稱為雅事,我只是仰望一眼,就會被認為野性未除。我是狼妖,準確地說,我的祖先是狼。來龐山之前我從未變身為狼,去除妖丹之後,我才能輕易變為另一種形態。」

    漆無暇的目光轉向兩名道士,撕裂長袍上半身,在腰間環繞,緊緊繫了一個鈕子,「說實話,我不喜歡當狼,茹毛飲血,卻總是飢餓,無論肚子裡塞進多少食物,還是飢餓,好幾次我差點迷失本性,但我堅持過來了。」

    他的肌肉像仔細擦拭過的黃銅,閃爍著淡淡的光芒,緻密得如同一件精雕細琢的傳世之寶,「但是狼也有優點,它們忠誠、堅韌、服從,只要取得頭領的地位,就能讓它們視死如歸。於是我將自己的力量分散到每一隻狼身上,隨時需要隨時取回,它們願意為我而死,沒有一匹會退縮半步。」

    的確,十匹狼屍橫當地,其它狼卻仍然蹲坐不動,只是眼珠轉來轉去,顯示出更多的兇殘,它們感到飢餓,即使是同伴的屍體,也能激起它們旺盛的食慾。

    楊清音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如此,你將力量分散成一百多份——本來你的力量就不大——這樣一來,就能騙過龐山道統的監測,我就說嘛,老祖峰上一堆強大的法器,怎麼會發現不了一隻小狼妖?你設下這個傷情陣,目的不是阻止施法,而是防止法術被龐山發現。嗯,有點小聰明。」

    「承蒙誇獎。」與充滿野性的外觀截然相反,漆無暇說話一點也不粗魯,「我有自知之明,絕不會帶領一群普通的狼來向龐山道統挑戰,我只想帶走一個人,就是這位慕行秋。他被魔王選中,卻誤入龐山。」

    楊清音撇撇嘴,問小秋:「我想你不至於明知狼妖在此,還笨到一個人跑來吧,告訴我你已經將這件事通知老祖峰。」

    「當然,我有傳音香爐。」小秋向楊清音使了個眼色。

    所謂的傳音香爐就是禿子的頭顱,小秋讓他留在牧馬谷。不停地與芳芳聯繫,至於結果他還不知道。

    楊清音明白了小秋的意思,露出微笑,沒有急著出招,他們得多給禿子一點時間。

    漆無暇也笑了,「老祖峰不會來人的。他們會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傳送陣,目的是將妖王漆無上救走。可漆無上如今只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野狼,龐山才不會為他費心費力。何況老祖峰只是監測到一群小妖而已,來一個慕行秋就已足夠,加上樣一位厲害的女道士,老祖峰正等著聽取小妖被趕盡殺絕的消息呢。」

    他的神情嚴肅起來,「慕行秋。你以為是誰讓漆無上產生那些念頭?是我,孿生兄弟之間總有些奇妙的聯繫,加上一點妖術,大功告成。這是漆無上最後一點用處,我讓它每天都去山谷邊緣站立,沒想到你直到今天才發現,差一點令我的計劃前功盡棄。」

    「別以為你對龐山道統瞭若指掌。」小秋用餘光示意楊清音準備出招,「起碼你沒有想到龐山會有兩名專心煉體的道士。」

    「這的確是一件意外。不過還好,我能應付。」漆無暇搶前發招了。

    有著黃銅般肌肉的狼妖高高躍起,長發在腦後像旗幟一樣飛舞,「見識一下四丈妖身的力量吧。」

    小秋與楊清音同時躍起,從兩邊夾擊敵人,他們的確想知道漆無暇的妖身從三丈三尺長到四丈會有多大差別。

    三人在空中過了六七招,發出一連串木棍敲擊硬鼓的砰砰聲。落地之後相隔三十多步,互相冷冷地觀察,評判這場戰鬥的勝負強弱。

    漆無暇最先開口,「真是有意思。吸氣三重的女道士,反而不如吸氣一重的男道士,我明白了,慕行秋比你更喜歡煉體,瞧,這就是一個證明,你已經受到魔王的影響,與九大道統格格不入。」

    沒有妖丹的漆無暇,仍能準確看出道士的修為。

    小秋狠狠擊中了敵人,拳頭就像是打在養神峰思祖廳裡的銅鐘上,他自己也結結實實地挨了幾爪,雖然只是肩膀上留下數道劃痕,卻疼得像是火燒一般,他活動活動腿腳,沒有露出痛色,「真遺憾,你那麼喜歡魔王,它卻看不上你,離群妖之地遠遠的。你知道魔王當時的樣子嗎?它將一隻妖當成養料,在妖身上長出一朵藍花。這就是妖族在魔王眼中的地位,一堆泥土而已。」

    漆無暇臉色微變,「你懂得什麼?你只不過湊巧成為魔王寄存之所,是一具傀儡而已,將魔王送到群妖之地,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哈!」楊清音大笑一聲,小秋擋住了大部分攻擊,但她也挨了一爪,就在右臂上,非常疼,藉著這一聲笑,既表示輕蔑也緩解痛感,「剛才還說有可能當妖王,現在就改口說傀儡了,漆無暇,你還真是禽獸不如,說過的話都不算數。」

    「是妖王還是傀儡,要看慕行秋選擇哪條路。」漆無上再一次展開雙臂,又有十匹狼倒下,「四丈五尺的妖身,看你們兩個還有何本事!」

    作為妖族力量象徵的妖身,越往高越難,因此漆無暇第二次吸取十狼的力量,只是長了五尺,而不是第一次的七尺。

    漆無暇沒有跳起,邁著大步衝向楊清音,他要先除掉一個無用的對手,再專心對付慕行秋。

    力量再度加強的狼妖的確有點不好對付了,楊清音不敢以硬碰硬,以鳳隱之法儘量避讓,小秋則趁機全力進攻,一拳猛於一拳,拳拳不落空,卻是拳拳無效。

    漆無暇的身體不像是肉做的,堅硬無比,連挨十幾拳根本沒有反應,仍然緊追楊清音不放。

    這是小秋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妖魔體質的強大,相形之下,幾個月前的人熊怪妖身大概只有幾尺,數年前李越池殺死的蛇妖,估計也不過是一兩丈的妖身。

    怪不得九大道統全力強調五行法術,在煉體的道路上,人類往往落後於妖魔,努力一生也攆不上。

    小秋就有一點納悶,難道道士們就沒想到過會有傷情陣這樣的妖陣?被逼無奈只能比試力量的時候,他們該怎麼辦?

    小秋腦子裡靈光一閃,縱身跳起,落在漆無暇背上,右臂緊緊勒住他的脖子,左手五指併攏狠狠戳向那隻空洞洞的眼眶。

    漆無暇不在乎背上增加的那點重量,也不在乎脖子上的手臂,他已經將女道士逼得無路可退,再過幾招就能痛下殺手,可他忍受不了眼眶裡的疼痛。

    妖丹本是妖魔最強韌的地方,去除之後,周邊卻變得最軟弱。

    漆無暇揚頭發出怒吼,抬起雙手去扳敵人的胳膊。

    小秋的力量比漆無暇差了不少,可他知道勝負在此一舉,萬一禿子沒有及時聯繫到芳芳,或者如漆無暇所料,芳芳說不動老祖峰派人前來除妖,那麼他與楊清音可就危險了。

    周圍還有八九十隻狼等著被吸取力量,漆無暇只會越來越強大。

    小秋骨子裡的狠勁兒和堅韌被激發起來,乾脆兩腿也用上,纏在漆無暇腰上,雙臂用力,不僅沒被扳開,左手手指反而又前進一寸,已經碰到一些柔軟的東西。

    瘋狂掙扎的狼妖和咬牙切齒的慕行秋,楊清音從小到大在龐山可從來沒見過這樣拚命的打法,呆了一會,也被激起好勇鬥狠的勁頭兒,沖上去對著漆無暇的另一隻眼睛拳擊指撓。

    漆無暇也從來沒遇見過敢於近身拚命的道士,兩眼疼痛無比,幾乎不能視物,猛地大吼一聲,身軀又開始膨脹起來,與此同時,周圍二十隻狼一聲不吭地倒下,將寄存的力量還給了原來的主人。

    足足五丈高的妖身,跟妖后同一高度,小秋的兩條腿不得不松開,勒住脖子的右臂也有點力不從心,左臂卻奮勇前進,原本只有幾根手指伸進眼眶,現在整隻手都進去了。

    楊清音的反應也很快,在漆無暇還沒有完全膨脹的時候就跳上他的右肩,仍然對著右眼猛擊不止。

    兩個小道士與巨人展開搏鬥。

    漆無暇連聲吼叫,原地轉動,越轉越快,楊清音第一個被甩出去,接著是小秋,兩人飛出老遠,撞在無形的傷情陣邊緣,重重摔在地上。

    兩人同時爬起身,一東一西,互相望了一眼,知道對方沒有受嚴重的傷。

    漆無暇恢復正常體型,雙手捂著眼睛,兩道血跡順著臉頰緩緩流下,他從來沒這麼憤怒過,就連孿生哥哥漆無上被俘時,他的痛苦與激憤也不能與此時相比。

    「慕行秋!」他轉了半圈,對著錯誤的方向大叫,「我給過你機會,可你自尋死路!別以為有魔王在身我就不能殺你,我會給魔王找一個更好的寄居之所。」

    剩下的狼一匹接一匹地倒下,漆無暇又從二十匹狼的體內取回自己分散的力量,前後共是六十匹,還剩下五十匹。

    漆無暇沒有報出自己的妖身高度,但是已經超越妖后是確定無疑的。

    他放下雙手,空洞的左眼眶仍在流血,右眼則佈滿血跡,被他睜得如同銅鈴一般大,轉來轉去,很快落在慕行秋身上。

    愁云慘霧籠罩三月十五的圓月,沒有生物能對此詠出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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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3 08:12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外的救兵

    周平跑在最前面,遠遠望見山頂圍成一圈的人,立刻彎腰縮頭,小聲警告後面的夥伴,「是這裡,好像還沒有打起來,人都活著呢。」

    其他人跟著蹲下,只有辛幼陶不當回事,步履拖沓地繼續往上走,「你們幹嘛?一群小妖而已,老娘和慕行秋可能早就將它們殺光了,咱們過去亮個相意思一下,縮在這裡給誰看?」

    王子說的有些道理,小青桃挺起身,「也對,真希望還能剩下幾隻小妖,讓咱們也試試拳法。」

    禿子的飛行法術已經消失,一直掛在小青桃身後,這時蹦出來,以三縷頭髮支撐自己「我去瞧瞧,給你們打前陣。」說罷貼著地面向山上爬去,他的頭髮隨意彎曲,能夠很好地平衡頭顱。

    小青桃低聲提醒:「別嚇著人。」

    「知道。」頭顱高聲回道。

    周平轉身坐在地上,和跟在身邊的兩人說:「待會老娘問起來,就說這是你們兩個的主意。」

    石保勝和王堅是同鄉,也曾經是關神躍的左膀右臂,向來少言寡語,夥伴們怎麼說就跟著怎麼做,聽到周平的說法,不由得睜大雙眼,正想開口反駁,山頂傳來禿子興奮的叫聲:「快上來吧,再不上來狼就都死光啦!」

    「這回好了,仙人集的百姓得被他嚇死一半。」辛幼陶低聲嘀咕,他從一開始就反對帶著頭顱一塊來。

    山頂的真實情況全然不是禿子看到的那麼樂觀。

    漆無暇正用帶血的獨眼盯著「魔族的使者」慕行秋,心裡湧動著強烈的殺機,聽到外面的叫聲,扭頭找了一會才看到地面活蹦亂跳的頭顱,「哈,原來你真有一顆妖頭。」

    禿子根本沒注意到長發男子,大聲道:「小秋哥、老娘,我給你們帶來幫手了。」邁開三縷頭髮就要向小秋跑去。

    「別進圈子!」小秋大聲喝止。將禿子嚇了一跳,停在一名仙人集居民身後,鼻翼翕動,嗅來嗅去,終於明白了什麼。

    其他人走上山,看到一圈人正搖搖晃晃地唱歌、哭泣,許多人腳下躺著死狼,因此也跟禿子開始時一樣產生了誤解,以為事情已在控制中,周平向楊清音招手。「我們可不是禿子找來的,我們是……」

    幾人終於注意到圈子裡怪異的長發男子,以及小秋和老娘嚴肅的神情。

    「都不要走進圈子。」小秋命令道,目光仍然盯著漆無暇,「禿子,找到芳芳沒有?」

    「沒有,芳芳不在。」禿子茫然地說,後退數尺,越來越不安。「我叫了好半天她也不回聲,正好小青桃他們來山谷,我說你去殺妖了,他們就帶著我一塊來這裡。」

    楊清音低聲罵了一句髒話。惱火地質問眾人:「你們幾個來幹嘛?不知道這裡有危險?」

    周平馬上指著石保勝和王堅,「他們兩個說老娘獨自來參加召神儀式太沒面子,我們來給你壯聲勢。」

    兩人瞪大眼睛,支吾了幾聲。沒有多說什麼。

    事實上,他們是來「捉姦」的。

    當天傍晚,周平忘記了前些日子的教訓。返回致用所的路上又開始猜測老娘與小秋的關係,「小秋哥肯定是假裝的,他說不去參加召神儀式,其實會偷偷跟老娘一塊去。」

    辛幼陶不吱聲,小青桃卻一點也不相信,堅定地站在芳芳一邊,於是和周平發生了激烈爭執,回到致用所之後也沒爭出個結果,最終決定重返牧馬谷查看真相。

    辛幼陶表現得不感興趣,可是等大家出發不久,他還是追上來,「我站在小青桃這邊,慕行秋不是那種人。」

    小青桃很高興王子支持她,因為周平有兩個「跟班」,她屬於勢單力薄的一方。

    結果牧馬谷裡居然真的沒有小秋的身影,周平等人得意洋洋,小青桃與辛幼陶卻是面面相覷,覺得這不可能,然後禿子的頭顱出現了,一邊飛一邊叫芳芳,看見五人大喜過望,要他們一塊去幫小秋哥殺妖怪,再然後他們就來了,其實心裡對禿子的話不怎麼當真。

    楊清音自然猜不到這幾人的鬼心事,惱怒地說:「都給我滾下山,去找人來,找老祖峰的人來!」

    「老娘,你別生氣,我們這就走。」周平還是沒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可是……用不著找老祖峰的人吧,我們……」

    「笨蛋,去告訴老祖峰,妖王的弟弟在這裡,至少是一隻六丈大妖。」

    周平等人嚇了一跳,一塊打量長發男子,覺得他雖然因為雙眼流血而相貌恐怖,身上的肌肉特別發達,似乎沒有更多特異之處,而且顯然已被打得半死,更不像「六丈大妖」了。但他們還是相信老娘的判斷,轉身準備下山,辛幼陶嘀咕一句,「咱們怎麼才能跟老祖峰聯繫上啊。」

    「你們就這樣走了?對朋友的生死毫不在意?」漆無暇開口了,語氣平和而堅定,雙目受傷而產生的怒火似乎已經消失,「這可不像龐山道士的作風。」

    幾個人又停住腳步。

    「雖然咱們是敵人,可是龐山道士在群妖之地從不拋棄同伴,就連屍體也要帶走,還是令我非常欽佩的。」

    漆無暇的聲音越發具有蠱惑力,他甚至發出風一樣的嘆息,似乎在感慨圈外的幾名年輕人不像是他心目中的龐山道士。

    楊清音正要發怒,小秋在另一邊沉聲道:「快去找人,妖陣阻止施法,老祖峰還不知道這裡有一隻大妖。」

    眾人終於明白事態嚴重,正要迅速撤離,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誰能幫幫我?」

    組成圈子的一名凡人離開原處,跌跌撞撞地跑向龐山弟子。

    「潘三兒,你怎麼也在這裡?」辛幼陶大吃一驚,認出姐姐留在仙人集的老兵。

    潘三爺已經沒有一絲老兵的警戒與堅韌,彎腰駝背,右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好像又蒼老了幾十歲,又像是在沙漠中奔波數日滴水未進。「幫幫我,我一個人抬不動這麼多屍體,幫幫我,戰友都死了,只剩下我……」

    辛幼陶臉色驟變,轉身就向山下跑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五名尚未凝丹的弟子,抵抗不住強大的妖術,看上去老態龍鍾的潘三爺,動作突然變得跟狼一樣迅猛。一步躍出,在王子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隨後腳步移動,與其他四人交手,每次都是發生觸碰之後就改換目標。

    事情發生得太快,楊清音和小秋都來不及發出警告,五名夥伴也沒有一個能躲開,全都受到傷情陣影響。他們沒有內丹,對妖術的抵抗力本來就很弱。各自又有心結,極易被悲傷擊潰。

    辛幼陶第一個深陷其中,雙拳緊握,既憤怒又悲切地向空中責問。「父王、父王,我是您的第一個兒子啊,還記得你抱著我朝見群臣的場景嗎?為什麼你要怨恨我、拋棄我?這都是為什麼……」

    小青桃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反覆說:「我不是妖。我沒有尾巴……」

    周平抱頭蹲在地上,「我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什麼都給你,別再逼我……」

    石保勝和王堅淚如雨下,一塊說:「我想回家。」

    潘三爺搖搖頭,滿面悲慼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跟其他人一塊唱哀歌。

    漆無暇冷笑一聲,「原來龐山也不都是意志堅定的道士,我真應該把這些人都帶回群妖之地,讓妖族明白,強大的道士其實只是極少數。」

    小秋向禿子使眼色,頭顱貼著地面向山下悄悄移動。

    漆無暇抬起右手,十匹蹲坐的狼突然跳起,分成兩路,前去堵截正要逃走的頭顱。

    禿子大叫一聲,高高彈起,收起頭髮,向山下滾去。

    十匹狼加快速度,在半山腰追上了目標。

    山頂望不見下面的情形,只聽到嗥聲陣陣,沒一會又傳來撕咬的聲音,漆無暇露出意外的神色,想不明白他感應到的情緒,「狼群怎麼打起來了?」

    禿子顯然控制了一匹狼。

    漆無暇眉頭微皺,小秋和楊清音的心卻繃緊了,兩人自知不是對手,沒有趁機發起偷襲,而是慢慢靠近,無論如何他們不能被狼妖各個擊破。

    山腰的戰鬥戛然而止,突然間沒了任何聲息。

    漆無暇身軀微震,肌肉似乎又鼓起一些,他收回一些力量,這表明那十匹狼都已經死了,能夠瞬間做到這一點自然不是凡人。

    小秋和楊清音互相看了一眼,滿懷期待地看向那個方向。

    漆無暇則大驚失色,傳他陣法的人說得很清楚,傷情陣只能對付普通道士,在陣外,法力稍強一些的道士輕易就能將其擊破。

    極輕緩的沙沙走路聲,一個人慢步走上山頂,最先露出的是龐山式髮髻與長簪,楊清音大喜,正要開口,來者露出面孔,她的話又嚥了回去。

    居然是五行科弟子田阡陌,他才是吸氣一重,比楊清音還差著一大截,根本不可能是漆無暇的對手。

    「你來做什麼?」楊清音改了問題。

    田阡陌沒理她,冷淡地瞧了一眼悲傷不已的辛幼陶等五人,轉身站在路邊,似乎在恭候什麼人。

    第二名道士上來了,楊清音已經沒有那麼興奮,「原來是你。」

    「可不就是我。」申尚滿面笑容,與整個山頂瀰漫不去的悲意格格不入,他的左手裡還抓著一隻頭顱,儘量遠離身休,因為禿子正想盡辦法要咬他。

    「還不趕快過來幫忙。」楊清音蠻橫慣了,求人也不肯放緩語氣。

    「來嘍。」申尚卻沒有出招,揚手將頭顱扔進陣內,「不夠吧,再來幾個。」

    田阡陌得到暗示,將辛幼陶等人全都推進傷情陣。

    「致用所七大高手對陣妖王的親弟弟。」申尚孩子般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我真想馬上看到結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4 10:44 AM

第一百四十三章 無聊的旁觀者

    道統與妖魔鬥爭了十幾萬年,相互間的瞭解有時候比同類還要深厚,但是在更廣闊的基礎上,在戰鬥以外的日常生活中,彼此所知甚少,更存有無數的誤解。

    因此,漆無暇大惑不解,帶血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細打量圈外的兩名道士,尤其是那個十幾歲的少年,他知道那絕不是孩子,而是一名年紀很大的道士,修行境界不低,起碼比陣內的幾名道士都要強得多。

    傷情陣內法術與妖術都無效,可是被推進來的五個人還是沉迷在悲傷中難以自拔,只有禿子不受任何影響,試了兩次,發現逃不出去,立刻跑到小秋和老娘中間,順著小秋的身體爬到他的肩頭,小聲說:「這個傢伙挺厲害,要不要我去咬他兩口。」

    「待會你躲遠一點。」小秋說,邁步走向五名夥伴,他得將他們從悲傷中解救出來。

    楊清音憤怒地盯著申尚,「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申尚站在一塊石頭上,好讓自己顯得更高一些,抬頭想了一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你有疑惑也是正常的。」然後他轉向漆無暇,狼妖一直在盯著他,「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申尚,龐山的一名小道士。你可能對我存有疑惑,我就直白地說吧,我想看著你屠殺龐山弟子,我想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同仇敵愾的感覺,起碼我現在沒有。動手吧。」

    漆無暇沒動,他必須知道敵人是不是在設置陷阱,「姓申的道士不少,我沒聽說過你的名字。」

    「我是申家的無名之輩。」申尚顯得有些倦怠,「咱們還是少套近乎吧,待會我要是『同仇敵愾』了,咱們還得打一場生死之戰呢。」

    漆無暇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士們慣常蔑視妖族。他不會因此失去自制力,扭頭看向圈子裡的七名敵人,他們已經聚在一起,他早已發現,卻沒有阻止。

    除了慕行秋和女道士,其他人都弱得可憐,漆無暇倒是希望能夠快刀斬亂麻。

    辛幼陶等人剛剛擺脫悲傷情緒的糾纏,仍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有意無意地躲在老娘和小秋身後,不像是來幫忙的。更像是在尋求庇護。

    小秋一通搖晃喚醒了五名同伴,腦子裡沒有停止思索,明白了一些事情,此時目光越過漆無暇,落在申尚身上,「原來是你一直在監視我。」

    辛幼陶猜測夥伴們中間有告密間,所以才會導致申尚什麼都知道,他弄錯了,他們中間沒有告密者。暗中卻有監視者。

    當申尚示意田阡陌將所有人都推進傷情陣時,小秋就已明白不可能有告密者,又想了一會才最終確認。

    申尚呵呵笑了兩聲,「又是看門。又是照顧靈獸,我哪還有時間監視你?是田阡陌道友,他自願接下這個任務,將你的一言一行都通過傳音香爐告訴我。」

    田阡陌站在申尚附近。將五名弟子推進傷情陣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慕行秋,這時冷冷地說:「這是一次機會。你可以證明你的身手到底有多厲害。」

    他還記得自己在致用所被打的遭遇,應該說是唸唸不忘,甚至到了影響修行的地步,當時他是凝丹弟子,還是特意下山的挑戰者,這都讓他的恥辱成倍增加。

    楊清音是那場打架的見證者之一,忍不住大笑起來,「原來你們兩個一個想度崩劫,一個想度歡喜劫,還真是一對難兄難弟。等著吧,看首座楊熙怎麼獎勵你們兩個。」

    崩劫者對修行失去興趣與信心,歡喜劫則是充滿仇恨,田阡陌才是吸氣一重就遇到歡喜劫,也算是罕見人物了。

    田阡陌哼了一聲,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違背了龐山道統一連串的規矩,所以他才沒有直接向慕行秋尋仇,而是借助申尚的力量,主動提供幫助。

    申家的人不被奪丹,他也不會,大不了思過幾年,若能度過歡喜劫,他的修行還會增長一大塊,足以彌補那幾年時間的損失。

    小秋不關心這劫那劫,低聲對夥伴們說:「我和老娘剛才試過,拳法還是能形成合力的,不要害怕,待會一起上就是。」

    眾人點頭,可心裡的害怕可沒那麼容易去除,臉色仍然一片慘白。

    漆無暇終於醒悟這群道士為何如此奇怪,忍不住縱聲狂笑,「原來龐山道統也有一堆廢物,數量還不少。」

    他再不猶豫,沉著地邁出步子,逼近目標。

    小秋第一個迎上去,楊清音只比他慢半步,卻與他並肩前進,隨後是小青桃,再後是辛幼陶、石保勝和王堅,幾步之後四人都與小秋並肩。

    只有禿子和周平還留在最後。

    「你怎麼不上?」禿子仰頭髮問,他留在後面是聽從小秋哥的安排,可不是膽小。

    「我……我……」周平找不出託辭。

    「你的腿在發軟。」禿子皺起眉頭,繞著周平走了一圈,「哦,原來你在害怕。七個打一個,有什麼可怕的?」

    被一顆孤零零的頭顱恥笑,周平有點受不了,咬著牙邁出一步,正好看到前面六人與狼妖交手,砰砰數聲,辛幼陶等四人像狂風中的草人一樣飛了出去,老娘身形搖擺,只能勉強應付,唯一能與漆無暇以硬碰硬的就只有慕行秋。

    周平嗚的一聲,退回腳步,蹲在地上不敢抬頭再看。

    小秋是以不要命的勁頭兒與漆無暇對拼,雖然狼妖也不能施展妖術,但他的拳頭堅硬無比,每一拳都像是鐵錘擊在身上,要不是他特別注意保護自己的雙眼,小秋恐怕已經承受不住。

    一照面就被擊飛的四個人重重摔在地上,小青桃第一個跳起來,嘴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吼叫,連跳帶蹦再次衝向漆無暇,跟小秋一樣不要命。

    她骨子裡也有一股狠勁兒,只是很少顯示出來。

    漆無暇一拳擊出,他已經摸清這些年輕人的底細。相信自己可以輕鬆打死這個小姑娘。

    小青桃沒有退卻,舉臂硬抗。

    漆無暇的拳頭居然被擋住了,可是抵擋者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楊清音及時站到小青桃身後,幫助她一塊迎戰那條鋼鐵般的胳膊。

    兩人的手腕陣陣酸麻,骨頭像是已經斷裂,她們還是沒有退。

    小秋搶上來,接下漆無暇的下一招。

    辛幼陶三人也跑回來了,嘴裡叫著。手臂揮著,圍住狼妖出招。

    最初的恐懼與混亂過去之後,他們終於能以自己學過的鍛骨拳出招,四五招過後,隱然形成合力,雖然還是處於下風,但是有來有往,不再是純粹挨打了。

    小秋的壓力大為緩解。

    陣外的申尚神情嚴肅,突然打了個哈欠。問身邊的田阡陌,「龐山弟子危在旦夕,你能感受到同情嗎?」

    「不能。」田阡陌冷冷地說,「我希望這隻狼妖下手能更狠一些。」

    申尚笑著搖搖頭。「真羨慕你,起碼還有一點希望,我什麼也沒有。唉,看來這回我又度不過崩劫了。」

    田阡陌沒吱聲。他已經厭倦了與這個沒用的申家子弟為伍,若不是為了報仇,他從一開始就不會接近申尚。現在一切都要結束了,雖然不是親自動手,但是親眼看著慕行秋被妖魔用拳頭打死,他還是感到滿意。

    這股滿意一直在上升,就等著心花怒放的一剎那,離這一刻已經不遠,狼妖出手越來越狠,王堅的頭上已經見血。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不去幫忙?」有人在身後驚詫地問道。

    申尚與田阡陌雖是五行科弟子,卻都沒有參與過真正的除妖之戰,警惕性很弱,居然沒發現有人從後面接近。

    「關神躍?」田阡陌驚訝萬分,兩人曾經是很好的朋友,因為致用所那一架,生分了許多,「你怎麼來了?」

    關神躍臉上一紅,「我聽到你用傳音香爐跟申道友交談,所以……就來了,申道友飛得快,我跑得慢。」

    「原來我身邊也有一個小監視者。」申尚不怒反笑,「這回公平了。」

    「我不是監視者,我偶然聽到的……」關神躍的臉更紅了,他的確注意申尚的動向,但是從來沒向任何人洩露過。

    「你一個人來的?」申尚問。

    「嗯,一個人,這就是妖王的弟弟嗎?咱們一塊上。」

    申尚抬眼望天,田阡陌猝然出招,手掌抵在關神躍後腰,要將他也推進傷情陣。關神躍閃身避過,又驚又怒,「你做什麼?」

    田阡陌臉上一紅,正要施法,申尚手一揮,發出一股強大的推力,關神躍再遭偷襲,沒能避開,向前飛進陣內,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正好落向漆無暇。

    漆無暇不管來者是誰,一拳擊出,關神躍硬接此招,又一次被擊飛,這回落在了周平身邊,愣了一下,「你受傷了?」

    周平抬起頭,也愣住了,「大、大師兄!」

    關神躍正想否認,楊清音大叫道:「關神躍,你還算有點良心,趕快過來幫忙。」

    「老娘,我來啦!」關神躍衝向狼妖。在他身後,周平突然生出一股勇氣,跳起身,也衝了上去。

    「這才像話。」禿子讚道。

    「好像有點意思了。」申尚撇撇嘴,還是提不起興致來。

    組成傷情陣的一名老婦人突然轉身走過來,她是這裡唯一臉上帶笑的人。

    「我是禁秘科道士梅傳安的母親。」老婦人說。

    「嗯,我認得你。」申尚客氣地回道,他在老祖峰上能看見山下的情景,對梅婆婆有些印象,「你經常送梅傳案上山,每次都登到九十幾台階才轉身回鏡湖村。」

    「是啊,虧你還記得。」梅婆婆笑容愈盛。

    「你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濃。」申尚也露出一絲微笑,「你不會是想跟我動手吧?」

    梅婆婆搖搖頭,「我一個老太婆,怎麼會是五行科兩位高徒的對手?可我聽說身處道劫之中的弟子受不得外界誘惑,我想試試。」

    老婦人手中的神像光芒驟盛。

    因為夥伴們的陸續加入,小秋壓力又減少一些,能夠關注陣外的情形,梅婆婆手中神像發光的同一瞬間,漆無暇空洞的左眼眶裡也閃過一道光。

    「妖丹!神像裡藏著妖丹!」小秋終於明白漆無暇的力量來自何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4 06:45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是妖丹

    妖王失去妖丹,立刻變成一匹再普通不過的黑狼,而他的孿生弟弟漆無暇卻幾乎不受影響,能夠在人形與狼形之間自由變換,能夠分散力量並隨時取回,體質更是強悍無比。

    根本秘訣就是他的妖丹離身邊不遠。

    漆無暇在數千里之外聚集一群普通的狼,穿越千山萬水來到龐山,經過的儘是荒無人煙的地區,沒有妖丹,他幾乎失去了全部妖力。那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危險的時期,飢餓的本能越來越強烈,他若干次差點因此失去本性,只想追逐獵物。

    最終他還是到了龐山,梅婆婆多日前舉起神像驅狼的那一刻,他開始恢復妖力,得以繼續執行原定計劃。

    小秋甚至曾親手觸碰過神像,當時只是感覺它沉甸甸的,怎麼也想不到裡面藏著的是一枚妖丹。

    「毀掉妖丹!」小秋只能大叫,事實上他從未見過有道士毀掉妖丹,全都是割下之後收為己有,像漆無暇這樣的怪異情況他並不知該如何處理,只是希望陣外的人盡快採取措施。

    小秋分心,抗擊漆無暇的主力變成了關神躍,他守在楊清音身邊,替她擋下一多半拳頭,配合得倒也默契,「好傢伙!哪來的妖怪,拳頭真硬。」

    漆無暇有些焦躁,妖丹的秘密被識破,如果老太婆保護不力的話,他真的將變成一匹普通的狼,以醜陋的動物形象永遠留在龐山。

    他低吼一聲,又有二十匹狼倒下,他再一次增強力量,這是他的極限了,雖然還剩下二十匹狼,但是得留作它用,非常重要的作用。

    陣內八人壓力陡增,關神躍沒學過率獸九變的鍛骨拳,與其他人無法形成合力。只是專心保護楊清音,越來越覺得敵人太強大,吼道:「申尚,你可是道門子弟!你不想給申家爭光,可是也別丟臉啊,趕快想辦法毀掉妖丹!」

    陣外兩人互視一眼,田阡陌上前一步。「老太婆,你也算是鏡湖村村民,兒子還曾經是龐山道士,應該懂得道理,把妖丹交出來,下山去吧。」

    與其他人不同。梅婆婆不像是受到控制,神情卻有些瘋意,「曾經是龐山道士?曾經!哈哈,即使弟子簿裡還有他的名字,即使事實證明他沒有入魔,還是要被龐山道統拋棄。哈哈,你。你們,整個龐山道統才是入魔者,讓古神懲罰罪人!」

    藏有妖丹的神像飛出三隻縹緲如霧的小小頭顱,正是古神三首,「錯落或弱莫!錯落或弱莫!」梅婆婆厲聲唸誦她自認為正確的咒語,三顆頭顱旋轉著飛向兩名道士,逐漸變大,最後達到正常大小。無差別之首臉上的字跡已經清晰可見。

    田阡陌臉色微變,他雖是五行科道士,卻還沒有做好直接與妖魔搏鬥的準備,但他的猶豫轉瞬即逝,伸出右手,施放木落之術,兩根木刺在梅婆婆頭頂數尺的地方出現。挾風直擊要害。

    田阡陌沒想過要手下留情。

    女像之首瞬間飛回梅婆婆頭頂,她是慈悲的象徵,甚至能讓敵人的法術「慈悲」。兩根木刺停在空中,猶豫不決地顫抖著。突然砰的一聲化成煙霧消散。

    田阡陌大吃一驚,又一次,他在出人意料的打擊面前亂了陣腳,先是想繼續施放木落之術,緊接著又想轉身逃跑,就在這一進一退的模糊時刻,骷髏之首已經飛到他身前,吐出一股細細的黑煙,纏在他的脖子上。

    田阡陌左右看了兩眼,似乎對自己中招一事毫無察覺,突然,神色一變,指著申尚腳下的石頭厲聲道:「慕行秋,下跪求饒有用嗎?」正經歷歡喜劫的他,果然沒能經受住妖術的誘惑。

    「田阡陌,你可是凝丹弟子,竟然這麼容易中招?」申尚笑了一聲,跳到地面,不再理睬田阡陌的古怪行為,那張無差別之首與他保持十餘步的距離,沒有貿然發起進攻。

    申尚亮出虎君如意,他不想直接破陣,那會傷及大量無辜者,一切的關鍵都在於妖丹,只要截斷神像中妖丹與漆無暇的聯繫,傷情陣自會崩潰。

    一頭白虎從如意裡跳躍而出,直撲無差別之首,一吼、一咬、一甩,轉眼間就將目標吞掉,隨後又在空中撲向梅婆婆頭頂的女像之首,張開血盆大口,似乎要將人與神像全都吞下。

    梅婆婆動作更快,張嘴在左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馬上將受傷之處置於神像上方,點滴鮮血落向三首。

    「梅婆婆,想想你兒子,別給梅傳安丟臉。」申尚從來沒與真正的大妖鬥過法,其實梅婆婆也不是妖魔,她借用妖丹,只能發揮不多的力量,在吸氣七重的道士眼裡實在過於弱小。

    幻化的白虎一口吞掉女像之首,緊接著穿過梅婆婆的左臂,低頭咬住了神像。

    染血的神像三首同時發出尖叫,既是憤怒的指責,也是恐懼的哀嚎,但它不肯就此認輸,反而吐出紅色煙霧,將半透明的白虎嘴部染紅。

    陣內的漆無暇幾拳擊退圍攻者,衝到傷情陣邊緣,大吼道:「不准動我的妖丹!」手上做出一連串的動作,直接指揮神像與白虎鬥法。

    小秋等人追上去,趁機發起連串的進攻,漆無暇除了護住雙眼,對拳腳不擋不避,對他來說,保住妖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整場鬥法持續的時間極為短暫,八名龐山弟子不過在漆無暇身上各自打了幾拳,陣外的僵持已經結束。

    申尚是五行科弟子,斗妖魔的時候自有一套固定程序,他用虎君如意爭搶妖丹,另一隻手裡握著一面小小的銅鏡,時刻監視敵人實力的變化。

    漆無暇與妖丹分離,固然能騙過視線之外的老祖峰,但也大大減弱了實力,神像吐出的紅霧只浸染了白虎頭部就已成強弩之末。

    白虎的上下顎慢慢合攏,發出咯咯的響聲,神像三首正與蛇身脫離。申尚收起銅鏡,伸手要將三首隔空抓過來,妖丹就在其中。

    「小心!」小秋停止進攻,遠遠地向申尚喊道,五行科道士斬殺蛇妖的場景給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所以他本能地覺得申尚的舉動過於大意,這是除妖的大忌。

    申尚臉上露出倦怠的微笑,即使是與妖魔鬥法,他的興致也沒抬高多少,他聽到了慕行秋的提醒,卻全然沒有在意,只是在想,自己又將度劫失敗,與致用所幾大「高手」的鬥法之約已經沒必要進行了。

    白虎驟然消失,斷裂的三首飛向申尚,被他牢牢握在手裡,梅婆婆踉蹌後退,嘴裡仍在反覆唸誦咒語,漆無暇神情木然,好像承認大勢已去。

    申尚左手輕輕一握,泥築的三首應聲而碎,他攤開手掌,露出裡面一隻毫無生氣的眼珠。

    這應該就是漆無暇的妖丹,有白有黑,只是——還有一點不太對勁兒!

    申尚微皺眉頭,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突然間他明白了,它缺少妖丹該有的堅硬與質感,就是一隻普通的眼珠。

    就在他看清真相的一剎那,眼珠爆裂了,釋放出大量液體,與它小小的體積極不相稱。

    申尚沒有躲開,被濺了一身。

    梅婆婆大步向前邁進,手裡仍然舉著無頭的神像,臉上再沒有笑容,唸誦咒語的聲音也變得尖厲起來。

    申尚的身子晃了兩下,眉頭皺得更緊了,好像對道袍被弄髒感到很不滿。

    陣內雙方都停止搏鬥,一起望著他。

    漆無暇笑了一聲,「千形蟲,看來這是一位沒有經驗的道士。」

    梅婆婆走到申尚身前,將無頭神像按在他的胸膛上,停止唸咒,「世人皆有傷心事,道士也不例外,你更不會例外,說出來,它就會消失。」

    申尚的身子搖晃得更加劇烈,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猙獰,他在與一股瘋狂入侵的情緒做殊死搏鬥。

    他沒有按照梅婆婆的要求說出傷心事,但也沒有躲避胸前的神像。

    漆無暇轉過身,這樣就夠了,他沒想真的殺死陣外的兩名道士,那很可能會引來老祖峰的關注,可是陣內的這些人就不同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圓月,快要升到中天,他的時間即將到來。

    「抱歉。」漆無暇抬手擦去臉上的血跡,既然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的憤恨也減少許多,「沒想到今天會來這麼多人,但是我只能帶走一位。」

    他盯著慕行秋,「時候差不多了,我得返回群妖之地,準備迎接龐山道士的追殺。你跟我想像得不太一樣,我只能給魔王換一具軀體。」

    他轉向楊清音,「你會喜歡群妖之地的,那裡比龐山自由得多。」

    「呸,你也會喜歡龐山的,你哥哥就在這裡遊蕩,等錦尾馬給你一蹄子,你會更喜歡龐山的。」楊清音不屑地說。

    「老娘,看我教訓他。」關神躍第一個沖上去,他很想在楊清音面前顯示一手,之前的搏鬥證明,漆無暇雖然厲害,但是還沒到不可戰勝的地步。

    漆無暇的速度比之前突然加快數倍,雙手分別握住關神躍的兩隻拳頭,「表演結束了。」他說,既然他最忌憚的兩名道士已經受到控制,的確沒有必要再隱藏實力,「我是六丈大妖。」

    「不!」小秋和楊清音反應最快,說話間已經衝到漆無暇身邊,向他最軟弱的雙眼發起進攻。

    漆無暇大喝一聲,猛地膨脹起來,同時展開雙臂,將一名凝丹弟子活生生撕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5 09:52 A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憤怒的邊緣

    關神躍出身於西介城富戶,富得不是那麼合乎規矩——關家一多半男性都是地痞惡霸,以強取豪奪、坐地分贓為職業。

    當一名裝扮怪異的道士不請自來,宣稱這名十三歲男孩有道根時,他的父親晃了晃拳頭,說:「誰搶到歸誰,想從關家帶走東西,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道士有這個本事,關家最能打的幾名男子連手指頭還沒動過,就飛到了房頂上,而他們的對手竟然沒有使用西介城裡常見的紙符。

    十三歲的關神躍為陌生的道士歡呼叫好,當時就下定了修行的決心。他的父親是圓滑的江湖老手,馬上改變態度,熱情地留下道士,暗中派人去打聽「道根」的底細,等他明白大致的含義,經過簡單的合計,他成為兒子修行的最大支持者。

    和所有初入龐山道統的孩子一樣,關神躍產生了一種得天獨厚的驕傲,在對道統有了一些瞭解之後,他的理想迅速由「西介城最厲害的打手」變成「九大道統最年輕的天才」。

    在養神峰,他發現到處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更得天獨厚的天才,但他習慣了當孩子頭兒,在家裡,如果他跟別的孩子打架打輸了,父親還會再揍他一頓,關神躍聰明地將這種好勝心轉變成修行的動力,令他在同批弟子當中脫穎而出,順利地開竅通關,最終被五行科選中。

    老祖峰上的天才更多,其中一些人,尤其是那些道門子弟,聰明得令人感到恐怖,那些玄奧晦澀的道門哲理,他們一聽就懂,跟打架要用哪隻手一樣簡單。

    關神躍很努力,但還是漸漸被落下,就是在這一階段。他骨子裡喜歡挑戰規則的衝動復活了。存想需要安靜的環境,養神峰的都教、一同修行的弟子、老祖峰上嚴肅的道士們都這樣說,並反覆加以強調,導致的結果就是關神躍總想大叫一聲試試效果。

    這股衝動如此強烈,與關神躍數年來養成的修行習慣發生了嚴重的衝突,以至於他雖然早就達到凝氣成丹的標準,卻連試幾次都沒能成功。

    於是他被送到致用所。很快他就沮喪而興奮地承認,他更喜歡這裡的氛圍與規則,西介城街頭那一套用在致用所照樣生效,他順利成為新一任「大師兄」,有一幫兄弟追隨左右。

    但關神躍不敢回家,關家老爺子早就對外宣稱自己的兒子正在學習「不用符籙的法術」。以此威懾關家的對頭,好在他不知道致用所是什麼地方,還以為兒子會在這裡繼續提高法術,因此鼓勵兒子留下來,五年、十年都行,只是務必在自己死之前回一趟西介城,而且得是風風光光地回去。

    這就是為什麼關神躍感激小秋和老娘的原因。

    對他來說。凝丹本身並不困難,最難的是解開心結,老祖峰是一所嚴格的學堂,那裡有眾多天才等待培養,極少會針對某名普通弟子因材施教。關神躍在牧馬谷裡找回了修行的自信,等到擁有充足的丹藥之後,凝氣成丹也就順得成章了。

    關神躍心中最大的一塊石頭落地,代之而起的是蓬蓬勃勃的愛情。他愛上了老娘,表白失敗之後也無法忘懷。在他的家族裡,像楊清音這樣的女子再正常不過,她那一聲「老娘」,能在關家女眷當中取得一片共鳴。

    在老祖峰上與五行科首座申繼先進行過一番長談之後,關神躍明白自己必須在愛情與繼續修行之間做出選擇,既然愛情是失敗的。他的選擇也就非常簡單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做出回致用所的承諾卻食言的原因,也是為什麼過後再見到楊清音說話顛倒的原因。

    可他心中有愧,覺得自己辜負了小秋和那一幫朋友的信任,所以經常抽空監視申尚的動向。希望總有報答大家的那一刻。

    這一刻到了,結局卻出乎他的意料。

    漆無暇暴發出全部力量,輕而易舉撕掉關神躍的兩條胳膊,膨脹之後的六丈妖身令小山陡然長高一截,龐山道士殘存的身軀如落葉一般墜向地面。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也太慘烈,居然沒人發出叫聲,就連平時膽小的周平和小青桃,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呆呆地望著從天而降的身軀和漫天散落的血霧。

    楊清音高高跳起,接住半空中的關神躍。

    西介城惡霸的兒子,不屑於討好本國王子,寧願追隨滿口髒話的道門之女和敢打敢拚的野林鎮小子,他倒在心儀者的懷中,鮮血噴湧卻拒絕喊痛,突然者後悔萬分,後果他沒有留在五行科,而是利用最後一段時間守在老娘身邊,該有多好?

    「別告訴……我父親……我輸得這麼……」關神躍的鮮血跟字句一塊從嘴裡流出,他有太多事情想說,卻只能選擇最重要的一件,「替我……謝謝……小秋……」

    楊清音出身於古老的道門家族,在正式修行之前就已經開始學習如何控制情緒,長輩們總對她說:「讓你的心像湖面、像鏡子一樣,映照喜怒哀樂,卻不為之所動,這就是成功。」

    所以她可以胡作非為,可以髒話連篇,可以為自己已經注定的命運而流淚,但心境從未動搖,她仍然是一名優秀的道門之女,在家族看來足以承擔生育奇才的任務。

    所以她露出微笑,她不會效仿世俗女子痛哭流涕,如果愛她的人就要死去,她要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傻瓜……」她說,聲音卻不受控制地哽咽,「哦,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要把老娘害慘了。」

    關神躍嘴角抽動,努力想給出一個笑容,他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還想再說點什麼,嘴裡的血卻在不停湧出,他的眼前的紅色越來越濃重,遮住了老娘的容貌,他想伸手撥開紅色……

    漆無暇恢復正常體型,站在龐山弟子十幾步之外,神情比任何人都要激動,「悲傷能夠加強傷情陣的力量,哭泣吧,人類,用你們的眼淚祭奠死者,千萬妖魔死於道統之手,你們這點補償遠遠不夠!」

    然後他指著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而你,慕行秋,露出你的憤怒吧,魔王會一同顯現,這樣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這不是小秋第一次面對死亡,可他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憤怒,二良死的時候,悲傷與不解沖淡了仇恨,此時此刻,他只有最單純的憤恨。

    可他沒有動,即使烈焰焚身,他仍然保持著一絲冷靜,那是他幾年修行的成果,也是他從小就已顯現的性格之一。

    漆無暇露出微笑,「看得出來,你們試圖組成拳陣,卻不得其法,呵呵,因為你們是道士,互相攀比,互相競爭,從來不會全心全意地追隨另一個人。瞧瞧這個傷情陣,要不是梅家的老太婆取得了這些人的信賴與崇拜,根本就不會生效。你得像她一樣,讓你的夥伴們相信你、敬仰你,願意為你付出生命,唯有如此才能合力為一,組成拳陣。」

    小秋轉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夥伴,關神躍已經沒有了生氣,楊清音正抱著他發呆,其他人的臉上恐懼逐漸佔據上風,只有小青桃咬著嘴唇,還保持著鬥志。

    他知道漆無暇沒有撒謊,他也知道這些人是不可能組成拳陣的,即使再給他們大量時間也不行,那種放棄自我全心追隨另一個人的做法與道統的修行格格不入,反倒是心智尚未完全開化的妖族,能夠輕易地組成妖陣。

    小秋不明白念心科傳人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向他展示鍛骨拳,對他進行誤導,然後又在夢中教他率獸九變的歌訣,但他明白了十幾年前梅傳安的感覺:辛辛苦苦追逐一個目標,就在目標即將實現的時候,發現它是一件無用之物。

    他開口了,聲音裡沒有一絲憤怒,「我很納悶,你是怎麼蠱惑梅婆婆為妖族做事的?」

    漆無暇抬頭看了一眼月亮,他還有一點時間,如果想讓魔王與少年分離,就得讓慕行秋更憤怒一些才行,「很簡單,梅家老太婆到處傳教,甚至深入捨身國,總跟人說起她的兒子和咒語。那是一句無用的咒語,異史君給它注入了妖術,老太婆很高興,以為那是她兒子的功勞。我裝成古神教的使者,與她談了許多。她很有用,死心塌地以為所做的一切都是古神的意志。而且她憎恨龐山道統,讓整個計劃變得更完美了。她現在一半清醒,一半受我控制,比純粹的傀儡要有用得多。」

    漆無暇得意地看著慕行秋,很快就失望了,少年的神情沒有因此顯得更加憤怒。

    「異史君?」小秋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就是這個人告訴你我是『魔族使者』?」

    「這不重要,關鍵是我知道這信息十分準確,如果你不想再流更多血的話,就乖乖讓魔王離身,很簡單,發洩你的憤怒就行。」

    小秋有滿腔的憤怒要發洩,他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夥伴們,轉身邁步,走向的不是漆無暇,而是傷情陣邊緣,他對著陣外的老婦人說:「梅婆婆,聽我說梅傳安當時留給我的正確咒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5 07:31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爭搶妖丹

    梅婆婆的悲傷與他人不同,最痛苦的場景也是她最懷念的記憶。

    她受妖術影響已深,在傷情陣的誘惑下,一遍遍看著兒子梅傳安死去,這讓她心如刀割,可是能再見兒子的音容笑貌,她又歡喜異常,寧肯經受這反反覆覆的折磨。

    所以她悲傷,她也微笑。

    她憎恨龐山,眼前的這名少年一般的申姓道士,認得梅傳安,卻對他的死毫無同情與懊悔,正與冷漠的老祖峰如出一轍,她將殘缺的神像按在他胸前,想看看這個人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你們都錯了。」梅婆婆喃喃說道,眼中流下淚來,「為什麼你們要陷害我兒?為什麼?他一心向道,從來沒有一丁點的猶豫啊!因為他不是道門子弟,因為他不姓申也不姓楊,你們嫉妒他,你們不允許一名普通人比你們更聰明……」

    申尚面露愧色,似乎被老婦人說得啞口無言,全身微微顫抖,其實他沉浸在全然不同的傷心事裡,根本沒聽進對方的一句話。

    申尚與梅婆婆,兩種不同的悲傷互不相認。

    「錯或落弱莫!」

    除了對兒子的思念與對龐山的憎恨,梅婆婆早已失去對外界的感受能力,可聽到這句咒語還是令她心頭一震,當咒語繼續響起,她的手臂離開申尚,轉身看著陣裡的小秋,困惑地糾正,「不對,不要這樣念,你弄錯了。」

    小秋終於引起梅婆婆的注意,急忙大喊:「梅婆婆,救我們出去,把你手裡神像扔掉。」

    梅婆婆看了一眼手裡的無頭神像,又望了一眼陣內的場景,臉上神情越發困惑,「慕道士,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明明是一名女道士替你來的。我的神像怎麼了……」

    「你的神像被道士們弄壞了。」漆無暇走上前。盯著梅婆婆微笑。

    「啊,我認識你,你不是捨身國的古神侍者嗎?」

    「我是,古神將我召來幫助你復仇,你身後就是一名龐山道士,姓申,是害死你兒子的罪魁禍首。古神把他交到你手裡,以獎賞你的堅定信仰。」

    梅婆婆轉身看著臉色正在舒緩的申尚,眼中噴出怒火,「沒錯,你害死我兒子,罪不可赦。」

    她又將神像按在申尚胸前。申尚被崩劫擊潰了。沒能抓住機會恢復神智,反而呆呆地重新陷入悲傷之中。附近的田阡陌還在滔滔不絕地向石頭宣洩怒火。

    小秋繼續唸誦咒語,梅婆婆卻充耳不聞了,妖術對她的影響顯然更大一些。

    漆無暇又一次抬頭望月,離最後時刻越來越近了,「我需要更多的鮮血與死亡,好讓魔王現身。」他抬高聲音。「慕行秋,向你的朋友看最後一眼吧。」

    漆無暇大步走向面露驚慌的一小群龐山弟子,「跪下,人類,乞求會讓你們的痛苦稍微少一些。」

    沒人跪下,也沒人跑,這是一個狹小的圈子,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面對敵人。

    關神躍已經成為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土地,楊清音站起身,身上沾滿血跡,臉上冷若冰霜,「這就是道與妖的戰爭嗎?」

    「近似而已。」漆無暇腳步不停,「你沒見過妖魔成片倒下妖丹漫天飛舞的場景,也沒聽過無數人類齊聲慘叫的聲音。所以你還不配談論戰爭。」

    他走近了,一拳擊出。如果時間充足,他更希望用這這個女道士當魔王的寄居之所,現在沒有必要了。他只想看一眼魔王,確定無誤之後將它帶走。

    關神躍輕易死於漆無暇之手,楊清音卻沒有吸取教訓,居然抬手正面迎敵。

    她不傻,也不會輕易失去理智,她的修為不如申尚,意志卻強大得多。她用手心裡的盜明珠擋住了六丈狼妖的拳頭,光芒一輪又一輪地離開珠子,像排成隊列的飛鳥,每一輪之後盜明珠都會變得暗淡一點。

    漆無暇認得這東西,「盜明珠是件寶貝,你這樣用下去會將它毀掉。」

    楊清音當然懂得這個道理,可她不再珍惜身外之物,「慕行秋,你最好快點說服老太婆,老娘可堅持不了多久。」楊清音咬牙說道,目光死死盯住對面的狼妖。

    小秋對著陣外的梅婆婆不停地唸誦咒語,他能看到梅婆婆肩膀抖動,知道咒語還是有一點作用的,他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關神躍的屍體橫在地上,小青桃看著他卻沒有哭,因為她不是旁觀者,而是這場生死戰鬥的參與者,她說:「如果要死,也別站在這裡等死。」

    她沖上去,半途中一躍而起,一腳踢向敵人的左眼。漆無暇揮動另一隻手臂格擋,小青桃迅速變招,落地之後躥到了敵人背後。辛幼陶、周平等人大叫著衝上來,小青桃說得沒錯,無論如何也不能等死。

    漆無暇感到惱火,片刻衡量之後,他還是將大部分力量都用在盜明珠上面,只要打碎這顆珠子,這群龐山弟子就會成為他的盤中之餐,至於慕行秋,那孤注一擲的咒語已不可能再次喚醒老太婆。

    圓月即將升至中天,漆無暇心中一陣激動,等他回到群妖之地,就會成為妖族的大英雄,有資格代替孿生哥哥成為妖王。

    小秋還在唸誦咒語,梅婆婆無動於衷,身後的戰鬥正在進行,他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轉身,他們幾個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不是六丈大妖的對手,一切的關鍵都在梅婆婆身上,她手裡的殘破神像必然藏著漆無暇的妖丹。

    「錯或落弱莫……」小秋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他從來沒有如此頻繁地唸誦咒語,即使是平時練習梅心拳的時候也不例外。

    夜空中沒有一絲云,三月十五的月亮又圓又大,它照耀著世界,對一座小山峰上的生靈毫不在意。

    月至中天。

    山頂正中間的數尺高石頭突然開裂,從裡面蹦出一股鮮紅色的旋風,搖搖擺擺地升到十幾丈高,像是一條衝天而起的巨蟒。

    「異史君。我準備好了!」漆無暇大聲叫道,右眼圓睜,手臂上再度加力,楊清音手中的盜明珠光芒頓消,裂為兩半,從主人手中掉落在地面上。

    楊清音受到巨大力量的撞擊,整個人剛要飛出去。手腕卻被狼妖緊緊抓住,「迎接死亡吧!」

    紅色旋風突然歪斜,將一匹活狼吞進去,隨後又奔向另一匹,它需要力量,得將二十匹狼全吞下去。

    傷情陣開始崩潰了。仙人集的居民一個接一個跪下,以頭搶地,泣不成聲,悲歌停止。

    楊清音發現自己又能施法了,右手捏訣,六道刀狀火焰劈向狼妖的胸膛,火光閃過。只留下幾條淡淡的劃痕。

    漆無暇沒有立刻施展妖術,而是向陣外的梅婆婆伸出手臂,他得先召回自己的妖丹,這比一切都重要。

    梅婆婆腦子裡一片混亂,她思念兒子,痛恨老祖峰道士,可是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現在所做的事情違背兒子的遺願。

    老婦人手中殘存的神像砰的一聲爆炸,她驚駭地坐倒在地上。眼睜睜瞧著一隻眼珠停在半空中,凌厲地東張西望,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飛走了。

    妖丹飛走,修行較淺的田阡陌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申尚卻終於恢復一線清明,揚手準備發出五行法術。眼珠回頭一望,射出一道光,法力依然微弱的申尚也大叫一聲,翻身滾下山。留下一路血跡。

    小青桃等人仍在發起進攻,可是徒勞無益,強大的妖力逼得他們步步後退,離漆無暇越來越遠。

    小秋停止唸咒,做出最後一次嘗試,高高跳起,伸手去抓從頭頂極速飛過的妖丹。『

    「愚蠢!」漆無暇厲聲道,那是他的妖丹,絕不會被一名吸氣一重的小道士攔住。

    妖丹帶著嘲諷從小秋手指邊掠過,義無反顧地衝向自己的主人。

    它和它的主人怎麼也料不到,半路上會有一張黑洞洞的嘴巴突然冒出來。

    禿子不知何時悄悄轉到小秋身邊,用頭髮將自己高高彈起,張嘴將那隻看上去還很新鮮的眼珠吞在嘴裡。

    「不!」漆無暇厲聲怒吼,身子晃了兩下,妖力頓減,楊清音掙脫他的掌握,小青桃等人又能衝到近處了。

    頭顱在空中上躥下跳,禿子咬緊牙關,可他控制不住方向,只能被妖丹帶著四處亂飛,小秋在下面追趕,幾次躍起,總是失之交臂。

    漆無暇揮舞雙拳,打退龐山弟子的糾纏,跑出幾步,一躍而起,搶在慕行秋之前抱住含著妖丹的頭顱,他的妖力又恢復了,落地之後大聲道:「恭請魔王現身!」

    小秋腦子裡嗡的一聲,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場面剎那間停頓,只有紅色旋風沒有停止,它已經吞下二十匹狼,取得足夠的力量,彎下腰,露出巨大的嘴巴,等待漆無暇走進去。

    小秋重新站穩,沒有任何東西出現,沒有淡藍色的煙霧,也沒有其它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可能!」漆無暇脫口叫道,他得到的消息絕不會錯,魔王應該就在這名少年體內,剛剛的交手也證明他有異常之處。

    只有小秋明白是怎麼回事,漆無暇眼裡的魔王就是左流英所謂的真幻,對小秋來說則是那隻幼魔。

    漆無暇差一點就將幼魔召喚出來,可它被擋住了,小秋一遍遍地唸誦咒語,沒能喚醒梅婆婆,卻給予了幼魔足夠的力量。

    左流英曾經說過,真幻很可能與「錯或落弱莫」這句咒語有著密切的關係,甚至就是咒語召喚出來的。事實證明,左流英是正確的。

    漆無暇施法的一瞬間,小秋能感到幼魔在腦中的存在,清晰地知道它已經恢復元氣,正等著七日之約到來。

    小秋與楊清音互望一眼,心有靈犀,明白了怎樣才能打敗這只六丈狼妖。

    「飛!」兩人同時施法,目標不是漆無暇,而是他懷中的頭顱。

    禿子脖子上的箍盤重新得到飛行法力,托著他衝天而起,頭顱在圓月之下拐了一個彎,嘴裡含著一顆驚恐的妖丹,興高采烈地向牧馬谷的方向飛去。

    漆無暇仰頭對著圓月發出慘烈的嗥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6 09:05 A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宗師的警示

    小秋登上老祖峰,遠遠看見申尚站在台院大門口,舉起手掌,飼喂兩隻幾乎跟他一樣高的大鳥。

    「一鳳一凰。」申尚介紹道,看向大鳥的目光殷切而傷感,「瞧它們尾巴上的羽毛,每一根的顏色都不一樣,鳳凰一年才長一根尾羽,因此小時候非常醜陋,得二三十年之後才顯出高貴豔麗,七八十年達到巔峰。像這兩隻,年紀跟我一樣大,一百多歲,尾羽太多太重,反而成為累贅,再也飛不起來了。」

    「沒想到你還能留在這裡。」小秋無法掩飾心中的厭惡,昨天晚上,若不是申尚的放縱,妖族的傷情陣早就被打破,雖然無法阻止漆無暇收回妖丹,還是會進行一場大戰,但戰況不至於那麼慘烈,關神躍可能也不會死。

    申尚轉身笑了笑,臉色略顯蒼白,他被妖丹瞪了一眼,受了重傷,妖術造成的傷口很難復原,「很抱歉,宗師和左流英分別對我使用了控心術,一致得出結論,我雖然做了錯事,但是並無殺心。我本來想……最後我是要救你們的,只是事情跟我預料得不太一樣。」

    「是啊,妖魔不像龐山弟子,居然不按你的想法做事,申家打算怎麼懲罰那些不尊重申家長子的妖族?」小秋的憤恨只能化作譏諷,一百多歲的申尚永遠都像是個孩子,即使犯下致命錯誤,他仍然像孩子一樣無辜地微笑。

    「呵呵,道妖之戰不爭這一時,漆無暇變成普通的狼,找他哥哥去了,這就是懲罰。田阡陌被罰思過三年,至於我——」申尚臉上的笑容居然又多了一些,「我得離開龐山,永遠不能再回來。按我現在的修行,大概二三十年,頂多五六十多之後,我會死在凡人當中。在你看來這大概不能算是懲罰,對我來說……也不算是懲罰。」

    申尚伸想要撫摸鳳凰,可鳳凰只想要他手裡的穀粒,發現兩手空空之後,立刻展翅飛走了。

    「我還是沒能度過崩劫,想想也不可能,我已經沉淪得太久了。」申尚全身上下沒有包裹。一點也不像是要永別龐山的樣子,「咱們原本約在五月鬥法,取消吧,我認輸了。」

    小秋不是一個容易被受外界影響的人,他有自己的主意,一旦選定就要堅持下去,所以他無法理解申尚的衰頹,那更像是厚臉皮和無情無義的結合體,「申家的人都這麼……特別嗎?你、申庚、申己。你父親,你還有其他弟弟和妹妹吧?」

    「嗯,一共十個,不都這麼怪。也有正常的,以後你都會遇上的,你跟申家……和楊家,還有許事情未了。但是都跟我無關了。」

    申尚邁步要走,想想又停下了,「申庚結束五年思過之後。我母親會將他直接帶到養神峰,所以你還是見不著他,如果我是你,就會利用這多出來的三年甚至更長時間刻苦修行。申庚絕對會出人意料的,絕對,就算多給我十年、二十年時間修行,我也不會感到踏實。」

    申庚,申家的另一個孩子,小秋從來沒忘記過他,「你是不是很想也有一個這樣的敵人?」

    「有敵人是一件好事,說明你還活著,恣意地活著,而我,跟死了差不多。我一直很欣賞你,這是實話。我想申庚也是如此,野林鎮好幾個人,他偏偏只選你當敵人,這不是偶然。當然,申庚欣賞一個人的方法有點與眾不同。」

    申尚呵呵笑了兩聲,搖搖頭,「申庚是個好孩子,有了他之後,我的生活自在多了。」

    「因為申家終於出了一位跟左流英差不多的奇才,你這個長子就不用努力了。」小秋忍不住想,這樣的道門子弟要是生活在普通人家裡會是怎樣,財主沈老爺大概會早早給他娶親,讓他生一個長進的孫子,貧戶老秋肯定會施以棍棒,打也要打出個人樣來,「你應該多去跟窮人家接觸。」

    申尚一愣,沒太明白對方的意思,但還是說:「我會試試,那就……再見吧,不,不會再見了。瞧這老祖峰的美景,今後它們都將屬於你。」

    申尚微微躬身,施以道統之禮,「道火不熄。」

    如果可以的話,小秋真希望能將申尚一腳踢下老祖峰,可申尚的無精打采像是一道厚重的盾牌,將憤恨與報復都反彈回去。小秋生硬地還禮,「道火不熄。」

    申尚這回真的邁步了,幾步之後轉過身,「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轉眼間他的手裡多了一件東西,扔給小秋。

    小秋順手接過,發現這是羊角的中間部分,兩頭都被割掉了,粗細合手,長度適宜,像是一隻略帶弧度的手柄。

    「檀羊的角,既然它死在牧馬谷,理應有你一份。這不算特別的寶物,不過在念心科或許有點用。」

    申尚下山去了,腳步輕鬆,好像這只是一次隨心所欲的遊玩,只要他想,任何時候都能重返家園。

    小秋在原地站了一會,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檀羊角,不明白念心科要這東西有何用處。他走到門口,抬手敲門。

    一名陌生的道士帶領小秋進入台院,來到深處的物祖堂。他是奉宗師寧七衛之命上山的。

    庭院裡的麒麟不見蹤影,空蕩蕩的,寂靜無聲,院外一棵高大的參天古樹投下陰影,恰好遮蔽半邊院子,茂盛的樹葉沙沙作響,隱約有風鈴的聲音。

    道士送到這裡就走了,小秋站在樹陰下,知道自己就該等在這裡。

    很快,首座們從物祖堂裡走出來,每個人經過少年身邊時,都會向他微點下頭,就連一向孤傲的左流英也不例外,小秋一一還禮,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剛剛隱身就被發現了似的。

    最後一個走過來的是宗師寧七衛。

    小秋取出那隻已經變得堅硬無比的眼珠,雙手捧上,「這是狼妖漆無暇的妖丹,請宗師收下。」

    寧七衛接過妖丹,端詳幾眼。又遞還給慕行秋,「六丈大妖雖非罕見,卻也不是尋常之妖,你打敗了他,妖丹自然歸你所有。」

    「其實……」

    寧七衛抬手,阻止慕行秋說下去,「很多人參與了戰鬥,你可以將妖丹送給任何一個人,但不用交給老祖峰。」

    小秋收起妖丹,一時間無話可說。想了一會才問:「梅婆婆會受到什麼懲罰?」

    「她受妖術控制,也算是情有可原,左流英替她求情,願意將她收在後山紫云洞,就是這樣吧。」

    寧七衛將這名少年弟子宣召上山,目的不僅於此,他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的浮云,說:「千年之內,魔族必將大舉反攻。」

    「嗯?」小秋愕然。不明白宗師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是何用意。

    「望山鎮魔種頻頻發出異響,召山大光明通覽寶鏡時有閃爍,龐山祖師塔不只一次做出古怪的反應,妖族蠢動。逃離的魔種越來越多,諸如此類,警示越來越多,少則四五百年。多則千年,魔族必然闖出虛空。」

    「是。」小秋突然感到一陣緊張,好像他要被賦予一項過於艱巨的任務。

    寧七衛垂下頭。嘴角居然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你覺得我說的話不可信,還是說得太早了?」

    「不不,宗師當然不會亂說,只是……我不知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想法,就連九大道統,真正關心魔族的道士也是少數。有朝一日,抵抗魔族的中堅力量就是這些少數人。」

    小秋驚愕地睜大眼睛,「我……我願意為抵抗魔族貢獻力量,可是……我的力量很小。」

    「你現在的力量很小,未來就不一定了。你不用想太多,或許不等魔族反攻,你我就已經不在了,畢竟能活到千年的道士不是很多。」寧七衛嘆了口氣,「但是道統得將警惕魔族的薪火一直燃燒下去,慕行秋,你願意加入嗎?」

    「願意。」小秋馬上回答,但是有一句話他不得不問,「為什麼選中我?我剛剛凝丹。」

    「不是我和首座們選中你,是祖師塔。」寧七衛的神情又變得跟平時一樣威嚴,「我說過,祖師塔近些年不只一次做出古怪的反應:有人同時得到若干條傳承,有人直接望見初代三祖,甚至有人看到本不應該在祖師塔內留名的道士,這些人分佈在九大道統,你是其中一個。這肯定意味著什麼,確切意思還沒有人能說得清,時候未到吧。總之你要心裡有數。」

    「是。」小秋完全沒想到此次上山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如今妖族已經盯上你了,幸運的是漆無暇做了一次愚蠢的嘗試,即使他將你帶走,我們也會很快將你救回來。他透露了『異史君』這個名字,或許是妖王的繼任者,五行科會調查清楚。」

    「是。」

    「從今天起你就留在禁秘塔吧,你已經不適合離老祖峰太遠。」繞了一圈子,這才是寧七衛召見慕行秋最重要的目的。

    「是。」小秋應道,抬頭看著宗師的雙眼,「念心科真的只有我一個弟子嗎?」

    既然祖師塔的古怪反應不只一次,沒準在其他道統裡還有被念心科選中的弟子。

    寧七衛沒有回答這個簡單的問題,而是說:「心為幻術,體為拳法,念心科兩樣最重要內容你都接觸到了,有意思的是,它們也是當初魔族最擅長的本事。正因為這個原因,念心科不受九大道統喜歡,以至傳承中斷,也因為這個原因,祖師塔選中你重續傳承,或許別有深意。以魔攻魔?十三萬年前沒有成功的手段,這回會有奇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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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6 08:03 PM

第六卷 九大道統

「狼也會傷心嗎?還是說它們只會獵殺,早已拋卻內心的軟弱。」「它們當然也有傷心,而且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傷心成為身體的一部分,然後它們就習慣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葡萄架下

    三年後,初秋的一個下午。

    大良沈休明蹲在地頭,眯著眼睛瞧向數壟金黃色的小花,曬得發黑的臉頰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他喜歡這些整齊、美麗、嬌弱的植物,目光中甚至帶有一絲敬意,因為他知道,它們非常珍貴,是煉製丹藥的重要材料。

    「你這樣看,它們也不會長得更快。」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沈休明沒有馬上站起身,而是指著自己親手照料的小花,得意地說:「三夜香,時候就要到了,它們會連續三個晚上散發濃郁的香氣,然後由黃轉紅,就算成熟了。道士們叫它玉女雙華,嘖嘖,起這麼好聽的名字,怎麼捨得搗碎入藥呢?」

    「你也是道士。」

    沈休明站起身,摘下草帽,露出頭頂用細繩繫住的普通圓髻,「瞧,我連簪子都不用啦,幹活的時候太礙事。我就是花農,不是道士。」

    臉上的笑容表示,沈休明並不以當花農為恥,恰恰相反,他很高興。

    「咱們到那邊坐會兒。」

    離花田不遠有兩間茅屋,房前有一架葡萄和一口深井。沈休明從屋子裡搬出兩張簡陋的藤編躺椅,置於陰涼處,走到井邊,從裡面拽出浸泡半日的一籃葡萄,等水濾得差不多,放在躺椅中間,然後舒舒服服地坐下,發出滿意至極的嘆息。

    「再過十來天吧,三夜香會釋放香氣,葡萄也會熟透,現在還有點酸,不過能吃了。」

    慕行秋坐在另一張躺椅上,拎起一串葡萄,高高舉起,張嘴咬著吃,含糊道:「我喜歡酸的。」

    沈休明一粒一粒地摘著吃,笑道:「也對。你從小就是這樣。」

    沈休明很快就吃夠了,從三夜香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各種花草,「龐山周圍分佈著至少九十處大大小小的園圃,種植數百種奇花異草,我這裡算是最小的了。花草脾性差異巨大,比如這三夜香,經不得一丁點的法力。只能生長在四季分明的自然環境中。還有藍衣苜蓿,也是經不得法力,錦尾馬生活在龐山道士施法製造的山谷裡,可是每天若是不吃一點藍衣苜蓿,皮毛就會受損……」

    慕行秋一邊點頭一邊吃葡萄,將整整一籃子幾乎都要吃光了。沈休明笑著搖搖頭,「好在我有準備。」

    沈休明起身來到井邊,拽拉另一根細繩,「雖然是普通葡萄,但是味道不錯,待會你帶一些回老祖峰,給芳芳、沈昊他們嘗嘗。禿子怎麼沒跟你一塊來。他不是……天吶!」

    沈休明尖叫一聲,差點將籃子扔回井裡去。

    葡萄上面居然立著一顆濕漉漉的頭顱,正衝他咧嘴微笑,沈休明抬手去打,頭顱飛起,高興地大叫:「嚇到嘍!嚇到嘍!」

    沈休明也笑了,警告四處亂飛的頭顱:「別碰我的花,要不然跟你沒完。」拎著籃子走回葡萄架下。倒在躺椅上,吐出一口氣,指著好朋友,「你可太壞了,居然不提醒我。這要是換成別人,非嚇死不可。」

    「我每個月來一次,禿子次次都跟來。你還不習慣?」慕行秋笑著說,又拎起一串葡萄,他對食物從無特殊喜好,唯獨對沈休明種出的水果吃不夠

    「呵呵。就怕你吃不了。」沈休明自己早就吃夠了,「你到老祖峰已經三年多了吧?」

    「三年零四個月。」小秋拍拍手,終於有點滿足了。

    「大家的修行都怎麼樣了?」每次見面沈休明都會提同樣的問題,他所謂的「大家」有著明確的限定。

    「沈昊還是吸氣三重,管金吾一重,芳芳半個月前達到六重,就這樣左流英還覺得慢,天天冷言冷語。」

    「吸氣六重,我的天。」沈休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芳芳……左流英到底是什麼樣的怪胎,才會對這樣的修行挑三揀四?你呢,總該有點進展吧?」

    「四重。」慕行秋聳聳肩,對這樣的成績不太滿意。

    沈休明也不滿意,嚴肅地說:「小秋哥,你得努力了,不能讓芳芳落下太遠。」

    芳芳擁有靈骨道根,一旦凝丹之後進展奇速,普通道根的弟子是攆不上的,但慕行秋從來沒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所以笑著說:「我會努力的,等著瞧吧,沒準我先到餐霞境界呢。」

    「你肯定能行。」沈休明握緊拳頭,他對好朋友抱有十足的信心。

    「致用所有什麼新鮮事?」

    「沒啥變化,談論的還是你跟老娘。」沈休明的花圃離致用所不遠,他每隔幾天就要回去一趟,「哦,周平、石保勝、王堅離開龐山了,留給我不少東西,托我給你帶好,他們先回家待一段時間,然後要去參加玄符軍。」

    慕行秋已經聽說過這件事。

    當年一塊在致用所修行的人,小青桃和辛幼陶先後凝丹成功,周平等三人卻放棄了,在致用所又待了幾年,終於決定返鄉參軍。辛幼陶將他們介紹給姐姐,三人會在玄符軍裡謀得不錯的職務。

    「這是好事。」

    「嗯,周平他們都已豁通三田,聽說這樣的人很受玄符軍歡迎。咱們野林鎮的慕飛黃和趙大易打算過兩年也去參軍,他們後悔當初沒跟王子搞好關係,每次見面都說要找你幫忙呢。」

    野林鎮的小夥伴都已經十八、九歲,大良二十歲,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起,大家互相之間再也不叫小名了,「小秋哥」這個稱呼,只有大良還在用。

    這三年裡,野林鎮的人也各有了去處,管金吾留養一年之後被明鏡科選中,另外三人來到致用所,慕飛黃、趙大易有意參軍,還有一個沈通幽,對迎來送往頗感興趣,沈昊正幫他疏通關係,希望將他送到山外當一名知客道士。

    「辛幼陶會幫他們的。」慕行秋肯定地說,回到幾年前,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對西介國王子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辛幼陶還在修行嗎?」沈休明皺著眉頭問,他無意參軍。只想在龐山種花,所以對王子仍然保留著從前的壞印象。

    「當然,吸氣三重,戒律科的首座都感到意外呢。」

    辛幼陶當初在祖師塔裡被符籙科傳承選中,可是龐山道統沒有這一科,而他絕不想轉到其他道統,於是去了戒律科。

    「沈昊居然被他攆上。肯定不高興。」

    「他們兩個倒是從來沒有交往。」

    兩人一邊吃著葡萄一邊閒聊,沒有太多新鮮話題,就是互相詢問熟人的近況,沈休明得知小青桃在五行科也已達到吸氣三重,不由得嘆了口氣,有些話他不想提起。可總是在他心裡揮之不去,「二良要是……唉,想他做什麼?」

    禿子在遠處的田野裡飛來飛去追逐昆蟲與小鳥,慕行秋望著他,心裡想的也是二良沈休唯,「聽說過申庚在養神峰的消息嗎?」

    申庚一年多以前結束思過,被母親楊寶貞直接帶到了養神峰。在老祖峰上極少聽到他的消息,致用所這邊的消息更靈通一些。

    「上個月有一名從養神峰來的弟子,他說申庚還是那麼孤僻,從來不跟任何人交往,而且……他還是不肯治療眼睛,就那麼讓傷口留著。」

    申庚的眼睛是被慕行秋打壞的,很容易治好,但他拒絕接受治療。據說他的眼里布滿血絲,非常嚇人,他大多數時候都閉著雙眼,但是行動自如,從來不會撞到任何東西。

    申庚與慕行秋互相憎恨,在龐山這是一個半公開的秘密,幾乎人人都知道。但很少有人公開談論。

    禿子飛回來了,頭髮上沾滿了蛛網、灰塵和草棍,他直接跳進井裡給自己洗個澡,沈休明只能搖頭。「又得倒掉好幾桶水。」

    慕行秋笑了,眼看時間差不多,他說:「過幾天我要出趟遠門,可能有一陣子不能來看你了。」

    「要去哪?」沈休明驚奇地問。

    「我要去煉製自己的法器。」

    「老祖峰不是給了你一件嗎?」

    慕行秋身後背著一柄法劍。絕大部分弟子凝丹之後只能得到普通的輔助法器,像劍、尺、如意這類主法器都得自己想辦法煉製,宗師寧七衛親自開口破例,給予他這柄法劍。

    法劍是舊物,原主的印記已經洗掉,慕行秋用著仍然不很順手,但這也足以令普通弟子羨慕不已。

    寧七衛的恩寵是有原因的,妖族盯上了慕行秋的真幻,把它當成魔王,即使在龐山道統的勢力範圍內,他也得有自保和逃命的技能。

    慕行秋站起身,「我會煉一件更好的法器,我手裡已經有不少材料。」

    「那些金魄、銀魄,你一定要用上。」

    「那是你的東西。」

    「不,它們是二良的,終有一天,你會用這件法器打敗申庚,讓二良在這裡做一點貢獻吧。」

    慕行秋點點頭,施法招出法劍,踩在上面凌空飄起,「不管遇到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再說。」

    沈休明笑著揮揮手,表示自己不可能惹事。

    慕行秋叫出禿子,一塊向老祖峰飛去,途中路過牧馬谷,跟棗紅馬一家三口打了聲招呼。

    在台院裡不能飛行,慕行秋落地步行,禿子則乖乖地鑽進一隻布袋裡,即使在這裡,一顆孤零零的頭顱還是會時不時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老娘楊清音正站在塔外等著他,她挽起髮髻、插上長簪、穿著標準的道袍,只是神情還跟從前一樣豪橫,好像誰敢多看一眼她就會大打出手。

    「聽說了嗎?」楊清音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什麼?我剛回來」

    「你的煉器申請被拒絕了,看樣子寧七衛不想讓你離開龐山半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7 09:48 AM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渴望法器

    直徑十一尺的圓形房間裡一無所有,地板和牆壁皆由灰磚砌成,斑駁老舊,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成渣子。

    慕行秋沒像一般的道士那樣端坐存想,而是不停地打拳,各種各樣的拳法,嘴裡時不時念出一條咒語,三年多以來,他從故紙堆裡學會了至少五十種拳法和上百條咒語,效力各不相同,比如現在,他的拳頭裡不停地冒出一道道閃電,擊在牆壁上留下一條條劃痕。

    劃痕很快就會消失,看上去脆弱不堪的灰磚,具有自我修復的能力。

    在他對面不遠,淡藍色的幼魔——他還是習慣叫幼魔而不是真幻——跟他打一樣的拳法,可是只會念一句咒語,它甚至能說出「錯或落弱莫」五個字,只是中間伴隨著哢嗒哢嗒的聲音,顯得非常雜亂。

    幼魔的外觀沒有變化,持續的時間卻在逐次延長,如今已達一個時辰之久,它存在的時候,慕行秋的修行能取得雙倍速度,可是七天一次的頻率太少,對整體修行影響不大,除此之外,幼魔再無更多特異之處。

    禁秘科首座左流英站在門口,看著慕行秋練拳,目光偶爾轉動,總是能對準幼魔的方向,他看不到,三年多了,他仍然一無所見一無所聞,但他能感受到真幻的存在,從不出手觸摸或是干擾,只是七天一次默默地觀察。

    幼魔消失了,慕行秋收勢,七次吐息,完成今晚的修行,走到左流英面前。

    兩人看上去年紀相仿,慕行秋的個子更高一些,比對方還要顯得成熟,因此一想到他們其實相差幾百歲,慕行秋就感到很怪。

    「左首座。洪爐科拒絕了我的煉器申請,聽說是宗師親自下達的命令,我希望……你能幫我說一聲。」

    一直以來兩人的關係都很冷淡,相互間極少交談,一句簡單的求助,慕行秋說出來也頗為艱難,而且剛一出口就後悔了。

    左流英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好一會才搖搖頭,轉身走出房間。

    禁秘科首座無情無義。從來不為任何事情所動,怎麼可能幫助一名吸氣四重的普通弟子?慕行秋懊喪地也搖搖頭,走進過道里,左流英已經不見蹤影。

    圓形房間位於十七層,慕行秋往下走,在第七層碰見了蘭奇章,兩人互相點頭致意,誰也沒有說話。

    蘭奇章是一名七十多歲的禁秘科道士,看相貌只有二十七八歲。吞煙境界,是芳芳護持者。

    慕行秋不喜歡他,絕不會向他求助。

    蘭奇章長相英俊,臉方鼻挺。屬於那種第一眼看去有就仙風道骨的人,難得的是為人和藹,臉上總是掛著平易近人的微笑,似乎有求必應。但他似乎對「護持者」的身份太在意了,經常橫在慕行秋與芳芳之間,阻止他們見面。理由總是同一個:她在修行。

    芳芳的確需要大量時間修行,可慕行秋還是覺得很怪,修行是一件自願的苦差事,強迫是沒有用的,蘭奇章替芳芳做出的決定實在太多了一點。

    他繼續往下走,來到第五層琅環福地,這裡是龐山道統的藏書之處,白天偶爾有人來,夜裡就非常安靜了,慕行秋不想這麼早休息,於是走進去,他還有很多書沒有看,沒準今晚能從中挖出一兩條無人關注的咒語來,沒準待會還能見到芳芳。

    芳芳也喜歡看書,兩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這裡見面。

    琅環福地無人看守,裡面佔地頗大,分上中下三層,看上去完全超出了禁秘塔的容納能力,不過在道統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書架、地板上、桌子上,到處都擺滿了書籍與捲軸,看似雜亂無章,其實井然有序,只有會挑書的人才能在這裡找到合乎心意的目標。

    慕行秋來到習慣的角落裡,坐在一張椅子上,閉目存想片刻,重新睜眼,十幾本書出現在面前的桌子上,包括一本他已經看過一半的書,這時自動翻到中斷那一頁。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看過多少本書,慢慢地理解了芳芳為什麼會有這個愛好,這就像是他小時候在林地裡牧馬之餘隨意散步,只要細心尋找,總能發現酸甜的花草、美味的蘑菇,不一定什麼時候,轉過一棵樹就會發現掛滿枝頭的漿果,令整個一天都充滿欣喜。

    慕行秋三年多以來學到的拳法與咒語大多是這麼來的,左流英看過的書最多,過目不忘,卻不肯直接傳授給任何人,而是通過女侍教給慕行秋一些存想書籍的方法,讓他自己在書海中尋找。

    慕行秋對念心科的瞭解日積月累,明白了許多事情,疑惑也隨之越來越深:念心科傳承到底是什麼時候中斷,又是為什麼中斷的?沒有一本書給出解釋。

    所有書裡對這一科的評價都不高,理由無非是到達餐霞境界之後拳法與咒語的威力就會停滯不前,開始落後於同境界的五行法術,可是總有一些言辭對念心科女傳人的品性頗為不屑,卻不肯直白說明原因。

    慕行秋問過林颯,林颯非常願意向他提供幫助,唯獨在這件事上不肯多說,「等你到達餐霞境界,能讀到更多書籍的時候,自然就會明白。」

    他只能等待。

    想誰誰到,林颯壯碩的身軀走進房間,他的傷勢還沒有復原,只能暫停修行,也沒有辦法執行都教的職責,因此成為未受任命的書籍管理員,還是念心科唯一弟子的非正式護持者。

    雖然希望不大,慕行秋還是抬頭說:「林都教,你能幫我……」

    林颯直接搖頭,笑著坐在他對面,「不能,而且我覺得宗師的決定非常正確,許多人都對你的真幻感興趣,就連妖族也在覬覦,煉製法器幾乎要走遍九大道統,對你來說實在不夠安全。當初宗師破例給你一柄紫紋劍,大概就是這個原因。你已經有主法器了,不需要再煉製。」

    「可是……自己煉製的法器更順手一些,不是嗎?」

    慕行秋有許多理由想要煉製法器,還有重要的一條他沒說:最要好的幾個朋友都已達到煉製法器的要求,正準備一塊進行遍游九大道統的旅行,他不想一個人留在禁秘塔裡看書、練拳,每七天一次接受左流英沉默的觀察。

    「那倒是,不過安全更重要。」林颯結束討論,轉而發問:「你的率獸九變練得怎麼樣了?」

    雖然學會幾十套拳法,慕行秋最常練的還是以鍛骨拳為基礎的率獸九變。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林颯的全力推薦,「我現在已經能同時應用龜息、龍躍、鶴翔、虎踞、獅吼、豹突、鱗潛七種法門了,只差鳳隱和熊舞,我覺得半個月之內應該會有突破。」

    「很好,記住,其它拳法都是從書本中翻出來的,只有這套率獸九變,是念心科二十九位傳人夢中所授,連左流英都沒見過。其中必有深意,你一定要練成。」

    這些話林颯已經說過許多遍,慕行秋往常只是點頭,今晚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說話比較直接,「林都教,你是不是特別不希望我多學咒語?」

    拳法與咒語是念心科最重要的兩項內容,左流英極為看重咒語。認為這是真幻的產生之源,林颯雖然沒有明確反對,卻從來不在這方面給予指導。只是儘可能鼓勵慕行秋將時間都用在練拳上。

    在這場爭奪中,林颯更成功一些,慕行秋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拳法上,但他很想知道原因,因為他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率獸九變的威力是有盡頭的,而其他人學習的五行法術才是無窮無盡。

    林颯猶豫了一會,說:「拳法的威力來自於哪裡,我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指著慕行秋,「就是你的身體和內丹,即使有一天你練到變體的程度,也有辦法保持清醒,可是咒語,它是神秘力量,就連左流英也不知道這股力量來自何處,最終又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

    這正是左流英最感興趣的地方,在對未知領域進行探索這方面,林颯非常保守,不像是禁秘科弟子。

    慕行秋決定說出心裡話,「可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別人都在用強大的五行法術,而我只會一套率獸九變,就算是變體,也不過是給人家當靶子。」

    「哈哈,你應該對念心科傳人存有信心,她們不會平白無故教給你一整套無用的拳法,我有預感,等你練到變體的程度,你會領悟到更強大的力量,絕不會弱於其他人。」

    「你在安慰我。」慕行秋很難認同林颯的樂觀,因為正是這位都教多年前第一個警告他不可加入念心科,現在卻強烈建議他學習二十九位女傳人以奇怪方法教給他的拳法。

    「信心,不管修行哪一科,都得有信心。」林颯起身告辭,又一次迴避了慕行秋的問題。

    「信心。」慕行秋喃喃自語,如果能有一柄真正屬於自己的主法器,他的信心會更足。

    拳法和咒語都不需要主法器,但是每一位龐山道士都要學幾招五行法術,慕行秋也不例外,他經過測試,最適合學習五行之金法術,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學了兩招,比同境界的其他弟子都要少,還有飛行、遁術等等輔助技能,也受主法器影響。如果有一柄更順手的優良法劍,他相信自己不會被落下太遠。

    子夜已過,芳芳沒來,楊清音卻不請自入,推門的時候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得成堆書籍簌簌發抖。

    「宗師鬆口了。」

    「真的?」慕行秋騰地站起身,兩眼放光。

    「十天之內,你得證明你有自保能力。」

    「我一直都有自保能力。」

    「那好,你收拾一下,準備去殺妖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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