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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26 AM

第三十章 光膀子的少年

    辛幼陶走進館舍大門,得意地四處張望,守在庭院裡的張靈生立刻跑過去,擔心地問:「怎麼樣?沒事吧?我只對他們說慕行秋施法,可他們已經提前知道了,所以把你……」

    「沒關係。」辛幼陶一臉輕鬆,「戒律科的一位執法師召見我,很巧,他曾經去過皇京,跟我的一個叔祖有過私交,我們聊了一會,他就讓人把我送下來了。」

    張靈生鬆了口氣,「皇京是天下繁華至極的所在,可惜我沒去過,辛道友的叔祖是符籙師吧?」

    「嗯。」辛幼陶敷衍地應了一聲,走向自己的親信們,「大家辛苦了,我不會忘記你們的幫助,待會每人領一份禮物。」

    辛幼陶臉上青腫未消,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勝利者姿態,滿院的孩子剛才都看到了他挨揍的場景,這時卻多多少少有些迷糊,覺得王子好像也還了手,反抗得還很激烈。

    沈昊大步走過來,臉上傷痕不多,大部分是別的孩子造成的,「小秋哥呢,怎麼沒一塊回來?」

    經此一戰,辛幼陶心裡對沈昊的恐懼又增了幾分,臉上故作不屑,兩腳還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七八個孩子擋在他身前,張靈生也喝道:「沈昊,你又想幹嘛?」

    沈昊瞥了張靈生一眼,「你不是剛說過同門弟子理應友愛相親嗎?所以我來向辛道友打招呼,順便提個問題。」

    「沈昊,我要讓你舅舅收拾你。」

    「哈。」沈昊扯下已經受損的上衣,那是舅舅從西介城送來的,光著膀子說:「見到我舅舅,請你告訴他一聲,今後別來看我了,我姓沈,他姓蕭,大家本來就不是同姓之人,還是少來往為好。」

    「說得好。」二良沈休唯在後面叫道,他被打得比較慘,心情卻極為痛快。

    知道沈昊不會當眾打人,辛幼陶的膽氣恢復,從兩名親信中間擠過來,「慕行秋被宗師叫去了,誰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四周的孩子們發出驚嘆聲,龐山宗師對他們來說比那座孤聳的老祖峰還要高大還要神秘,小秋此行看樣子真的是凶多吉少。

    「小秋哥又不是第一次見宗師。」沈昊大聲說,壓過其他人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向野林鎮的夥伴們投去安慰的目光,「我們就是宗師帶過來的,小秋哥第一天就去過老祖峰,什麼事也沒有。」

    辛幼陶沒少傳播野林鎮少年曾被魔種侵襲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中,小秋等人愚笨不聽勸,而他則一眼就看穿了魔種的陰謀,最終救了這群少年一命,可他抹不去一個事實:龐山宗師認為這九名少體內沒有魔種,親自決定招收他們進入山門。

    宗師的決定總不會是錯的,這是孩子們最普遍的觀點之一,他們對野林鎮的少年們不知不覺產生了一絲敬畏。

    「這回可不一樣。」辛幼陶用更大的聲音說,他感受到了周圍人眼神的變化,決心將大家的看法再轉過來,「慕行秋身懷魔種,從前沒有直接證據,宗師才網開一面,可他剛才施展法術,明明就是魔種在作祟。」

    「你也施法了,弄出一個火球,大家都看在眼裡。」沈昊怒氣衝衝,張靈生急忙走過來,防止這個孩子突然出手,他可不能讓王子在自己面前挨欺負。

    「我又沒碰過魔種,我能發出火球是因為我比你們都強。」

    兩人隔著張靈生怒目互視,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張靈生正想開口結束這場對峙,附近的二良沈休唯突然興奮地大叫:「小秋哥回來了!」

    小秋剛走進庭院,數十道目光同時掃來,許多人還指著他發出驚呼,像見了鬼一樣,倒把他嚇了一跳,「張道士,孟都教讓你馬上去見他。」

    「啊?什麼事?」

    「不知道。」

    張靈生慌張地向外面跑去,在門口轉身說:「誰也不許打架,否則……」他不知道該發出怎樣的威脅,慕行秋似乎沒有受到嚴厲的處罰,這讓他亂了陣腳。

    張靈生走了,野林鎮的少年們全都擁到小秋身邊,你一言我一語詢問詳情,小秋咧嘴笑了,撓撓額頭,「上山睡了一小覺,然後就讓我回來了。」

    「宗師什麼也沒說?」二良疑惑地問。

    「就是讓我好好修煉,別再惹事。」

    其他少年也慢慢圍過來,都對小秋的毫髮無傷感到不可思議,辛幼陶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聽人說過,龐山宗師和禁秘科首座都是極為嚴厲的人,怎麼會對一個小鎮的孩子網開一面?

    「宗師沒在你身上查出魔種?」辛幼陶忍不住發問,「你連內丹都沒有,怎麼可能……這根本不可能嘛。」

    小秋看了他一眼,聳聳肩,「宗師倒是說了,道門法術無邊,絕大多數依賴於內丹,可是總有個別法術例外,只要有道根就能施展出來。這些法術通常沒什麼威力,跟道統正法不可同日而語,對付普通人倒還可以,他讓我儘量少用,除非碰到危險不得不用。」

    辛幼陶驚恐地躲在親信身後,覺得慕行秋的最後一句話像是在對自己發出威脅。

    小秋推開人群,走到大良沈休明面前。

    沈休明慌張地抬起頭,張嘴想要說什麼,吸進一口氣又嚥了回去,突然指著二良沈休唯,「我不能讓他們打我弟弟,小秋哥,我……我也是野林鎮的人。」

    「咱們都是野林鎮的人。」小秋咧嘴笑了,他懷念與大良親如手足的感覺。

    大良沈休明剛參戰的時候只是想把弟弟拉出來,待看到對方出手無情,他也怒了,打過不少人,挨過不少打,徹底得罪了辛幼陶,這時扯下王子贈送的衣裳,往地上狠狠一擲,像沈昊一樣光著膀子,「小秋哥,咱們野林鎮不要別人的施捨!」

    其他野林鎮少年回到小秋這一邊,有人是因為幫助沈昊,有人開始只是旁觀,最後還是因為野林鎮的身份不可避免地捲入戰團,與辛幼陶站到了對立面,這時全都脫下上衣扔在地上,還上去踩了兩腳,跟夥伴們站在一起。

    二良沈休唯穿的是館舍發放的普通衣裳,一時興奮也脫下來,想了想,沒有扔在地上,就攥在手裡,站在哥哥旁邊。

    館舍裡年紀最大的孩子也不超過十四歲,眼見一群光膀子少年並肩站立,陽光破云照來,將一副副瘦小的身板映襯得如同虎豹,其他孩子對這樣的場景深感震撼並印象深刻,甚至超過了對王子的印象。

    除了成堆的禮物和一招火球,遙遠的西介國王室在龐山道統並未顯示出更大影響,與野林鎮少年們近在眼前的團結相比,強弱易位。

    辛幼陶用禮物收買到不少跟班,這時都有些含糊了,他們領教過這幫少年的打架實力,覺得就為了幾樣小禮物為王子打得鼻青臉腫,實在不值得,於是慢慢散開,沒有一個人肯吱聲。

    辛幼陶對這種事向來敏感,發現自己建立的體系正在迅速崩潰,他退卻得比誰都快,不屑地哼了一聲,拉住最近的兩個孩子,「走,去我屋裡,我讓你們看點好玩意兒。」

    野林鎮的少年都來到小秋的房間裡,只有芳芳沒參與這次「光膀子聚會」。

    少年們興奮地聊天,展示身上的傷痕,有意無意地掩飾他們過去一個月的分裂。

    「小秋哥,宗師都說沒事了,那你把咒語教給我們吧,暈三兒會火球又怎樣?下回讓他變暈四兒。」二良沈休唯比任何人都要興奮,躥來跳去,像只剛被放出牢籠的小猴子。

    讓他失望的是,小秋居然對他的要求搖頭,「不行。」

    小秋不像其他人那麼激動,在山上睡的那一覺好像還沒有完全醒來,他感到腦子還有點昏沉,整個人也提不起勁兒,「宗師對我說,修道最忌諱避難就易,咒語雖然有效,卻會令人產生依賴,因而荒廢正途,而且它還有其它隱患。我向他承諾儘量不再使用那條咒語,也不會將它教給別人。」

    不僅二良,其他人也都失望了,沈昊晃晃拳頭,「光用它我也能打得辛幼陶滿地找牙,就是怕他偷偷摸摸對我扔火球。」

    「不會。」小秋再次搖頭,有些事情他沒有在院子裡說,「辛幼陶不敢再用法術,戒律科的人說了,再發現他濫用就將他送回西介城。」

    老祖峰台院的小道士很願意跟小秋閒聊,將戒律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怪不得辛幼陶剛才不那麼囂張了。」沈昊雙拳抵在一起,更有信心了。

    「不要再打架。」小秋現在是野林鎮唯一保持鎮靜的少年,「張道士被養神峰叫去訓斥了,從明天開始孟都教會入住館舍,他真會攆走惹事者的。」

    沈昊仍然憤憤不平,猶豫片刻才說:「只要孟都教公正,只要辛幼陶那夥人不來挑釁,我就先把這頓拳頭寄存起來。」

    少年們又聊了一會,沈昊突然一拍腦門,「小秋哥,光顧著咱們說話了,你應該去看看芳芳,她為你奮不顧身,我從來沒見過女孩子打駕也這麼厲害。」

    「可不是。」二良哈哈大笑,「被芳芳打的那個小子,後來都抱頭求饒了。」

    後院的房間裡,芳芳正在看書,因為前段時間被孤立,她沒有室友,倒也落得清淨。

    現在的她又是秦先生嚴加管束的女兒了,雙唇緊閉,看到有趣的內容會心一笑時,也要抬手遮在嘴前,絕不讓有缺憾的牙齒外露。

    小秋被夥伴們推進房間,芳芳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書。

    小秋也隨手拿起一本書,坐在芳芳對面,認真閱讀,等到屋外再也沒有切切的偷笑聲,他放下書,「芳芳,是你念出咒語讓火球停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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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1 AM

第三十一章 香爐傳音

    小秋是在被送出老祖峰台院的途中想明白真相的。

    當著宗師寧七衛和首座左流英的面,小秋念出的咒語的確產生了效果,令空氣微震,讓火球爆裂,然後左流英立刻將他完全掌控,獲悉他內心的全部記憶與想法。

    小秋不喜歡這樣的經歷,等到小道士過後向他解釋控心術之後,他更不喜歡了。

    「其實這算不上多厲害的法術,達到餐霞境界的道士大部分都能學會,與此同時,只要你能凝結成丹,自然會對控心術一類的法術產生抗拒。防禦總是比進攻要容易些,所以控心術的使用要求相當的實力差距,對大多數道士來說,實在沒多大用處,也就能欺負一下你這種水平的小孩子。」

    小秋開始回憶昏睡之前的事情,他在物祖堂念出咒語,當時的感覺很明顯,隨著錯或落弱莫五個字吐出,一陣麻酥酥的感覺從心口生發,瞬間傳到指尖,然後火球被定住了,他甚至能感覺到火球若有若無的重量。

    再往前回想,他在館舍庭院裡被辛幼陶逼到絕境時,雖然也念出了咒語,但是沒有產生任何類似的奇異感覺。

    反覆回想,小秋終於確定,剛剛在物祖堂裡,是他第一次唸咒生效,辛幼陶的火球爆炸與他無關。

    如果不是他,那只能是芳芳了。

    小秋的心提了起來,他剛醒來的時候,隱約聽到宗師與首座在爭論一個詞,當時他的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沒聽懂幾句,但能聽到與咒語有關。

    「念心是什麼東西?」

    「原來你用的是念心之咒,怪不得。」小道士恍然,看到小秋神色有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初三祖創建道統的時候發明了若干法術,各種類型都有,後來在實踐中發現五行類的法術最好用,於是五行漸漸獨大,其它類型不是失傳就是埋沒在故紙堆裡無人修煉。念心是其中一類,比較特別的一類,只要有道根,無需內丹就能誦咒施法,可惜威力不大,所以從來都沒有興盛過,現在五行大興,更是沒人修煉啦。」

    說到這,小道士望向鏡湖村的方向,惋惜地嘆氣,「梅傳安入魔之前一直在苦心鑽研無人問津的廢舊古術,希望能變廢為寶,從中挖掘出另一條能與五行法術比肩的脈絡出來。唉,可惜這樣一位天才道士了,付出這麼大代價,卻只是……首座有說這條咒語是新的嗎?」

    小秋搖搖頭,他記得很清楚,「首座說這是一條九祖時期就有的小法術,習之無益,讓我以後不要再在上面花費時間,以免耽擱正經修煉。」

    小道士又發出一聲嘆息,越發替梅傳安感到不值,「首座說得沒錯,你還是把它忘掉吧。念心之術被道士遺忘還有一個原因:魔念常常由心而生,念心之術正好處在道魔邊緣,威力不大卻極易入魔,的確習之無益。」

    宗師寧七衛也是這麼說的,小秋點頭,十分感謝這位小道士,感到他說話的語氣有點老氣橫秋,忍不住問:「你有多大了?禁秘首座看上去十七八歲,實際上好幾百歲,你呢?」

    小道士的笑容跟普通孩子一樣,「老祖峰上你看不透的事情多得很,等你起碼開竅通關之後再來問吧。」

    ……

    小秋將山上的事情都講給芳芳,「對了,小道士告訴我,辛幼陶根本沒有內丹,他用的是藏身符籙,就貼在腰上,右手伸出來的時候左手暗中祭符。他的火球術也很低級,只是看著嚇人而已,就算燒在身上也不會產生太大損傷。」

    「原來是這樣,當時看上去可挺嚇人的。」芳芳歪著頭,思考「藏身符籙」幾個字。

    「你還沒告訴我,那到底是不是你施放的咒語?」

    「我在心裡默念了一句。」芳芳的神情有些茫然,當時她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全部注意力都在小秋身上,有點記不清當時的感覺了,「之前我就有過那種……從心裡傳到指尖的麻酥感覺,也見到過眼前彷彿有什麼透明的東西在晃,沒想到它能定住火球。」

    芳芳露出歉意,早知道是自己誦咒生效,她不會讓小秋承擔責任。

    小秋笑了一下,他當然不會埋怨芳芳,心裡只有感激,「以後別再用它了。」

    「嗯。」

    小秋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我有種感覺……梅傳安把咒語說給我們這件事並不簡單。」

    「你想到什麼了?」

    「左流英總想證明咱們體內還有魔種留存,梅傳安從前偏偏是他的徒弟,莫名其妙地來到館舍,又莫名其妙地在臨死之前說出一句咒語,而梅婆婆照顧他十年都從來沒聽到過,這裡面有點問題。」

    小秋不是第一次懷疑左流英了,所以芳芳並沒有意外,合起書本思考了一會,「只要以後不再用這條咒語,應該就沒事了吧?」

    兩個十來歲的少年男女,當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應對老祖峰上的首座,小秋說:「沒錯,咱們再也不用這條咒語,讓左流英乾著急去吧。對了,我在山看到一隻麒麟幼崽……」芳芳立刻產生了興趣。

    在館舍前院的另一處房間裡,王子辛幼陶獨自躺在炕上,蜷縮成一團,因為今天的這場慘敗而瑟瑟發抖。

    計劃本來執行得順順當當,辛幼陶輕易贏得絕大多數孩子的追隨,迫使瞭解他底細的野林鎮少年發生分裂,可就在他試圖啃下最後一塊硬骨頭時,他被噎住了,結果一敗塗地,將到手的勝利拱手相讓。

    野林鎮的少年重新團結,別的孩子全忘了王子的好處,反而用猜疑的目光看著他,那兩名最得寵幸的親信,也只在他的房間裡待了一小會就匆匆告辭。

    獨居一室原本是王子的特權,現在卻成為孤獨無助的象徵。

    還有老祖峰上不公平的高層們,慕行秋施展古怪的法術沒有受到任何懲罰,而他只是偷偷地用了一道小小的符籙,就遭到狠狠的訓斥,他帶來的所有符籙都被沒收了,嚴厲的執法師甚至當著他的面將其全部銷毀。

    身為西介國王子,辛幼陶可以沒有盔甲,可以沒有朋友,但不能沒有符籙,他蜷在炕上,忘了自己有多麼懷念鬆軟的床鋪,感到全身光溜溜的,羞於見人,同時側耳傾聽,害怕沈昊和小秋會突然衝進來對他進行報復。

    晚飯時間到了,辛幼陶沒有去飯廳,這裡的飲食寡淡無味,他本來就不愛吃,今天更是沒有胃口。

    夜色漸漸籠罩整個鏡湖村時,王子辛幼陶重新振作起來。

    「得從小事做起,連一群孩子都征服不了,以後還怎麼做大事?」他伸展四肢,以最堅定的語氣小聲自語,好像對面躺著他最親密無間的朋友,「遊戲就是戰爭,我比他們看得都遠,這是我的優勢,他們還是小孩子,可我不是,我不當小孩子,再也不。」

    他跳下炕,穿上皮靴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向外張望,夜色已深,大部分孩子回房休息,只有少數人還留在外面,或是聊天或是練拳,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聲,辛幼陶咬著嘴唇,他既然不將自己當成小孩子,自然也不想羨慕小孩子之間的友誼。

    「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分崩離析,不是形同陌路,就是互相爭得你死我活。」辛幼陶低聲發出預言,對屋外的友愛景象嗤之以鼻。

    外面的孩子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野林鎮的三名少年,慕行秋、沈昊、二良沈休唯,他們還在孜孜不倦地練拳,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了。

    「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辛幼陶沒注意到他已經盯得太久,低聲自語,「一套鍛骨拳也練得這麼起勁兒。」

    終於,連這三個人也回屋休息,子夜將至,館舍裡寂靜無聲,連蟲鳴都聽不到。

    辛幼陶睡不著,坐在炕沿上發呆,突然聽到外面又有開門的聲音,於是悄聲跑到門口再次向外窺望。

    張靈生從房間走出來,鬼鬼祟祟地向正房與東廂房之間的練武場走去,白天從養神峰迴來之後他就一直躲在屋裡不見人,也沒來看望王子,顯然是受到了都教們的斥責。

    辛幼陶臉上露出鄙夷之色,他從一開始就瞧不起這個張道士,現在更覺得此人一無是處。

    張靈生來到樹下的石凳前,雙膝跪地,先是將一隻比巴掌稍大的小爐放在凳上,然後在上面插上一柱香點燃。

    香煙筆直上行,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張靈生等了一會,像是在傾聽什麼,然後開口說話,聲音很低,語氣卻極為恭謹,「是弟子的錯,我的手段太軟,沒能將他們的魔種逼出來,我無能,明天養神峰會派來都教……我會再想辦法,這次不會再心慈手軟了。嗯……嗯……我只有一個願望,就一個,助我凝丹,我的要求不高,只要達到吸氣境界就好。」

    張靈生向香爐叩首,剛要將東西收起來,又改變了主意,起身向牆角望了一眼,徑直離去。

    張靈生一進屋,辛幼陶就從牆角陰影裡走出來,慢慢走到香爐面前,滿懷好奇地盯著那股冉冉上升的煙氣,隱約猜到這是與老祖峰通話的手段。

    一個聲音在辛幼陶腦子裡響起,「你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你希望在龐山一步登天,然後返回西介城爭得屬於自己的那份家族榮耀。」

    「我是。」辛幼陶開口道,對此不再有意外的感覺。

    「你已經下定決心要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

    「你不在乎別人的生死,只想達成自己的目的。」

    「不在乎。」

    「去吧,讓魔種露出真面目,逼它現身,實在不行——就幫它現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3 AM

第三十二章 棍棒出高徒

    養神峰都教孟元侯不僅相貌獨特——毀了半邊臉卻從不加以掩飾——對如何訓練新弟子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因此,入住館舍的第一天凌晨,他就將所有孩子都叫到庭院裡。

    幾十名年齡不同的孩子哈欠連天地走出房間,一看到那張猙獰的面孔,立刻變得清醒,乖乖走過去,互相謙讓,誰也不想站在最前面。

    張靈生現在是孟元侯的副手,恭敬但是冷漠地站在邊上,偶爾幫助安排孩子們的位置,從不接近野林鎮的幾名少年。

    天還沒有完全亮,孟元侯招招手,示意孩子們靠得更近些,然後從地上揀起一根比他稍高一點的棍棒,這樣的棍棒還有許多,全都堆在他的腳邊。

    「昨天你們當中有些人打了一架。」孟元侯右手握持棍棒,雙腿微微分開,兩腳外撇成八字形,個頭雖矮,渾身上下卻充滿了勁力,若不是那身藍衣,他看上去不似修道之士,倒像是城裡的武功教頭,「可惜我沒親眼看到,今天就讓你們打個夠。」

    孩子們面面相覷,不明白孟都教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真話。

    「有問題現在就問,待會就只能動手不准動嘴。」孟元侯突然嚴厲起來,將兩名八九歲的孩子嚇得一哆嗦。

    「真打嗎?」有人小聲問。

    「當然真打,難道我是來看花拳繡腿的嗎?打,使勁打,不顧一切地打,頭破血流最好,只要不死人——我想你們也沒有這個本事。」

    總共五六十名孩子,聽到都教的訓導全都嚇壞了,互相交頭接耳,許多人摸著自己的腦袋,不想讓它受到傷害。

    「有話就大聲說出來!」孟元侯本人的聲音倒是足夠大了,震得滿院人耳朵裡嗡嗡直響。

    「我們是來修道的,為什麼要學打架?」辛幼陶站出來了,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得到這位都教的歡心,莫不如借此機會重塑在館舍中的首領地位。

    他的質問得到許多孩子的贊同,在他們的想像中,修道應該是安靜、沉穩、無慾無求,而不是像凡夫俗子那樣打打殺殺,昨天館舍裡剛剛打過一次群架,可就算是當時的參與者,也不認為那樣的場景符合修道規則。

    「既然修道,早晚有一天會面對妖魔,到時你怎麼應對?」

    「我用法術。」辛幼陶抬起右手,虛握成拳,好像握著別人看不見的法術,「幾招出去就能斬妖除魔,射它十幾個窟窿。」

    孟元侯點頭,突然發招,空閒的左手如閃電般探出,牢牢抓住辛幼陶的手腕,「妖魔這樣抓住你,你還能施展法術嗎?」

    辛幼陶掙紮了兩下,笑了一聲,「真到危險的時候,我不會讓妖魔抓住我的手腕,我會先施展法術。」

    孟元侯鬆手,「沒錯,你想先下手為強,妖魔也是這麼想的,它們不會像我現在這樣站在你面前等你出招,而是隱藏起來,趁人不備發起突襲。」

    說到「突襲」二字,孟元侯身形微晃,院子裡所有孩子同時覺得有東西貼身閃過,忽然有人叫出聲來,大家這才發現自己肩上多了一個紅點。

    紅點很快消失,未留任何痕跡。

    「許多妖魔都能做到這一點,假設你們全都修道有成,學會了威力巨大的五行法術,碰到這樣的妖魔還有機會施展呢?」

    孩子們不語,小秋其實贊同孟元侯的說法,但他親眼見過除妖的場景,想法也更多些,「道士有法器,可以提前發現妖魔。」

    「法器是所有道士的必備之物,它們能助你提前發現大部分危險,可是——」孟元侯加重語氣,「法器不會時時刻刻生效,妖魔也不全都是顯而易見,有一些隱藏極深,甚至跟你我沒有區別,法器也辨不清真相。總有那麼一刻,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但這一刻早晚會到,你們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偷襲,到時候最厲害的法術也來不及救你,你必須依靠靈活的身體才能逃過一劫。修道先要煉形,形不能長存,卻是道火寄居之所,形愈固火愈旺,形愈動命愈久。」

    孟元侯看著這群聽得半知半解的孩子,停頓片刻,大聲道:「還等什麼?來領棍棒,兩人一組,開打!」

    孩子們一擁而上,搶到棍棒之後開始尋找夥伴,那些年紀最小身體最弱的孩子從來沒這麼受到過歡迎,為了爭搶他們險些提前引發爭鬥。

    一陣混亂之後,孩子們終於分組站好。

    小秋跟二良沈休唯一組,緊握棍棒,都對接下來的打鬥充滿期待。

    「我不可會讓著你。」沈休唯小聲說,臉上卻掛著笑容。

    孟元侯四處走動,調整不合適的分組,來到小秋面前,搖搖頭,「你們兩個不行,打得不會認真,換一下,你跟他一組。」

    小秋站到辛幼陶對面。

    辛幼陶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光憑體力與棍棒,他一點獲勝把握也沒有。

    孟元侯剛要抬手宣佈開始,辛幼陶急忙開口,「孟都教,所有人都得練這個嗎?我沒想當五行法師去斬妖除魔,我想……我想當戒律師。」

    「你就算想當煉丹師,也一樣得學。」

    「再等等,你不教我們幾招嗎?就這麼隨便亂打?」

    「亂中求勝,這是鍛鍊形體的最佳方式,等你們能夠隨時做出本能反應的時候,才有資格學習所謂的招式。開始!」

    沈昊的目光一直盯著辛幼陶,孟元侯宣佈開始他才回收目光,第一個發出吶喊,惡狠狠地衝向對面的孩子,嚇得對方拔腿就跑。

    這的確是一場混戰,沒一會就已經分不清誰跟誰是一組,有人叫,有人哭,棍棒散落一地,張靈生站在屋簷下面,遠離危險,暗中慶幸自己當年沒碰上孟元侯當都教。

    孟元侯毫不在意,速度極快地在院中行走,將四處逃躥的孩子拎回原處,揀起棍棒塞到手中,大聲鼓勵,厲聲斥責,非得讓所有人都將棍棒掄起來不可,就連女孩子不例外。

    每個人身上都藏著野性,尤其是孩子,當逃跑之路被堵,當身上接連被棍棒擊中時,他們的野性迸發了,最小的孩子也一邊號啕大哭,一邊舉棍追打對手。

    但他們最恨的人還是半邊臉孔的孟元侯,找準一切機會將手中棍棒有意無意地向他掃過去。

    孟元侯一點也不在意,反而讚揚那些差點打中他的人。

    半個時辰之後,孟元侯開口叫停,繼續在庭院中行走,分開那些已經打紅眼的孩子,「不錯,今天就到這裡,明天繼續,待會都去向張靈生領取療傷藥。」

    這一番打鬥早令孩子們筋疲力盡,許多人甚至沒感覺到身上的疼痛,聽到療傷藥才猛然發現身上到處都是青腫,骨頭似乎也斷了幾根,他們都死死盯著將自己打傷的人,尋思著自己剛才失誤在哪裡,待會怎麼報仇。

    孟元侯對館舍裡充斥的仇恨氣氛甚感滿意,「記住我的規矩,我讓你們打,就給我使出全力,我沒開口,誰也不准動手,要是讓我發現有人私自打架,當天就扔出鏡湖村,有一個扔一個,哪怕今年龐山道統收不到弟子,哪怕宗師親自求情,我也絕不允許被扔出去的人再回來,明白嗎?」

    「明——白!」孩子們齊聲應答,他們痛恨這位都教的同時,也對他怕到了骨子裡。

    辛幼陶打心眼裡贊同這項規定,偷偷地向沈昊望了一眼,然後哎呦叫了一聲痛,小秋出手也挺狠,頭上鼓起的大包疼得厲害。

    龐山是修道仙山,擁有無數靈丹妙藥,治療普通皮外傷輕而易舉,張靈生分發的療傷藥見效極快,早飯時,孩子們身上已經見不到傷痕,反而胃口大開,吃光了所有飯菜,幾名村婦手忙腳亂,只能向每個過來盛第二、第三碗飯的孩子承諾,午飯和晚飯會加量,她們判定,至少得比往常翻倍才行。

    疼痛消失,肚皮半飽,館舍裡的仇恨氣氛消失了,剛才還怒目互視的孩子們,興致勃勃地談論早晨的打鬥,熱情地向對手發出次日再戰的邀請,連帶著對孟都教的怨氣也少了許多。

    孟元侯徹底扭轉了孩子對修道的古板印象,他不僅要求所有人打鬥,還取消不准出館舍的禁令,「去跑、去玩、去爬樹、去游泳,窩在屋子裡做什麼?只要別影響到村民,上天我也不管。看到東北方的老祖峰了嗎?誰能爬上去,我親自去把你接下來,還會獎勵你一顆百潤丹。」

    百潤丹是對修道生涯極有助益的妙藥,比五節青木香膏還要珍貴,連張靈生都對它產生了興趣。

    人人都想要百潤丹,可是沒人能爬上老祖峰,環繞山體的石階少說也有上萬級,還沒攀行到三分之一高度,所有人就都退卻了,那些走得最遠的孩子下山之後信誓旦旦地說自己遇到了巨大的無形阻力,根本邁不動腳。

    「孟都教就是逗咱們玩的。」

    只有少數人還在堅持每天爬山,野林鎮的少年是其中的主力,小秋和沈昊通常爬得最高,每天都能多走出幾級台階,可是抬頭望去,峰頂仍然遙不可見。

    「我一定能爬上去。」小秋不服氣,他們正處於山風微弱的那一邊,面前仍然阻力重重,雙腳如有千斤重,「我不用別人帶著我飛來飛去,我要自己上去。」

    沈昊已經癱倒在地,「還能得到百潤丹,聽說有它相助,幾乎一定能凝氣成丹。」

    小秋曾經有過一枚內丹,那是五行法師李越池寄存在他體內的,在魔種侵襲的時候,內丹飛速旋轉,小秋現在還記得那種感覺,「野林鎮所有人都會擁有內丹。」他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4 AM

第三十三章 山腰的烤魚

    頭頂雲霧繚繞,偶爾有山風吹來,露出山頂大殿的一角,得有極佳的眼力,加上一定的運氣,才能看得清楚。

    沈昊嘆了口氣,用最後一點力氣將自己扔在石階上,擦擦臉上的汗珠,問:「今天多走了幾級?」

    「五十一級。」小秋同樣滿身大汗,一腳在上,一腳在下,雙手按在地面上,使盡全身力氣終於多踏上一級石階,隨後也坐倒,長出一口氣,「太難了,越往上阻力越大。」

    快一個月了,一塊登山的孩子越來越少,想取得進步也越來越難。

    「孟都教是不是在逗咱們玩?我聽說沒有內丹的道士永遠也不可能登上老祖峰。」

    「我覺得孟都教不會開玩笑。」小秋遙望峰頂,回憶自己在上面的所見所聞。

    沈昊站起身,做出最後一次嘗試,不行,他一級也邁不去了,「小秋哥,下山吧,待會連晚飯都趕不上了。」

    三十幾級石階以下,他們碰見了芳芳和愣子慕飛黃,後者累得癱倒在地,芳芳背靠山崖,大口呼吸,臉頰紅撲撲的,看見小秋下來,綻露微笑。

    「二良呢?」小秋私下裡還是習慣叫沈休唯的小名,往常二良都會跟芳芳、慕飛黃在一起,並且死活要比芳芳多踏上一級,今天卻不見蹤影。

    芳芳一時說不出話來,慕飛黃答道:「半路被他哥哥叫下去了,不知道什麼事。」

    四人下山,腰酸腿疼,一點不比上山輕鬆,因此極少有人再開口,途中陸續碰上其他野林鎮少年,只要看見小秋和沈昊,他們立刻停止攀登,轉身一塊下山。

    數百級石階之後,少年們回到一片平時休息的山腰平台上,意外地聽見二良沈休唯的歡呼聲。

    平台寬七八步,長二十餘步,向山崖裡面凹陷數尺,勉強可以遮擋風雨,數名少年正圍著一堆篝火歡快地叫叫嚷嚷。

    「烤魚!」小秋一下子聞出來,這正是從前在野林鎮放牧時跟夥伴們一塊烹製食物時的熟悉香味。

    果不其然,二良沈休唯扭頭招手,「快來,今天有大餐,天天吃素,快把我饞死啦。」

    「菜裡不是有肉嗎?」大良沈休明糾正弟弟的說法,臉上的神情卻也是饞涎欲滴,鏡湖村的飯菜口味素淡,一大碗菜裡也不過三四塊肉,兄弟倆雖是窮人家的孩子,但是野林鎮靠河,魚蚌可沒少吃,對此地葷腥極少的飯食很不適應。

    魚已經烤好十來條,二良沈休唯早已等得不耐煩,立刻抓起一條用嘴撕下一大塊來,邊嚼邊說:「人都齊了,我可以吃了吧?真是走運,鹽包什麼的我都沒有丟掉。」

    少年們蜂擁而上,手快的搶了一條,手慢的就只等抓耳撓腮地等下一批。

    直到吃下半條烤得焦嫩的鮮魚,小秋才注意到有三名少年坐在對面,此前只是臉熟,連姓名都不知道,好像剛來館舍不久。

    「哪抓來這麼多魚?」沈昊邊吃邊問。

    二良沈休唯只顧吃魚,手裡抓著第二條,眼睛盯著火上正在烤的第三條,大良沈休明說:「山腳有一座水塘,裡面魚可多了,是他們告訴我的,我叫上二良一塊去抓,輕鬆得很。」

    野林鎮的少年們向三名新人點頭表示感謝,繼續大嚼,他們現在對肉的需求遠遠超過友情。

    芳芳手裡拿著一條二良沈休唯塞給她的烤魚,剛吃了一半,說:「你們五天前才來館舍的吧?好像是一起來的。」

    三個孩子看上去年紀都不太大,一女兩男,都長著圓圓的臉,圓圓的大眼睛,透出聰慧狡黠,可是姿態卻極為端正,好像正坐在長輩們面前。

    「我對你有印象。」小秋看著對面的一名十來歲的男孩子,「你的棍法很好,孟都教昨天早晨還誇過你,說你很有章法。」

    男孩子的眼睛立刻笑成了兩輪彎月,「我可比不上你和沈昊,大家都說你們兩個是最強的。」

    被人誇獎總是一件愉快的事,小秋也笑了,沈昊則坦然接受,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裴子函,這是我堂弟裴子齊,這是我堂姐裴淑容,我們都來自西介國芙蓉山,對了,你們可以叫我堂姐小青桃,這是她的小名。」

    被叫做小青桃的女孩看上去比兩個男孩子還要稚嫩,卻是姐姐,跟兩位堂弟一塊笑著點頭。

    如此和氣可愛的三名少年,又願意分享美味的鮮魚,野林鎮少年對他們立刻好感大增,也分別報出自己的姓名。

    小青桃裴淑容吃完了自己的那條小魚,拍拍手,一開口說話就將新夥伴們嚇了一跳。

    「小秋哥,大家都這麼叫你的,是不是?」

    一句極為普通的問話,在這個小女孩嘴裡說出來,卻像是含了一大塊糖,甜得發膩,她說完之後沒有馬上撲到小秋懷裡撒嬌,反倒讓少年們感到意外。

    小秋汗毛直豎,一口魚肉嗆在嗓子裡,咳了數聲才嚥下去,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聽到過如此軟糯的聲音,記憶中的母親沒有這樣的聲音,芳芳沒有,整個野林鎮都沒有。

    「只有……他們才這麼叫。」小秋指著周圍的野林鎮少年。

    小青桃拖長聲音,像是在吟誦一首抑揚頓挫的古詩,「小——秋——哥。」說到最後一個字時驟然止聲,「以後我也這麼叫你吧。」

    小秋感到陣陣寒氣順著毛孔向外散發,他真希望小青桃不要叫他「小秋哥」,起碼不要用這種聲音叫出來,「呃……」

    他正想理由拒絕,小青桃好奇地問:「小秋哥,你真的去過兩次老祖峰台院嗎?」

    「是我惹了麻煩,被別人帶上去的。」

    接下來的時間裡,小青桃一直纏著小秋不放,詳細詢問老祖峰頂的每一個細節,其他少年吃吃發笑,小秋只得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吃烤魚的心情一下子全都沒了,當沈昊提議下山回館舍的時候,他真是大大鬆了口氣。

    可小青桃還是沒有滿意,跟在小秋身邊追問不休,小秋只得向夥伴挨個使眼色求助,沒有一個人肯幫忙,他們都覺得這個小女孩的聲音可笑,小秋的尷尬也很有意思。

    小秋沒有別的選擇,只得向芳芳投去懇求的目光,芳芳掩嘴切笑,過了一會才靠近小青桃,詢問芙蓉山的情況,成功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回到館舍時天色已暗,大家錯過了飯點,吃飽了烤魚自然不會再羨慕鏡湖村的素淡飯菜,只有二良沈休唯跑進飯廳,確認沒有食物剩下之後才失望地回房。

    這是極為愉快的一天,雖然爬山的疲憊還沒有完全消除,小秋還是堅持在院子裡多煉一會鍛骨拳,二良沈休唯已經退出好幾天了,沈昊也不如從前積極,所以只剩小秋一個人還在刻苦打拳。

    他疲憊地回房,驚訝地發現其他三人都沒有睡。

    沈昊和大良沈休明又搬回來了,這時正與二良沈休唯坐在炕上,默不做聲。

    小秋一愣,以為他們又吵架了,「還沒睡覺?」

    沈昊以過分鄭重的語氣說:「小秋哥,有件事情你得知道。」

    「嗯。」

    「從芙蓉山來的裴氏姐弟不是普通人,咱們不應該跟他們交朋友。」

    沈昊稍作停頓,想要加重語氣,結果卻被二良沈休唯搶了話,「裴氏姐弟是非妖。」

    「飛妖?會飛的妖怪?」

    「是非的非。」沈昊重新奪回話語權,「據說世上的妖魔分為三種:第一種是獸妖,就像咱們見過的那隻蛇妖,只是比普通野獸大一點、獨特一點;第二種是半妖,就是半人半獸的形狀,只在極北方的群妖之地裡才有;最後一種是非妖,不是妖的妖,他們有妖類血統,可是一出生就是人形,跟咱們幾乎沒有差別。芙蓉山裴家是很有名的非妖家族,所以大家都不跟他們接近。我也是剛才路過書房時聽辛幼陶說的,這小子雖然膽小,知道得可不少。」

    二良沈休唯再次插口,「還記得孟都教說過的話嗎?『有一些妖魔隱藏極深,跟你我沒有區別』,說的不就是非妖?」

    野林鎮是個平靜的邊疆小鎮,小秋聽到過妖魔的傳說,對分類卻一無所知,館舍裡的書也極少談到這些事,「不是妖的妖。」他重複一遍,「這算什麼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可不。」大良沈休明憤慨地說,「不管是什麼妖,不管看上去有多像人類,龐山都不應該招收。」

    「可是他們看上去……」小秋還是很難相信裴氏姐弟有妖類血統,他們看上去既膽怯又熱情,像三個富人家嬌生慣養的小孩,哪有半分妖氣?

    「小秋哥,你可別因為人家叫得甜就犯傻,她的聲音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明顯就是妖的跡象。」二良沈休唯勸道。

    「我才沒犯傻。」野林鎮因為魔種而消失,禿子死於蛇妖之口,小秋對妖魔絕無好感,「以後少打交道就是了。」

    一想到小青桃那拖長音調的「小秋哥」,小秋更加慶幸自己不用跟裴氏姐弟結交了。

    大良沈休明正後悔跟三個非妖一塊去捕魚,臉上的驚懼連夜色都掩蓋不住,小秋勸慰道:「用不著害怕,龐山既然收他們為徒,那就是沒有危險。」

    「別忘了告訴芳芳。」沈昊提醒道,「她和小妖女聊得挺開心,別被騙了。」

    結果芳芳卻另有想法。

    當小秋次日找到機會告訴她非妖的事情時,芳芳一點也不意外,「我已經知道了,他們是好人,小青桃昨晚搬到我屋裡,我倆是朋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5 AM

第三十四章 第八千級石階

    孟元侯絕不是一個討孩子們喜歡的都教,想到以後到了養神峰天天都要與他接觸,許多孩子不寒而慄,但他們不得不承認,孟都教認真負責,對鍛造新弟子的形體充滿熱情。

    野林鎮少年入住鏡湖村已經三個多月,離十一月正式入門的時間只差二十來天,正當大家以為能夠稍微放鬆一點的時候,孟都教卻急不可耐地開始傳授新技藝——在孩子們看來就是新的折磨手段。

    「你們都練了一段時間的鍛骨拳,身體已經比一般人強壯靈活,也學了一套棍法和一套拳法,反應能力也比從前強得多,現在,是時候更進一步了。」

    龐山今年招收的新弟子差不多已經到齊,一百三十多個孩子凌晨時分站在院子裡,聽到都教的話,全都發出沮喪的嘆息聲,尤其有些人剛進館舍不久,對每天一次的棍棒對打還沒習慣,「更進一步」只是讓他們更加害怕。

    「修道沒有坦途。」孟元侯用嚴厲的語氣將眾人的不滿鎮壓下去,「你們要是抱著靠靜坐、吃藥就能得道的想法,不如現在就回家去,何必白吃苦頭?」

    沒人想回家,他們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孩子,身懷道根,即使從前對道統一無所知,在見識過幾個奇蹟之後,也對修道充滿嚮往,非常清楚自己的命運發生了巨大變化,捨棄這樣的機會將會抱憾終生。

    孟元侯目光掃過,繼續道:「你們要知道,一切修行都是逆天而為。天要你只活幾十年,你非要壽延百年、千年;天要你每天吃吃睡睡,你非要辟榖不食、無眠無休;天要你躍不過數尺、力不過百斤,你非要躡空踏云、力能摧山;天要你比妖魔軟弱可欺,你非要貫通大道斬妖除魔。」

    孟元侯有點激動,瞋目怒視,半邊毀壞的臉孔越發顯得猙獰可怕,滿院的孩子沒一個敢發出丁點聲音。

    「真遺憾,到現在為止還沒人攀上老祖峰。」孟元侯冷靜下來,對自己剛才的失態略感羞愧,因此聲音變得隨和許多,「別以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既修逆天之道,就要不斷地突破極限,平均每二三十年總有一名新弟子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老祖峰,這個人在以後的修道過程中也總是佼佼者。」

    「離上一次有人爬上去有多久了?」辛幼陶提問,他從來沒嘗試過爬山,現在卻有了一點興趣。

    「十三年。」

    「哦。」辛幼陶的興趣又降了下去,看來今年也不會有人成功的。

    孟元侯決定再增加一點刺激,「我說過,能爬上去的人獎勵一粒百潤丹,嗯,看來還不夠,這樣吧,我再加一枚金魄和十枚銀魄,有人想要嗎?」

    少數人興奮異常,眼睛像夜明珠一樣閃閃發光,多數人還沒有明白金魄與銀魄是什麼東西。

    孟元侯伸出右手,手心裡躺著一枚像種子似的東西,比指甲蓋還要小,這時天邊才只露出一線晨曦,庭院裡灰濛蒙的,都教的手心卻放出一團極亮的光芒,將他的手臂幾乎都淹沒其中,奇怪的是,核心的小種子卻仍然清晰可見。

    孟元侯不動,靜候朝陽升起,手心裡的光芒逐漸淡去,最後只剩薄薄一層光暈。

    「這就是金魄,誰知道它的來歷和用途?」

    頗有幾名少年對此有所瞭解,可誰也沒搶過辛幼陶,都教話音剛落,他就開口回答了,「金魄是黃金的精華,整整一千兩金子才能煉出一兩金魄,它的用途……可太多啦。」

    孟元侯點點頭,「對,千兩出一魄,此物極為難得,也很貴重。等你們修道有成,可以鍛造自己的專用法器時,金魄、銀魄都是必需之物,所以還有一句話叫『無魄不成寶』,就算你們捨不得用它鍛造法器,也可以用它們交換其它物品,比如房屋、土地。」

    孟元侯語氣裡流露出一絲不屑,顯然覺得金銀魄的唯一正確用途就是鍛造法器。

    孩子們屏息寧氣,突然間目光全都轉向東北方的老祖峰,遠遠望去,它似乎也沒有那麼高聳。

    「千兩出一兩?我的天!」大良沈休明低聲驚呼,「要是把它再換成黃金,一輩子都衣食無憂啦。」

    其他少年聽到這話都笑了,沈昊雖然對金魄不太瞭解,可也知道這種交換是賠本買賣,「煉出金銀魄肯定非常難,你竟然要換成黃金?哈哈。」

    大良沈休明嘿嘿傻笑,一想到成堆的金銀,渾身都感到燥熱。

    孟元侯收起金魄,沒有展示另外十枚銀魄,「一粒百潤丹、一枚金魄、十枚銀魄,希望今年能有人得到它們,從前那些攀山成功的人可沒有這種獎勵。」

    這時,庭院邊緣傳來一個猶豫的聲音,「我也能參加攀山嗎?」

    屋簷下面,張靈生探出頭,聲音微微發顫,眼裡似乎還殘留著金魄的餘光。

    孟元侯的本意是鼓勵新弟子上進,想了一會說:「也行,反正你只是開過七竅,能攀上老祖峰也是一項本事。」

    此後的對打沒有往常激烈,新弟子們的早飯也都吃得飛快,幾名村婦差點忙不過來。

    沈昊扒拉兩口飯,問:「小秋哥,你怎麼不太感興趣啊?現在就屬你爬得最高,快有七千級台階了吧?連我也被你落下了,要說今年有誰能得到獎勵,肯定是你。」

    「怎麼不感興趣?」小秋放下飯碗,他還跟平常一樣一口一口地吃,「可我才爬到一半左右,而且,感興趣的也不是只有咱們。」

    飯廳裡已經走了不少人,剩下的孩子也都在興奮地切切私語。

    「這時才想起下苦功夫,他們比不過你。」二良沈休唯不屑地說,隨後目光轉到臨桌,「裴家哥倆倒是有點實力。」

    芙蓉山來的裴家人出身妖族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裴子函、裴子齊交不到任何朋友,只能單獨坐一桌,但他們卻很要強,不僅棍法精湛,每天空餘時間也要試著爬山,進步極快,離小秋只差百餘級台階了。

    他們的堂姐小青桃裴淑容的境況則好得多,她現在是芳芳最好的朋友,芳芳教過不少弟子識字,人緣極佳,在她的幫助下,小青桃也被接受了,七八個小姑娘這時正圍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討論新獎勵。

    沈昊皺了下眉頭,壓低聲音:「小秋哥,你就讓芳芳跟小妖女做朋友嗎?芳芳可是野林鎮的人,還是……還是……你知道。」

    一塊吃飯的少年發出壓抑的笑聲,小秋搶親的事蹟同樣不是秘密,芳芳不再跟同鎮少年一桌吃飯,也與此有關。

    小秋早已經習慣夥伴們的調侃,也知道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坦然接受,「芳芳跟誰做朋友是她自己的事情,別人管不著,小青桃是好人,龐山道統相信裴家的非妖,這就足夠了。」

    早飯之後,野林鎮少年和芳芳一夥人匯合,結伴出村去東北方的老祖峰,路上遇到的村民仍保持著最初的熱情禮貌,不管多少龐山弟子從此經過,他們都會放下手中的活計,點頭致意。

    小青桃大概是得到了提醒,這些天來不再纏著小秋問來問去,緊緊跟在芳芳身邊,說話聲音還是甜得發膩,二良沈休唯曾經悄悄說過她像一隻寸步不離主人的貓崽子。

    到了山腳下,那裡已經聚了一大群孩子,少數心急的人早已出發爬到山腰處,他們因此錯過了孟元侯的親自指點。

    看到所有孩子都來了,就連張靈生也換上緊身打扮躍躍欲試,孟元侯很高興,「別小看爬山,從山腳到峰頂,共有石階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級,不多不少,前四千級沒有阻礙,只要體力充沛,都能爬上去,中間四千級稍微有點難度,被施加了幾道法術,意志堅強者咬牙可以通過,最後三千多級阻力更大,光憑體力和意志是不夠的,越是在意眼前的困難越是寸步難行,必須得會一些氣息調運、靜思無為之法。」

    「爬了這麼久,現在才說這些?」沈昊小聲表達不滿。

    孟元侯聽到了抱怨,微微一笑,毀掉的半邊臉越發驚悚,「據我所知,你們之中還沒有任何人通過中間四千級,所以,一點都不晚。」

    小秋心中甚感羞愧,原來自己努力多日還在中間階段掙扎,離最後一段路程還差一大截呢,他的性子是越挫越勇,嘴上不說什麼,卻暗下決心,今天一定要取得突破,起碼得體驗一下最後三千多級台階到底有多難。

    孟元侯現場傳授了一些簡單的運氣之法,少年們還沒有開始修煉道術,所謂的「運氣」只是調運內息、激發體內潛力,遠遠不到吸取天地靈氣的程度。

    「我在峰頂等著你們,注意一點,最後三千多級台階禁制頗多,就算是宗師的目光也難以穿透,所以我照顧不到,你們不要過於逞強,感覺不適的時候是進是退——你們自己得有個判斷。」孟元侯一揮手,「上山吧。」

    百餘名孩子爭先恐後地出發,小秋等人經驗豐富,反而不著急,以穩健的速度一級一級地邁進,五百餘級之後開始超越那些急躁的先行者,千餘級之後,前面已經沒有多少孩子。

    受到豐厚獎勵的刺激,所有人的勁頭都比平時更足,往常兩千級之後就開始有人調頭下山,今天沒人放棄,一鼓作氣全都走完四千級石階。

    據孟元侯介紹,接下來的四千級台階考驗的是意志力,可意志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從最好的朋友那裡也借不來,掉隊者越來越多,不過多出二三百級石階,一多半人就已經止步不前,金銀魄再光彩奪目,也激不起他們的鬥志了。

    小秋和沈昊走在了最前面,「馬上就要七千級了!」沈昊氣喘吁吁地說,這是他第一次攀到這個高度。

    突破極限的不只是他一個人,身後十幾級石階之處,裴子函和裴子齊正汗流浹背地努力攀登,再往下山角拐彎的地方,是芳芳和小青桃,更後面一點是沈家哥倆,大良遠遠超出了平日的水準,一隻手搭在弟弟肩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千兩出一兩」。

    小秋憋著一股勁兒,直到七千級石階的時候才開始發力,這是他平時的水準,今天要將它徹底甩在身後。

    沈昊已經不行了,揮手示意小秋繼續前進,他無論如何也得休息一會,雖然明知一坐下就再也不想往上走,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疲憊的雙腿。

    小秋獨自攀爬,或許是因為有更高目標的原因,接下來的千餘級石階沒有想像中困難重重,他一鼓作氣爬完,終於看到路邊豎立的一塊小小石碑,上邊簡單地刻著「八千」兩個字。

    小秋停下腳步,按照孟元侯傳授的方法調運內息,他完成了意志的考驗,從此得將意志與技巧結合起來才能走得更遠。

    正當小秋準備邁步的時候,身邊一道影子掠過,這人走得如此輕鬆,八千級石階好像只是給他熱熱身。

    辛幼陶轉身看了小秋一眼,「別太勉強,有些能力是天生的,我有,你沒有,就這麼簡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6 AM

第三十五章 烈焰焚身

    八千級石階是一道分水嶺。

    辛幼陶站在第八千零四級石階上,伸手掩蓋一個倦怠的哈欠,回頭冷漠地看著第八千石階上的慕行秋,伸出右手在胸前劃了半圈,「能走到這裡,你很得意吧?」

    小秋對王子的膽小怯懦非常瞭解,隨時都能拋出幾句譏諷的話,但這些話只在腦子裡轉了一圈就都煙消云散,好不容易攀到這麼高,不是為了與某個人唇槍舌劍地鬥嘴,而是要接受更艱巨的考驗。

    他剛剛調運內息,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絕不想前功盡棄。

    小秋邁上一級石階,左手是峭壁,右手是懸崖,成團的白雲在腳下翻騰,除了離辛幼陶更近了,一切景象都沒有變化,但小秋的感受卻發生了巨變:彷彿一步踏進了火焰中間,頭髮燒焦、皮膚融化,三魂七魄從頭頂炙飛。

    最為煎熬的是,只需後退一步就能令痛苦消除。身後的**是如此強大,小秋差點想要直接翻滾下去。

    「感覺很熱是吧,退下去,退下去就涼快了。」辛幼陶沒有放過譏笑的機會。

    小秋沒有看他,努力站穩,回憶孟元侯在山下傳授的竅門,讓一呼一吸儘量變得綿長,「一切修道皆是逆天。」小秋想起都教的話,自己又加上一句:天要人趨利避害,逆天者卻非要迎難而上。

    灼痛只是法術造成的錯覺,小秋的身體髮膚還是完整的,他努力壓抑住退卻的衝動,又向上邁出一級石階。

    辛幼陶讚許地點下頭,轉身邁上去一級,輕鬆得與攀登普通石階沒有任何區別,「其實我還是有點佩服你的,慕行秋,跟蛇妖搏鬥的時候你就比別人都勇敢,不過也有點愚蠢,明知打不過還要沖上去送死。當然,你的運氣不錯,碰上了五行法師,不僅沒死,還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道根。」

    辛幼陶扭頭看了一眼,「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野林鎮的小子現在比別人都強一點,不是因為資質更好,而是因為你們的道根來得比較特殊?」

    小秋知道辛幼陶在暗示什麼,沒錯,他有過懷疑,野林鎮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邊境小鎮,可是從這裡出來的九名少年,幾個月前還沒有任何特異之處,被魔種侵襲過之後,全都發生了難以解釋的變化,他們不僅擁有道根,學習能力也更強。

    在其他擁有道根的孩子到來之前,這一點表現得尚不明顯,張靈生甚至一度以為他們是沒有前途的無用之人,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野林鎮少年的優勢漸漸顯露,就算是他們當中最不努力的小順沈通幽,也能在一百多名孩子裡位居中游。

    野林鎮少年從來沒討論過這件事,但小秋心裡有數,知道夥伴們都有類似的疑惑。

    辛幼陶看出慕行秋神情微有變化,笑容更盛,緊走幾步邁上五級石階,轉身說:「尤其是你,你可是直接與魔王接觸過的人。嘖嘖,爬山爬得最高,棍法練得最好,聽說你最近還喜歡上讀書,怪不得連宗師都看重你,對了,你還帶著一個小媳婦兒,獨一無二。」

    小秋突然一連躥上幾級石階,一下子與辛幼陶近在咫尺。

    辛幼陶受到驚嚇,腿一軟險些坐到在地上,急忙轉身連跑出十幾級石階才止住腳步,回頭望去,見慕行秋又吃力地一級一級往上走,心緒終於平定下來,「你挺厲害,咱們打個賭吧,我賭你今天走不到一萬級,你贏了,那柄匕首就歸你了,我永遠不要,你輸了,把匕首還給我,還得當眾承認那是你用不光彩手段搶走的。」

    野林鎮的樹林裡,辛幼陶成為犯人,小秋從他身上搜走一柄鑲著紅寶石的匕首,在鏡湖村館舍,小秋曾經主動歸還匕首,辛幼陶覺得沒面子拒絕接受,現在又要用匕首打賭了。

    「打賭。」小秋吐出這兩個字,內息波動,原本灼熱感只是包裹全身,現在卻順著咽喉貫注五臟六腑,他不得不停止攀登,重新調運內息。

    等他緩過身來,辛幼陶已經轉過山角不見了。

    西介國王子登山如此輕鬆,小秋只在一開始有點意外,很快就明白過來,辛幼陶又在利用符籙作弊,幾天前他剛接到一大批箱包,自然也會補充從前被沒收毀掉的符籙。

    這肯定不合規矩,但小秋不想告密,孟元侯正在山頂等著,辛幼陶總得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最後一段路,小秋覺得這個膽小鬼最後連一級台階也邁不上去。

    百餘級石階之後,小秋已經大汗淋漓,抬頭望去,峰頂仍然遙不可見,他今天多走的這段路好像全都白費了,而且一個念頭不停地在腦子裡迴蕩:孟都教沒說非得今天爬上去,以後還有機會,每天多爬一段路,總能成功登頂。

    這個想法合情合理,小秋有兩次甚至轉身了,最後還是強迫自己繼續攀登看上去沒有盡頭的石階。

    他已經同意跟辛幼陶打賭,非得贏過他才行,而且心底另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小秋:正是明天多攀幾級石階這種想法,導致他過去一段時間裡進展甚慢,直到今天才走到第八千級石階。

    修道即是逆天,小秋開始對這句話有更加深刻的感受了。

    拐過幾處山角之後,辛幼陶又出現了,笑吟吟地俯視身後的追趕者,「八千九百級,還差得遠呢,慕行秋,也不知道天黑之前能走多遠,先說好了,太晚我可不等。」

    「就到天黑,不到地方算你贏。」每吐出一個字都是種折磨,但小秋已經能夠熟練地調運內息,即使在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中斷。

    「好。」辛幼陶坐在石階上,「我得對你說聲謝謝。」

    「謝什麼?」

    「你沒將符籙的事情到處亂說,那個多嘴多舌的小道士肯定將戒律科對我的處罰告訴你了,對不對?你能保守秘密,是個嘴嚴的人。」

    戒律科沒收符籙並銷毀的事情,小秋只對芳芳說過,兩人再沒對第三人透露,倒不是想維護辛幼陶的聲譽,只是不願背後說人短長。

    「哼,你好像沒接受教訓。」

    「呵呵。」辛幼陶笑得很坦然,「虧你還是聖符皇朝西介國的臣民,對符籙竟然一無所知。符籙是個好東西,不用道根,更不需要內丹,只要在身上加一道簡單的符印——」辛幼陶抬手過肩,指指自己的後背,他的符印就在那裡,「凡夫俗子也能施展強大的法術。」

    辛幼陶揚起頭顱,遙望雲霧深處,神情肅穆得好像在覲見一位神靈,「符籙是立朝之本,咱們人類能夠佔據最肥沃的土地,並且繁衍眾多,靠的全是它,所以,不要用輕視的語氣說起符籙,你能活到現在,甚至連你的出生,都是它的功勞。」

    「你把九大道統忘了。」小秋仍然步步攀登,離辛幼陶越來越近。

    「怎麼會忘?在阻擋妖魔入侵這件事上,九大道統的確作用巨大,但是道士的數量太少了,瞧瞧,堂堂的龐山道統,一年只招收一百多名弟子,這當中近一半永遠無法凝氣成丹,剩下的一半可能被殺,可能入魔。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妖魔嗎?以百萬、千萬計!只有符籙才能裝備數量龐大的人類軍隊,只有這樣的軍隊才能守護廣闊的疆土。」

    小秋很想問「這樣的軍隊」為什麼沒能保護野林鎮,但他不願在外人面前顯露對家鄉和親人的感情,於是問:「那你還要來龐山?」

    辛幼陶聳聳肩,「我是王子,西介國需要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這種事情你是理解不了的。」

    小秋也無意瞭解,他已經走到辛幼陶身邊,正要與他擦肩而過,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辛幼陶一愣,「竟然有人趕上來了,慕行秋,你可得努力了,實在不行,就把魔種叫出來吧。」

    小秋沒有接話,因為他覺得這聲尖叫有點耳熟,整個龐山只有一個人即使叫破喉嚨也還像是含著一塊糖,於是再也顧不上打賭和山頂的獎勵,轉身向山下跑去。

    「喂,你這算是認輸了嗎?」辛幼陶在後面大叫,「你的魔種呢?它允許你這麼做嗎……」

    小秋每步都跳下幾級石階,很快就轉過四五處山角,他跑得太快了,要不是有一級石階明顯發生破損,他很可能會直接掠過去。

    「是小秋嗎?」山崖下面傳來一個聲音,顯然是聽到了上面的腳步聲。

    小秋跑到崖邊向下望去,心跳一下子停住,甚至忘了調運內息,直到烈焰焚身的感覺太過強烈,才重新找回內息。

    芳芳一隻手死死摳在崖縫裡,另一隻手則緊緊抓著小青桃,距離小秋所站在位置差不多有丈餘遠。

    「我抓你們上來。」小秋立刻趴在地上伸手去夠,沒來得及詢問兩人墜崖的原因。

    「小秋哥。」小青桃聲音發顫,軟糯的聲音裡帶著怯意,聽上去像個五六歲的小娃娃。

    芳芳沒有開口,只是抬頭看著他。

    小秋努力伸長手臂,可是離得太遠了,他不能再向下移動,那樣的話連自己也會掉下去。

    「天吶,這是怎麼回事?」辛幼陶也下來了,站在十幾級石階之上。

    「快來幫忙,抓著我的腿。」

    辛幼陶猶豫不決地原地晃動,突然臉色一變,指著小秋頭頂,「小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6 AM

第三十六章 魔種,現身吧

    一塊巨大的石頭,從頭頂的崖壁上緩慢滾落。

    一路碾壓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像一支無堅不摧的軍隊,正有條不紊地砍殺弱小的敵兵,而且殺紅了眼,速度越來越快,沒多久,距離盤山道只有數丈,方向正對著小秋和掛在下面懸崖上的兩人。

    崖壁上一條較小的痕跡顯示,這不是從上面滾下來的第一塊石頭,此前那一塊較小的石頭,逼得芳芳和小青桃失足摔落,掛在懸崖上。

    辛幼陶決定不往前走了,他可沒帶著能硬抗下千斤巨石的符籙,「快躲開!」他大聲提醒,這就是他所能提供的最大幫助。

    小秋立刻站起轉身,他得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讓開,下邊的芳芳和小青桃經受不住巨石,即使石頭被地面彈飛,觸地一瞬間的衝擊力也很可能令芳芳再也無法摳住崖縫;不讓,他就得抗住巨石,而且是一個人。

    幾乎未經任何思考他就做出決定,向前跳出七八尺,擺好弓步,舉起雙手,準備迎接已經很近的巨石。

    「錯或落弱莫。」小秋集中精神低聲念道,在這種時刻,他想不出理由繼續遵守宗師寧七衛的警告。

    一股麻酥酥的感覺從心底生起,閃電般地傳到兩隻手掌上。

    然後消失了。

    咒語沒能離開小秋的身體,更沒有造成空氣震動,它被束縛住了,小秋來不及去想其中的原因,翻滾的巨石已經到了。

    「嗯——!」

    小秋閉嘴悶喝一聲,雙手與巨石接觸,來自上方的重量太大了,他的雙臂不由自主地彎曲,兩腳向後蹭出四五尺,他咬緊牙齒,使出他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有的力量,臂膀向上升起幾寸。

    他托住了巨石,只是再也動不得分毫。

    「天吶!天吶!」辛幼陶不停地驚叫,「你真是不想活了!」

    芳芳看不到上面的情形,辛幼陶的話讓她不安,大聲問:「怎麼了?小秋,你還好嗎?」

    「他托著一塊大石頭,至少有一千斤!他現在沒法移動,也沒法說話。」辛幼陶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托舉巨石的少年。

    小秋的確沒法說話,他的一股氣全用在手臂上,唯一的好處是那種置身於火焰中的灼熱感大大減輕——面對更強大的痛苦,它自慚形穢,躲起來了。

    「把石頭扔出去。」辛幼陶又出主意了。

    小秋悶悶地哼了一聲,要是能將石頭拋出去,他早就做了,可他現在根本分不出丁點力氣。

    辛幼陶擔心地抬頭觀察了一會,確定不會有更多石頭滾落之後,下行數級台階,離小秋更近一些,神秘兮兮地小聲說:「差不多了,讓魔種幫忙吧,對它來說,這只是一塊小石頭。」

    如果能有選擇,小秋這時候會毫不猶豫地將石頭砸向辛幼陶,可他只能咬牙托著巨石,感到手臂越來越沉重,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辛幼陶聲音雖低,下邊兩個人還是聽到了,小青桃氣憤叫道:「辛幼陶,是你使壞讓石頭掉下來的,對不對?」

    「嘿,我會用這種低級的手段嗎?你可太小瞧我了。」辛幼陶突然抬高聲音,「秦凌霜,你也有魔種,慕行秋可堅持不了多久,你努力一下,把魔種放出來,能救出所有人。」

    「你的符籙呢?」芳芳惱怒地問,「快拿出來救人。」

    辛幼陶看著小秋,「虧我剛才還感謝你嘴嚴呢,原來還是告訴你媳婦兒了,女人是禍水,這話一點都沒錯……你們兩個快用魔種,現在是危急時刻,就算用了宗師也不會怪罪的,他從前護著你們,現在也會。」

    「我們沒有魔種。」芳芳厭惡辛幼陶,低頭問小青桃:「你能用力爬上去嗎?練過鍛骨拳,你的身體應該比從前靈活許多。」

    「我、我試試。」小青桃早嚇得渾身發軟,閉上雙眼醞釀片刻,終於積聚起一點力氣,可是睜開眼往下一望,只見腳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手腳又軟了,哭著說:「我不行……芳芳姐……你鬆手吧,不不不,你千萬別鬆手,我不想死……」

    哭聲傳到上面,辛幼陶皺起眉頭,「你們真不讓魔種出來啊,還是說魔種不在乎你們的生死?反正野林鎮還剩好幾個人。」他尋思了一會,又往前走出幾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崖邊,往下面望了一眼,「等我想想辦法。」

    「符籙,用符籙將石頭推開。」芳芳再次提醒道。

    「戒律科把我的符籙都給銷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辛幼陶撓撓頭,也有點著急了,「我這回上山用的也不是符籙,是我的叔祖向龐山求情,給我施了一道法術,允許我登上一萬級台階……」

    「幫幫小秋,你們兩個一塊用力,能將石頭拋開。」芳芳沒工夫追究辛幼陶是否撒謊,只想盡快讓小秋擺脫困境。

    「嗯。」辛幼陶答應一聲,向小秋走近幾步,又停住了,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好心,「石頭太大,我力氣太小,幫不上忙,我看慕行秋一個人也行,他現在可是以一抵十。嘖嘖,這真是奇事一樁,十來歲的小孩,剛產生道根幾個月,無非學了一套鍛骨拳,沒進行任何修煉,居然變得力大無窮,奇怪,真是奇怪。」

    「你在胡說什麼?」芳芳在崖下叫道,努力想將小青桃拋上去,可她沒有那麼大的勁兒,反而嚇得小青桃哭得更厲害了。

    小秋對魔種侵襲的感覺記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此時沒有入魔,惱恨辛幼陶的見死不救與胡說八道,一用力,將巨石又托起數寸。

    「對,就是這樣。」辛幼陶鼓掌慶賀,「這就是魔種的力量嗎?再大一些,完全顯露……」

    辛幼陶正「勸說」魔種現身,山角處傳來一個聲音,「咦,這是……小秋哥,怎麼回事?」

    是二良沈休唯,他不服氣芳芳走得比自己還遠,拋下哥哥和其他夥伴,居然也超過了八千級石階以上,只是步履蹣跚,他已經打定主意,再拐兩處山角,見不到芳芳的身影就放棄,沒想到竟會看到小秋托舉巨石的場景。

    「又一個魔崽子。」辛幼陶小聲嘀咕,然後換上焦急的語氣大聲道:「沈休唯,快去找人幫忙,秦凌霜和裴淑容掉下去了。」

    二良沈休唯一下子慌了,走到崖邊看了一眼,更加慌亂不知所措,轉身就向山下跑。

    「喂,孟元侯在山頂,你往山下跑什麼?」辛幼陶邊說邊搖頭。

    二良沈休唯聽到提醒急忙轉身,全力狂奔,只在經過小秋身後的狹窄通道時稍稍放慢了腳步,沒跑幾步,發出了一聲慘叫,他能攀到這個高度,已經突破了極限,心事一亂,內息也跟著亂,抵抗不住那種火燒火燎的痛苦。

    「二良,別走!」芳芳突然明白辛幼陶未安好心。

    「芳芳、小秋哥,你們放心,我死也要把都教找來!」二良沈休唯這時只有一個念頭,一邊慘叫連連,一邊向山頂猛衝,很快聲音就消失了。

    「辛幼陶,你會害死他!」芳芳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憎惡過一個人。

    「不會。」辛幼陶語氣輕鬆,「我向叔祖打聽得很清楚,這段路上的法術不會真造成致命後果,龐山也不想讓新弟子就這麼死掉,對不對?沈休唯頂多承受不住痛苦暈倒在路上,沒準他的魔種比你倆先覺醒,真能沖上山頂呢。哈哈,我真想看見孟元侯當時的表情。」

    小秋沒辦法說話,手上的巨石正一點一點向下移動,他必須用上全身所有的力氣和它對抗,他能感覺到,雙臂支持不了多久了。

    芳芳也不說話,只有小青桃抽泣的聲音傳上來。

    辛幼陶覺得無趣,小心翼翼地走近慕行秋身邊,看著那張赤紅、微有扭曲的臉孔,心裡拿不定主意,「魔種到底發揮作用沒有?普通人打死也不可能托起這麼重的石頭,還堅持這麼久,可是……魔種的力量應該不至於此啊。慕行秋,別再耍花招了,就算是宗師也看不到這裡的情景,你完全可以大膽地放出魔種,過後矢口否認就行了。再說龐山道統招你們入山,沒準不是為了道根,而是為了魔種。」

    小秋倒是真希望自己體內有魔種,這樣他就能將石頭砸在辛幼陶頭上,可他的雙臂、雙腿都在微微顫抖,心裡又默念幾遍咒語,還是沒有產生效力,這段路上的禁制太強,梅傳安留下的五個字毫無作用。

    辛幼陶不怕禁制,只要是在一萬級石階以下,他可以隨意行走,為了這點小小的方便,他的叔祖可付出不小的人情。

    「你寧可死也不用魔種?下面可還有兩個人等你救命。」

    「辛幼陶!」芳芳憤怒地喊出王子的名字,「不想救人就走遠一點,我們不想聽你胡說八道。」

    小秋身體的顫抖更加明顯,辛幼陶沒有理睬芳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少年,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古怪,好像托著巨石的是他,袖手旁觀的反而是慕行秋。

    「我服你了。」辛幼陶的聲音比芳芳還要惱怒,「為了保護魔種,連命都不要了。」

    當辛幼陶想要救人的時候,辦法還是有的,迅速解下自己和小秋的腰帶,牢牢系在一起,又從附近找到一截被石頭壓斷的藤枝,連在腰帶末端。

    救命的繩索慢慢垂下,接近芳芳的時候,辛幼陶猶豫了一會,最後嘆了口氣,加快速度,「你們永遠也別忘了,今天我救了你們三人的性命。」

    「不忘。」芳芳回道,她會記住今天的很多事情。

    繩索垂到小青桃身邊,她實在是嚇壞了,試了兩次才抓住藤枝,辛幼陶在上面雙手牽扯,芳芳在下面單手護佑,小青桃終於回到山道上面,手腳並用,躥到石階裡側,雙手抱肩,瑟瑟發抖。

    辛幼陶再次垂下繩索,芳芳很快上來,一步躍到小秋身邊,舉臂托石,「咱們一塊來。」

    辛幼陶早已向山上跑出幾步,小青桃還在發抖,聽到芳芳的話,都沒有動。

    「四個人一定能行。」芳芳已經能感受到巨石的重量了,聲音因此發顫。

    小青桃壯起膽子,終於走過來幫忙,辛幼陶又猶豫了一會才走過來,站在邊巨石邊緣,抱怨道:「早知這樣就不該讓沈休唯上山,五個人總比四個人……」

    他的話沒說完,手上重量驟增,發現苗頭不對,辛幼陶立刻飛身撤出,只剩三個人托舉巨石。

    小秋的力量用完了,他獨自舉著十名成年人才能勉強抬起的巨石,堅持得太久,已經再沒有潛力可挖。

    芳芳和小青桃在崖下掛得太久,更是沒剩下多少力氣。

    巨石開始無情地向下碾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7 AM

第三十七章 只要你想

    小秋想,自己不是暈三兒辛幼陶,可不能就這麼昏過去,於是他醒了。

    這裡並非老祖峰石階,頭頂沒有巨石,身後也沒有懸崖,可眼前卻有芳芳和小青桃,還有傻笑的二良沈休唯以及其他野林鎮少年,他正躺在館舍裡自己房間的炕上。

    「我……」

    小秋剛說出一個字,夥伴們爭先恐後地開口,「你真舉起千斤重的石頭?」「你一天沒醒,真把我們嚇壞了。」「真可惜,你沒攀到山頂。」

    沈昊張開雙臂,像轟趕雞鴨一樣對眾人說:「好了好了,小秋哥剛醒,你們別煩他了,讓芳芳一個人跟他說就行了,快點,都出去。」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說呢。」二良沈休唯站在原地不想走。

    沈昊硬將他推向門口,「芳芳會說的。」

    「可我想自己跟小秋哥說。」二良沈休唯還想留下,被沈昊和哥哥連推帶拉,不得已出去了,在外面喊了一句,「芳芳,說得詳細一點,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叫我。」

    芳芳臉色微紅,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小秋從炕上坐起來,全身痠痛,四肢百骸彷彿斷過之後又被重新連接起來,忍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

    芳芳坐在炕沿上,關切地問:「哪兒不舒服?」

    小秋搖搖頭,他有點頭暈,思路也不清,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芳芳收回雙臂,微笑道:「孟都教及時趕到,擊飛了石頭,把咱們帶回館舍。」

    小秋一點印象也沒有,在腦門上拍了兩下,「我暈過去了?」

    「嗯,這是昨天的事了,孟都教說你沒事,休息兩天就好。」

    小秋有點沮喪,突然想起一件事,「孟都教怎麼會出現?難道……難道……」

    芳芳笑得更燦爛,習慣性地抬手遮在嘴前,「沈休唯一路跑到山頂,贏得了獎勵,他一直守在你身邊,就想親口告訴你這件事。」

    小秋愣了好一會,握起拳頭在炕上重重捶了一下,「這個臭小子,居然跑到我前面了。」說罷哈哈大笑,頭腦一下子清醒了,「可他怎麼能跑得那麼快?」

    「因為他一邊登山一邊大叫有人遇險,孟都教聽到聲音下來查看情況,可沈休唯不知道,還繼續往上跑,就這樣到了峰頂。」

    小秋真心地為二良沈休唯感到高興,也有一點小小的失望,所有人包括小秋自己,都以為第一個登頂的會是他。

    芳芳明白他的心事,「大家都很佩服你,那麼重的石頭,孟都教說它有六七百斤。」

    「你和小青桃怎麼會跌到山崖下?」小秋想起更多的場景,也想起了當時的疑惑。

    「我倆走到那已經堅持不住了,小青桃想要下山,我說再登十級,正商量著,從面滾下來一塊石頭,小青桃為了避讓,不小心掉了下去,我抓住她的手,也掉了下去,要不是有你……」

    芳芳想一想也覺得心悸。

    「辛幼陶。」小秋恨恨地說。

    「可他最後還是伸手幫忙救人了。」芳芳不太肯定。

    「因為他的目的就是逼出魔種,他怕真死人自己脫不了干係,記得嗎?他說叔祖跟龐山的某個人很熟,甚至能讓他登上萬級台階,不用問,那個人一定是左流英。」

    芳芳想不出理由反駁,也不準備反駁,輕聲說:「反正咱們沒有魔種,他再使壞也沒用。」

    小秋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為什麼突然間能舉起那麼重的石頭,孟都教有說原因嗎?」

    芳芳搖搖頭,「總之與魔種無關。」

    門口響起一聲咳嗽,孟元侯負手站立,那張臉不用擺出任何嚴厲表情就足以顯出足夠的威懾力。

    「我要和他說幾句話。」

    芳芳向小秋看了一眼,目光中飽含支持與鼓勵,然後她向都教告退。

    孟元侯四處打量,房間十分簡樸,一鋪炕,角落裡堆放數套被縟和包袱,靠窗一桌一椅,桌上空無一物,「修道免不了要清苦一世,你還習慣嗎?」

    「我以前常睡在馬棚裡,臥室沒有這間屋子的一角大,每年冬天都有一半時間吃不飽,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這裡清苦。」

    孟元侯的笑容比正常臉色更加猙獰,「我忘了,並非人人都是捨棄錦衣玉食來到龐山的,嗯,看來以後你會很快習慣養神峰的生活。」

    小秋沒吱聲,他知道孟元侯不是來閒聊的,而他也正想從都教這裡得到解釋。

    「把你的疑惑說出來吧。」

    小秋再次凝視自己的雙手,它們昨天曾舉起近數百斤的巨石,現在卻軟軟地癱在膝頭,連自己都抬不起來,「我不明白……我的力量是從哪裡來的?」

    「道根極為罕見,一萬個人當中也未必能有一個人產生道根。」孟元侯在炕沿上坐下,目光卻沒有投向小秋,「可道根並非一切。世人出生時在力量、智慧方面幾乎沒有區別,即使有些人天生超常,也不足以凌於眾嬰兒之上,可是隨著年歲日長,有些人越來越強壯越來越聰明,大多數人卻落在後面,為什麼?」

    「因為……有人吃得好,有人吃得不好。」

    「呵呵,這算是一個原因,可是家境差不多一樣的孩子,長大之後也會分出高低上下。」

    「因為——」小秋想了一會,「有人就是想過得更好,所以一直努力,有人很容易滿足,不再努力。」

    「正是這個道理。」孟元侯在小秋肩上拍了一下,目光還是沒有轉過來,「萬物皆逆天而為,最後也都會順天而亡,一株小草從它還是種子的時候就得努力頂破土層,終其一生吸取天地精華,最後枯萎、腐爛,再歸於泥土。在逆天的程度上,樹木高於花草、**高於樹木、人類高於**、修道者高於眾生。」

    孟元侯沒提妖魔,聲音逐漸低沉,好像面前的聽者不只小秋一個人,而是成百上千的學生,「修道就像老祖峰那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級石階,從踏上第一級開始就要與自己的天性對抗,有人根本不想嘗試,有人淺嚐輒止,有人半途而廢,有人堅持到底。在山下,所有人的實力都差不多,你慕行秋棍法再好,也擋不住三兩人的圍攻,可你給自己定下更高的目標,你想攀到峰頂,所以你成功了。」

    「成功的不是我,是沈休唯。」小秋小聲糾正,隱約已經明白都教的意旨。

    「沈休唯原本是要半途而廢的,可他為了救人,一路登頂,所以他有這個實力,此前卻沒有發揮出來,因為他不想,在逆天的道路上,他差一點失敗。當然,不管怎麼說,他成功了,但更成功的是你,托舉巨石比登上峰頂更加逆天。」

    「因為我想救人。」

    「因為你想。」孟元侯在「想」字上加重語氣,「每個人的道根都是差不多的,產生差異的就是那一『想』,沒有道根,托舉巨石就是愚蠢的選擇,你會被壓成肉醬,沒有『一想』,道根也幫不上忙,你還是會被壓成肉醬。」

    「所以老祖峰萬級台階要分成三段,第一段煉體,第二段煉心,第三段心體並用。」小秋說出自己的感悟。

    孟元侯點點頭,跳下炕沿,「好好休息,但是僅限今天,明天凌晨,就算爬你也得出去練棍。」

    「是。」小秋心情好得想笑,兩人從始至終沒有提及「魔種」,可他已經獲得答案,比預料中更多的答案。

    孟元侯向外面走去,小秋追問道:「老祖峰上的石頭不會隨隨便便掉下來吧?」

    「不會。」孟元侯肯定地說,轉身面對小秋,聲音變得嚴厲,「想你該想的事情,這件事交給別人。」

    「是。」小秋勉強應道,他真想問一句:辛幼陶的那位叔祖到底什麼來頭,能讓龐山為其破例。

    都教剛剛離開,二良沈休唯旋風般地衝進來,沒脫鞋就跳上炕,掏出獎品擺在小秋面前,「這是金魄,可真輕,我覺得不到一兩,這是銀魄,居然是黑色的,我還以為會是白色,現在天太亮,顯不出來,晚上我都不敢拿出來,亮得嚇人。還有這個,百潤丹,盒子就夠小了,丹藥更小,跟米粒差不多,孟都教說別急著吃它,最好等到修為停滯不前的時候服用,會有奇效。」

    小秋笑吟吟地聽著,對道門寶物也充滿了好奇,先後拈起金、銀魄掂了兩下,的確很輕,至於那枚百潤丹,像粒粟米,燦黃色,小到他不敢碰,害怕一失手就再也找不著了。

    二良沈休唯有一肚子話要說,「對了,今天早晨館舍裡又來新弟子了。」

    「哦。」小秋隨口應道,離正式入門時間越來越近,新弟子差不多都該到了。

    「一共五個人,他們的父母全是龐山道士。」二良沈休唯今天特別容易興奮,「真是不一樣,全都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據說其中一人打娘胎裡就有道根。大家都想跟他們交朋友,可是沒人好意思開口,他們剛來,有點害羞,不跟別人來往。」

    小秋被說得有些心動,原來修道者也可以結婚生子,他也想看看這五位天生的龐山弟子。

    二良沈休唯將裝有百潤丹的小盒推向小秋,「小秋哥,這個給你。」

    「這是你的……」小秋吃了一驚。

    「不,要不是有你做榜樣,我肯定到不了峰頂,你托舉巨石,救人的功勞最大,理應得到獎勵。」沈休唯說得很認真,「而且以後修道的時候我也要跟在你後面,你走得遠,我才能跟著走得遠一點。」

    小秋將盒子蓋上,塞到沈休唯手裡,「咱們都會走得很遠的,只要你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9 AM

第三十八章 聲音

    沈昊制定了一個詳細計劃,既能狠狠教訓辛幼陶一頓,又不會因此被攆出龐山。

    「孟都教說不準打架,可沒說不準反抗,所以咱們需要一個誘餌,大良最合適,你去向辛幼陶挑釁,叫他暈三兒,當眾揭他的老底,他很要面子,肯定忍受不住,只要他敢動手——」沈昊威嚴地掃視一圈,「我就衝過去打他個半死。」

    二良沈休唯和幾名少年叫好,大良沈休明卻猶豫不決,「辛幼陶知道我跟小秋哥關係很好,未必會上當……芳芳、小青桃,你倆想要報仇嗎?」

    小青桃是唯一的外人,眼神慌張地看向芳芳,不敢開口說話,這已經不是從前一塊吃魚的時候了,她知道自己的非妖身份會引來多少異樣目光。

    「儘管說。」沈昊鼓勵道,「你也是受害者,可以算……半個野林鎮的人。」

    芳芳點點頭,小青桃如同向父母提出不合理要求的小孩子,低著頭,聲音怯柔,「辛幼陶、辛幼陶畢竟還是救人了……」

    沈昊一聽就火了,在炕沿上用力一拍,「他根本就是假慈悲,而且用不著他救,孟都教馬上就到了,對不對?」

    小青桃嚇得臉色都變了,縮在芳芳身邊,頭垂得更低了,「我不知道……你們決定就好……」

    「小點聲,別讓外面的人聽到。」大良沈休明提醒道。

    「別嚇唬小青桃,是你們讓她說話的。」芳芳摟住小青桃的肩膀,雖然年紀相仿,她卻是姐姐一樣的保護者。

    這是下午,一群人聚在小秋的房間裡,離晚飯時間還有半個時辰,沈昊希望快點將計劃定下來,因此有些急躁,聽到批評,嘿嘿笑了兩聲,「小青桃,我不是針對你,是辛幼陶那個小子太壞。」

    二良沈休唯一直蹲在炕上,插口道:「小青桃,你不會同情辛幼陶吧?你倆可不是一個桃子,你是青桃,他是……爛桃。」

    少年們都笑了,小青桃臉色緋紅,也露出笑容,膽氣稍壯,「才不是,我就是覺得石頭不像他弄下來的,當時他跟小秋哥在上面,沒時間做壞事。」

    「他偷偷用符籙了。」沈昊說。

    「他說他沒有符籙。」

    「他是在騙人。」

    沈昊認準了辛幼陶是巨石滾落的策劃者,「小秋哥,你怎麼一直不說話?要說誰最有資格報仇,那就是你了。」

    小秋坐在炕上,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他一直在思考孟元侯說過的那些話,「不管怎樣,辛幼陶在老祖峰做出的事情我不會原諒。」

    沈昊、二良沈休唯等人壓低聲音歡呼,小秋馬上補充道:「可我不想只是今晚揍他一頓。」

    少年們迷惑了,沈昊皺起眉頭,「你還有辦法能教訓辛幼陶?」

    「辛幼陶來龐山並非自願。」小秋已經理清思路,王子在山上囉里囉嗦,卻也不經意間洩露了許多事情,「他是為西介國王室爭取榮譽來的,所以才會有叔祖幫他求情說話。打他一頓沒有意義,反而可能害得咱們離開龐山。要報仇,就在修道的路上超過他,讓他在龐山永遠得不到榮譽,讓他沒臉回家去見他的王父王母王兄王弟。」

    大良沈休明最先喝彩,「不錯,二良昨天攀到山頂得到獎勵,對辛幼陶的打擊就特別大,他一整天都悶悶不樂,到處跟人說二良是借了他的光。」

    這樣的報復手段不太符合野林鎮歷來的傳統,沈昊撓撓頭,「我覺得還是揍他一頓最簡單也最解恨。」

    芳芳贊成小秋的觀點,「咱們是來修道的,以後還要憑此尋找野林鎮的下落。打贏一個辛幼陶又能怎樣?到了養神峰,這一切毫無用處。辛幼陶說咱們有魔種,咱們就該證明他是錯誤的。」

    沈昊勉強壓下火氣,向夥伴們挨個看了一眼,「好吧,讓這小子逃過一劫,可他最好別來惹我。」

    小青桃低聲說:「他可不敢惹你,吃飯的時候你多看他一眼,他就會少吃一口。」

    眾人齊笑,小秋的笑容極為短暫,剛在臉上顯現就消失了。

    「讓小秋哥休息,這比報仇還重要。」沈昊以為小秋疲憊了,向屋外攆人,「今晚我們都去別的屋住,誰也別打擾小秋哥。」

    小秋想留下大家,張開口卻沒有說出話來,因為他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不在這個屋子裡的聲音傳進耳中,轉瞬即逝。

    人都走光了,只剩小秋一個人,他集中精力側耳傾聽。

    聲音又傳來了,這回持續的時間稍長一點,內容混雜,風聲、人語、桌椅摩擦,種種聲音紛至沓來,擰成了一股線,當小秋想要從中揀出一根線頭時,所有聲音又都消失了。

    小秋一次次地嘗試,傳到耳中的聲音越來越持久越來越清晰,他終於能從中分辨出人聲,甚至聽清了幾個詞,然後他明白過來,這些聲音並不遙遠,就在館舍裡,他聽到的是近一百四十名龐山新弟子的說話聲。

    小秋驚愕不已,他有過聽力超常的經歷,那是藍色魔花侵入身體時的感覺,過後這種能力就消失了,今天莫名其妙地再次出現。

    「這肯定不是魔種。」小秋低聲自語,想起孟元侯傳授的運氣靜心之法,於是照做,同時豎耳聆聽。

    各種聲音同時傳來,但是沒有那麼混雜,小秋能夠按照意願將它們一一分離,每一句話都清楚得像是面對面交談,他甚至能認出某些熟人的身份。

    館舍裡的孩子們正成群結隊地走向飯廳,互相打招呼、開玩笑,慕行秋和沈休唯的名字時不時蹦出來,並非每個孩子都是單純的羨慕,小秋聽到許多壓低聲音的猜疑,從野林鎮少年與魔種的關聯,直到小秋與龐山宗師的幾次見面,都被翻來覆去的分析,得出一條又一條出人意料的結論。

    小秋一開始很憤怒,若干次想要開口與那些不在眼前的嚼舌鬼辯論,慢慢地,他釋然了,就是從這個時候起,他知道所有人,包括不大的孩子,人前人後說的話是不一樣的,當面表達讚美與豔羨,背後卻是懷疑與鄙夷。

    小秋聽膩了流言蜚語,轉而尋找特定的目標,第一個就是辛幼陶。

    辛幼陶沒去吃飯,居然在以一種討好的腔調說話,這可是一件罕見的事情,他向來自恃西介國王子的身份趾高氣揚,以為每個人都應該主動討好他。

    「咱們是一類人。」辛幼陶似乎已經取得對方的信任,「以後應該多來往……」

    小秋的超常聽力不能維持太久,得休息一會才能再次集中精力,辨位尋音的過程中,他先聽到了沈昊的聲音,沈昊正低聲與某位夥伴商量,明後兩天還是要機會揍辛幼陶一頓,只是不要讓小秋和芳芳知道。

    小秋搖搖頭,繼續尋找,等到辛幼陶的聲音再次傳來時,交談已近尾聲。

    「好吧,就這樣,等你們清楚他是什麼人,自會做出判斷,我不做干擾。」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開口了,客氣而禮貌,語調比王子還要優雅,「辛道友禮賢下士,令我們受寵若驚,我們絕無推脫或是比較的意思,只是初到館舍,對這裡的許多事情尚無瞭解。」

    「身懷魔種的一群人,跟一隻非妖成為朋友——還需要更多證據嗎?」

    「辛道友……」

    咣噹一聲,房門被推開了,小秋大驚,驟然收回聽力,耳鳴不絕,腦子裡一陣昡暈,險些摔倒在炕上。

    「小秋哥,你沒事吧?」二良沈休唯將飯菜放下,急忙過來攙扶。

    「沒事,有點困。」小秋對自己的新能力存有疑慮,決定先不要對任何人透露,沖二良笑了笑,「很多人誇你了吧?」

    「嘿嘿。」沈休唯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我還真不習慣。不過,小秋哥,我越想越覺得你剛才說得對,打辛幼陶一頓沒多大用處,非得在修道的路上遠遠超過他才行。他以為自己是王子就如何如何,咱們必須證明他只會作弊取勝,根本沒有真本事。」

    二良陪小秋吃完飯,等他走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小秋立刻重新凝神傾聽,沒有辛幼陶的聲音,他大概是無話可說了,至於與他交談的對象,小秋對那個聲音太陌生,無法從一片噪音中將其分辨出來。

    頻繁使用聽力頗為消耗精神,小秋有點睏乏,躺下小憩,卻沒有閉眼,他在想自己的這種新能力是怎麼回事。

    沈昊等人來過一次,見小秋已經躺下,又都悄悄地離去。

    夜深之後,小秋坐起來,這時的雜音不多,能夠精準地找出說話者,沒有辛幼陶的聲音,沒有那個優雅的聲音,在館舍裡找了一圈,小秋聽到了張靈生的聲音,恐慌而沮喪,像是做了極大的錯事。

    「我想他真的沒有魔種,在那種情況下,他沒理由隱藏,我真的努力了,孟都教已經懷疑我,我不能……」

    小秋心中一震,精神稍微分散,失去了遠聽的能力,他深吸口氣,正想馬上找回張靈生的聲音,他發現黑黢黢的屋子裡多了一個人。

    孟元侯衝他豎起右手食指,悄悄地走到炕邊,用很低的聲音說話,可小秋很快發現,都教的嘴唇根本沒有動。

    「慎用你的新能力,這裡是龐山,偷聽別人談話是會被發現的。」

    小秋指著自己的耳朵,「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清楚原因是什麼,但我能確認一點,你在洞開七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39 AM

第三十九章 我叫申庚

    乾淨的桌子上點著一截小蠟燭,光影交錯的窗下一名少年正在埋頭苦讀。

    館舍裡書籍雖多,絕大部分內容都是記錄歷史的,對修道只有極為簡潔的介紹,小秋知道洞開七竅是正式修道的第一步,對其中的詳細步驟卻無從瞭解,孟都教留下的這本小冊子,差不多可以解釋他心中的所有疑惑。

    耳、目、鼻、嘴七竅,對應聽、視、嗅、言四種能力,是外界信息進入人體的最主要通道,與此同時也是守衛嚴密的門戶,對所有信息都要經過層層檢查與過濾,最終得以通過的百中無一,最關鍵的是,它們擋住了對修道者至關重要的天地靈氣。

    道火不熄,靈氣就是道根的助燃之物,靈氣越多越純,道根燃燒得越旺。

    普通人對靈氣的阻擋是一種保護,他們的體質過於孱弱,極少量的靈氣就足以造成毀滅性的後果,所以修道者必須先強化形體,然後才能洞開七竅,以接納比前多出十倍以上的信息,靈氣也隨之絲絲進入。

    但這時的靈氣只能在人體內短暫停留,很快就會流失,在一進一出的過程中,修道者的形體會更加堅韌,就像鳥類的巢窩,一草一羽地積累,直到成形才適合居住。

    洞開七竅的順序每個人各有不同,但只能逐一進行,每次開竅的過程都是一樣的:

    首先,某種能力突然得到極大增強,修道者集中全部精力方可使用,在這一階段過度使用超常能力是有害的,輕則精神萎靡,重則器官受損。

    然後,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和積澱,這種能力會在某一刻突然大幅增強,並且長久持續。這是一道重要關卡,數不盡的聲音同時傳來、最細微的景象充斥眼間、習以為常的味道突然變得刺鼻、嘴巴一刻不停地發出聲音並且遠傳數里甚至十幾里,太強的能力反而成為折磨,修道者此時必須屏除雜念,專心與自己的超常能力對抗,過關之後,他將永遠擁有這種能力只需集中極少的精力即可使用。

    小秋看到幾行加粗的黑字,提醒修道者即使過關之後也不要頻繁使用超常感能,修道需要靜心,得到強化的視聽嗅言,只是吸取天地靈氣的副作用,長久使用會極大干擾修道本身,無異於捨本逐末。

    許多修道者的子女,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道根,但是仍然要等若干年之後才開始正式修道,目的一是為了鍛造形體,更重要的原因則是要等心志成熟不會亂用超常感能,才可以洞開七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像禁秘科首座左流英那樣在娘胎裡就開始修煉的情況極為罕見,萬年也未必能有一個,而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永遠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二良沈休唯提到的那五名道士子女顯然就屬於這種情況,他們沒有早早開始修煉,而是跟普通的道根擁有者一樣,十來歲才拜入山門。

    小秋在老祖峰上挺舉巨石,表明他的形體已經能夠承受住開竅,可是有一個問題,無論是孟元侯本人,還是他留下的小冊子,都無法解釋:開竅是有風險的,通常要在尊長的監督下謹慎進行,極少有人無師自通——極少不是沒有,但這種罕見現象此前無一例外都發生在修道者後代的身上。

    像小秋這樣出身普通、道根產生很晚的人也能自通耳竅,在孟元侯的印象中絕對是第一次。

    冊子看完了,小秋準備合上冊頁的一剎那,它開始燃燒,很快化為灰燼,被窗外進來的一陣微風吹得無影無蹤。

    小秋熄滅蠟燭,回到炕上躺下,沒有再使用超常聽力。

    與眾不同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同時夾雜著高人一等的驕傲與身懷異常的恐懼,對小秋來說,這種矛盾的感覺尤其明顯,他睜著雙眼想了一會,轉身睡覺,將所有情緒都拋在九霄云外。

    次日天還沒亮,張靈生已經扯開嗓門呼喊弟子們起床,他是開過七竅的人,但是嚴遵戒律,極少使用四種超常感能。

    小秋的身體還是非常痠痛,下地走了幾步,感到好了一些,走出門外,呼吸到清新的空氣,精神為之振,身體上的痛苦變得不值一提。

    看到小秋現身,許多孩子都熱情地打招呼,有人甚至特意從院子另一頭跑過來,小秋一律回以同樣的熱情,他還記得昨天聽到的人前人後兩套說法,只是不想對此過分在意,他的目的是修道,不願受到這些小事的干擾。

    明白真相就好,小秋心想。

    先是打一套鍛骨拳,小秋跟往常一樣站在沈昊身邊,練拳完畢前去領取棍棒時,小聲說:「不用找辛幼陶報仇了。」

    沈昊面露驚訝,「是誰多嘴多舌,慕飛黃嗎?」

    小秋搖頭,「沒人洩密,我只是恰好知道讓石頭滾落的不是辛幼陶,而是……」小秋用目光指向真正的罪魁禍首。

    「張靈生?」沈昊的聲音更低了,周圍的人太多,他揀起一根棍棒,低頭回到原位,「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想起來了,張靈生也想得到獎勵,前天參加了登山,爬得還挺快,從我身邊經過,可是他沒爬到峰頂,也沒跟你們相遇,的確很奇怪。」

    「到此為止,咱們很快就要去養神峰修煉,跟張靈生再無來往,他也使不了壞,咱們也沒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沈昊還是氣憤難平,但他有自知之明,揍辛幼陶一頓很容易,向一位已開七竅的道士尋仇卻是自討苦吃,「等咱們修道有成……」

    小秋笑了笑,野林鎮少年是最可靠的夥伴,他希望所有人都能走得更遠。

    棍棒對打開始了,小秋的對手仍是辛幼陶。

    「恢復得不錯啊。」辛幼陶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劫,語氣還是很高傲,也有點興奮,每天早晨他都在小秋的棍下吃苦頭,雖然有見效奇快的療傷藥,他還是希望能回擊幾棍,今天的慕行秋看上去極為衰弱,站在那裡甚至有些搖晃,正是他等待已久的良機。

    「允許你們隨便對打的日子不多了,還等什麼,出手吧,用盡你全身的力氣!」孟元侯總是覺得弟子們出手不夠狠,想盡一切辦法刺激眾人的鬥志,這時又有了新主意,在棍棒群中走來走去,大聲說:「月底我要舉行一次比武,勝者獎勵三枚金魄。別以為你沒有機會,我不管誰的棍法最好,只看你是否使出了全力,奮不顧身的人,即使戰敗也是勝利者!」

    如果只比棍法好壞,許多孩子立刻就會失去爭搶的信心,畢竟沒人想跟最強的幾個孩子比較高下,可使出全力這種事是與自己競爭,幾乎人人都有獲勝的可能。

    孟元侯的目的達到了,庭院裡的吶喊聲瞬間響亮了幾倍,棍棒撞擊得更加頻繁,呼聲連成了一片。

    辛幼陶一開始就全力出招,可他判斷失誤,小秋看上去弱不禁風,掄起棍棒來還是又狠又準,勁頭遠勝平日,第一棍就在王子頭上砸出一個明顯的腫包。

    辛幼陶促不及防,慘叫一聲,扭頭就跑,原本還能對打幾招,此時毫無鬥志,只在人群中躥來躥去,沒跑多遠,就撞上孟元侯,被都教一把拎起擲向小秋,「死不了,跑什麼!」

    天亮不久,對打結束了,辛幼陶身上的腫包比哪次都多,氣哼哼地對小秋說:「到了養神峰,你就沒這麼得意了,那裡不比體力,只看悟性。」

    小秋挑了挑眉頭,沒有應聲,雖然他反對私下報復,但是有機會揍辛幼陶一頓還是令人心情愉快,王子雖然不是巨石滾落的策劃者,可他逼小秋和芳芳釋放魔種的行為仍然不可原諒。

    小秋交還棍棒,起身時突然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

    扭過頭,正好與兩道銳利的目光對上。

    早在練習鍛骨拳的時候,小秋就已經注意到這名孩子,事實上,沒人能對他視而不見,他引起的切切私語比小秋和二良沈休唯加在一起還多,沈休唯自己就總盯著他看。

    男孩十歲左右,身材勻稱,不高不矮,黑髮像成年道士一樣挽成高髻,面目五官毫無瑕疵,完美到不像是人類該有的樣子,神情略顯憂鬱,好像初到陌生的地方還沒有習慣,二良沈休唯曾經說過他很害羞,小秋看到的卻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驕傲,辛幼陶跟他一比簡直就是農夫的兒子。

    但他的驕傲如此自然,每個人都覺得理所應當,就連都教孟元侯,走過他身邊時也會正式地微微點頭,與對待其他孩子截然不同。

    在他身邊還有四人,兩女兩男,年紀都差不多,個個俊美得令人窒息,小秋願意對任何人發誓,他在這五個孩子身上看到了一層若有若無的柔光。

    對視馬上就結束了,小秋沒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任何情緒,好像只有單純的好奇。

    就是這麼短暫的一次對視,也引起不少孩子的注意,二良沈休唯跑過來,興奮地低聲說:「他們可是真正的道門子弟,真希望跟他們成為朋友。」

    小秋也想,可是回憶起昨天偷聽到的優雅聲音,他又有點厭煩,那個聲音與它的主人十分相配,用一種隱蔽的方式向眾人宣告:他會挑選朋友,而別人不能挑選他。

    在飯廳裡,五名道門子弟圍坐一桌,吃的食物跟別人不一樣,只有半碗米飯和幾根青菜,少而清淡,他們卻吃得非常認真,好像這是一項嚴肅的任務。

    他們吃得很快,然後領頭的男孩站起身,他的身材並不高大,相貌也無威嚴,飯廳裡卻一下子沒了聲音。

    辛幼陶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發現對方沒有向自己走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男孩目不斜視,走到野林鎮少年這一桌,向呆住的二良沈休唯鄭重地點下頭,「我叫申庚,希望以後能與道友攜手並進。」

    二良騰地站起來,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慌亂得手足無措,紅著臉說:「我、我叫沈休唯……」

    申庚再次點頭,轉向小秋,「我也希望能與這位道友一塊將龐山道法發揚光大。」

    「我叫慕行秋,這也是我的願望。」小秋坐著回道,覺得不太禮貌,也站起身。

    申庚的示好僅止於這兩人,對其他野林鎮少年視而不見,然後他走到旁邊一桌女弟子面前,目光投向小青桃。

    小青桃興奮得全身都在顫抖,緊緊抓住芳芳的胳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非妖可以學道。」申庚的語氣和剛才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優雅而略顯冷漠,「但是在她證明自己真的與妖族斷絕所有關係之前,我不建議你們跟她做朋友。」

    申庚跟四名夥伴一塊離開,飯廳裡很長時間沒人說話,只有茫然的村婦們刮擦木桶的單調噪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41 AM

第四十章 圈子

    申庚在飯廳裡的講話立竿見影,裴家姐弟當中唯一融入團體的小青桃,早飯結束之後失去了幾乎所有的朋友。

    她當時表現得很合體,對仍然沒走的芳芳說:「沒關係,我都習慣了,來龐山之前父母已經提醒過我會有這樣的事情,我還有兩個弟弟,一點也不孤單。」她的聲音還是軟糯幼稚得像個幾歲的小娃娃,語氣、神情卻像是飽經滄桑的過來人,眼眶裡的淚珠轉了幾圈,始終沒有流出來。

    申庚在飯廳裡劃出了兩個圈,一個圈裡是朋友,一個圈裡是需要警惕的人,兩個圈之外則是庸碌的普通弟子,在他之後,另外四名道門子弟也各自挑選了朋友,沈昊和芳芳有幸在這一批次入選,其他野林鎮少年即只能充當羨慕者,他們已經很高興,起碼沒有因為魔種而被劃為另類。

    辛幼陶也入選了,他一洗臉上的陰霾,整個上午都興高采烈,向「普通弟子」傳播申庚等人的種種事蹟,誰也說不清這些話是他打聽出來的還是胡編亂造的。

    申庚、申己是兄弟倆,年齡只差一歲,至於為什麼「庚」為兄「己」為弟,辛幼陶解釋不清,只能含糊過去,申氏兄弟的父母都是戒律科的執法師,在龐山頗受器重。

    其他三人的父母也都是各科弟子,其中一人的母親甚至是五行科的迴風師——這意味著她精通五行法術當中的三大類別,是九大道統當中不可多得的精英。

    沈昊從申己那裡回來時,走路姿勢有點不正常,膝蓋抬得過高,像是要一步飛起來,反而顯得有些笨拙,臉上的神情也是一半得意一半迷惑,好像第一次受到先生表揚的淘氣學生,「他讓我稱他申己道友,這樣好跟他哥哥區分開,他還說的我的棍法不錯,如果肯再努力一點,或許能佩得上龐山弟子的身份。」

    野林鎮的少年們都聚在一間屋子裡,這時都露出羨慕不已的目光,只有小秋微微皺起眉頭,「他這麼對你說話?」

    「怎麼了?」沈昊還沒明白過來。

    「申己不是都教,跟咱們差不多,都是道根初燃的新入門弟子,有什麼資格……用訓導的語氣說話?」

    少年們驚異地望著小秋,大良沈休明說:「申家哥倆的父母都是道士,他們沒準從娘胎裡就有道根了,就算跟咱們一塊進入龐山,人家煉體多少年?咱們才幾個月,水平……應該不一樣吧?」

    沈昊撓撓頭,「他們從小住在山上,跟普通人沒有來往,說話就是這種風格,其實人還是挺和藹的。」

    二良沈休唯也覺得小秋想得太多了,「是啊,申庚道友早飯的時候多客氣啊,主動走來跟咱們說話,小秋哥,咱們待會是不是應該去回訪一下啊?要不就等午飯時再說。」

    的確,以申氏兄弟的地位來說,兩人的舉止語氣算是十分客氣了,比從前的沈家二少爺沈昊禮貌得多,可小秋還是感到彆扭,「申庚不應該那麼對小青桃說話,小青桃從來沒得罪過任何人。」

    裴家姐弟三人惶惶不安走出飯廳的場景大家都還記得,少年們沉默了一會,二良沈休唯說:「可申庚道友說的是實話,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只是之前沒人敢當眾說出來而已,小秋哥你自己不也反對跟他們做朋友嗎?」

    「做不做朋友無所謂,可申庚用不著當眾羞辱小青桃。」愣子慕飛黃突然插了一句,他沒有受到道門子弟的看重,對小秋等人羨慕之餘也有一點嫉妒,對裴家姐弟有幾分感同身受。

    「道門子弟說話就是這麼直率吧。」二良沈休唯辯解道。

    「不僅如此。」沈昊想起自己聽到的一些傳言,雖然源頭是辛幼陶,卻也有幾分值得相信,「申庚、申己的祖父和一個姑姑多年前死在了群妖之地,所以他們全家都極度憎恨妖族,不管是哪一類。」

    「真搞不懂龐山為什麼要收幾名非妖當弟子?」二良沈休唯氣憤地說,他現在完全站在申氏兄弟一邊。

    小秋無話可說了,聳聳肩,「咱們還是練拳去吧,犯不著管別人的閒事。」

    沈昊走到門口看了一眼,「芳芳還沒回來?她跟那個叫什麼的女弟子聊得可夠久的。」

    二良沈休唯嘻嘻笑道:「芳芳最喜歡道統的故事,當然要多聊一會。」

    小秋覺得芳芳不會就這麼與小青桃斷交,他帶頭走出房間,去正房與東廂房之間的練武場打拳,其他少年也都跟來,打完一遍就都散了,沈昊和二良沈休唯都想結交新朋友,跑得尤其快。

    只剩小秋一個人,他又打了一遍鍛骨拳,然後坐在樹下的石凳上休息。

    正值十月深秋,這個時候的野林鎮應該已經很冷了,相隔千里但同處西北的鏡湖村,只是稍有涼意,小秋甚至無需添加外衣。

    或許龐山道士給整個地區都施加了法術,讓這裡的氣候不會變化得太劇烈,回想起來,小秋發現這裡的雨水總是非常及時,而且每次下雨都在晚上,不耽誤白天的事情。

    法術真是用途廣泛,這個念頭剛一消失,小秋就集中精神傾聽館舍裡的聲音,擁有一項超常能力而不使用,就像是有玩具不玩、有金銀不花,總讓人心裡癢癢的。

    只用一次,不過度就好,小秋很容易就找到了申庚、申己與另外三名道門子弟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優雅、冷漠,即使附近很可能沒有外人。

    他們談論的都是修道的話題,有些內容頗為玄奧,小秋要不是幾個月來看過一些書、聽芳芳講過一些故事,可能連一句也聽不懂。

    正當小秋準備放棄的時候,一名女弟子提到了他的名字,「那個叫慕行秋的,好像很狂傲。」

    申庚說:「正常,恃才傲物,他是這群弟子當中最強的人,自然會狂傲一點,我只希望他不要狂傲到愚蠢的地步,一定要跟非妖交往,那個秦凌霜……」

    申庚剛提到「秦凌霜」,芳芳的聲音就傳來了,「小秋……」

    小秋一時間沒分清這聲音來自何處,心中一顫,急忙收回聽力,覺得腦子裡一陣眩暈。

    「你怎麼啦?」芳芳就站在小秋面前,離他不過五六步距離。

    「沒事,有點頭暈。」小秋晃晃頭,「找我有事?」

    芳芳咬著嘴唇,尋思了一會才開口,「小青桃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與她斷交,可你和其他人不用在意我的選擇,你們去交新朋友好了,咱們……咱們心裡清楚就行。」

    「申康、申己有家人死在妖魔手裡,所以痛恨所有妖類,就像野林鎮毀在魔種手裡……」

    「我知道。」芳芳稍稍昂起頭,恍然間她臉上的驕傲神情比申庚還要多些,「可是冤有頭債有主,裴家遷至芙蓉山已經七八代人了,跟申家的仇恨沒有半分關係,小青桃更是連妖魔的樣子都沒見過,她不該受到歧視。」

    「可是……」

    芳芳嫣然一笑,「我沒有讓你跟裴家姐弟做朋友的意思,我自己也只跟小青桃交好,你是男孩,我是女孩,本來就該各交各的朋友。」

    「明白,我的想法也是這樣。」小秋馬上說,芳芳的想法的確讓事情更簡單了。

    兩人有一會沒說話,最後還是芳芳開口,「咱們野林鎮這些人之間……什麼都沒變,是不是?」

    「沒變。」小秋回道,心裡卻有些茫然,不明白沒變的是什麼,順腳踢開腳下的石子。

    事情沒有兩人想像得那麼簡單。

    午飯的時候,飯廳裡一改平時的氣氛,每個人走進來時都像是趕來看戲的觀眾,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掃來掃去,搜尋今天的主角。

    五名道門子弟分成男女兩桌,兩名女弟子將她們選定的朋友叫過來,總共八人,正好坐滿一桌,三名男弟子呼朋喚友的速度慢一點,辛幼陶、沈昊、二良沈休唯和另外一名少年有幸坐到這一桌,前者得意而矜持,後三人卻有點緊張,低著頭不敢吱聲。

    然後其他人才紛紛落座,裴子函與裴子齊哥倆躲在角落裡,埋頭吃飯,芳芳和小青桃則坐在另一個角落裡,這兩桌殊顯冷落。

    幾名村婦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幕,差點忘了打飯。

    小秋多練了兩遍鍛骨拳,來得比較晚,二良沈休唯立刻衝他招手,小秋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過去,只在申康身邊還有一個位置。

    申庚右手按在凳子上,抬頭看著小秋,「有句話我覺得還是先說為好。」

    小秋點點頭,他練了一上午的拳,臉上出了些汗,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沈昊與二良沈休唯都張著嘴,神情驚疑不定。

    「修道只有一條路,別無它途,做人也是,不能左右搖擺。我相信有些非妖是好的,但這需要證據,需要在關鍵時刻看他們如何選擇。」

    「嗯。」小秋又點下頭。

    「你去讓秦凌霜明白這一點,然後你可以坐在這裡。」

    「嗯。」小秋再次點頭

    沈昊與二良沈休唯鬆了口氣,對面的辛幼陶卻露出極感興趣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秋,事實上飯廳裡絕大多數人都盯著這裡,甚至忘了吃飯,大多數人沒聽到申庚說什麼,只看到小秋還沒有坐下。

    小秋轉身,走到送飯村婦那裡,領了一碗飯和一碗菜,村婦知道他飯量大,給他盛得特別多。

    小秋一手托著一碗,快步走到芳芳和小青桃一桌,問:「我能坐在這裡和你們一起吃飯嗎?」

    小青桃臉頰通紅,目光閃爍,臉上的模樣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惶恐。

    芳芳的臉色只是稍有些紅,神情反而比平常還要坦然些,她微微點下頭,當小秋坐下之後,她將自己面前的那碗菜向他推過去一點

    小秋低頭開吃,再沒說一句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42 AM

第四十一章 遊戲就是戰鬥

    偌大的飯廳裡只有小秋一個人大口吃飯的聲音。

    申庚目光低垂,看著自己面前的那半碗飯與幾根菜葉,神情略顯憂鬱,好像他得極大地違背自己的意志才能吃下去,這時的他,還原為一名任性的十來歲孩子,然後他抬起目光,又變得優雅、冷漠,開口叫出一個人名。

    被叫到的少年立刻拋掉同桌的夥伴,端著飯菜跑過來,確認自己真的獲得邀請之後,喜滋滋地坐下,掃望四處,對從前的朋友得意地眨眨眼睛。

    事情到此應該結束了,申庚拿起筷子,飯廳裡的所有孩子也都準備開始吃飯,這時又有意外發生——二良沈休唯站起來了。

    「小秋哥是我的朋友……」他本來想多說幾句,可是心情太緊張,對離開這一桌感到極為遺憾,腦子裡亂轟轟一片,後面的話全想不起來了,只是重重地點下頭,做出近似於鞠躬的動作,然後端著飯菜大步走到小秋這一桌。

    小秋連人帶碗往邊上挪了挪。

    二良沈休唯沖小秋笑了一下,心情愉悅起來,再也不感到遺憾了。

    申庚不動聲色,甚至也向二良點下頭,表示理解他的選擇,隨後又叫出一個名字,替代者跑來得更快,一時慌亂,途中差點摔倒,對這個小小的失誤,申庚動了一下眉毛,顯出一絲不滿。

    毫無準備的沈昊突然發現自己成了飯廳內眾人關注的新焦點,他是唯一留在申庚這一桌的野林鎮少年,面臨著一次重大選擇。

    他希望大家的目光不要這麼直白,更希望對面的申庚能夠吃一口飯,這樣能給他一點考慮的時間。

    申庚沒有看沈昊,但他也沒有落筷,他不吃飯,別人也都不吃。

    沈昊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難道所有人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嗎?」他這樣想,惱怒在站起身,向申庚、申己兄弟鞠了一躬,抱起自己的飯菜,沒有走向小秋,而是回到其他野林鎮少年的身邊。

    又一名幸運的替補者上位了,仍然是八個人佔據一張桌子,申庚的筷子插進飯碗,大廳裡終於響起成片的咀嚼聲,小秋吃得不那麼孤單了。

    氣氛很快恢復正常,孩子們邊吃邊聊,談論即將到來的比武,猜測孟元侯會用什麼方法檢測每個人用了幾分力。

    好奇的村婦們有一點失望,明明是一點即燃的架勢,怎麼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結束了呢?她們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的含義再明顯不過:龐山弟子的世界就是這麼難以揣摩。

    但是對近一百四十名新弟子來說,這其實只是一場孩子的遊戲,分出圈子,遊戲也就結束了,起碼對於兩邊不沾的普通弟子來說是這樣。

    二良沈休唯從來沒吃得這麼快,最初的氣勢過後,他變得無精打采,對芳芳和小青桃全都不搭不理,一吃完飯就拉著小秋回房間。

    「芳芳是不是太固執了?幹嘛非要護著一個小非妖?」

    「你後悔了?」

    「我才沒後悔,就算是龐山宗師衝我招手,我也會站在小秋哥這邊。」二良沈休唯覺得自己遭到了誤解,聲音抬高了一些,「我是替小秋哥不值,多好的機會啊,跟申庚交上朋友,以後修道的時候也有個照應,我們這些人只會拖你的後腿。」

    小秋咧嘴笑了,在他肩上捶了一拳,「道根還真有效,瞧你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二良沈休唯也跟著嘿嘿發笑,「我從小就跟著你和哥哥,以後也是。唉,不跟申庚結交也好,自己慢慢修煉唄。說實話,坐在那一桌我連吃飯都不香,總想著待會千萬不要吧唧嘴,怕被人家笑話,對菜裡的肉都沒興趣了。」

    大良等人吃完飯也跟過來了,個個神情沮喪。

    「咱們以後會不會也和裴家的三個人一樣,沒人搭理,永遠都站在人群最後面?」大良一坐下就發出這樣的疑問。

    小秋正想開口,沈昊搶著回答了,他已經度過沮喪的階段,還多了一點激昂,「道門子弟也不可能讓所有人聽話,剛才吃飯的時候,不少人還向我點頭打招呼呢。難道離了他們,就學不好法術了?我看未必,他們修煉他們的,咱們修煉咱們的,我聽說不少很厲害的法師從前就是普通人。」

    沈昊激起了一些士氣,可是有幾個孩子還是感到遺憾,如果小秋等人能進入道門子弟的圈子,他們也能沾些光,現在卻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了。

    「馬上就要比棍法了,大家努力,誰也不要輸。」二良沈休唯舉起拳頭,「我瞧申庚、申己的棍法也沒有特別出色。」

    「人家那是隱藏實力,不屑於展示。」愣子慕飛黃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繼續道:「我聽說他們五個從小就在老祖峰跑上跑下,一萬多級台階根本不當回事,尤其是申庚,大家都說他在進入養神峰的第一天就能洞開七竅。」

    「不可能。」小秋肯定地說,他剛看過孟元侯留給他的冊子,對開竅非常瞭解,同時洞開七竅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修煉者只會因此暴亡而不是更強。

    「你怎麼知道?」愣子慕飛黃驚訝地問,還是更相信傳言。

    門口傳來一聲咳嗽,「諸位道友,中午安好。」

    居然是辛幼陶,不要說小秋的房間,館舍裡任何人的房間他都沒去過,迄今為止仍然獨居一室,拒絕與他人同住。

    「你來幹什麼?」沈昊臉上露出凶相。

    辛幼陶的目光躲開沈昊,直接對小秋說:「慕道友,能與你單獨說幾句嗎?」

    「我們這裡好幾個『慕道友』,你指的是哪一個?」沈昊移動腳步,攔住王子的目光。

    「慕行秋,我想跟你說點事情。用不著這麼緊張,我又打不過他,你們有什麼可怕的?」

    「我待會去找你們。」小秋說。

    沈昊等人魚貫走出房間,每個人路過王子身邊時都對他投以嚴厲的目光,辛幼陶除了躲避沈昊,對其他人全還以微笑。

    辛幼陶隨手關上房門,說:「你真愚蠢。」

    「這就是聰明人對我的看法?」小秋冷淡地說,一下子對明天凌晨例行的棍棒對打充滿了期待。

    「你誤會了,我不是來罵人的,我只是來告訴你一個事實。」

    「嗯,聰明人的眼光肯定跟我不一樣。」

    辛幼陶對譏諷不當回事,向前邁出一步,目光閃亮,好像小秋是某種罕見的異獸,「你以為這一切都是小孩子的遊戲嗎?」

    「什麼遊戲不遊戲……」

    辛幼陶似乎憋了一肚子話,不允許別人打斷,搶著說:「沒錯,你當這是一場遊戲,無論勝負,結束就結束了,頂多給你一點不好的臉色。」

    「你在說什麼,這不過是跟誰在一起吃飯的小事。」

    「哈哈,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事實。」辛幼陶突然收起笑容,「遊戲不只是遊戲,它還是戰鬥!每次遊戲都是決定未來的戰鬥,懂得這個道理的人走在前面,不懂得這個道理的人落在後面。」

    「咱們這些人最大的也不超過十四歲,用不著假裝是大人。」

    辛幼陶的神情不只是嚴肅,還有點兇狠了,「小孩子的遊戲尤其殘酷,你以為我沒注意到嗎?你們野林鎮幾個人一塊走路的時候,總是你跟沈昊走在中間,胳膊可以自由地甩來甩去——」辛幼陶做出相應的動作,像一隻狂躁的猴子,「沈家哥倆跟在你這邊,胳膊可不敢亂甩,慕飛黃他們幾個在沈昊身前身後爭搶最近的位置,每次都跟打架一樣。」

    辛幼陶滿臉的厭憎,好像他與參與過爭搶位置結果卻失敗了,「慕行秋,這就是小孩子的遊戲,遊戲的結果是確定每個人該有的位置,位置未定,遊戲就不會結束。你不接受自己在龐山道統的位置,這很愚蠢。」

    「你接受了,西介國王子成功謀取到一個跟班的位置。」

    辛幼陶大笑,笑聲還有些稚嫩,可那股虛假的腔調跟大人一樣,「時勢,慕行秋,這叫時勢。在龐山道統,當然是申庚當首領;如果咱們是在西介城學習符籙,就算宗師的兒子也要向我低頭;假如真有乾坤逆轉的那一天,咱們都不得不去野林鎮當農夫,那時候你和沈昊才有資格高高在上。」

    小秋非常討厭辛幼陶,可是靜下心來他覺得對方的話有幾分道理,「那就請你轉告申庚,我和野林鎮的所有人,都無意挑戰他的地位,他可以當他的首領,我們站在邊上觀看就好了。」

    「哈哈。」辛幼陶捧腹大笑,好一會才直起腰來,「如果臣民個個自行其事、冷眼旁觀,那當王侯還有什麼意思?一名賤民的蔑視有時足以毀掉王者的威嚴,從而導致一連串的不敬。這一點,不管是野林鎮、西介城,還是這座館舍,全都一樣。你以為你能在野林鎮鬧得天翻地覆,在這裡還能故伎重施?野林鎮消失了,被魔種奪走了,這是你逃脫懲罰的唯一原因,你很幸運,但幸運不會永遠跟著你。」

    「王侯有王侯的道理,我有我的。」小秋已經聽懂辛幼陶的意思,決定請客人出門了,「你是個很好的說客,如果有機會,我希望申庚也能聽到這番話,但我的想法沒有變。」

    「你以為我是申庚派來的說客?」辛幼陶驚訝地問。

    「不是嗎?」

    「首先,我是自告奮勇來的,這樣能讓申庚更高興,其次,我不是勸你低頭的,恰恰相反,我是來激勵你繼續揚起你高傲的頭顱。」

    辛幼陶拍拍自己的下巴,揚起頭,將嘲諷表達得清清楚楚,「兩派交鋒才有意思,我又不是首領,幹嘛要平息事端?斗吧,慕行秋,繼續你的遊戲,努力甩起你的雙臂,給自己擠出一片地盤來。你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這裡是龐山道統,修道即是一切,突飛猛進者就是王侯。雖然我一點也不看好你,但你仍有一線希望。你不想向地位更高的人低頭,那就努力吧。我,將在跟班的位置上觀看你的遊戲。」

    這就是辛幼陶的目的,坐山觀虎鬥,等待機會爭取更高的位置。

    「告辭。」他鄭重地點下頭,轉身向屋外走去,推開房門轉身面朝小秋,換上失望的語氣,聲音大到足以讓鄰屋的人聽到——他希望最後一句話能傳到申庚耳朵裡。

    「該說的我都說了,慕行秋,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遊戲就是戰鬥?」小秋一個人在屋子裡低聲自語,無意識地甩了甩胳膊,自己給出答案,「那就戰鬥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42 AM

第四十二章 王子的提議

    小秋沒將辛幼陶的話對夥伴們複述,只是簡單地表示他來當說客而自己拒絕了,什麼遊戲、戰鬥的鬼話,聽上去似是而非,好像還包藏著禍心,小秋不想當真,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周圍的夥伴。

    愣子慕飛黃等人的確在爭搶誰能離沈昊最近,這個位置原本屬於慕飛黃,可他最近一段時間失去了沈昊的歡心,只能重新競爭,競爭過程是愉快的,無非是誰多走一步、誰多說一句、誰善意地拍打一下。

    就連沈家哥倆也有變化,從前走在小秋身邊的總是大良沈休明,現在卻是二良沈休唯。

    遊戲果然不只是遊戲,只是參與者通常意識不到這一點。

    小秋發現自己得適當而止了,照這樣觀察下去,友情將變得功利而殘忍,他自己也會變成另一個辛幼陶。

    王子的高論並非真理,大多數孩子還是將遊戲當成遊戲,飯廳的小小爭端之後,一切歸於平常,五名道門子弟迅速建立起館舍中最受關注的小團夥,其中的成員個個都是公認的佼佼者,但也僅此而已,大家各有各的圈子,相安無事,芳芳和小青桃也重新結交到新朋友。只有裴子函、裴子齊哥倆還是沒有朋友,他們看上去也習慣了,照常練拳、比棍,吃得飯菜一點不比別的孩子少。

    只有辛幼陶那種人才會故弄玄虛,將簡單的事情說得複雜而陰暗,沒幾天工夫,小秋淡忘了王子的話,專心練功,準備迎接月底的比武,他更希望在修道途中與申庚等人一爭高下。

    都教孟元侯對小秋十分關注,每天至少三次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偶爾還會私下裡加以指點,「你現在耳竅初開,一定要小心在意,儘量不要使用,一旦發現聽力有失控的跡象,要馬上告訴我,我會給你安排安靜的去處,專心度過雷劫。」

    耳竅洞開的最後階段就是聽力驟增,數不盡的聲音同時湧入,有如雷鳴,故稱「雷劫」,孟元侯平時總是鼓動弟子們拚命,在這件事上卻是要多謹慎就有多謹慎。

    「不要將這事洩露給任何人。」他很早就提醒小秋,「無論是羨慕還是嫉妒,對你都沒有好處。」

    小秋做到了保密,即使是二良沈休唯和芳芳也不知道他已經洞開了耳竅。

    雷劫遲遲未到,孟元侯反倒有點高興,「晚一點更好,到了養神峰,你能更安全地度劫。專心煉體,我希望你能得到那三枚金魄,早晚你會需要自己的一件法器,它們會非常有用。」

    小秋也想獲勝並得到獎勵,因此更加刻苦地練習鍛骨拳與棍法,他曾經在養神峰上激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比武時要做的就是再激發一次。

    他將申庚等五名道門子弟當成最強大的對手,每天凌晨都會仔細觀察他們的棍法,卻絲毫看不出過人之處,他們打得中規中矩,能看出練過多年,但也僅此而已,並未顯示出更強大的力量,尤其是沒有孟元侯最看重的拚命氣概。

    但傳言還是日益增多,最誇張的說法是五個人都已凝氣成丹,按慣例到養神峰走一圈就會分到各科修煉更高深的法術。

    聽得多了,小秋也有點含糊,有一次向孟元侯打聽此事真假,都教聽完大笑,「你們啊,將修道看得太簡單了,等你們遇到障礙就此停滯不前的時候才會明白,逆天之術難而又難,如果給我一次重新修煉的機會,我寧願一直煉體到二十歲,可惜……專心練你的棍法吧,只要能使出全力,那麼你就是勝利者。」

    離月底還差不到十天,館舍裡的競爭氣氛越來越深厚,小秋夜裡加練拳法、棍法的時候再也不會孤單,即使到了後半夜,還有幾個孩子不肯回屋睡覺,有時還會向小秋討教,一點也沒有疏遠的意思,反而對他的意見很當回事。

    道門子弟可沒這麼好說話,他們只跟被選中的佼佼者交流,那些幸運兒視此為獨佔的機密,從來不與他人分享,即使是很好的朋友也不行。

    小秋自己還在摸索,可以傳授給他人的心得並不多,但他從不藏私,有問必答,對有把握的技巧傾囊相授,對半知半解和完全不懂的事情則如實相告。

    這樣一來,野林鎮少年們的人緣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多更好。

    二良沈休唯受到登頂成功的激勵,極度渴望在月底比武時能有出色發揮,因此從早到晚跟隨在小秋身邊,一塊練拳練棍,認真傾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即使聽過幾遍也不肯忽略一個字。

    芳芳和小青桃也經常過來一塊練習拳棍,但她們很快放棄了爭鬥的念頭,大多數時間裡只是練練鍛骨拳,然後坐在場邊石凳上,或是看小秋他們對打,或是低聲談論剛剛看過的某本書。

    二良沈休唯對小青桃先是忽視,很快就公開表示不喜歡,奇怪的是,小青桃對態度和善的小秋倒有點害怕,對無禮的二良卻毫無畏懼,兩人每天都要爭吵一兩次。

    離月底比武還差五天,二良居然在夢裡喊出小青桃三個字,驚醒了同室的小秋、大良和沈昊,他醒來之後死活不肯承認,不過此後再見到小青桃的時候他的態度友好了許多。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秋在挖掘潛力方面越來越成熟,雖然還達不到生死關頭托舉巨石時的程度,但是已經遠遠超過館舍裡的普通孩子。

    離比武還差三天,在誰能奪得三枚金魄的私下爭論中,看好小秋的觀點隱隱超過了申庚。

    比武前一天凌晨,棍棒對打照例進行,周圍一片嘈雜,辛幼陶趁著格擋小秋的攻勢的時機,靠近了低聲說:「有件事跟你商量。」

    小秋手裡棍棒用力,將辛幼陶推開,「沒什麼可商量的。」

    辛幼陶卻不死心,藉著一次佯攻,又靠近小秋,「明天就是比武,你給我一點顏面,我把匕首正式送給你。」

    「什麼匕首?」

    「我的匕首啊,鑲著紅寶石的那個,上回登山打賭,你輸了我也沒有要回來。」

    小秋想起來了,那還是在野林鎮外逃亡的路上,他從辛幼陶身上搜走一柄匕首,前些天攀登老祖峰的時候兩人的確打過賭,小秋也的確沒能登上一萬級石階,過後他暈了一天,將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

    「明天重新登山,再賭一次。」

    辛幼陶可沒有這種想法,他知道憑慕行秋現在的實力,登上老祖峰不會特別困難,「不不,我的建議是這樣:明天早晨你讓我三招,就三招,讓我全力施展,然後你該怎麼打就怎麼打,最後肯定還是你贏。作為答謝,我把匕首正式送給你,那可不是普通的匕首……」

    都教孟元侯走過來,辛幼陶急忙閉嘴,在這之後,小秋的攻勢一波強過一波,他只能四處躲避,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小秋不相信辛幼陶,這位西介國的王子詭計多端,還總是想方設法灌輸一些極為勢利的觀念,早飯的時候,他小聲將辛幼陶讓三招的建議說給同桌人聽,二良沈休唯只有一個反應,「揍他,狠狠揍他,匕首也不能還,他自己保不住,就不能埋怨別人。」

    如果這些話是小秋說的,小青桃絕不會開口反駁,她崇拜小秋,還有點怕他,可是對二良沈休唯,她總是針鋒向對,「什麼叫『他自己保不住』?你們又不是強盜,匕首要是辛幼陶的,那就還給他,或者明天讓三招,我覺得沒什麼不好。」

    小青桃突然壓低聲音,略帶神秘地說:「他們對身邊人很嚴厲,早就說過,誰要是在比武時表現太差,就沒資格跟他們做朋友。」

    這像是申庚會說出來的話,小秋哼了一聲算是明白了,辛幼陶在棍法上實力平平,若是不讓他幾招的話,他連出棍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用幾分力了。

    小秋沒將辛幼陶的建議當回事,整天都在練棍準備明天的比武,孟元侯關於「你想」的那番話一直在他心中翻騰,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不輸給五名道門子弟。

    比武這一天終於到了,全體孩子沒用張靈生喚醒,早早來到庭院裡,與平時的對打夥伴站好位置,就等著展示自己這些天來努力的結果。

    今天到手的棍棒與往常略有不同,雖然天還沒亮,很多人還是發現棍棒的一端貼著一張小小的黃紙,有人試著拽了一下,竟然扯不掉、撕不爛。

    辛幼陶低聲驚呼,「符籙!龐山也有符籙!」

    孟元侯到了,大聲說:「這些棍棒將會判斷你們使出了幾分力氣,等你們用力揮舞的時候它就會變色,白黑紅青黃,五個等級,黃色最高,說明你用上了至少八成以上的潛力。相信我,有對手肯定比獨自舞棍更能發揮實力,所以找準你的對手,想想你挨過的打,狠狠砸過去。比武一共三輪,早飯前一輪,上下午各一輪,如果還有人不相上下,那就在晚上接著比。」

    小秋緊緊握住棍棒,還沒動手,它就已經變成了白色,跟對面辛幼陶的臉色差不多。

    「你讓我三招,一招也行,除了送匕首,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辛幼陶低聲說。

    「你先說。」

    辛幼陶左右瞥了一眼,故意將棍棒在地上划來划去,然後用更低的聲音說:「你要小心,申庚今天要來真的,我要是你就在第二輪放水,免得碰上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43 AM

第四十三章 懲罰

    白黑紅青黃五個等級,代表使棍者對自身潛力的挖掘程度,孟元侯之前沒有給棍棒貼上這種符籙,自有他的道理:太早讓弟子們摸清自己的實力,表現差的人很可能會失去信心,乾脆放棄月底比武,不再刻苦練棍。

    孟元侯的判斷放在辛幼陶身上尤其準確,王子一直以為自己能使出的力氣不只八成、九成,而是十一成、十二成,可讓他大失所望的是,拚命揮出三棍,棍棒居然只變成不太純的黑色,意味著他發揮了二成以上四成不到的潛力。

    好的一面是辛幼陶發現自己的潛力原來還是挺深厚的,壞的一面是他只能挖掘其中的一小部分。

    「怎麼會這樣?」辛幼陶萬分驚愕,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該我了。」小秋給辛幼陶一個提醒,然後揮棍劈來,棍棒迅速由白色變為黑色,與凌晨最後的黑暗融為一體,在此階段稍做停留,立刻變成了紅色,等到棍棒挨近對手時,已經有一部分顯出綠色。

    「我認輸。」平時還好,如今有了直觀的評判標準,辛幼陶更無鬥志,扔下棍棒,縮脖投降。

    對手太弱了,小秋沒能發揮出應有的水平,只得收回棍棒,走到一邊看別人比武。

    許多人都跟辛幼陶一樣,過低估計自身體潛力,卻過分看重自己的努力,自以為已經使出全力,結果棍棒只到黑色,個別人甚至停留在白色,停手之後,顏色暫時不會褪去,他們只能羞愧地握在手裡,等待都教的批評。

    白黑紅綠黃五等,只有不到一半人的棍棒變成紅色,二十多人是深淺不一的綠色,沒人達到黃色,就連五名道門子弟也沒有。

    小秋欣喜地看到,野林鎮的少年都很努力,最差的人手中棍棒也有一部分是紅色,芳芳、沈昊則是深紅色,二良沈休唯甚至將潛力發揮到了綠色,比小秋還要純粹一些,這讓他樂得合不攏嘴。

    芙蓉山來的裴家姐弟也很出色,小青桃平時膽小怯懦,這回竟將棍棒變成了淺紅色,要不是在最後關頭莫名其妙地退縮,顏色還會更深些。

    五名道門弟子的棍棒都是鮮紅色,申庚並無超常之處,他的對手也太弱了。

    第一輪比武結束,孟元侯大搖其頭,「差,太差,沒有比這更差的了,你們當中的某些人應該在這裡多留幾個月,我希望吃完早飯之後你們的力氣能更大一點。」

    他挑出五十個孩子參加第二輪比武,選到最後幾個人他顯得非常勉強,「唉,只有這麼一小截淡淡的紅色,它要是能跟你的臉一樣紅就好了。」

    有些人對都教的批評哀聲嘆氣,也有人不在乎,沒能進入第二輪反而更加放鬆,熱烈爭論誰會是最後的獲勝者。

    申庚和小秋仍然最被看好,許多人相信,這兩人如果相遇,將會激發出更多潛力。

    在飯桌上,小秋轉述了辛幼陶透露的秘密——申庚要在今天的比武中「來真的」。

    「這是什麼意思,大家不都是『來真的』嗎?誰也沒故意隱藏實力啊?」小青桃說,然後想起自己最後時刻的退縮,十分懊惱。

    「又是辛幼陶編的謊話。」二良沈休唯馬上得出結論,「我看見小秋哥讓辛幼陶三招,這回他再也不能要匕首了,瞧,他來了,咦,奇怪……」

    他們幾個發現奇怪已經有點晚了,許多人的目光早就盯著申庚那一桌,互相交頭接耳。

    辛幼陶預感到自己的拙劣表現會受到夥伴們的指責,可申庚的做法還是讓他吃了一驚——他的位置沒了,坐在那裡的是另一個孩子,在剛剛結束的比武中表現優良。

    辛幼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走過去,可他的腳步不受控制,他的臉上也還是習慣性地露出笑容,「申庚道友,我剛跟孟都教談過,他承認龐山對符籙不是特別擅長,有可能出錯……」

    申庚安靜地吃飯,他的弟弟申己抬頭說:「請辛道友換個地方吃飯,咱們不是一路人,今後也沒有機會同行了。」

    辛幼陶的笑容僵住,他早就得到過提醒,比武表現太差就會被踏出圈子,可他總覺得自己的待遇應該與眾不同,因為他是王子,因為這些天來他慷慨地撒送禮物,與西介城裡最大方的買官者相比也不遑多讓。

    可他還是跟普通人一樣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他是多麼地厭惡普通人的地位啊。

    辛幼陶僵硬的笑容稍微發生一點變化,故作輕鬆地說:「隨意,我無所謂,只要你們……」

    申己低頭吃飯,這一桌已經沒人理睬站在邊上的西介國王子。

    辛幼陶走向送飯的村婦,他想起半個多月前慕行秋的做法,覺得自己還是有辦法挽回顏面的,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還沒走到地方,意志已然崩潰,突然拔腿跑出飯廳,整個上午都沒再現身。

    「他真可憐。」小青桃同情地說,儘量壓低聲音,不敢讓旁桌的人聽到。

    「活該。」二良沈休唯說出最真實的想法。

    事情到此為止,辛幼陶從來沒真心實意地交過朋友,所以也沒有人真為他感到難過,更不會為他抱屈。

    小秋甚至覺得整件事情充滿了諷刺,辛幼陶滿嘴結朋交友的高深道理,又是遊戲,又是戰鬥的,結果他本人做事卻單純得可笑,難道他就從來沒想過,連吃飯都力求清淡的道門子弟,怎麼會看上他贈送的那些衣物與金銀?

    飯後不久,第二輪比武開始了,除了辛幼陶,所有孩子都來到庭院裡,五十名選手分組站好,其他孩子則站在屋簷下面當觀眾。

    小秋主動向申庚走去,希望早點「來真的」,半路上被孟元侯攔住,都教將他推到申己對面,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更強的對手常常能激發出更多的潛力,你們都通過了第一輪,現在該是更用力的時候了,誰要是表現得比早飯前還差——」孟元侯用凌厲的目光掃視半圈,「我就讓他背著棍棒參加入門儀式。」

    圍觀者發出笑聲,五十名比武者神情嚴肅,暗中開始蓄力,誰也不想在正式入門的時候丟人現眼,那會被嘲笑一輩子的。

    「開始!」

    孩子們吶喊著互相對沖,小秋也一樣,聲音比別人都要大,在他對面,申己站立不動,雙唇緊閉,手中棍棒輕擺,白黑兩色一晃而過,轉眼變為深紅。

    小秋的棍棒也已進入紅色階段。

    兩棍相交,勢均力敵,申己果然比辛幼陶強多了,小秋甚至感到手掌一陣發麻,他的鬥志噌噌上漲,嘴裡仍然大叫,棍棒雨點般地砸向對手。

    孟元侯在少年們中間遊走,棍棒每每貼著他的衣角掠過,他不停地搖頭嘆息,對任何人的棍法都吝於表揚,「要是再練幾個月……你們應該多學一點技巧,而不是像猴子一樣只知道亂打——打吧,使勁兒打!如果沒有技巧,那就要在鬥志上比別人都強!」

    少年們都學過一套棍法,日常對比中也摸索出一些技巧,這些在都教眼裡全都不值一提。

    比武陸續結束,孟元侯將表現不佳的人攆到圍觀人群中,只留棍棒變紅的弟子,而不管這名弟子是否在打鬥中獲勝。

    一刻鐘之後,場上只剩下一對比武者——小秋和申己。

    兩人的棍棒這時都已變成翠綠色,各自也挨了幾下打,可是誰也沒有服輸的意思,反而打得更激烈,小秋不再大叫,咬牙瞪眼,申己也失去了道門子弟的優雅與冷漠,雙頰鮮紅,睚眥欲裂。

    孟元侯終於肯點頭了,「瞧,這就是我想要的,不服輸,勇往直前,你們以為這只對打架有用嗎?修道之途逆天而行,沒有這點勁頭,怎麼能走得更遠?」

    孩子們嗯嗯地敷衍著,注意力全在兩名比武者身上,覺得他們不只是勁頭足,根本就是仇人相拚。

    申己額上鼓起一個腫胞,小秋肚子上挨了一棍,險些摔倒,兩人真是拚命了,棍棒的一端甚至隱隱顯出黃色。

    「再狠一點。」孟元侯圍著兩個孩子不停地繞圈,「你們還有餘力,把所有力量都用出來。」

    小秋的棍棒整個變成了淡黃色,圍觀者齊聲歡呼,小秋是第一個做到這一步的人,此前就連申庚,也只是有半截棍棒呈現若有若無的黃色。

    申己的棍棒沒有變化,他的眼神開始顯出一絲驚慌,他見慣了仙風道骨的法師,就是沒見過小秋這樣的狠勁兒。

    孟元侯瞬間出現在兩人中間,輕鬆地將他們分開:「結束,你們兩個都過關了,休息一陣,下午繼續。」

    半個時辰之後,小秋抹上奇效的療傷藥,身體已經完好如初,可以與夥伴們興高采烈地交流經驗了。

    午飯時,申庚又做了一件讓大家意外的事情:鼻青臉腫的申己站在他身後,既沒有治療傷痕,也沒被允許坐下吃飯。

    他在接受哥哥的懲罰,因為他在一場比武的最後時刻顯露了敗相。

    「申己不是過關了嗎?申庚的要求太高了吧。」連二良沈休唯也覺得申庚實在太嚴苛了,事實上,申己棍棒的顏色不比哥哥差。

    整個飯廳裡只有咀嚼食物的聲響,二良幾乎就是在耳語。

    小秋沒吱聲,道門子弟對自己的嚴格要求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他開始相信申庚今天果然是要「來真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9:43 AM

第四十四章 選擇對手

    只有二十名弟子順利進入第三輪,沈昊不幸出局,孟元侯對他衡量的時間稍微長一點,最後說:「唉,沒有合適的第二十二個人給你當對手,你也不用比了。」

    午飯過後,離比武還差一點時間,野林鎮的少年們在正房邊上的練武場中閒聊,沈昊懊喪萬分,對大樹拳打腳踢,向夥伴們自怨自艾,「我要是多使出一點力氣——其實我是可以的——就不會這麼倒霉了。」

    芳芳也沒過關,事實上,所有女弟子都在第二輪止步,就連兩名道門子弟也不例外,孟元侯對此只說了一句,「各有所長,激發鬥志和潛力顯然不是你們的強項。」

    能參加下午比武的野林鎮少年只有小秋和二良沈休唯,後者的激動與沈昊的懊喪形成鮮明對比,「我還能做得更好一些,我的棍子出現幾塊黃斑,都教沒注意到。小秋哥,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沒準能多用上一分力氣,贏過你呢。」

    「你贏得還不多嗎?就你手裡有金銀魄,我也想得幾枚。」小秋毫不退讓,但他心情極佳,與朋友的競爭就是這樣令人愉悅。

    大良沈休明親暱地拍拍弟弟的肩膀,「你得贏,一定要贏,一枚金魄可是一千兩金子煉化出來的,再得三枚,你就有四枚了,咱們再也不怕無家可歸了。」

    「當然不怕,我以後要用它們製作最好的法器。」

    「法器可以對付一下,你應該用金銀魄換點更有用的東西,比如在西介城買座房子什麼的。」

    「我才不要,咱們今後就是道士了,要房子做什麼?要換……我也要換一群豬牛羊,一天宰一頭,請大家吃酒席。」

    「笨蛋,吃光了怎麼辦?」

    ……

    沈家哥倆為如何處置金銀魄爭得不可開交,其他人嘻嘻哈哈地一會支持這個,一會支持那個,有時還幫著出更多的餿主意。

    小秋聽得正高興,發現人群外面的芳芳在衝自己招手。

    芳芳一個人坐在石凳上,小青桃沒跟她在一起,而是跟其他人一塊取笑二良沈休唯,芳芳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小秋坐下。

    小秋很意外,還有點不好意思,芳芳向來羞澀,極少當著外人的面對小秋做出特別的表示,今天可謂是一反常態。

    小秋坐下了,甕聲甕氣地小聲問:「有事嗎?」

    「嗯,下午你要和誰對陣?」

    「當然是申庚,只要孟都教別再把我安排給別人。」

    「不管孟都教怎麼安排,我希望你別選申庚。」

    「為什麼?你怕我打不過他?」小秋驚訝地問,他一直以為芳芳對自己懷有十足的信心。

    芳芳笑了笑,指著人群中的小青桃,「她的堂弟裴子函,想跟你對陣。」

    芙蓉山裴家姐弟三人只有裴子函過關,他的棍法非常不錯,在激發潛力的同時,技巧也比大多數人要成熟,孟元侯對他有過評價:「你就像灌滿水的皮囊,圓滿,但是缺了一點狠勁兒,你得拿出囊破水噴的精神才行。」

    裴子函一直沒做到。

    「怎麼回事?」小秋明白這樣的要求肯定是有理由的。

    「申己上午沒打過你,中午被他哥哥羞辱,他已經懷恨在心,可他不想再跟你比武,而是選中了裴子函,他放出話來,說『龐山少一個小非妖不算什麼損失』。」

    小秋皺起眉頭,不管孟元侯有多重視,大家都將這次比武看作正式入門前的一次遊戲,贏的開心,輸的沮喪,僅此而已,申庚、申己好像過於認真了。

    「裴子函害怕了?」

    「有一點,他不想被申己打成重傷,在大家面前丟臉,可他也不敢打贏,害怕由此結下更多仇怨。別人輸贏都沒事,可他是非妖。他找不到別人幫忙,所以……」

    小秋撓撓頭,他真想跟申庚對陣,孟元侯說得沒錯,強大的對手能激發出更多潛力,小秋覺得自己還能做得更好一點,「不能換人跟裴子函對陣嗎?二良……二良可以,他還沒確定對手,我跟他說。」

    小秋覺得這個辦法兩全其美。

    「好吧。」芳芳同意得有些勉強,「你跟申庚……會結下仇的。」

    「沒辦法,我就算背對著他也會結仇,還如面對面打一架。」小秋聳聳肩,然後笑了,「讓申庚知道他沒那麼厲害,沒準會老實一點。」

    比武快要開始了,眾人向庭院走去,小青桃湊過來,怯生生地說:「小秋哥,謝謝你。」

    即使天天一起,小秋聽到她的聲音還是會被膩到汗毛直豎,含糊地回了一聲「沒什麼」,快步跑到前面與二良沈休唯走在一起,低聲將形勢說了一遍,建議他待會向裴子函挑戰。

    二良堅定地搖搖頭,「小秋哥,別的事情我聽你的,這件事不行,我的對手肯定是申家哥倆中的一個,你選申庚,我就選申己,你要是另選他人,我就選申庚。強大對手能激發更多潛力——」二良眨眨眼睛,「我也想得第一。」

    「再說這事也不難解決啊,只要申己回應我的挑戰,裴子函不就沒事了?真是的,原來非妖都這麼膽小,道士們根本沒必要戒備他們嘛。」

    小秋無法說服二良沈休唯,結果導致第三輪比武尚未開始就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混亂。

    孟元侯還沒現身,二良就大步向申己走去,搶在所有人之前向他挑戰,申己終於用療傷藥去除了臉上的青腫,冷冷地看了一眼,沒有接受他的挑戰,邁步向裴子函走去。

    裴子函顯得十分慌亂,目光閃爍不定,圓圓的臉上出了一層細汗,想走向小秋以躲開申己,雙腳卻不敢移動,離家前來龐山學道的時候,裴家姐弟得到過長輩的嚴命:在龐山絕不能惹事,任何時候都要隨遇而安。

    長輩們沒說如果別人主動挑事,姐弟三人該如何應對。

    小秋一直站在原地,申庚也沒動,他已經用特殊的方式向慕行秋發出挑戰,此刻正矜持地等候對方過來應戰。

    小秋無聲地嘆了口氣,兩步走到裴子函面前,正好比申己早了一點,「我向你挑戰。」

    裴子函以感激的語氣立刻表示同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小秋選擇與裴子函對陣,不完全是因為芳芳求情和小青桃的感謝,更多地是反感申家兄弟倆的行為,他們固執地將所有非妖認定為可憎之人,讓小秋想到了他和夥伴們曾經接觸過魔種,沒準哪一天,申庚就會宣佈野林鎮的少年都是「魔崽子」,是不潔之物,所有人都要避而遠之。

    申己顯然沒料到有人會搶在自己前面,尤其沒想到會是慕行秋,愣在當場,扭頭向哥哥申庚望了一眼,然後用不高但是周圍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們兩個都是懦夫。」

    裴子函低頭不語,「懦夫」這個詞對他來說算不得過分的污辱,小秋哼了一聲,忍住了心中的譏諷之辭。

    圍觀者也很意外,大家都以為慕行秋和申庚肯定會在第三輪對陣,打出一場令人期待的比武,沒想到小秋居然主動避戰。

    猜測與謠言如雨後春筍一般,從一百多張嘴裡快速生長出來,沈昊等人奮力與之搏鬥,反駁小秋是懦夫的說法,卻找不出太多的依據來。

    芳芳沒有加入到爭論當中,小秋改換對手居然會引發如此之大的影響,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在她身邊,小青桃更是微微發顫,恨不得抱頭蜷在地上。

    只有二良沈休唯對此感到高興,他可以選擇更強大的對手了,立刻轉到申庚面前,用恭敬而堅定的語氣說:「申庚道友,我想向你挑戰。」

    他仍然對申庚存有極深的好感,能與之交手,他深感榮幸。

    申庚沒有回應,目光望著幾步以外的地面,好像那裡有更值得他注意的東西——他在等弟弟申己改變局面。

    申己走到小秋和裴子函中間,目光也和哥哥一樣,誰也不看,只盯著地面,「裴子函是我的,慕行秋,你要是還剩一點尊嚴……」

    孟元侯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傳來,「都選好對手了?」眨眼工夫他已經站在二十名弟子當中,進行最後的配組,第一件事就是給站位不當不正的申已指定一名對手。

    「一定要使出全力,記住,這次比武不是求勝,而是要看你拚命的程度。拉開距離,很好。其他人也不要光看熱鬧,你們得反思自己為什麼有潛力卻使不出來?懶惰,沒錯,就是懶惰,它也是你們今後修行逆天之術時最頑固最強大的敵人……」

    孟元侯藉機對弟子們進行了一番教導,然後宣佈開始。

    裴子函是那種慢熱的人,先是依靠靈活的步法避敵攻勢,手中棍棒的顏色逐一變化,一點也不著急,等到棍棒達到綠色的時候,他才反守為攻。

    小秋正好相反,爆發力極強,開打沒一會,棍棒就變成了綠色,然後一點點地向黃色轉變,與裴子函打得難解難分。

    另一頭,申庚勉強接受了二良沈休唯的挑戰,後者的風格跟小秋差不多,一開始就將棍棒變成翠綠,申庚的棍棒還停留在深紅,但他應對得很輕鬆,七分守三分攻,二良佔不到絲毫便宜。

    比武如火如荼地進行,孟元侯跟往常一樣,在人群中走來走去,用嚴厲的詞彙激勵每一名弟子。

    事情發生得頗為突然,孟元侯遊走到慕行秋和裴子函附近,背對場地的另一側,恰在此時——

    申庚的棍棒驟然間變成了深黃色!

    同一瞬間,他反守為攻,閃電般的一棍擊中二良沈休唯的心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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