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冰臨神下 -【拔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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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26 06:52 PM

第一百零五章 山谷漫步

    次日一早,四五十名弟子湧入牧馬谷參加修行,小秋擋都擋不住,「不是說誰都可以參加嗎?」每個人都拿這句話當藉口。

    可他們根本不是來修行的,一進山谷就霸佔了幾間屋子,躲在裡面不出來,美其名曰觀察學習。眾目睽睽之下,小青桃的誦經水平直線下降,小秋等人也很難進入存想狀態。

    楊清音來得比較早,命令所有人從屋子裡走出來,然後在眾人面前來回巡視了兩趟,雙手叉腰,突然止步,「不就是從老祖峰來兩個弟子,值得你們高興成這樣嗎?沒見過世面,難道關神躍沒在老祖峰待過?難道老娘這樣的凝丹弟子比不上兩個通關弟子?」

    大家只是笑,一名女弟子仗著自己跟楊清音關係不錯,大膽說:「聽說今天要來的兩名弟子都很了不起,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楊清音的眉頭越皺越緊。

    一名男弟子笑嘻嘻地補充:「而且秦凌霜是慕行秋的媳婦兒。」

    幾十雙好奇、羨慕、疑惑的目光同時投向一個人,小秋的臉騰地紅了,好不容易調整好的心態瞬間被打亂,怪不得今天來的人一多半都是女弟子。

    「別亂說……」

    「我們可沒亂說!」又一名女弟子開口了,看她的樣子,比被老祖峰選中還要興奮,「沈休明已經告訴大家了,說你騎著……就是那匹棗紅馬,當著全鎮人的面搶走了新娘子,然後跟秦凌霜私定終身,等再長大幾歲就要成親呢。」

    人群發出古怪的起鬨聲,正在不遠處吃草的棗紅馬發現自己成為了焦點目標,急忙撒開蹄子跑了。

    大良還沒來,小秋能想像到他得意洋洋地向所有人炫耀的場景,越發尷尬。「你們不是來修行的,那我只好請你們出去了。」

    小秋伸手指向山谷入口,可是沒人挪動腳步,一名男弟子說:「我是來看人頭的,那東西不也是今天送來嗎?」

    人群立刻改了口風,紛紛點頭,都說自己是來見最獨特的龐山弟子的。

    小秋還是想將無關的人攆走,楊清音卻改了主意,嘟囔了一句髒話,然後說:「老娘也感興趣了。今天不修行了,大家都留下,咱們一塊欣賞慕行秋的媳婦兒。」

    眾人齊聲歡呼,很多人為了來牧馬谷連早飯都沒吃,也不用小秋邀請,衝到屋子裡到處搜尋,將他幾天的口糧一掃而空,最後還有人炒了一鍋豆子,一人一把。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最讓小秋惱火的是,他發現自己被包圍了,好幾個人甚至都不認識,而且他無處可避。因為老娘楊清音就是包圍者的主力,「原來你從小就劣根成性啊,哈哈,快給老娘講細節。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是商量好搶親的嗎?有沒有定情之物?怎麼遇到魔種又跑來龐山了?」

    小秋拒絕回答,沒法存想他就練拳,可他不願意說自然有人替他說。而且當著他的面添枝加葉,最後連他跟芳芳山盟海誓不離不棄的情節都有了,幾名女弟子眼中帶霧,小青桃更是淚水漣漣,反覆說一句話,「為什麼芳芳早不告訴我呢?」

    「因為那都是假的,根本不是這樣!」小秋氣憤地大聲說,於是所有目光又都轉向他,期待聽到「真實的說法」。

    「來了。」有人指向山谷入口,結果那只是大良一個人,看到山谷裡這麼多人,大良一愣,「咦,你們來做什麼?小秋哥……」

    小秋逃跑了,棗紅馬迎上來,他翻身上馬,馳向山谷深處,直到身後再也沒人追趕,才重新感到輕鬆自在。他跳到地上,信步漫遊,採摘好看的野花野草,沒一會工夫,編了一隻花環出來,然後他才明白,這是要送給芳芳的。

    「為什麼有些事情比修行還要難呢?」小秋自言自語,將花環戴在棗紅馬頭上,自己步行回住處。

    芳芳和沈昊已經到了,不過小秋最先看到的是禿子那顆人頭。

    他梳著標準的龐山道士髮式,留著三縷頭髮支撐身體,高高立在桌子上,整個人——整個腦袋神采奕奕,正向圍坐一圈的幾十名弟子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沈昊是少數站著的人之一,不停地打斷並糾正禿子的說法。

    遠遠望去,那彷彿就是一群再普通不過的郊遊少年,除了詭異的人頭,再沒有奇特之處。

    禿子第一個望見小秋,大聲喊道:「小秋哥,快來看,他們給我一個脖套,以後吃東西再也不怕掉下來啦!」

    所有人都回頭望著遠處走來的少年,芳芳和小青桃、楊清音坐在一塊,正向他微笑。

    小秋連走路都覺得彆扭了,其實他跟芳芳只是幾個月沒見而已,卻好像相隔數年似的。

    楊清音似乎很喜歡芳芳,臉上難得地洋溢著笑容,拉著芳芳站起身,將她推向小秋,「你們到別處聊去,別打擾我們聽故事。」

    沈昊過分誇張地向小秋打招呼,「我有事要跟你說……」

    大良攔在沈昊身前,「不著急,有事待會再說。禿子,你還沒說你是怎麼打敗那頭狼的?」

    禿子調整角度,向小秋炫耀緊箍在脖子下面的木盤似的護套,他想跳下桌子迎過去,卻被楊清音揪著髮髻放回原處,「老老實實講故事,老娘可不能白養你。」

    雖然弟子們已經不害怕孤零零的人頭了,還是只有楊清音敢伸手觸碰禿子,禿子也比較怕她,立刻繪聲繪色地繼續描述自己當時如何在森林裡與一頭半妖化的公狼周旋。

    沈昊想要繞過大良,可是卻被更多聽故事的弟子擋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芳芳與小秋走在一起,向山谷深處漫步。

    芳芳好像有一點變化,小秋想了半天,說:「你又長高了。」

    兩人已經走出半里路有餘,這是小秋的第一句話,芳芳噗嗤笑了。「這裡真是個好地方。」

    「嗯,棗紅馬也在這裡。」

    幾句簡單的交談,橫在兩人之間的小小陌生感消失不見,小秋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在致用所的經歷,芳芳大多數時候只是聽著,偶爾提問,說到禿子的時候,她說:「你做了一件好事,禿子太可憐了。」

    小秋覺得自己的話太多了,轉而問芳芳的近況。「你在禁秘科還好嗎?左流英沒找你的麻煩吧?」

    「禁秘科的人都很好,經常幫助我修行,首座沒出現過幾次,他要求很嚴格,但是不會針對任何人。」

    小秋本來想把辛幼陶的話告訴芳芳,討論一下左流英指使王子的可能性,想想還是算了,芳芳身具靈骨道根,應該不會再遇到危險。知道得太多反而影響她修行。

    「大家都說你馬上就能凝氣成丹了。」

    「我可沒那麼厲害,首座說我至少還要再等半年,不過,我拿到法門了。」芳芳拿出巴掌大小的一本小冊子。「有一些是我問來的,有一些是我從書上抄來的,原來凝氣成丹的法門有許多,每個人只能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那一種。你要小心。別選錯了。」

    小秋接過冊子,正想說話,棗紅馬跑來了。衝著芳芳噅噅鳴叫,低下頭,將頭頂的花環送過來。

    芳芳欣喜異常,摘下花環戴在頭上,抱著棗紅馬的脖子感謝它的禮物。

    小秋在棗紅馬身上輕輕打了一下,懲罰它的「偷功」行為,可是看到芳芳戴上花環,他還是很高興。

    兩人一馬繼續在山谷裡遊蕩,芳芳的話開始多起來,她的話題都與修行有關,禁秘科是龐山藏書最多的地方,修行之餘,她閱讀了大量書籍。在養神峰,小秋曾經問過她魔種是否能變成人形,芳芳沒有忘記這件事。

    「魔種不能憑空變幻成人形。」現在她可以做出確定的回答了,「魔族原本是有形體的,可是在被道統打敗之後,就只剩下殘缺不全的意念,它們可以附著在生物體內,卻再也找不回舊有的形體。」

    「你聽說過左流英幻想出妻子的事情嗎?」

    芳芳點頭,「但那不是魔種,不知為什麼對魔卻有著強大的吸引力,這是一個未解之秘,首座好像並沒有放棄,他還在努力尋找原因,以為那是徹底將魔種消滅的關鍵。」

    小秋嗯嗯連聲,改變話題,知道那隻淡藍色幼魔很可能不是魔種,他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可是一想到它或許對魔有吸引力,他又覺得煩躁,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保密。

    兩人快要走到山谷邊緣了,芳芳指著西北方的一座山峰,「那就是老祖峰,離這裡不算太遠,如果以後你想……問我修行的事,就用這個。」

    芳芳取出一隻小小的香爐,「默念我的名字,秦凌霜,不是芳芳,等到裡面升起煙氣,我在老祖峰就能聽到了。」

    小秋接過香爐,「剛進老祖峰的弟子每個人只能領一件法器吧?」

    「嗯,我要了香爐,它最有用。」

    小秋露出笑容,覺得這是一件珍貴的禮物。

    兩人返回時已是下午,數十名弟子爭搶著往空中拋人頭,玩得不亦樂乎,對禿子再也沒有一絲懼怕了。

    禿子的笑聲響徹山谷。

    沈昊隔著人群沖小秋喊道:「十天!再過十天我就能嘗試凝氣成丹啦!」他還記著與小秋的打賭。

    楊清音看了沈昊一眼,縱身躍起,抓住禿子的發髻,落地之後大聲宣佈:「十天之後,幕行秋也要凝氣成丹!不是嘗試,是肯定!」

    小秋大吃一驚,他可不覺得自己做好了準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27 10:05 AM

第一百零六章 王子的懷疑

    張靈生打量鏡子裡的自己,覺得如果去掉髮髻戴上帽子也會是不錯的裝扮,十幾年了,在龐山道統耗費光陰,結果卻一無所得,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內丹,他失去了多少幸福啊。

    凡俗的歡愉從前令人厭惡,現在卻成為鮮美的果子,他咬了一口,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二口了,「與其苦修內丹,不如早結凡緣。」他小聲自語,突然發現鏡子裡還有別人,不由得又惱又羞,倏地轉身,怒目而視。

    辛幼陶嘿嘿笑了幾兩聲,「張道士,恭喜你啊,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你們……誰讓你們進來的?」張靈生強壓怒火,本來他掌握著王子的把柄,一個月前卻顛倒過來,他與一名鏡湖村的女子在仙人集客店私會,竟然被辛幼陶和慕行秋兩人撞上。

    慕行秋很好對付,辛幼陶卻是個大麻煩,張靈生至今仍後悔不已,他當時沒能識破王子的誘導,不僅同意對方的一堆條件,還將那名女子的姓名、身份等內容都洩露出去,釀成無可挽回的大錯。

    小秋上前一步,「我來領補給。」

    「今天不是逢五的日子。」

    「致用所又不缺這點食物,是我昨天在牧馬谷請客,把東西都吃光了。」辛幼陶大咧咧地說。

    「去找張企,廚房的東西隨便你拿,用不著問我。」張靈生明知自己已經失去權威,還是忍不住用嚴厲的語氣說話,希望能盡快擺脫這兩個麻煩。

    「除了領補給,我找你還有一件事。」小秋又上前一步,離張靈生只有六七步遠。

    「你提的條件我都已經做到了。」張靈生心生警惕。

    「和那無關,我想跟你談談老祖峰那塊掉下來的石頭。」

    張靈生第一反應是堅決否認,可是看了門口的辛幼陶一眼,他知道事情已然敗露。再瞞下去毫無意義,「那不會死人,只是想讓野林鎮的某個人露出……露出魔種,其實……如果你們跌下懸崖,只要掉到八千級台階以下,老祖峰上的人就能發現,他們一伸手就能把你們救上來。」

    辛幼陶哼了一聲,「你就不怕有人被嚇死嗎?比如小青桃。」

    張靈生沒理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你們進入養神峰。我就再也沒……做過什麼事,包括你來致用所這段時間,我可沒陷害過你,這個你自己也知道。」

    小秋想要慢慢套出張靈生的全部實話,辛幼陶明知應該如此,卻管不住自己的嘴,「你還沒說是誰讓你做這些事情的。」

    張靈生惱恨地又看了辛幼陶一眼,「禁秘科首座,他覺得魔種不可能就這麼消失。必然在你們體內留有殘餘,不過這麼久都沒出事,他又收了秦凌霜為徒,那就是相信你們了。算我多嘴。我建議你還是忘掉這事吧,反正也沒有人因此受傷害。」

    小秋沉默了一會,他在想剛才與辛幼陶的一番交談,在他的追問之下。辛幼陶終於想起來,傳音香爐裡的聲音根本沒說過自己是誰,王子想當然地以為那是左流英。這個念頭如此牢固,他從未產生過懷疑。

    正是這一點讓小秋納悶不已,決定找張靈生問個明白,「你確定找你做事的人就是左流英?」

    張靈生愣了一會,「當然,不是他還會是誰?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辛幼陶嗎?」張靈生語氣生硬,他畢竟是成年人,是致用所管事,難以忍受兩名少年的質問。

    「你見過左流英本人?」

    「他幾十年沒下過山,我進不了老祖峰台院,怎麼可能見面?」

    「那他說過自己就是左流英?」

    張靈生又愣住了,沒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仔細想,尤其是你們第一次聯繫時的場景,香爐裡的聲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底有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

    張靈生仰頭想了想,在慕行秋和辛幼陶之間看來看去,「我不明白,你們懷疑……禁秘科首座不能說話,他是用法術傳聲,沒有所謂的男女老少之分,你想像那是什麼聲音就是什麼聲音……」

    「你想像那是誰他就是誰。」小秋接口說道。

    張靈生張口結舌,好一會才說:「我不覺得自己受到了法術的影響,再說有人能通過傳音香爐施法嗎?」他只是洞開七竅的龐山弟子,無從瞭解高等法術,提出這個問題之後語氣變得猶豫不決了,「你和秦凌霜去見梅傳安的那天晚上,傳音香爐第一次對我說話,後來又有過兩次,就這些,你們可以懷疑一切,但我什麼也證明不了。如果你非要問我的話,每次跟香爐交談的時候我都有一點眩暈」

    張靈生已經證明不少事情,小秋告辭,前去廚房領取食物,辛幼陶跟他肩並肩,「事情很明顯,我和張靈生當時都被法術控制住了,以為那是左流英,怪不得當時我也感到頭暈目眩。說話者必定另有其人,想要栽贓給左流英。唉,原來法術還有這種本事,我要是學會了,對付王后……」

    辛幼陶他搖搖頭,甩掉無用的幻想,「栽贓左流英的人會是誰?當然是跟禁秘科有隙的五行科道士,宗師也是五行科的,但他把你們帶回龐山,逼出魔種只會損害他的聲譽,所以不可能是他。五行科首座申繼行?他在第一輪選申己,第二輪才選你,顯然對你沒有那麼重視,所以不太可能。五行科還有誰?」

    小秋知道辛幼陶的推論將引起何方,卻沒有接口,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廚房,張企早就看到慕行秋進村,為他準備好了足夠的食物,「還需要什麼,儘管找我,大師兄總有一點特權。」

    紅日西傾,小秋急著回牧馬谷,辛幼陶卻拉著他去倉庫說話,背上的祭火神印去掉之後,他發生了重大變化,很快就拋掉了憤慨與惋惜,開始更認真地修行,特別希望取得慕行秋的信任。

    「楊寶貞。」這個名字在辛幼陶心裡已經轉了好幾圈,「你想想,申庚為什麼非要找野林鎮的人比武,為什麼非要下死手?他才是一個孩子,背後必然有人指使。你們幾個進入養神峰,楊寶貞也跟來了,她是星落道士,根本不需要當都教。然後就是那個誰……」

    辛幼陶意味深長地衝小秋點點頭,沒有說出楊清音的名字,「她對你的修行特別在意,我比你來得早,從來沒見過她對任何人任何事產生過這麼濃厚的興趣。昨天她突然宣佈要你十天之內凝氣成丹,表面上看這是要你跟沈昊那小子競爭,背後呢?沒有陰謀嗎?」

    小秋不得不承認,辛幼陶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會小心的,可是老娘……」

    辛幼陶豎起手指噓了一聲,「你知道就行了,龐山是申楊兩家的天下,犯不著捅破這層窗戶紙,十天之內你應付她一下就好,我會讓姐姐購買更好的丹藥,咱們找機會悄悄凝氣成丹,然後——你不是非要待在龐山吧?」

    小秋笑著搖搖頭,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告辭離去。

    楊清音正在自己的小院門口吃花生,扔了一地的殼,「嘿,把你的腦袋朋友帶走。」

    「好啊,你玩夠了?」

    「一點都不好玩。」楊清音拍掉手上的花生碎屑,「大半夜哭哭啼啼,說是看見老娘就想起親娘,我哪有工夫哄他?」

    楊清音回手彈出一粒花生,正中房門,門自動打開,剛露出一條縫,禿子就憑著三縷頭髮跑出來,一臉的哭相,可他沒有眼淚,因此只是五官努力擠在一起,「老娘,你別不要我……」

    楊清音手疾,一掌揮出,扇起一陣勁風,將人頭吹開,「快離我遠點。」

    小秋一把抓住禿子的發髻,「你還是跟我住在一起吧。」

    「啊?」禿子很不情願,「可是老娘按我的腦門就能給我輸送靈氣,感覺特別舒服,我不想再喝血了啊。」

    「三天給你輸一次就夠了。」楊清音頗顯厭煩,突然想起一件事,「慕行秋,你不是有百潤丹嗎?那東西靈氣充沛,你要是捨得就喂腦袋好了,夠他吃一個月了。要不然你就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去輸靈氣吧。」

    「我會考慮的。」小秋拎著人頭出村,翻過一道檻之後,禿子笑嘻嘻地說:「老娘終於肯放我走了,小秋哥,我還是喜歡跟你待在一塊,老娘的屋子香味太濃,熏得我頭暈眼花。而且我是男的啊,怎麼能跟女人住在一個屋?你說對不對?」

    「對。」

    「小秋哥,你能把我拋多高?」

    小秋將人頭用力拋起,足有十五六丈高,緊跑幾步,接住哇哇亂叫的禿子,兩人就這麼一路拋一路跑,回到了牧馬谷。

    小秋添加草料的時候,禿子就立在石槽邊上觀看,突然問:「小秋哥,你在和沈昊比賽凝丹嗎?」雖然來龐山沒幾天,他已經知道凝丹這個詞的含義。

    「沒錯。」

    「那你可要抓緊時間了,沈昊練功可認真了,在山上幾乎都不搭理我。剛才老娘說什麼百潤丹,那是好東西嗎?」

    「好東西,據說能促進修行,我有一粒。」

    「沈昊有五粒,聽說是他舅舅花血本買來的,你能贏過他嗎?」

    禿子圓溜溜的眼睛天真無邪,小秋想起禿子自稱在楊清音屋裡「頭暈眼花」的話,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監視自己,他漸漸展露微笑,「能,即使沒有百潤丹的幫助,我也能凝氣成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27 08:06 PM

第一百零七章 凝丹法門

    芳芳留給小秋的凝丹法門共有五十四種,即使這些也不是很全,仍有一些冷僻的法門隱藏在浩如煙海的書籍之中。

    諸多法門大同小異,可就是這一點點差異決定了修行者是否能夠凝丹成功,通常情況下,為弟子挑選合適法門是該科高等道士乃至首座本人的職責,他們是呵護備至的引路人,但最後邁出決定性一步時還得是修行者自己。

    楊清音不知道芳芳贈送冊子的事情,她花了五天時間替小秋挑選最適合的法門,「修行逆天之術的道士不多,近三百年來,整個龐山道統也就孟元侯等寥寥四五人。和順天之法不同,你凝丹的時候不需要別人在現場護持,也不需要存想,你要發洩,要狂暴,要……毀滅,同時也要心如止水。」

    其他六名弟子圍坐在石槽附近的草墊上,聽到老娘的介紹都覺得這法子太難,關神躍不自覺地搖搖頭,「我在老祖峰嘗試凝丹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三位混合師同時幫我,一位誦經,一位禁聲,一位……」

    楊清音目露狠意,關神躍識趣地閉嘴。

    「你是凝丹失敗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在這兒胡說八道!」

    「對對。」周平不放過一切討好老娘的機會,「你那是順天之法,小秋哥要練的是逆天之術,老娘說得很清楚。」

    「都閉嘴,我還沒說完呢。」楊清音毫不領情,又鄭重告訴小秋:「逆天之術是最難的凝丹法門之一,到時候你可能見到種種幻象,栩栩如生,你若是沉迷其中,就會失敗,很可能還會受重傷。」

    「為什麼咱們不練順天之法呢?」辛幼陶忍不住問。

    「笨蛋,順天之法需要引導。至少得是餐霞境界的道士,咱們去哪找?」

    辛幼陶不喜歡被稱為「笨蛋」,可他不敢在老娘面前發作,「你呢?當初凝丹是什麼法門?」

    「當然是順天之法,五名星落道士親自護持,只用一個時辰老娘就順利凝丹,而且是第一次嘗試。」楊清音得意洋洋,關神躍低頭嘆息,小聲嘀咕道:「我要是有這樣的待遇……」

    「那你也成功不了。」楊清音瞪起雙眼,「老娘凝丹之前靈氣充沛、跡象明顯。你比得了嗎?」

    「凝丹之前有什麼跡象?」周平呆呆地問。

    「平時你們修行的時候,靈氣隨來隨走,不會留在體內,等到時機成熟,靈氣在經脈裡運轉的速度會明顯變慢,越積越多。那滋味可不好受,沒法存想,性格還會發生巨大變化。」

    關神躍第一個點頭,「唉。我當時的變化就不是很明顯,可是首座說我再等下去也沒用……」

    「哦,原來性格還會發生巨大變化。」辛幼陶拖長聲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老娘的脾氣從前就是這樣。跟凝丹沒關係。」楊清音冷冷地說,辛幼陶急忙辯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慕行秋,你有凝丹的跡像嗎?」

    小秋搖搖頭。他最近一切正常,沒有特別的感覺,尤其沒有靈氣充沛的跡象。

    「把那粒百潤丹吃了。」楊清音覺得這事一點都不重要。「老祖峰不少弟子都靠吃藥增補靈氣,都等跡象明顯才凝丹,龐山道士早就絕種了。」

    關神躍點頭證明老娘說得沒錯:「靈氣差不多就行,我當時吃了兩粒聚云丹,還不如百潤丹呢。」

    楊清音繼續說:「總而言之,你這幾天將法門練得純熟,再過五天,你必須嘗試,不能讓那個沈昊得意。」

    幾名弟子目瞪口呆,原先還覺得老娘可能有妙招,沒想到真的只是鬥氣,小青桃猶猶豫豫地說:「這樣……太冒險了吧?小秋哥會不會……有事啊?」

    「這可不好說,想凝氣成丹,就沒有安全穩妥的道路,尤其是逆天之術的法門。你們別看我,老娘當初也算是半個天才,即使這樣凝丹之前還擔憂了一會呢。慕行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有。」

    「不行,信心不夠。」楊清音對這一聲敷衍的回答很不滿意,「咱們直白地說吧,沈昊那小子明顯心懷鬼胎,看上你媳婦兒了。別看秦凌霜現在對你忠貞不二,等到她也凝丹,再看你跟沈昊就是兩種人啦。好比同樣在致用所,老娘就是桀驁不馴,你們就是沒用的廢物,能一樣嗎?」

    眾人朝夕相處得久了,對老娘不像從前那麼害怕,聽到如此不加掩飾的貶斥,全都露出不服氣地表情。

    「嘿,別跟老娘甩臉色,不服氣就動手,讓你們一塊上,我若是敗一招就向你們磕頭認錯。」

    沒人敢動手,楊清音盯著慕行秋,「你呢,是要在秦凌霜眼裡桀驁不馴還是甘當廢物?」

    「好,五天之內我要凝丹!」小秋從草墊上站起來,大聲宣告。

    「對,得有這股勁兒才行。」楊清音終於滿意了,也站起身,「記住,你不只是為自己、為秦凌霜凝丹,還是為了這幾個傢伙。如果成功,你就是致用所數百年來第一次凝丹的弟子,而且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你行,他們也行,你不行,他們還是廢物,老娘也覺得沒啥意思,咱們還是散夥各玩各的吧。」

    楊清音似乎覺得小秋的壓力還不夠大,指著臉色已經蒼白的小青桃,「到時候你回芙蓉山,龐山根本不適合你。」

    小青桃縮成一團,嘴裡說什麼別人根本聽不清。

    當天下午,辛幼陶找藉口多留了一會,「瞧見沒有?她這就開始了,威逼利誘,一手硬一手軟,看上去是在幫忙,實際上什麼也沒做,就是要逼出你體內的魔種,嘖嘖,這個女人不簡單,手段比我和張靈生厲害多了。」

    「我又沒有魔種,怕她什麼?」

    「你沒聽到嗎?凝丹不成,很可能會受重傷!你聽我的。五天後假裝凝丹,失敗就失敗了,過後咱們還是按順天之法修行,至於護持者,我姐姐會想辦法,龐山道士多得是,不全都姓申姓楊,找三個餐霞道士還不容易?」

    小秋靠近辛幼陶低聲道:「我有主意。」

    辛幼陶滿意地離去,小秋回到臥房,發現桌面上的禿子無精打采。連旁邊的鏡子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怎麼了?」

    「沒意思啊沒意思。」禿子打著哈欠,雖然他根本沒有一點睡意,「你們怎麼光是坐著練功啊?我還以為大家天天都在一塊玩呢,原來不是這樣。唉,在野林鎮的時候,雖然一個人也沒有,但是追追小老鼠,嚇嚇小兔子,還是挺好玩的。」

    「山谷地方很大。你可以出走逛逛。」

    「不行,這裡沒有害怕我的小動物,那群馬……唉,膽子都太大。一點不怕我,還追著要踢我,它們數最多,跑得又快。我躲不開啊。」

    小秋笑了,「再等幾天,我要是能凝氣成丹。一定先學幾招飛行法術,讓你也能飛起來,就不用害怕錦尾馬了。」

    禿子終於高興起來,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好好,這樣最好,我真能飛起來嗎?」

    「法術這麼多,總有辦法吧,禁秘科藏書無數,芳芳會幫忙的。」說起芳芳,小秋看了一眼桌上的香爐,他還一次沒用過,一是不知道說些什麼,二是怕打擾芳芳修行。

    「那你快點凝丹吧,今天行不行?」禿子急不可耐了。

    「今天不行,我得先熟悉一下凝丹的法門。」

    小秋坐在桌邊,翻看芳芳留給他的冊子,楊清音選定的逆天法門也在其中,內容倒是一點不差,可芳芳特意在這一條法門後面寫了幾句提醒,說此法門易出幻象,也更易入魔,一般修行者都儘量不用。

    禿子家在野林鎮算是比較富裕,他雖然早早就跟沈昊等人混在一起,但也沒有完全放棄讀書,認得不少字,也盯著冊子看了一遍。

    「凝丹這麼難啊,還好我沒辦法修行。」禿子感慨道,「小秋哥,你要是覺得太難……多等一兩天也行,我能受得了,實在不行,讓我出山谷轉轉吧。」

    牧馬谷離仙人集不算太遠,小秋可絕不能讓普通人看到禿子的人頭。

    「也沒有那麼難。」小秋合上冊子,收入懷中,正要開始練習凝丹法門,門口傳來聲音。

    那匹黑色公馬探頭進屋,不滿地叫了一聲,小秋光顧著看書,忘記給它們添加草料了。

    此後幾天的夜裡,小秋沒像平時那樣練拳、存想,而是專心學習逆天之術的凝丹法門。

    這一套法門不用靜坐存想,而是腳踏天罡步法,三十步週而復始,每一步都配合特殊的呼吸節奏,雙手還要擺出種種姿勢,或捏道訣,或封閉一竊,或指壓某穴,非常繁瑣,小秋足足花了三天時間才能做到步步不差。

    最後兩天,楊清音暫停了眾人的修行,大家圍成一圈,盯著小秋練習,還要隨時提意見,關神躍又被老娘拎出來,專門負責時不時大叫一聲,模擬凝丹時的幻象。

    凝丹當天夜裡,楊清音將一同修行的幾名弟子全都叫來,讓他們兩人一組,分守各處,防止錦尾馬進入,她自己四處巡視。

    禿子希望能留下,「我不開口,真的,你們把我嘴封上,我就是看著。」

    小秋同意了,「如果幻象嚴重的話,禿子沒準能幫點忙。」

    楊清音勉強認可,「最好別讓他幫忙,不要粗心大意,我打聽過了,沈昊今晚三更凝丹,你比他早一個時辰開始,所以至少也要早一個時辰成功,敢讓老娘丟臉的話……」

    楊清音的兩條眉毛像是要打架似地動了動,給小秋施加最後一點壓力,然後轉身離去。

    辛幼陶離開時,向小秋微微點頭,眼神意味深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28 12:22 PM

第一百零八章 覺得我是誰?

    小秋只有一粒百潤丹,那是二良的遺物,米粒大小,金燦燦的,他小心翼翼地拈在手裡,不敢太用力,生怕它陷在手指皮膚裡。

    桌面上的禿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遵守諾言一句話也沒說,楊清音說過可以喂他百潤丹,那只是一句玩笑,她仍然每隔兩三天替禿子輸入靈氣。

    小秋將百潤丹扔進嘴裡,含而不吞,禿子微微嘆了口氣,最美味的食物落入別人之口,他只能放棄了。

    小秋轉身將小盒扔在床上,盒內仍然裝著丹藥,事實上他的嘴裡一無所有,他決定採納辛幼陶的主意,假裝凝丹。輸給沈昊並不重要,可他不想再次上當,楊清音看上去是個沒有心機的人,正因為如此,她可能會受到別人的利用。

    小秋嚥了嚥口水,裝出丹藥融化的樣子,正準備練功,楊清音拉開窗戶不請自入。

    禿子咦了一聲,急忙閉嘴。

    小秋很驚訝,就算要逼出魔種,她來得也太早了一點,離二更天還差一刻鐘,「怎麼了?」

    楊清音做出噓聲的動作,「一粒百潤丹不夠,聽說沈昊要吃五粒,你得吃十粒。」

    「什、什麼?」小秋完全沒料到楊清音會來這一招,「我哪來那麼多百潤丹?」

    「你沒有,我有啊。」楊清音掏出一隻木盒,輕輕搖晃兩下,裡面發出清脆的響聲,「我親戚多,幾粒百潤丹對他們來說是小意思。」

    小秋更驚訝了,百潤丹是貴重之物,沈昊的舅舅為了支持外甥修行,幾乎砸鍋賣鐵才買來五粒,楊清音居然隨隨便便就要來一盒,「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楊清音瞪眼,「一百個凝丹道士。九十九個要吃丹藥,沈昊都沒覺得不好意思,你倒謙讓了?」

    「我是說關神躍他們。」

    「所以我才悄悄送來啊,過後你也得保密,別讓其他人知道,誰能凝氣成丹,我到時候自會給他幾粒。」她又轉向禿子,「你也得管住嘴巴,你現在不用吸血,嘴巴用處不大。敢洩密我拔了你的舌頭。」

    禿子一會搖頭一會點頭,嚇得臉色都變了。

    「這麼多百潤丹……」

    小秋話沒說完,楊清音左手彈出一指,小秋立刻感到身子僵硬,不由自主張開嘴巴,不知多少粒丹藥同時飛進口內。

    「別嚥下去。」楊清音解除法術,「加上你自己的百潤丹一共是十粒,雖說是親戚給的,可也搭上老娘不少人情。今晚要是凝丹不成功,帶著腦袋一塊逃出龐山,再也別讓我看到你們兩個。」

    小秋含著丹藥,說話含糊不清。「你到底煉了一件什麼法器,能讓洪爐科受不了,把你攆到致用所?」

    小秋實在不懂,楊清音在龐山的強大親戚這麼多。得犯多大的錯誤才會受到如此嚴厲的處罰。

    「沒你的事。」楊清音昂然回道,轉身又從窗戶跳了出去。

    「古怪的女人。」小秋低聲說,對面的禿子不停點頭。

    百潤丹很快融化。小秋口中充滿辛辣的味道,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吞下去,看來今晚必須嘗試凝丹了。

    雖然辛幼陶力證楊清音不可信,小秋卻見識過她最真實的一面,因此沒有多少懷疑。

    百潤丹性如其名,口中津液剛剛嚥下,立刻又生出一些來,得要百次才能結束。

    吞津與吐納、叩齒一樣,是道門最基礎的修行手段之一,小秋早已練過多年,當下不緊不慢地進行,足足用去半個時辰才完成「百潤」,好在吞津次數並不疊加,否則的話,九粒百潤丹一個晚上也化不完。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按照養神峰都教講授的知識,百潤丹生效很快,用不上一刻鐘體內就會有靈氣充沛之感。

    小秋提前開始運行逆天之術的凝丹法門,腳踏天罡,控制呼吸,雙手做出一連串的複雜動作。

    禿子痴痴地觀看,滿臉豔羨之情,兩隻眼睛亮閃閃的,張著嘴,不發出一點聲音。

    天罡步法每一步都要原地停留一會,小秋走完一圈,一刻鐘早已過去,可他沒有靈氣充沛的感覺,跟沒吃百潤丹之前毫無區別。

    「奇怪。」小秋自言自語,對面的禿子子贊同地點點頭。

    他又走了一圈,這時離三更時分已經沒多久,老祖峰上的沈昊大概已經服食丹藥了,可小秋還是沒有任何特異的感覺。

    「難道她拿錯丹藥了?」小秋問。

    禿子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小秋乾脆回到床上存想,沒多久就醒過來,仍然沒有感覺。

    看來這個晚上要白白浪費掉了。

    念頭剛起,楊清音又從窗戶跳進來,「你怎麼坐到床上去了?我教你的法門不是這樣的。」

    「那些百潤丹好像不起作用。」

    「怎麼可能?這些丹藥煉成還不到十年,正是效力最佳的時候。」楊清音打量著小秋,「我幫幫你。」

    「怎麼幫?」小秋頗感驚訝,逆天之術非常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獨自修煉,除了提供丹藥,應該沒有其它幫助方法了。

    「我幫你招魂。」

    「招魂?」小秋更加驚訝了。

    「我把你的魂魄招出來,然後催動你體內的百潤丹立刻生效,這是最簡單最快捷的辦法,今晚無論如何你也得凝丹成功,絕不能輸給沈昊。」

    小秋覺得這個辦法有點匪夷所思,扭頭看了一眼禿子。

    禿子經歷過幾次招魂,不太喜歡那種感覺,撅著嘴搖搖頭。

    「你之前試過這種方法嗎?」

    楊清音聳聳肩,「慕行秋,這可不像你的性格,逆天之術就得行險路,你到底想不想凝氣成丹?」

    「想。」小秋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勇氣,甚至對自己剛才的謹慎感到羞愧,老娘說得沒錯,他要走的是一條險路。怎能總是瞻前顧後?

    禿子的頭搖得更猛烈了,三縷頭髮幾乎支撐不住,發現小秋不為所動,他乾脆上下跳動,敲得桌子梆梆響。

    「安靜點。」小秋略感不滿,「再鬧把你扔出去。」

    禿子不動了,臉上神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我該怎麼做?」小秋問。

    「坐在床上就好。」楊清音伸出右手,掌心裡托著一盞沒有點燃的小油燈,「進入存想狀態,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就在這一剎那。小秋生出一絲懷疑,楊清音的法器不多,盜明珠之外何時多出一盞油燈?但這股懷疑情緒很快就消失了,楊清音是來幫忙的,小秋想,自己不該無端地懷疑她。

    就在他準備閉上眼睛的時候,禿子突然做出意想不到的舉動,竟然一躍而起,張著嘴。惡狠狠地撲向楊清音,像是要致她於死地。

    「禿子!」小秋又驚又怒。

    楊清音隨手一揮,禿子被扇回桌面,撞到香爐。落在一堆白紙上,頭顱傾斜著,一動不動。

    「不用管他,我讓他暫時暈一會。慕行秋。開始存想吧。」楊清音掌中的油燈點燃了,微弱的光暈像是一朵生在角落裡的小花。

    小秋心中的懷疑更加強烈,最後還是信任佔據了上風。這是曾經在他面前流過眼淚的楊清音,沒什麼可值得懷疑的。辛幼陶天生多疑,想得太多了,至於禿子,只是一顆永遠十歲的腦袋。

    他閉上雙眼,片刻之後,腦子裡開始有跳動感,先是一下一下的,彷彿窗外的雨滴,慢慢變快變強,像是遠處的雷聲、正在接近的戰鼓。

    小秋猛然醒悟,這根本不是魂魄離身的感覺,而是祖師塔念心科傳人曾經對他使用過的魂牽之術,都教林颯當時廢了很大力氣才將其斬斷。

    他睜開眼睛,看著窗前正認真施法的楊清音,嘶啞著聲音問:「你是誰?」

    楊清音神情冷漠,過了一會才說:「你覺得我是誰?」

    小秋的心硌磴一聲,「是你?你通過傳音香爐收買了張靈生和辛幼陶。」

    覺得是誰就是誰,這是一道強大的法術,張靈生和辛幼陶沒能抵擋住,小秋也險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擔心自己發現真相有些太晚了。

    「楊清音」的另一隻手指著油燈繼續在施法,小秋腦子裡的跳動感也在持續增強。

    「那兩個笨蛋,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還得我親自出手。」她承認了。

    「你到底是誰?」小秋試著發起反擊,可他根本動不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集中意念對抗那種跳動感。

    「我是誰一點都不重要。」「楊清音」的聲音發生了變化,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你是誰?你到底將魔種藏在了哪裡?為什麼它不肯出來?」

    小秋沒有回答,開口說話分散精力,他有一點納悶,此人顯然法力高強,為什麼不對他使用控心術?很快他就明白了,禁秘科首座左流英曾經對他用過這一招,什麼也沒發現,所以這個假楊清音要換一種方法。

    除了腦內跳動,魂牽之術還有什麼影響?都教林颯當時沒有做出清晰的解釋,小秋只知道一件事,他必須全力抗拒。

    「你有超出常人的意志。」假楊清音讚許道,「如果體內沒有魔種的話,倒是一位可塑之材。」

    房門被推開,走進來另一個楊清音,那種大大咧咧的氣質,讓小秋確信這一位是真的。

    真老娘看著假老娘,居然沒有特別意外,只是皺起了眉頭——她看到的人跟小秋截然不同,「姑姑,你在這兒做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28 08:49 PM

第一百零九章 幻術

    楊清音與她眼裡的「姑姑」互視。

    平時大大咧咧的老娘也有心細的一面,她是道門之女,深知凝丹之難與危險性,所以在山谷裡繞了一圈又來查看小秋的情況,她看到了屋內那一點如豆的燈光,立刻知道那是強大的法器。

    「別相信……」小秋咬牙說出三個字,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他甚至無法確認眼前的一切是否幻象的一部分。

    「你到底是誰?」楊清音醒悟得比小秋要快,「你的幻術很不錯嘛,我可沒聽說過龐山哪位道士擅長這種功夫。」

    「那說明你知道得太少。」

    兩人默默對視。假楊清音掌中的小油燈仍在燃燒,奇怪的是,它不像在發出光亮,倒像是吸收,桌面上原本有一隻普通的油燈,此刻火苗無風自傾,正被一種漸漸增加的無形力量牽扯,光暈越來越接近於橢圓形。

    楊清音突然出招。

    小秋動彈不得,目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因此有幸見到兩名道士之間的鬥法。

    楊清音左手的盜明珠光芒驟放,瞬間吞沒整個房間,小秋腦中的跳動感覺立刻停止,可眼前的光芒太強烈了,他不得不眯起雙眼,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兩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其中一個肯定是楊清音,另一個看上去略微有點眼熟,但小秋敢肯定那不是楊寶貞。

    小秋在養神峰上待了三年,熟悉楊都教平時和施法的形態,與眼前這人有著明顯區別。

    數里之外,已經入睡的馬群被遠處奇異的光芒驚醒,錦尾馬天性喜歡追逐絢麗的色彩,齊齊嘶鳴,揚蹄跑向牧馬人的住處。

    關神躍等人急忙衝上來阻擋。

    「我覺得咱們攔不住。」望著疾馳而至的馬群,耳中傳來轟隆隆的蹄聲。周平聲音有點發顫。

    「那也得攔啊。」小青桃準備了不少野花,可現在是半夜,它們的吸引力顯示不出來,「絕不能讓它們干擾小秋哥凝丹。」

    「老娘跑哪去了?」辛幼陶剛跑過來,焦急地東張西望,「就憑咱們幾個,真是攔不住。奇怪,凝氣成丹會發光嗎?」

    「我、我不太清楚。」發現大家的目光都瞧向自己,關神躍撓撓額頭,「我當時沒發光。可小秋哥練的是逆天之術,沒準……」

    馬群跑過來了,一對一大家還有點自信,六名弟子對三十幾匹錦尾馬,他們只怕自己會被踩成肉泥,周平準備轉身避開,可唯一的女弟子小青桃沒動,他也不好意思過於膽小,只得臉色蒼白地留下。心想自己長得瘦小一點就好了。

    出乎意料,相隔十餘步的時候馬群突然止步,意興闌珊地停在那裡搖晃豔麗的長尾。

    六人回頭望去,原來小秋房間裡的光芒消失了。大家都鬆了口氣,小青桃跑到馬群中間,用野花吸引頭馬,將它們引到望不見房屋的地方。

    房內。小秋仍然坐在床上,腦子裡的跳動只停頓了一小會,又變得猛烈起來。

    楊清音倒在門口。枕著左臂,像是在熟睡,手裡的盜明珠滾落一邊,黯淡無光。

    「盜明珠是件難得的寶貝。」另一個人說,形象在小秋眼裡越來越模糊,不像楊清音,也不像楊寶貞,聲音則在變來變去,彷彿很多人一個接一個地吐字,聽上去十分詭異。

    「可惜她是吸氣三重境界,只能發揮盜明珠三四成效力。讓她也睡著吧,一覺醒來,她什麼也不會記得。」

    小秋剛才看到,此人只是伸手指了一下,修行已有小成的楊清音立刻倒下,毫無反抗之力,盜明珠放出的光芒漸漸全被那人掌中的油燈吸收,此刻,就連桌子那盞油燈的光亮也快消失了。

    整個房間因此陷入黑暗,只有極微弱的燈光在閃爍,映照出後面高大的身影。

    「讓事情簡單一點吧。」那人說道,聲音穩定為一個低沉的男聲,充滿令人難以抗拒的勸誘效果。

    小秋必須分出一部分意志抵抗對方的幻術,他現在已經明白,假楊清音一現身就對他施展了法術,所以自己才會對「她」堅信不移,即使已經發現了油燈的問題,即使禿子用各種方式做出提醒,他心中的懷疑還是一閃而過。

    小秋對幻術略有瞭解,知道那是與控心術類似的法術,只對境界相差巨大的敵人效果明顯,他之前很長時間內失去抵抗,楊清音一開始也受到影響,此人顯然是吞煙甚至更高境界的道士。

    腦子裡的跳動感越來越強,小秋已經顧不得了,他相信自己體內沒有魔種,那隻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幼魔別人不可見,而且今天也不是它現身的日子,因此他寧願忍受牽魂之術,也不願再被對方的幻術所矇蔽。

    「我要的是魔種,不是你。」那人繼續勸說,聲音越來越輕柔,誘惑力也越來越強,漸漸由男變女,小秋甚至聽出了芳芳的聲音,「交出魔種,你仍然是你,沒準還能修行,就算不能,你也可以做普通人。你本來就是普通人,何必忍受痛苦的命運呢?」

    他說得有點道理,小秋心想,猛然警醒,他差點又被對方的幻術所迷惑,他得開口說話,他得主動展開進攻。

    「我知道你是誰。」小秋說話很困難,每吐出一個字腦子裡的跳動就會增強一點。

    「哦?」那人的聲音又變得縹緲不清,「猜出來的,還是看出來的?」

    「是你,當年化成申己的模樣,踩著楊寶貞的玉如意,到思過洞穴裡看我,是你,讓我在那一個月裡接連洞開七竅、豁通三田。」

    「原來你是猜出來的。」那人笑了兩聲,「好吧,那的確是我。很不幸,你體內的魔種過於頑固,在那種情況下也不肯與你分離。還有孟元侯,區區一名餐霞道士,居然想到用夢境術保護你,若非如此——」那人嘆了口氣。「你根本不可能度劫,魔種或許也就出來了。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件事居然被五行科和禁秘科利用。」

    小秋強迫自己也笑了兩聲,原來最先使計的既不是左流英,也不是宗師和五行科首座,而是另有其人,「然後你又在養神峰搞鬼,讓我被念心科傳承選中。」

    那人搖搖頭,聲音變得嚴肅起來,「無知的少年。養神峰是祖師塔分身所化,我怎麼可能在那裡暗中施法而不被發現?念心科選中你與我無關,肯定是魔種在起作用,沒錯,念心科卑鄙無恥,根本不配位列道門十八科之一,她們肯定感受到了你體內的魔種,惺惺相惜……」

    有些事情是此人也無法理解的,仰頭想了一會。自言自語:「為什麼只有你,而不是野林鎮所有人都受到感召?因為只有你接觸到魔王之花嗎?只要分出你的魔種,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牽魂之術忽然加強,小秋子腦子快要爆裂了。他痛得想大聲吼出來,可還是強行忍住,儘量把注意力放在談話上:「看來你對魔種非常感興趣。」

    「不是興趣,是憎恨。」那人糾正道。「魔是整個世界的敵人,短命的人類不會理解這一點,他們不停地出生、死去。在短短幾十年的壽命裡,一多半時間不是幼稚就是昏瞆,根本無法看到最大的真相。」

    「什麼真相?」

    「魔種正準備對這個世界發起反撲,過去的一千年裡,魔種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北方的鎮魔鐘快要彈壓不住了。當然,對你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一千年長得不可思議,根本不需要擔心。只有道統才瞭解千年的短暫,再過一個千年,或許更短的時間,魔種就要重奪這個世界。所以,交出魔種吧,我要知道它是如何生出道根的,慕行秋,這是你能為整個世界所做的唯一貢獻,微不足道,但很必要。」

    小秋的忍耐力接近極限,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爆裂,膨脹得比屋子還要大,可跳動感仍然不肯停止,一次比一次強烈,他想大叫,他想哀求,最後都忍住,只是呼吸越來越粗重。

    只憑意志無法與法術對抗,小秋開始在心裡默唸咒語,他不知道那五個字有什麼用,可這是他唯一的選擇,咒語曾經若干次在危急時刻救過他,希望這一次也會有奇效。

    「你在……唸咒語?」那人笑了,好像飽學之士看著後輩在賣弄文字,「難道你沒聽說過咒語不敵五行法術嗎?魂牽之術屬於五行之木,幻術屬於五行之水,你那幾個字沒有用,梅傳安應該教你更強大一些的咒語才行。」

    他說得沒錯,咒語不能減輕頭痛,也不能看清那人的真面目,但小秋還是默默地唸誦,一遍又一遍,驚濤駭浪之中,這是他僅有的依靠與希望。

    「你喜歡與眾不同。」那人用另一隻手做出種種道訣,掌心小油燈的紅光突然長高一寸,法力驟然增強,桌面上普通油燈的光暈傾斜得更加嚴重,漸漸地凝成一條淡黃色的光線,筆直地指向掌心油燈。

    「這是你最後一次與眾不同了,慕行秋,野林鎮的牧馬人,你不該來到龐山,這裡並非你的棲身之地,你跟沈昊都是如此。」

    一縷淡藍色的煙霧從小秋腦子裡飄出,幼魔終於被分離出來了。

    那人明顯沒有看到異常,他在繼續勸導小秋放棄抵抗,「你們都是凡人,就該過凡人的生活,幸福地生,幸福地死,這是凡人的優勢,你們不用管千年之後的危機,只需過好這數十年。」

    幼魔漸漸成型,歪著頭,眼睛沒有睜開,無力地飄浮在空中。

    「有什麼東西……出來了,我能感覺到……」那人興奮地轉動目光。

    小秋心裡咯噔一下,盯著那人,儘量不看幼魔的方向。

    那人的目光移動得越來越快,「就在我的眼前……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啊,你有一隻會隱形的魔種……我成功了!你有魔種,沈昊肯定也有魔種,你們野林鎮的人都有魔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30 09:57 AM

第一百一十章 黑手

    淡藍色的幼魔慢慢睜開雙眼,這是它第一次相隔不到七天就現身,還沒有養足精神,好像睡得正香的人被硬生生叫醒,醜陋的小臉上儘是茫然與倦怠。

    小秋腦子裡的跳動感減弱了,他終於能夠認真思考眼前的事情,許多線索綜合在一起,他想通了,「申准,你是申准。」

    房間裡依然幽暗,可是微光後面的人影卻不再模糊一團,那正是戒律科大執法師申准的形象,小秋此前只見過他一次,印象卻極為深刻。

    「剛認出我嗎?你的意志很堅強,腦子卻不太聰明。當然是我,整個龐山只有我對你們不放心,其他人只憑宗師寧七衛的一句保證就相信了你們,連十位首座都不例外,左流英或許是個例外,但他更關心靈骨道根。」

    小秋其實早該猜出來的,此人法力高強,對普通人充滿鄙視,這都是道門子弟的特質,等到他特意提起沈昊,證明他是戒律科的人。

    「沈昊也在凝丹?」看清對方的真面目之後,小秋的心又是一沉。

    申准右手托著小油燈,極緩慢地移動,他還在尋找幼魔的方位,因此放鬆了對慕行秋的控制,「沈昊也快了,他正在按照我傳授的獨特法門凝氣成丹——」大執法師露出一絲微笑,「天亮之前就會入魔。你的情況更複雜一些,所以要由我親自對付。」

    小秋怒不可遏,騰地站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能夠自由行動了,「沈昊那麼相信你!」

    申准毫不在意,左手隨意一指,小秋重新坐下,又不能動了,在星落道士面前。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心中默念了一次咒語,麻酥的感覺由心傳到指尖,隨即原路返回,自己反而僵硬住了。

    「入魔之人對魔種來說就是世間最美味的佳餚,它忍不住的,必然會露出形跡。沈昊相信我,你也應該相信我,可你們太晚了,為了揭穿魔種的陰謀。必須犧牲你們兩個。野林鎮的人只有一個頭腦理智些,寧願去除道根,也不想被魔種控制,可惜,他被你嚇住了,不敢堅持正確的意見。」

    小秋知道申准說的是愣子慕飛黃,他曾經通過層層關係向戒律科表達過去除道根的願望,為此甚至願意出賣夥伴們的秘密,被小秋識破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再也沒跟戒律科聯繫過。

    噗,桌面上的普通油燈終於熄滅,申准手中的法器油燈光暈稍長。

    「可我不會入魔。你破壞了我的凝氣成丹。」小秋說。

    申准的右臂停住了,正好對準幼魔的方向,幼魔仍然軟弱無力地飄浮在空中,四肢偶爾抽動一下。嘴巴大張,發不出一點聲音。

    但申准還是看不到,「我破壞了你的凝氣成丹?嘿。你比我想像得還要愚蠢。你的凝丹早就開始了,慕行秋,可你沒辦法心如止水,也沒辦法走出天罡步法,你跟沈昊一樣,正在入魔。」

    申准微微皺起眉頭,極小心地邁出一步。

    小秋心中惶駭,他甚至沒有靈氣充沛的感覺,居然已經在凝丹?隨後他明白過來,自己正處於楊清音提醒過的幻象階段,可眼前的一切何為真何為幻?

    「用你的天目。」申准猜到了少年的疑惑,他沒有再邁出第二步,而是停在原地,左手做出更多施法動作,「這樣你就能分清真假,當然,入魔也會更快一點,起碼在這件事上,你能贏過沈昊。」

    明知這是一個陷阱,小秋才是踩了進去,他必須擺脫幻象。

    天目一閃而過,眼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申准仍然是申准,門口躺著楊清音,桌子上一片狼籍,變化的是小秋自己。

    腹內的器官好像被什麼東西攪來攪去,扭成一團,疼痛來得太突然,小秋大叫一聲。

    「凝氣成丹可不容易。」申准邁出第二步,離幼魔相隔**尺,「幻象最初的目的是緩解疼痛,可是有人最後無法擺脫幻象,結果導致凝丹失敗。你的情況正好相反,提前擺脫幻象——要多受點苦了。」

    小秋再沒有叫,「孟元侯當初忍住了,我也能。」

    「當然,你們練的都是逆天之術,孟元侯的確跟你一樣,提前擺脫幻象,但是他害怕入魔,把自己的臉抓成了那樣。你有這樣的勇氣嗎?」

    申准的聲音裡透著一點譏諷,「孟元侯是真正的道根擁有者,雖然他破壞了我的計劃,雖然他一直非常看好你,但他仍然是優秀的龐山道士。而你擁有的是假道根,這是魔種的陰謀,想要毀掉龐山甚至九大道統,可是有我在這裡,陰謀絕不會成功。」

    魔種劇烈地抖動了幾下,似乎恢復了一點力氣,看了小秋一眼,又看了申准一眼,突然捂著肚子,好像感到了疼痛。

    小秋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幼魔曾經模仿過鍛骨拳和存想,甚至模仿了他只在心裡默默唸過的咒語——小秋努力集中意念,想像凝丹法門。

    幼魔過了一會才做出反應,居然真的在空中邁出了一步,雖然姿態可笑,落腳點有偏差,手上的動作也不對,但的確與天罡步法有幾分相似。

    天罡三十六步,正好是一圈,幼魔繞著小秋跌跌撞撞地前進,姿勢越來越穩定,一圈之後已經像模像樣了,它的個子小,繞行一圈的速度比小秋快得多。

    申准托有小油燈的手臂隨著幼魔左右移動,「魔種想要逃跑嗎?它害怕了,可它知道你正在入魔,捨不得離開。」

    幼魔開始繞行第二圈的時候,小秋肚子裡的絞痛沒有那麼強烈了,漸漸變成一種沉重的下墜感,好像五臟六腑變成一整塊銅鐵。

    幼魔現在是小秋唯一的希望,他不能讓申准找出它的形跡,於是開口問:「你將慕松玄帶到老祖峰,對它做過什麼?」

    申准的目光追隨油燈指示的方向,對小秋不屑一顧,不過還是回答他的問題,「讓普通弟子用他練練招魂之術,像他這麼容易招出的魂魄可不多見,然後給他加持幾道固魂法術,免得被魔種吞噬。最後,我還順便給他加了一道通天眼。」

    「用來監視我?」

    「沒錯。本來沈昊進入戒律科之後,我對你已經沒興趣了,可你偏偏不肯放棄修行,還帶回來一隻妖頭,那時我就知道,你體內的魔種蠢蠢欲動了,我得把你重新列入監視範圍。」

    「你知道慕松玄一定會回到我身邊來。」

    「清音是名修行天才,以後會成為了不起的龐山道士,但她現在還是一個執拗的小孩子,她只是圖一時新鮮,當然會將妖頭還給你,而且她還推動你跟沈昊比賽凝丹,真是深得我心。」

    知道林清音只是被申准利用,小秋心裡好受許多,起碼他沒有看錯老娘。

    幼魔開始繞行第三圈,天罡步法已經無懈可擊,它顯然也知道這對緩解腹痛有幫助,不用小秋再以意念推動,自己就能繼續走下去。

    申准邁出一大步,離幼魔最近時只有不到三尺。

    「辛幼陶攛掇你假裝凝丹,我聽得清清楚楚,可我覺得這是分離魔種的好機會,不應該錯過,所以才會送給清音九粒百潤丹。你得感謝我,我不僅幫你開竅通關,還幫你凝氣成丹,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應該感謝你,為逼出魔種,你連親生兒子都肯犧牲。」

    「思過五年而已。」申准冷冷地說,手中油燈突然射出一道扇形光芒,正照在幼魔身上,可他還是看不到,「楊寶貞覺得這是我們最好的後代,可我知道還會有更好的,比左流英更強,千年之年將是對抗魔族的最大希望。」

    油燈收回光芒,申准的眉頭越皺越緊,小秋不想給他仔細思考的時間,繼續問道:「你的幻術對慕松玄不起作用。」

    「因為我用的是隨形變化的水之幻術,不是普通的障眼法,妖頭根本不能算是人,他只是一隻會說話的動物,腦子裡毫無想法,自然也不會產生幻象。」

    「原來如此。」小秋裝作恍然大悟,或許是他的語氣過於輕鬆了,引來申准的一瞥,他急忙說:「芳芳……你為什麼沒去監視她?因為你害怕左流英。」

    「左流英?」一直沒找到魔種的蹤跡,申准似乎有點不耐煩,聲音裡透出一絲煩躁,「他是天才,可他缺少為道統獻身的精神。他提議向虛空中的魔族直接發起進攻,大家就以為兩者誓不兩立,其實他只是想找回幻想出來的妻子,而且他對魔種太感興趣了,以至於……」

    申准愣住了。

    小秋知道自己犯下嚴重的錯誤,他不該提起左流英,不該讓申准想起禁秘科首座的看不見的妻子。

    「原來如此。」申准臉上浮現微笑,「我為什麼早沒想到呢?魔族奪走左流英的妻子,自然也學會了不可見之術,沒錯,就是這樣!」

    申准抬起左手準備施法,明顯已經找到對付幼魔的手段。

    小秋急中生智,佯裝興奮叫道:「申准,左流英發現你了,你忘了傳音香爐……」

    申準可不會受到一名少年的干擾,「以魔攻魔,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的左手心裡突然伸出另一條手臂,比黑夜還要濃重,瞬間就將油燈的那一點光芒吞沒。

    小秋眼前完全陷入了黑暗,片刻之後,等他能夠重新視物之後,發現幼魔已經被那條黑色的手臂緊緊握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30 09:59 AM

第一百一十一章 香爐的味道

    龐山道統禁秘科位於一座高聳的十九層塔內,掩映在參天古樹和重重嵐霧背後,芳芳來的第一天,剛剛滿懷敬畏地走進塔內,就感受到一陣劇烈的搖動,整座禁秘塔發出久聾老人才有的洪亮聲音,震得頭頂灰塵簌簌飄落。

    都教林颯笑著對她說:「別害怕,禁秘塔就是這樣,好在它足夠結實,經得起禁秘科弟子的折騰。」

    左流英是名嚴厲的首座,但他對弟子的好奇心從不加以限制,芳芳可以塔內任意遊逛,梅傳安提過的琅環福地就在禁秘塔第三層,乃龐山道統的藏書之處,芳芳幾乎每天都要在這裡待一會,當成修行之餘的休息。

    整個禁秘科總共只有五六十名弟子,一名吞煙境界的道士是芳芳的引路師兄,她還可以隨時向任何一名先行者求教,所有弟子都樂於回答這位小師妹的問題,包括首座本人,但芳芳很少登到塔頂,她對首座還是有一點膽怯,不太敢打擾他。

    左流英並不急於讓新弟子參與到禁秘科的探索之中,甚至對她的修行進展也不是特別在意,女侍曾拂對芳芳說:「慢慢來,對禁秘科再多一些瞭解,直到你能看清遠方的道路是什麼樣子,再嘗試凝氣成丹也不遲,禁秘科弟子從來不與其他人比速度,咱們有的是時間。」

    曾拂本人並非道士,壽命有限的她說出這番話時卻笑容滿面,好像這就是她自己的觀點。

    芳芳擁有大量的空閒時間,可關於她是天才弟子的說法還是迅速傳播開來,她不明白原因是什麼。

    禁秘塔十三層的一個房間裡有一尊半人高的香爐,這幾天來,芳芳每天晚上都在這裡點燭看書,蜷在一張舒適的躺椅上,偶爾朝香爐望一眼。希望聽到熟悉的聲音。

    白天的時候沈昊來過,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今天夜裡我和小秋都會嘗試凝氣成丹,這是一次比賽,有了結果之後,你會第一個知道。」

    芳芳笑著點頭,她對比賽凝丹不太在意,甚至覺得這兩人的競爭心太強,可是這天夜裡,她對香爐的期待比往常更強一些。以為小秋會跟她討論一下修行進展,直到午夜過後,她才微微嘆了口氣,專心看一本關於道統早期歷史的書籍。

    「芳芳。」

    一個聲音倏來倏去,芳芳驚訝地抬起頭,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可聲音就在身邊響起,她看著香爐,發現裡面居然升起一股若有若無的清煙。

    這可是一件奇怪的事。此時此刻的小秋應該正在嘗試凝丹,怎麼可能分心與她對話?而且香爐裡傳出的是「芳芳」兩個字,並非她的正式名字秦凌霜,按理說是無法傳音的。

    她側耳傾聽。香爐裡卻又沒有聲音了,清煙也越來越淡,幾近於無。

    門口傳來腳步聲,都教林颯秉燭走來。微笑道:「你要將龐山的藏書全都看一遍嗎?」

    芳芳起身行禮,「林都教。」

    林颯經常在養神峰和老祖峰之間往返,對秦凌霜的修行頗多幫助。他也沒忘記另一名弟子,「聽說慕行秋今晚嘗試凝氣成丹,有消息嗎?」

    芳芳搖搖頭,兩名普通弟子的凝丹不是多大的事情,林都教居然知道,說明他的確很關心小秋,「還沒有消息,謝謝都教幫我找到那些凝丹法門。」

    那是半個月以前的事情了,芳芳在琅環福地裡尋找凝丹法門,可這裡的書籍實在太多,她找了好久也不得其法,又因為這些法門是為一個外人準備的,她不好意思向剛剛認識的師兄師姐們求助,只能一個人慢慢翻閱。

    都教林颯偶然撞見她在翻書,問清目的之後,一句也沒多問,指點她在哪一區哪一部的書架可以找到大量凝丹法門。

    林颯當然知道這些法門是為誰準備的,特意提醒過芳芳不要洩露他在這件事中的作用。

    「慕行秋會成功的,我說的不是比賽,即使今晚輸了,他也能承受得住,早晚仍會凝丹成功。」

    「嗯。」芳芳鄭重地點點頭,然後轉向香爐,欲言又止,那股清煙已經消失了。

    「怎麼了?」林颯問。

    「剛才……我好像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你有傳音香爐?」

    「有一個,送給……慕行秋了。」

    林颯明白了,走到香爐面前仔細觀察,「你們使用香爐交談過嗎?」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裡面傳出聲音。」芳芳輕聲說,小秋沒有聯繫過她,她也沒想過要主動傳音。

    林颯深深吸進一口氣,清煙的餘味仍有留存,秦凌霜說得沒錯,剛才的確有人通過香爐傳音。

    「那個聲音叫我『芳芳』,這不太正常吧?」芳芳仔細查過,傳音香爐只對龐山弟子簿上正式記載的名字有效。

    林颯沒有回答,過了一會他說:「我去看看。」

    「會有事嗎?」芳芳心中的憂慮又多了幾分。

    「不會。」林颯回答得很肯定,「我猜是慕行秋在突破凝丹幻象時,不小心對傳音香爐做了什麼,這種事偶爾會發生。還有一種可能,叫你小名的人不是慕行秋,有一回我在香爐裡甚至聽到兩名道士在吵架,可我一個也不認識。」

    芳芳心中稍安,但是再也沒心思看書,守在香爐邊上,輕聲誦經,希望能給遠處的小秋一點幫助。

    林颯離開禁秘塔,走出台院,向東南牧馬谷遙望,香爐裡意外傳出聲音的確不算大事,可是他在清煙的餘味當中嗅到了極為不安的情緒,雜亂的律動像是某人即將入魔的前兆。

    慕行秋只是一名普通弟子,又不是道門子弟,在老祖峰得不到關心,林颯想了一會,決定親自前往牧馬谷。

    他掏出鐵尺御空飛行,心中甚感遺憾,如果慕行秋真要入魔,他不得不強行中止這名弟子凝丹。這可能會造成永久性的損害,但也強過入魔之後被奪走道根。

    飛行途中,林颯頗多感慨,出身普通的弟子想要在修行路上取得進展困難重重,非得是真正出類拔萃的人物才行。想當年他也曾被譽為天才弟子,進入禁秘科之後修行一度突飛猛進,但是沒有後勁,自從達到餐霞境界,就開始步履維艱,同年的道門子弟卻仍然穩步前進。好像修行才剛剛開始一樣。

    林颯知道自己的癥結在哪,跟大多數普通弟子一樣,道統在他們眼裡是一座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高山,剛攀登的時候興致勃勃,以至於用力過度,爬不到半山就已疲倦,反倒是那些道門子弟,從小仰望高山,對登山之路耳熟能詳。知道何時用力何時蓄勁。

    弟子們受到的教導是一樣的,林颯也知道修行之路的險阻,但他就是無法調整心態。

    慕行秋是一名獨特的弟子,他有普通弟子們最缺少的品性:從一開始就將自己擺在與道門子弟同等的地位上。而且理直氣壯,其中既無狂傲也無過分的努力。

    孟元侯喜歡這名弟子,林颯也覺得他有培養前途,可惜在首座們眼裡。這樣的品質在道門子弟當中比比皆是,實在毫無特別之處。

    林颯在空中輕輕嘆息,道門後代與普通弟子相互間的鴻溝越來越大。就連注神境界的左流英居然也看不破。

    他很快飛臨牧馬谷,看到幾名少年正監視著馬群的動向,他們沒有發現頭頂的飛行者,正興奮地談論今晚的凝丹比賽,全都相信慕行秋會是勝利者。

    卓越的弟子常常能影響到身邊的人,林颯再一次為慕行秋感到惋惜。

    離房子十幾步時,林颯降落到地面,如果慕行秋還在凝丹過程中,外人不能貿然衝進去,他收起鐵尺,取出銅鏡,小心翼翼地探測屋子裡的情況。

    這一探測不要緊,驚得林颯身子一震,銅鏡險些脫手而出。

    他不能不驚懼,屋子裡的法力之強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不要說一名正在凝丹的弟子,就算是他本人也沒有這個本事。

    事情有異!林颯大步向屋子走去。

    如果這裡不是龐山的牧馬谷,林颯會更警惕一些,如果他是經常與妖魔打交道的五行科道士,或許也會多尋思一會,但他是一名禁秘科都教,十分關心屋子裡的少年,這讓他忽視了可能存在的危險,以為那股強大的法力只是一次意外事件。

    屋子裡很黑,餐霞境界的林颯居然也要適應片刻才能隱約看清裡面的情形:慕行秋坐在床上,臉色紅得像是剛出爐的鋼鐵,呼吸沉重,每一下似乎都在用盡全身力氣,這是十分明顯的入魔跡象之一。

    屋地中間的那個人卻讓林颯更加吃驚。

    大執法師申准全身籠罩在黑氣當中,就是這股黑氣遮蔽一切,連無漏天目都難以穿透,申准右手托著小油燈,左手在用力扭動,好像在跟什麼東西較勁。

    林颯的第一反應是申准在幫助慕行秋,直到大執法師扭過頭,他才明白自己錯了,那張以沉穩莊重著稱的臉孔,如今變得猙獰可怖,團團黑氣正從七竅不停噴出。

    「你來得正好。」申准的聲音裡透著瘋狂般的興奮,黑氣從嘴裡大量湧動,「我抓住了魔種,它就在我手裡,很快我就會讓它顯形。我為龐山道統立了一功,你是第一個見證人。」

    林颯取出鐵尺,這是他的主法器,「申道友,你已經入魔,如果你還有一絲理智,就請隨我一塊回老祖峰。」

    林颯知道自己不是星落道士的對手,但他不能在這裡退卻。

    他向桌面上傾倒的傳音香爐看了一眼,剛要叫出秦凌霜的名字,數股黑氣同時向他撲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30 10:02 AM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種的渴望

    一直以來都是幼魔在模仿小秋的行為。

    他打架、練拳、奔跑、存想以至凝丹,它全都照做無誤,終於,事情反了過來,小秋感受到了幼魔的痛苦。

    黑煙形成的手掌將幼魔緊緊握在手裡,壓力如同天降巨石一般層層壓下,一塊比一塊強大,星落道士的法力無窮無盡,豁通三田的弟子只是一粒沙礫,可幼魔仍然沒在大執法師眼中顯形,也沒有消失。

    它還在堅持,嘴裡發出只有小秋才能聽到的怪異尖叫。

    小秋也在堅持,凝丹的那點痛苦此刻不值一提,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凝結,骨骼被壓成一團,他覺得過不了多久自己的魂魄就會離身飛去,再也回不來了。

    都教林颯的到來緩解了他與幼魔的痛苦。

    面對數股黑煙的襲擊,林颯右手鐵尺橫在身前,左手連捏數種道訣,施放五道法術攔截。

    五道法術光芒閃耀,卻擋不住黑煙,眨眼間就被吞噬殆盡。

    林颯需要的也就是這麼一點點的時間,他非常清楚,就算是十個自己也不是申准的對手,他必須呼叫援救。

    「秦凌霜!危……」一道黑煙從林颯右胸穿過,壯碩的身軀轟然倒地。

    申准掃了一眼,目光落在桌面上,「傳音香爐。」申准大笑,「讓老祖峰的人都來吧,讓他們知道我找到了魔種,它就在我的手裡。寧七衛,過來看看吧,這就是你帶回龐山道統的東西,你上當了,卻不自知。左流英,瞧瞧你一時大意放過的魔種,為什麼你要放棄追查?若不是我……」

    申准越說越興奮,冷不防一件東西飛來。一股黑煙分出前去阻攔,剛剛令餐霞道士林颯無力抵擋的黑煙,對此物卻不起作用,反而被一股腦吸了進去。

    禿子的頭顱躍向申准,面目比他還要猙獰,雙眼血紅,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即使缺了兩顆也顯得銳利無比。

    第一股黑煙沒能擋住他,第二股、第三股同樣被他瞬間吸收。

    申准大怒,分出左手去抓飛襲而來的頭顱。他是星落境界的道士,戒律科的大執法師,不要說一顆妖頭,就算是面對妖王,他也絲毫不懼。

    可是禿子的威力完全出乎他的預料,申准剛到的時候,隨手就將頭顱扇暈過去,此時的禿子卻像是經歷了脫胎換骨的蛻變,視強大的法力如若無物。直接撞在申准的手掌上,張嘴死死咬住虎口,眼睛瞪得更大。

    申准修行數百年,即使是未凝丹之前。也從來沒被任何東西近身攻擊過,只覺得手掌劇痛,虎口已被咬破,血液涓涓流入頭顱口中。

    「放開!」申准怒吼。全身黑煙凝聚成一團,化成巨蟒之形,將頭顱整個吞沒。

    幼魔藉機擺脫了束縛。即使飄在空中腳步也踉踉蹌蹌,它害怕了,只想逃走,兩次化成藍煙,打算就此消失回到日常的寄居之所,結果總是身不由己重新凝聚成形——申准右掌中的油燈仍在施法,將它攔在了外面。

    幼魔搖搖頭,嘴裡哢嗒叫了一聲,好像在徵求小秋的意見,然後他繼續行走天罡步法。

    小秋的痛苦解除大半,腹內的沉墜感恢復了,他的凝氣成丹還在繼行。

    在他對面,禿子沒有被黑煙吞掉,反而咬得更緊,他的脖子箍了一隻木套,嘴裡容納不了太多血液,可他仍然不停吸食,終於噗的一聲,木套被彈落在地,血液噴湧而出,像一條急於逃命的紅蛇。

    申准又驚又怒,不明白自己強大的法術什麼對一顆妖頭無效,他只能跟最普通的人一樣,高高舉起手臂,要將手上的頭顱向桌面砸去。

    可他下不了手,莫名其妙地覺得這顆頭顱很重要,甚至比龐山大執法師的性命還重要。

    「你還不承認自己入魔了嗎?」小秋的身體仍然僵硬,但是能夠開口說話了。

    都教林颯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他之前的判斷沒有錯,申准入魔了,甚至連法術都已魔化,因此對藏有魔種的禿子無效。

    「要入魔的是你,不是我。」申准冷冷地說,任憑自己的血液被頭顱吸食,突然變得惶恐起來,左瞧右看,「魔種呢?魔種在哪?」

    「在慕松玄的腦子裡。」小秋用餘光瞥了一眼傳音香爐,它雖然已經傾倒,隱約卻有清煙冒出,「魔種嗅到了入魔者的味道,想要與你融合,可是你在老祖峰加持的固魂方術果然很強大,魔種無法脫離慕松玄,只好驅動他咬住你的手掌,吸你的血液。」

    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小秋不需要太多的道門知識也能猜出大概。

    申准好像沒聽到小秋說話,或許他在故意躲避真相,突然右臂調轉方向,將油燈對準了左手的頭顱。

    「我沒有入魔。」申准的聲音低沉鎮定,充滿不可置疑的權威,突然間,從禿子的頭顱裡飄出一團綠色的透明形象——他又一次被招出魂魄。

    正在吸血的頭顱變得呆滯了,申准隨手一甩,頭顱掉在地上,滾到仍然昏迷的楊清音身邊。

    魂魄不能遠離主人,向頭顱飄去,申准用鮮血淋淋左手一把將魂魄抓住,看著這團綠色的東西,呼吸漸漸變得沉重,「即使是敵人也得承認,魔種自有其優美的一面,道士們的主法器裡都要吸納一絲魔種,唯有如此才能得心應手。」

    申准右手來回翻轉了一下,掌心裡的油燈消失,手中多了一柄淺灰色的木製如意,這是他的主法器。

    「為什麼最好的法器裡面總要禁錮一絲魔種?因為魔種對心的影響最為強大,心即絳宮,只要對那一絲魔種控制得力使用得當,能夠更好地溝通絳宮與法器,施放更強大的法術。」

    申准的說法與養神峰都教們傳授的知識毫無二致,但是都教們反覆強調,法器裡的魔種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絲,也絕對不能由本人動手收伏,必須前往最北面的望山道統,借助那裡的鎮山之器將魔種送入法器內部。

    可申准望向綠色魂魄的目光越來越痴迷,幾乎忘了另一個「魔種」,也忘了左手仍在流血,「我要把魔種吸到枯木如意裡,讓我的法器更加強大,沒錯,這是一個好主意。」

    小秋看了一眼地上的幾個人,楊清音暫時沒有危險,林颯不知生死,禿子失去魂魄,魔種一旦被吸走,他必死無疑。

    枯木如意順從主人的意願,漸漸發出一層奪目的光芒,申准手中的魂魄也興奮地顫抖起來,裡面的魔種渴望更強大的寄存之處,它太弱小,無法爭脫禿子魂魄的束縛,可申準能幫助它重獲自由。

    「申准。」屋子裡突然響起女子的聲音。

    申准望向桌面上的傳音香爐,「秦凌霜,你還沒將左流英和寧七衛叫來嗎?他們必須在我面前承認錯誤。」

    「宗師和首座馬上就到。」芳芳故作鎮定,沒能忍住心中的擔憂,問道:「小秋,你還好嗎?」

    小秋嗯了一聲,不等他開口,申准大笑起來,「小丫頭,你不太會撒謊啊,寧七衛和左流英說到就到,怎麼會有『馬上就到』這種說法?好吧,慕行秋的魔種還沒有完全現身,讓他們兩個再等一會吧。」

    申准右手如意指向傳音得爐,他是星落境界的道士,有本事通過香爐施法,雖然威力會大大減弱,但是用來對付一名尚未凝丹的弟子還是輕鬆有餘。

    「不要!」小秋猛地跳起,和身撲向申准。

    他早就能動了,只是怕影響到凝丹,不敢做出動作,可他不能再等了,申准已經入魔,聽不進任何勸說,即使是楊清音這時候醒來,他也會痛下殺手。

    「救沈昊!」小秋在空中大叫道,一記梅心拳擊向申准。

    砰地一聲巨響,傳音香爐化為齏粉,裡面隱約傳出芳芳的一聲尖叫,小秋那一拳對大執法師毫無影響,他自己卻被彈飛,撞在牆壁上,重重跌落。

    申准看著慕行秋,似乎剛剛想起他的存在和自己此行的目的,「別著急,一旦魔種顯形,你就解脫了,到時你會感謝我。我不會怪你,因為凡人就是這麼無知,非得將活生生的事實擺在面前,才肯相信自己的錯誤。」

    他鬆開左手的魂魄,施了一道法術,將它控制在一團光暈之中,重新亮出油燈,搜尋另一個「魔種」的蹤跡。

    黑煙再次將他籠罩,這回他已有經驗,黑手輕易就將正在繞行的幼魔抓住。

    小秋從地上爬起來,毫不猶豫地踏行天罡步法,幼魔被控制,就要由他繼續凝丹,這是拖延時間的唯一手段。

    老祖峰的芳芳是否受到法術傷害?她是否聽到小秋最後時刻的提醒去救正在入魔的沈昊?是否能夠及時找到宗師寧七衛和首座左流英?小秋不去想這些問題,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堅持下去。

    黑手握住看不見的幼魔放在申准面前,他不屑於干涉慕行來的步法,深邃的雙眼死死盯著那一小塊虛空,「就在這裡,我知道,你就在這裡,出來吧,現身吧,你逃不出我的手心,我是龐山道統大執法師,就算是魔王也不是我的對手。」

    油燈的那一點如豆黃光突然跳躍而起,像一隻小小的螢火蟲,飛到幼魔身上,劇烈地燃燒起來。

    幼魔痛苦地扭動,正在凝丹的小秋同樣感受到烈焰焚身的熾熱。

    「我看到了。」申准大叫一聲,「我看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30 08:27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凝丹與碎丹

    申准無意殺死「魔種」,他要保存證據,他要向整個龐山證明自己一直以來的懷疑是正確的,龐山宗師犯下了大錯,首座們也都沒有盡忠職守。

    申准在幼魔身上點燃的火焰消失了,轉化為一層金黃色的粘稠液體,清晰地勾勒出它的形態。

    「一隻獨特的魔種……」申准神情激動,「你終於肯露出真實面目了,掙扎吧,讓我看看你的實力,你從前不是魔王嗎?本事應該不止於此。」

    幼魔奮力扭動了一會,突然變得老實了,看了看數尺之外的大執法師,從嘴裡射出一小團金黃色的唾液,環繞申准周身的黑煙自動分出一股,迎上唾液一口吞下。

    申准開心地大笑,他沒有理由不開心,甚至後悔太早將傳音香爐毀掉,宗師、首座,甚至九大道統的所有人,都應該過來觀看他的功績。

    小秋本來在走天罡步法,這時止步不動,申准用餘光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只盯著幼魔,像是在欣賞自己辛辛苦苦親手造出的傑作。

    「原來你真的沒什麼本事,你還太弱小,仍需要成長,可惜你沒有機會恢復全部力量了,因為我看破了你的陰謀……」

    申準話音未落,幼魔發生了變化,身上的金黃色液體在膨脹,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將黑煙形成的手掌慢慢撐開。

    金色粘液越來越薄,逐漸變成一個半透明的橢圓泡體,申准已經看不到裡面的幼魔形態,但他知道幼魔沒有逃掉,仍然停在泡體之內,於是加大黑手的力量,團團黑煙補充進去,黑手越來龐大,雖然不能抑制泡體的膨脹。卻能牢牢將它握住。

    「這樣才對。」申准的左手仍在滴滴答答地流血,在腳邊聚成一灘,他全不在意,甚至沒有採取止血措施,心思都在「魔種」身上,「孤注一擲?很好,把你的力量都用出來吧,讓我瞧瞧,為了毀滅龐山道統,魔族到底派出了什麼!」

    淡金色的橢圓泡體達到五尺高三尺寬時終於停止膨脹。似乎已經用盡了力量,申準有些失望,他的功績不只取決於識破陰謀,還取決於「魔種」的強弱。

    「你還有餘力。」申准鼓勵道,「在宗師和首座們趕到之前,你還能變得更強大一些,即使你的寄存之所是個弱小的凡人,可你擁有無限的潛力,全部顯示出來吧。」

    泡體閃爍著淡金色的流光。卻沒有再擴大,申准看到旁邊一直不動的慕行秋,一下子明白了真相——原來「魔種」的寄居之所已經不再是弱小的凡人,「你竟然凝丹成功了。」

    小秋的確成功了。他在走完第二圈天罡步法時結成內丹,腹內的沉墜感消失,迅速地旋轉起來,體積越來越小。由充滿整個腹部,很快縮到只有鴿子蛋大小,懸在下丹田之內。

    按小秋在養神峰學到的知識。凝氣成丹到這一步就算結束了,他沒有入魔,也沒有半途而廢,可接下來的事情卻沒有任何都教介紹過:他的內丹只維持了一小會,又開始旋轉變大,正好與幼魔體表液體的膨脹同時進行、同時停止。

    小秋喜歡這種膨脹的感覺,好像水下潛伏已久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令他倍感舒暢,只想就這樣一直膨脹下去。

    申准短促地冷笑一聲,「你居然沒有入魔,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在向你挑戰。」

    小秋站在那裡,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內丹一旦停止膨脹,他又感到憋悶,感到四周佈滿了壓力,就像是幾年前在老祖峰托舉巨石時的感覺,只是這一回壓力無處不在。

    「你在碎丹,笨蛋!」申准也在加強法力,比他對付都教林颯時動用的法力還要多幾倍,「你大概是道統歷史上擁有內丹時間最短的人。」

    「那又怎樣?我不會乖乖站在這裡等著被你殺死。」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碎丹。」申准又加強一分法力,「內丹碎裂時會釋放出千百倍的法力,甚至能毀掉整個山谷,你會死,楊清音、林颯會死,妖頭更是不在話下,還有……你在外面的那幾個朋友也會死,跟你一樣,粉身碎骨,化為灰塵。」

    都教們沒講授過碎丹的知識,可小秋知道申准說的不會錯,「你也會死,有一名星落道士陪葬,我很滿意。」

    申准猛地加強法力,淡金色泡體收縮數寸,小秋感受到的壓力隨之大大加強。

    慕行秋的內丹剛剛形成,蘊含的法力還很弱,即使碎丹,申准相信自己也來得及逃至安全距離,可這股力量足以毀滅魔種,讓他失去一項重要證據。

    「你有魔念了,慕行秋,你就要入魔了,居然想跟我同歸於盡,看看你的朋友,他們一無所知,正在外面保護你。」

    申准施放一道簡單的法術,房屋的一面牆壁變得透明,小秋抬起頭,望見遠處緩坡上的幾道人影,他們正在站在星光之下開心地聊天。

    「成了,肯定快要成了,我有預感。」關神躍望向小秋的房間,目光閃亮,聲音激動得微微顫抖。

    「你是不是有點嫉妒啊?」辛幼陶雙臂抱懷,聲音拖得長長的,跟老娘眼裡的一群廢物待在一起,執行微不足道的外圍保護任務,他居然感到很高興,王子厭惡這種高興,因此說話的腔調越發陰陽怪氣。

    「當然嫉妒,誰能不嫉妒啊。」關神躍只望著小秋所在的房舍,「希望下一個成功的是我。」

    「你?慕行秋在養神峰就已經豁通三田,離凝氣成丹只差一步,跟咱們可不一樣,你在五行科都沒成,在這裡,哼哼……」辛幼陶堅持稱呼小秋的大名,而且非要將大家的熱情打壓下去。

    他失敗了,不只是關神躍,周平、小青桃等人的熱情也跟著水漲船高。

    「可小秋哥起碼證明一件事,沒有老祖峰的幫助。修行也能取得進展,甚至度過凝丹這一關。」周平燃起了修行的希望。

    「沒錯,逆天之術只是更難一點,絕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小青桃是最高興的人,「我想凝氣成丹,給芙蓉山一個交待……」

    辛幼陶只是哼哼,以此掩飾自己心中跳動的希望,「老娘跑哪去了?說是巡視山谷,一直就沒見著她的影子。」

    「老娘在幫助小秋哥。」關神躍肯定地說,「老娘這人面冷心熱。她說不管小秋哥死活,其實不可能真讓他遇險。」

    周平扭了扭壯碩的身軀,「你們說……老娘……是不是……嗯,有點喜歡小秋哥?」

    五道疑惑與譴責的目光同時轉來,周平四處掃了幾眼,確定老娘不在附近才說:「你們別裝傻,誰都能看出來,老娘對小秋哥的關心非同一般。關神躍,你跟老娘認識得最早。見過她如此費心費力地幫助過一個人嗎?」

    「永遠別去猜老娘心裡想什麼。」關神躍以過來人的口吻說,「老娘做事從來不解釋,今天幫你,沒準明天就會揍你。」

    小青桃使勁兒搖頭。「你們在胡說八道,小秋哥喜歡的人是芳芳……」

    「我沒說小秋哥喜歡誰啊,老娘……這是單相思。」周平壓低聲音,嘿嘿直笑。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關神躍指著周平連說兩遍同樣的話,「老娘聽到這句話,非把你當乳豬烤嘍。」

    「你們……你們都得保密啊。不能把我出賣了。」周平急忙說,他對老娘的懼怕可是不攙假的,「老娘要是找我問話,我就說你們都有份,誰也別想逃過老娘的懲罰。」

    眾人連推帶搡地歡笑,只有辛幼陶仍然站在一邊,面帶鄙夷,可是等到周平跌跌撞撞地衝過來時,他也加入戰團,跟大家一塊動手,將周平壓在草上,逼他承認剛才的話全是他一個人的猜測。

    屋裡的小秋聽不清他們的聲音,只能看到他們在打鬧,跟他從前在野林鎮與夥伴們玩樂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申准一直在留意小秋的眼神,他看出少年的心緒發生了變化,立刻適時輕聲道:「你知道自己為何而死,他們卻要稀里糊塗地陪葬……」

    申准需要一隻活生生的魔種充當證據,絕不希望努力得來的這一切被一個蠢小子毀掉,他在輕緩的聲音裡加入了幻術,「放鬆,放鬆,我知道碎丹並非你的真實想法,你只是還不懂得如何控制內丹。你現在被壓得很難受,你想釋放這種壓力,可這樣會害了你自己,還有你的朋友。放鬆,對,放鬆,我會教你一個護持法術,不僅讓你感到輕鬆,還會保住你的內丹。你不會死,你的朋友也不會死,你只會失去魔種,恢復普通的凡人之身,那本來就是你該有的身份。」

    大執法師的話聽上去合情合理,聲音更是充滿了不可抗拒的說服力,小秋臉上閃過一絲掙扎,然後深深吸進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說:「不。」

    申準是入魔者,隨時可能迷失本性大開殺戒,小秋不信任他,在養神峰,都教們關於入魔者只有一個告誡:不要相信他們的任何一句話,這種人會做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瘋狂之舉。

    可小秋不想碎丹,不想就這樣與敵人同歸於盡,尤其不想連累屋內屋外的朋友們,他憑著記憶中的法門與本能,努力凝聚下丹田中過分膨脹的內丹。

    申准黑手掌握著的淡金色泡體對小秋的努力做出了回應,與內丹一同迅速縮小,最終噗的一聲消失了。

    申准第一次變得氣急敗壞,像盲人一樣伸手四處摸索,黑手隨之掃遍整個房屋,「魔種!魔種藏到那裡去了?」

    幼魔重回寄居之處。

    機會就這麼一剎那,小秋必須牢牢抓住,他的第一招沒有攻向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大執法師,而是擊向困住禿子魂魄的光圈。

    光圈破散,淡綠色的魂魄掙紮了一下,與主人重新融合為一,禿子倏地睜開血紅的雙眼,猛地用頭髮高高彈起,再次撲向入魔者,那是他腦子裡唯一的念頭。

    這回他不是孤軍奮戰,擁有內丹的小秋,第一次大聲念出咒語:「錯或落弱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31 09:19 AM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拔魔之術

    跟絕大多數法術一樣,咒語的影響並非固定不變,會隨著唸誦者法力的提高而變得更具威力。小秋大聲念出咒語,讓氣勢更足一些,有了內丹之後,咒語取得了實質性的飛越。

    只是這種飛越對一位星落道士來說,還是顯得太弱了一些。

    迷漫全屋的黑煙之中,一條赤紅色的閃電從小秋指尖射出,直奔目標胸膛。申准抬起右手,將閃電末端抓在手裡,他對咒語沒有絲毫懼怕,只是對「魔種」的消失感到怒不可遏,大聲喝道:「出來!」

    出來的是一顆頭顱,禿子一口咬住申准的脖頸,瘋狂地吸食鮮血,申准就像是失去了知覺,居然沒有反抗,任憑自己的半邊身體浸染大片血跡。

    小秋的閃電之術彷彿擊在了金剛巨石之上,不僅沒有造成傷害,反而彈射回來,小秋側身避讓,繼續默唸咒語——這是他唯一會用的法術,即使無效也要射向敵人,總之他不會就此認輸。

    申准血淋淋的左手亮出了小油燈,用充滿命令意味的威嚴語氣再次厲聲道:「出來!」

    魂牽之術與控心術異曲同工,都是對弱者效果最佳,擁有內丹的小秋,抵抗力增強數倍,身體晃了一下,繼續打出梅心拳,幼魔沒有出現。

    只需一招,申准就能殺死眼前的凝丹弟子,可他要的是「魔種」,他曾經用法術切切實實握在手裡的「魔種」,眼見魂牽之術無效,心中越發惱怒,增加大量法力,第三次發出命令:「出來!」

    小秋腦子裡突地一跳,有什麼東西即將跳躍而出,小秋還沒有學會護持法術,只能集中意志。純以內丹的力量防衛三處丹田,不管那東西是什麼,它又回到上丹田泥丸宮。

    這場實力極不對稱的鬥法愈演愈烈,終於驚動了屋外的守護者。

    關神躍豁通三田,目力、聽力在六人當中皆屬上佳,因此最先發現異常,「不太對勁兒啊,那邊好像在鬥法,難道小秋哥和老娘打起來了?」

    「是不是小秋哥練逆天之術過頭,得罪了老娘?」周平惴惴地問。一想到自己剛才還說老娘喜歡小秋,心臟突突劇跳,後悔自己的多嘴多舌了。

    幾名少年靜靜觀望,對小秋房間裡跳躍的閃電感到不可思議。

    「慕行秋就算得罪老娘也跟逆天之術無關。」辛幼陶以為小秋今晚的凝丹是假裝的,所以一點也不著急,仰天望天,忽然指著西北方的天空,訝聲道:「快瞧,流星。」

    「流星有什麼可看的?」小青桃個子矮。為了看清小秋的屋子,不得不又蹦又跳。

    「不是,你們快瞧,流星很古怪。一個……兩個……許多流星一塊飛過來……往咱們這裡飛來啦!」

    辛幼陶的聲音變得驚慌,其他五名弟子這才轉身望去,全都跟王子一樣目瞪口呆:一片流星而不是一顆正在極速飛來,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從頭頂掠過。直奔小秋的房屋砸去。

    「那是老祖峰道士!」關神躍最先認出來,「至少十個人!」

    關神躍帶頭,幾名弟子向房屋跑去。只有小青桃一個人留在後面,她對道士懷著深深的恐懼,不敢靠得太近,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得以看到這個晚上的又一個異象。

    西北方老祖峰的位置亮起一顆明星,遠遠望去,幾乎有拳頭大,遠超滿天繁星,亮度則超過了半輪清月。

    屋子裡,申准還在千方百計地想要再度逼出魔種,法力卻在一點點減弱,他對正在吸血的妖頭毫無抗拒,將法力不濟全歸咎於心情不佳,他正變得前所未有地煩躁,即使當他只是一名尚未凝丹的孩子時,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想殺人,他想一招殺死那個跳來跳去、不停發射閃電的慕行秋,這名少年就像是夜晚的蠅蚊、夏日的鳴蟬、後背的酸癢,明明力量弱小得可憐,卻能帶來數不盡的煩惱,足以令星落境界的道士也失去耐心。

    「魔種,魔種。」申准嘴裡喃喃自語,努力與殺人的衝動抗衡,他還記得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找出魔種,向整個龐山道統證明自己的正確,可這個念頭越來越弱了。

    「申准。」屋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大執法師轉過頭,露出微笑,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是多麼的詭異與恐怖:肩上多了一顆頭顱,禿子一邊吸血一邊流血,將他左半邊身子染成鮮紅,環繞著他的身體,大量黑煙在快速遊走,像是一條條相互糾纏正在交配的毒蛇。

    「你們來得正好。」申准心中的煩躁稍微減弱一些,「快來看,我就要將魔種逼出來了,我成功過一次,可惜讓它溜走了,這次我會將它牢牢抓住。」

    一共十五名道士站在屋子外面,他們的目光能夠輕易穿透牆壁,看著黑煙籠罩的大執法師,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申准入魔了,慕松玄頭顱裡的魔種正急迫地想要離開舊主,與更強大更舒適的新主結合,它還沒有成功,但是已經對申准產生再明顯不過的影響:龐山最具風度的道士面目全非,感受不到疼痛,對身體的傷害無動於衷,被妖頭咬過的地方血流不止,他也不肯施法止住,甚至感到非常舒服,在他眼裡自己絲毫未變。

    楊寶貞取出綠玉如意,目光瞥過地上的楊清音和林颯,入魔者是她的丈夫,可她比任何人都要鎮定,淡淡地說:「出來吧,事情還有的挽回。」

    申准露出欣喜的笑容,「你最瞭解我,咱們的想法總是一樣,對魔種不可有丁點疏忽,它們無孔不入,只要道統有半分鬆懈,魔種就會趁虛而入。禁秘科研究魔種,五行科斬殺魔種,他們都有休息的時候,可戒律科要防範魔種,永遠沒有休息的時候。寶貞,我有點累了。你是來幫我的吧?」

    「我來幫你,我們都是來幫你的。」楊寶貞向前緩緩邁步,「到我這來,申准,讓我來對付魔種,你做得已經夠多了。」

    屋內的角落裡,小秋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他有自知之明,沒有繼續進攻,申准的入魔敗露了。他的幼魔呢?是否也被道士們發現?

    申准似乎被說服了,看到妻子之後,疲憊越來越強烈,甚至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這是他幾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現象,「你來對付魔種……你來……千萬別讓它跑掉,它就在這裡,野林鎮的每一個人體內都有,沈昊、慕行秋……慕行秋!」

    申准走到門口突然止步。聲音也變得高昂起來,「不行,我是大執法師,得由我來分離魔種。這是我的職責,慕行秋是我的,所有攜帶魔種的人只要進入龐山範圍,全都歸我所有!」

    他轉過身。面對角落裡的少年,手中的油燈再次點燃,這回放出的是一小團黑光。跟環繞周身的黑煙顏色一致。

    他最後一絲防禦也已消除,徹底入魔。

    小秋全神戒備,明知自己不堪一擊,也不想坐以待斃,更不想單純依賴屋外那些道士的保護,楊寶貞等人顯然心存忌憚,輕易不會出招。

    百步之外,幾名致用所弟子止住腳步,他們看不到屋子裡的情況,只知道十餘名五行科和戒律科道士將屋子包圍,全都亮出了法器,如臨大敵。

    十餘名道士動了一下,楊寶貞的聲音卻更加輕柔,「申准,你瞧,楊熙首座到了,分離魔種也是他的職責,你可以休息了。」

    又是一道流星閃過,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站在楊寶貞身邊,屋裡屋外打量了幾眼,沒有開口說話。

    申准扭頭惡狠狠地看著首座楊熙,「啊,龐山道統最軟弱最無能的首座到了,就是因為你,龐山才會漏洞百出,居然讓一群身懷魔種的人混進來,寧七衛要負責,楊熙更要負責。待會我要將魔種放在你的眼皮底下,讓你好好認一認什麼是魔種。」

    楊寶貞微嘆一聲,後退一步。

    面對大執法師的貶斥,首座楊熙沒有反駁,只說了一句話,「申准,你入魔了。」

    「哈哈。」申准大笑,周身的黑煙隨之群蛇亂舞,「我會入魔?九大道統所有人入魔,我也不會入魔,楊熙,擦一擦你那昏花的老眼,你早已不配當戒律科首座,你應該獻出內丹,自絕謝罪!」

    楊熙仍不反駁,轉身西北方,伸指向空中彈出一道弱光,升到十幾丈的高空消失。

    百里之外的老祖峰明星一閃,一束拇指粗細的強光快速射來,掠過牧馬谷上空時,馬群聳動,小青桃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從心底產生本能的恐懼,她不知道光是誰發出的,有著多強的力量,她只是單純的恐懼,像是習慣於黑夜的動物突然被放置於陽光之下。

    關神躍等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這束光,張大了嘴巴,滿懷敬畏,雖然形跡明顯的法術通常都很低級,但是那些跨越時空的最高深法術,也會向凡人展露出一絲痕跡。

    楊寶貞等人,包括戒律科首座楊熙,全都向兩邊讓開,像是臣子迎接王者一般,向這束光行以道統之禮。

    申准仍然大笑,他已經不知恐懼為何物,憤怒像一團火,燒瞎了他的雙眼,「左流英!左流英!有眼無珠的左流英!連你也被矇蔽了嗎?魔種就在龐山,你卻要對我下手?來吧,讓我見識一下禁秘科的拔魔之術!」

    申准周身的所有黑煙凝成一股,化成巨龍之形,迎向那束光。

    離房屋數十丈的地方,光與煙相遇,光的速度大幅減慢,卻沒有停止,一尺一尺地前進,黑龍不停地被劈散,旋即重新成形。

    有資格在祖師塔上留名的注神道士,從百里之外發出的法術,仍然令星落境界的申准難以抵抗。

    片刻之後,申准放棄了,張開雙臂,「我問心無愧,你無魔可拔……」

    那束光點在申准額頭,稍做停頓,整個消失了。

    申准微笑,入魔沒有讓他恐慌,反而令他更加自信。

    突然間,環繞周身的黑煙驚慌失措地向主人體內鑽去,像是嗅到天敵氣味的小獸。

    隨後,申准的額頭上滲出一滴黑色的血,輕輕搖晃,向地面墜去。

    禿子歡叫一聲,鬆開申准的脖子,衝向黑血,小秋跳起,將頭顱緊緊抱在懷裡。

    大執法師的笑容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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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31 11:23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池塘邊的了結

  夕陽之下,小秋盤腿坐在牧馬谷的池塘邊,他沒在存想修行,只是呆呆地望著水面,昨天夜裡的場景片段時不時在眼前浮現,揮之不去。
  
  坐鎮老祖峰的左流英,只用一招就拔除了大執法師的魔念,申准一剎那間恢復了神智,眼看自己渾身血跡,妻子和同門道友就站在門外,他自行吐出內丹,沒用其他人強迫,伸手遞給楊寶貞。
  
  他的這一舉動讓接下來的事情變得簡單多了,想硬奪一名星落道士的內丹可不容易,比直接殺死他更困難。
  
  楊寶貞走過去,擋路的牆壁轟然倒塌。
  
  魔念已除,申准的神智也只能維持一小會,妻子拿走內丹的那一刻,他的臉上再次露出怒容,像是被奪走食物的野獸,「魔種,我抓到了魔種。」
  
  楊寶貞不願丈夫在眾人面前繼續出醜,將內丹交給戒律科首座楊熙,帶著申准飛回老祖峰——那裡是道門子弟的歸宿,即使失去內丹變得痴呆,申准仍可以在那裡生活。
  
  落在地上的黑色魔念,彷彿熱鍋上的水滴,不停地跳躍,禿子的頭顱拚命掙扎,想要衝過去一品垂涎已久的美味,小秋將他緊緊抱在懷裡,等待道士們的下一步行動。
  
  兩名道士分別帶走了楊清音和林颯,一名道士用銅葫蘆吸走了魔念,禿子發出慘烈的尖叫,魔種雖然無法與主人分離,但是它的慾念太強烈了,完全控制住了禿子的思維。
  
  道士們一個接一個地飛走,一人帶領關神躍等弟子離開牧馬谷,他們對身邊發生的事情全然不明所以,卻不敢發問,甚至沒機會與小秋見一面。
  
  戒律科首座楊熙走到小秋面前,說:「我得把頭顱帶走。」
  
  小秋沒有交出去,「他叫慕松玄。」
  
  「嗯,我要將慕松玄帶走。申准顯然對他做過一些手腳,戒律科要查明真相。」
  
  直到首座說出「慕松玄」的名字,小秋才肯將頭顱遞過去。
  
  「接下來呢?」小秋問,事情鬧得這麼大。老祖峰對幼魔不會一無所知,他不可能再保守秘密了。
  
  「等,你要留在這裡等待。」楊熙給出一道命令,卻沒有回答小秋真正想問的事情,尋思片刻,他補充道:「不管怎麼說,從我個人角度看,你沒有入魔,體內也沒有魔種,這是好事。」
  
  在一名入魔者面前。小秋仍能保持理智,而不是像禿子那樣變得瘋狂,這是他體內沒有魔種的最佳證明,比法器的檢查結果還要可信。
  
  申准的魔念被收走,禿子漸漸冷靜下來。「小秋哥……」沒等他說出更多的話,楊熙托著他飛上天空。
  
  只是等待,從夜晚到清晨,從清晨到黃昏,牧馬谷沒來過人,小秋也沒有試圖離開。
  
  是不是芳芳通知了老祖峰上的道士?受申准欺騙以錯誤方法凝丹的沈昊是否安全無恙?都教林颯能否醒來?禿子二次被帶走是否還有活路?幼魔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偏偏在昨晚能與小秋感同身受,甚至幫助他凝氣成丹?老祖峰打算如何處置這名與眾不同的弟子?小秋都不知道。
  
  還有他的內丹。剛剛凝成就在外界的壓力下瀕臨碎裂,是否還能保住?
  
  諸多的疑惑大大沖淡了凝丹的喜悅,小秋這一整天騎著棗紅馬在山谷中遊蕩,若干次來到西北方的山頂,遙望老祖峰,直到夕陽西下。才回到池塘邊枯坐等待。
  
  來者映照在水面上,小秋起立轉身。
  
  沒想到老祖峰會將楊寶貞派來,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好像又一次面對申准本人。
  
  楊寶貞的神情跟平時一樣冷漠,透著道門子弟根深蒂固的高傲。他們的壽命幾倍於凡人,這種高傲日積月累,變得更深厚也更難以捉摸。
  
  「我來教你護持法術。」楊寶貞突然開口,目光卻投向池塘對面,好像在對另一個人說話。
  
  「什麼?」
  
  「根本隱遁之法,每一位凝丹弟子都要學,免得一不小心碎丹。」
  
  「為什麼是你?」小秋沒辦法裝糊塗,楊寶貞的一個兒子思過五年,丈夫被拔除魔念與內丹,兩件事都與他有關,小秋不覺得自己有錯,對這個女人卻不能不防。
  
  「我自願的。」楊寶貞扭頭看著他,神情雖然冷漠而高傲,卻沒有一絲仇恨,「我想由我向你解疑釋惑最合適不過。」
  
  小秋慢慢鬆開拳頭,說到底所謂戒備只是一種姿態而已,他根本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大家都沒事吧?」
  
  「林颯都教受了重傷,需要養幾年傷,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修行會受到影響;楊清音沒事;秦凌霜受了一點小傷,她很聰明,聽到香爐裡傳出的聲音不對,立刻用一本經書豎在身前,擋住了可能致命的法術,然後跑去通知首座左流英。」
  
  楊寶貞說話很簡短,小秋想知道知道更多細節,但他還有更關心的問題,「戒律科的沈昊呢?」
  
  「他的凝丹被及時阻止了,他已經半入魔,恐怕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重新嘗試,他的三位護持道士非常慚愧,願意向他提供最好的幫助,所以他沒什麼問題。」
  
  「還有慕松玄。」
  
  「他的狀況有一點複雜。」楊寶貞拿出自己的綠玉如意,另一隻手在上面輕輕撫過,「主法器是道士最為重要的工具,甚至跟內丹一樣重要,最好的主法器內部通常會禁錮一絲魔種。」
  
  「我知道。」小秋在養神峰聽洪爐科都教介紹過,昨晚還聽申准重複了一遍,可他不明白這跟禿子有什麼關係。
  
  「慕松玄的頭顱被煉成了法器。」
  
  小秋一愣,「活人……也能成為法器?」
  
  「一般的活人不能,可慕松玄不能算是真正的活人,他有魂魄有記憶,卻永遠也不會長大,更不會變得成熟,他的所謂活著完全是魔種的功勞。申准利用這一點,將他煉成了法器。」
  
  「這意味著什麼?禿子……慕松玄還能活下去嗎?」
  
  「慕松玄是申准煉化的法器,裡面留下了他的印記。其他道士無法使用,或者能用但是效果很差。隨著時間推移,法器會漸漸失去活力,無法吸取靈氣。慕松玄僅剩的那點生命也就結束了,將成為一件純粹的頭顱法器。」
  
  「法器印記不是可以……洗掉嗎?」小秋記得都教們講過,洗掉舊法器上面的印記是件麻煩事,但並非不可能。
  
  「申准設置的印記非常強大,一旦洗去,很可能會將魔種分離出來,慕松玄死得會更快。」
  
  先是二良,現在是禿子,小秋心裡對申准僅有的一點同情也消失了,「申準是不是早就入魔了?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楊寶貞沉默了一會。對丈夫的入魔她不能無動於衷,但絕不會在一名普通弟子面前顯示,「他大概是在六年前入魔的,戒律科極少有人入魔,他又是大執法師。每三個月一次的消魔大會也由他主持,所以一直沒人發現他入魔的跡象。」
  
  小秋看著楊寶貞,猜不透她心裡的真實想法,「連你也沒有發現?」
  
  「道門夫妻和凡人不一樣,我們只在需要生育孩子的時候才在一起生活,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楊寶貞對兒子申庚很滿意,沒有再次的生育的想法。小秋謹慎地沒有追問下去。
  
  「連申准自己也沒有發現。」楊寶貞繼續說下去,「你也看到了,入魔者對那些顯而易見的跡象視若無物。總之申准入魔了,這是一件意外,從前曾經發生過,今後大概也還會發生。」
  
  小秋感到一陣憤怒。楊寶貞的意思好像是說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我居然逃過一劫。」
  
  「你無需慶幸,也無需自憐。」楊寶貞語氣稍顯嚴厲,好像正在養神峰向弟子們授課。「你能在受到干擾的情況下凝丹成功,說明你非常適合修行,可你若是因為這一點事就心緒不寧,那你走不出多遠。仇恨是入魔之道,絕非修行之路。」
  
  小秋低下頭,承認楊寶貞的說法是正確的,「慕松玄還能堅持多久?」
  
  「難說,一年到十年都有可能,你們很快就能見面。」
  
  別人的事情說得差不多了,該輪到小秋自己了,「我還是龐山弟子嗎?」
  
  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楊寶貞卻沉默得最久,然後她說:「我們對申准使用了控心術,發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幼魔的秘密到此結束,小秋沒什麼可隱瞞的了,心裡反而坦然,「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慕行秋如此鎮定,楊寶貞顯然有些意外,打量了他一會,「我不知道。但你仍然是龐山弟子,我要傳你根本隱遁之法,從此你再沒有碎丹之憂,然後我要對你使用控心術,將你的記憶帶回老祖峰。如果你能配合的話,將是最好不過,整個過程也會非常簡單。」
  
  「我配合,我也想知道真相。」小秋說,提心吊擔這麼久,他非常高興能有一個了結。
  
  根本隱遁之法是一道簡短的法門,非常容易學會,能防止內丹碎裂,還能促使內丹生出一股力量保護三處丹田,小秋和五行科弟子田阡陌打鬥時,猛擊中丹田絳宮,打得拳頭出血,對方卻沒有感覺,就是這個法術的作用。
  
  小秋站在原處進入存想狀態,以楊寶貞傳授的方法吐納天地靈氣,呼吸時長時短,楊寶貞親自充當護持者,不到一刻鐘,小秋的三處丹田擁有了護持之力,再想碎丹已是不可能。
  
  當他睜開雙眼,正好看到楊寶貞手中的葫蘆消失,連控心術都已經結束了。
  
  「如果一切正常,你現在有資格進老祖峰台院了。」
  
  「五行科還願意收我為徒嗎?」
  
  「不是五行科,也不是禁秘科。」楊寶貞的目光裡有一些小秋無法理解的變化,「你要去念心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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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 09:55 AM

第五卷 念心之科

「孤獨的狼對月嗥叫,它在尋找同伴嗎?」「聲音充滿神秘的力量,猜測的時候要小心,它的哀叫也可能是一種威脅。」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彩馬尾

    二月末的龐山積雪消融大半,牧馬谷仍是一片青綠,絲毫未變。

    幾十匹錦尾馬四散奔逃,長著普通尾巴的棗紅馬不明所以,也跟在一匹白色母馬後面寸步不離,往偏僻的地方跑去,很快它改變主意,沖母馬嘶叫,示意對方跟自己走。

    兩匹馬一先一後跑向山谷入口,向牧馬少年求助。

    小秋從池塘邊迎向棗紅馬,抱著它的脖子低聲安慰:「別怕,只是剪幾根毛而已,很快就能長回來,而且——你根本不用擔心啊,他們不要你的尾毛。」

    棗紅馬用頭將小秋推向白色母馬,表示這才是它來求助的原因。

    小秋圍著白馬轉了半圈,驚訝地笑了,「它懷小馬了,是你的?」

    棗紅馬仰頭嘶鳴,在小秋的印象中,它至少二十歲了,算是十足的老馬,可是在龐山待了幾年,居然變得身強力壯,年輕了不少,似乎連個頭也高了幾寸。

    兩名藍衣道士從遠處走來,母馬越發慌亂,轉身欲跑,小秋將它攔住,輕輕撫摸它的鬃毛,勸道:「很簡單的事,一會就能結束,不用害羞,所有的馬都要剪去尾毛,你們在這裡白吃青草和豆子,也該付出點代價。」

    道士走近,與小秋互行道統之禮,他們昨天就派人打過招呼,小秋已經知道兩人的任務,上前說:「兩位師兄,能將棗紅馬的尾馬也剪去嗎?讓它做個榜樣。」

    兩名道士笑著答應。

    棗紅馬很溫順,沒有做出半點反抗,兩名道士一人取出布袋,另一人雙手合圍,輕輕捋過馬尾,長毛紛紛落入布袋,最後只剩下一條細細的尾巴。

    棗紅馬甩動尾巴,回頭看了一眼。驚愕地睜大眼睛,但是沒有發怒,而是轉向母馬,示意這不算什麼。

    白馬垂著頭悶悶不樂,它的尾毛色彩繽紛,與全身的白色形成鮮明對比,是它最得意最喜愛的地方,絕非棗紅馬的平凡尾巴所能比擬,可它沒有再跑,五年一次。每次終歸免不了這一劫。

    剪畢白馬的尾毛,一名道士滿意地說:「第一次見錦尾馬這麼老實,省下不少麻煩——咦?它這是懷孕了嗎?」

    「是棗紅馬的。」小秋高興地說,為棗紅馬感到得意。

    「錦尾馬懷上普通馬的後代,這種事可不多見,希望生下來的還是一匹錦尾馬。」

    兩名道士將裝有棗紅馬尾毛的布袋留下,這東西他們留著沒用,然後向小秋告辭,騰空飛起。去找山谷裡的其它錦尾馬。

    棗紅馬很快適應了沒毛的尾巴,山谷裡蚊蟲稀少,也不用時常奔跑躲避天敵,尾毛的作用其實沒有多少。

    白馬卻高興不起來。無精打采地原地轉圈,偶爾仰頭悲鳴一聲,連鼻子低下的青草都不肯吃了。

    棗紅馬在白馬身前身後奔跑,總不能哄它開心。只得又向小秋求助,伸頭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小秋撓頭,錦尾馬的尾毛是製作法器的重要材料。非常珍貴,龐山養著它們的目的就在於此,他不可能也沒有資格阻止,更沒辦法替它們變出一條尾巴來。

    「你可難住我了……」小秋腦子裡靈光一閃,「跟我來,沒準真有辦法。」

    兩匹馬跟著小秋一塊來到他的臥房,乖乖地等在外面,小秋進去沒一會,抱著一匹五彩斑斕的綢緞出來。

    這是一個月前周平等人送來的,他們還記得小秋之前提出的要求,湊錢買回了五綵緞、千雪瓷和浮海凝脂,這些東西對小秋來說已經沒用,他也放棄了懲罰他們的想法,可周平還是將東西留下,用彼此瞭解的語氣說:「送給老娘啊,她肯定喜歡。」

    小秋覺得沒必要再送老娘禮物,所以塞在藤箱裡一直沒動,沒想到今天會派上用場。

    他沒問過五綵緞的具體價值,只知道很貴,但他一點也不在意,隨手扯下一大塊,將整匹布料放在地上,走到白馬身後,將五綵緞在它光禿禿的尾巴上繞了幾圈,儘可能牢固地繫住。

    白馬甩起尾巴,五綵緞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出絢麗的光芒,它一下子興奮起來,像小狗一樣追著尾巴繞了好幾圈。

    棗紅馬立刻將自己厚實寬大的臀部湊到小秋面前,它也想要一條這樣的尾巴,甚至不滿地叫了兩聲,小秋若是早想到這個主意,它能更早地融入錦尾馬的圈子了。

    兩匹馬互相比較各自的五綵緞尾,高高興興地離去,走出好遠還回身向小秋發出感謝的嘶鳴。

    「總算有點用。」小秋將剩下的五綵緞收起來,正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練功,遠處傳來禿子聲嘶力竭的聲音,「小秋哥,快來看,錦尾馬成禿尾馬啦!哈哈,它們才應該叫禿子。」

    小秋站在門口,禿子的頭顱像一隻沒有翅膀的怪鳥快速飛來。

    禿子第二次被帶上老祖峰,三天之後回到小秋身邊,他對那晚的事情記憶極少,只是覺得好像吃過一頓美味佳餚,令他每每回味無窮,他不知道自己被煉成了法器,小秋也沒有說。

    二月中旬,楊清音送給禿子一件有意思的禮物——洪爐科一位掌爐師親手製作的銅製箍盤,經由數位高等道士加持法術,成為一件會飛的法器,當然它仍然需要道士施法。

    凝丹成功的小秋遵守之前向禿子許下的諾言,主動學習的第一道法術就是飛盤術,楊清音親自傳授,他花了三天才學會,一開始只能讓銅盤托著禿子飛出十餘丈,高不過數尺,十幾天過去,禿子已經能在牧馬谷裡飛行至少半個時辰,與錦尾馬互相追逐嬉鬧了。

    「哈哈,太可笑了。」禿子飛到小秋面前,笑得過於猛烈,向後仰倒,翻了一圈,輕輕晃頭,問:「老娘他們怎麼沒來?」

    「小青桃今天要度劫。他們都留在村子裡保護她。」

    「哦。」禿子有點失望,「我這些天跟著你們存想,好像也有點感覺,雖說我沒有身子,可是七竅還在,泥丸宮也不缺,沒準也能開個竅、通個田什麼的。」

    「那你就努力吧。」小秋笑著說,禿子不可能修行,但是他喜歡跟大家做一樣的事情,小秋自然不會打擊他的熱情。

    禿子只能再活一到十年。然後就會變成冷冰冰的頭顱法器,一想到這件事情,小秋心裡就會生起一股怒意。

    申准已經失去魔念與內丹,變成痴呆的普通人,小秋甚至無仇可報,在絕大多數人看來,申准付出的代價遠遠高於他造成的危害,畢竟一名星落道士的價值,是一顆頭顱和幾名普通弟子所無法比擬的。

    小秋與禿子一塊存想。後者只是做個樣子,飄在小秋腦袋幾尺之外,高度相當,一會閉眼一會睜眼。偶爾會滿臉嚴肅地四處飛行,以防有東西靠近干擾。

    山谷幽靜,那兩名道士剪完所有錦尾馬的尾毛,自顧離去。禿子飛來飛去,純粹是在玩一個人的遊戲。

    臨近午時,小秋正在屋子裡做飯。禿子飛進來,「大事不好,禿尾馬不高興,找你打架來啦。」

    小秋走到門口,不禁啞然失笑。

    三十幾匹尾巴光禿禿的錦尾馬站在門前十幾步的地方,一律用臀部對著他,稍遠一些,棗紅馬和白馬正並肩走來走去,向同伴們炫耀閃閃發亮的假尾巴。

    年紀最小的雜色馬駒跟小秋已經很熟了,它的尾毛還沒有長成,因此沒被剪掉,這時也步步後退,屁股對著小秋扭來扭去,轉頭發出討好的歡快叫聲,希望也能擁有一條新尾巴。

    小秋整個中午都用來應對這些馬,五綵緞只有一匹,他得平均分配,保證每匹馬都能遮醜。禿子只會添亂,他更喜歡光禿禿的尾巴,所以飛到每匹馬的後面,試圖將小秋繫上去的五綵緞咬下來。

    他成功了幾次,小秋不得不做重複的工作,沒多久這個問題得以解決,黑色頭馬一蹄子將禿子踢出數十步,他急忙飛回屋子裡,對著鏡子照來照去,生怕脖子下面的盤箍有一點損壞。

    「應該讓老祖峰的道士做這件事。」小秋喃喃道。

    道士們只在剪毛的時候才來一次,對錦尾馬過後的頹喪不怎麼在意,小秋之前的牧馬人更願意躲著它們,而不是主動幫忙,因此無數年來,這是錦尾馬第一次在剪毛之後沒有特別傷心,甚至還有點興奮。

    在這股興奮的驅動下,馬群做出一件前所未有的舉動,當天傍晚,它們排著隊來到小秋門前,每匹馬的嘴裡都咬著數根長長的尾毛,當作禮物獻給牧馬人。

    小秋驚喜交加地收下禮物,「原來你們還會藏好東西,連老祖峰的道士都給瞞過了。」

    棗紅馬和雜色馬駒無禮可送,分別在小秋身上多蹭了幾下。

    一小捧五顏六色的長長尾毛,價值是一匹五綵緞的幾十倍,小秋握在手裡,卻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次日清晨,楊清音第一個來到牧馬谷,帶來消息說小青桃度劫成功。

    楊清音來得早是有原因的,今天是三月初一,戒律科舉行消魔大會,致用所的兩名凝丹弟子都得參加。

    小秋拿出那捧尾毛,向楊清音尋求意見,老娘聽完昨天的事情羨慕不已,「我也有一匹五綵緞啊,居然……你的運氣太好了。這些尾毛用處眾多,造個什麼東西好呢?逍遙索,一定要做逍遙索,等你的內丹再強大一些,給它加持些法力,這條繩索就能隨心所欲地變長變短,被它捆住的妖魔甚至道士,休想掙脫。」

    「好,就造逍遙索。」小秋有點擔心地問,「老祖峰不會將這些尾毛沒收吧?」

    楊清音瞪起雙眼,「沒偷沒搶,錦尾馬送給你的,誰敢沒收?」然後她沖小秋略一揚頭,「喂,你做出決定沒有,到底要不要去念心科?提醒你,念心科在九大道統都沒有傳人,到時候你可是光桿一個。」

    「弄清那東西的底細之後,我才會做出決定。」小秋說,今天他不只要參加消魔大會,還要前往禁秘科,接受左流英的親自檢查,因為今晚二更也是幼魔現身之時,可是自從申准將它提前招出之後,它已經連續幾個七天沒有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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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 05:51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戒律科

    擁有內丹之後,老祖峰台院在小秋面前又變了一個模樣,各色毫光千絲萬線,流螢般時隱時現不停,待要捕捉時卻又飄渺無蹤,他看到地面上有許多影子飄過,抬頭尋覓,只見到浮光掠影般的模糊景象。每座建築裡面都有聲音傳出,有歡聲笑語,有相互爭執,偶爾還有施放法術時的爆裂響聲。

    楊清音對這一切習以為常,從牧馬谷跑到老祖峰,再攀登一萬多級台階,她可有點累了,臉色微紅,一到峰頂就對開門的小道士抱怨:「就不能派人去接我們嗎?兩名凝丹弟子難道還不如錦尾馬的幾根長毛?」

    小道士看樣子跟楊清音很熟,笑嘻嘻地說:「這是煉體的好機會,你瞧慕行秋道友,就一點事沒有。」

    小秋一直堅持練鍛骨拳,體質的確更好一些,半天的路程,依然臉不紅心不跳。楊清音瞥了小秋一眼,不以為然地對小道士說:「你這麼欣賞他,幹嘛不去致用所跟他一塊煉體修行?」

    小道士引兩人入院,「不行,我是龐山道統最大的廢物,致用所容不下我,我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裡看門吧。」

    在戒律科門口,小道士止步,換上一付嚴肅的表情對小秋說:「好像還沒有正式介紹過,我叫申尚,是戒律科大執法師申准和五行科迴風師楊寶貞的長子,所以,你要小心了,咱們現在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秋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看門的小道士竟然是申准之子,還會公開地向他挑釁。不等他開口,楊清音上前一步,在申尚頭頂的發髻上猛拍了一巴掌,差點將長簪打掉,「老大不小了,還是這麼喜歡胡說八道。」

    申尚扶著髮髻,臉上又露出笑容,「開個玩笑嘛,我送到地方了,等你們下山的時候再見。」說罷一溜煙順原路跑向大門口。

    小秋莫名其妙。「他真叫申尚,是申准的長子嗎?」

    楊清音不屑地撇撇嘴,「沒錯,申准和楊寶貞生了十個子女,他是老大,也是最不成功的一個,一百多歲了,還只是吸氣境界,楊寶貞都不好意思承認這是她的兒子。自從幾十年前修行進階失敗。申尚就千方百計讓自己變小,連說話也像小孩子了。別信報仇的鬼話,瞧他高興的樣子,十有八九在心裡感謝你呢。申家總算有一個比他更差的,還是他父親申准本人。」

    慕行秋凝丹所服食的九粒百潤丹就是申准送給她的,寵愛之舉最後卻證明是一場欺騙與利用,這讓楊清音對姑父的好印象一掃而空。

    戒律科是一座方方正正的院子。在外面看非常普通,走進去之後卻是一座佔地頗廣的大院子,每一邊的房間都有二三十間。庭院像是檢校軍隊的廣場,正中間擺著一尊十餘丈高的方形巨鼎,彷彿平地而起的高樓。

    院子裡已經聚集數百名弟子,三個月一次的消魔大會也是各科聯絡感情的時候,平時專心修行的弟子今天可以暫且忘記道士的風度,像普通朋友一樣聊天嬉笑。

    其中一些人年紀不小,雖然道士駐顏有術,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在這方面下功夫,像申尚那樣一心變小的道士,是極少見的另類。

    「大家好像都是吸氣境界。」小秋低聲說,他已經能夠熟練地從簪子上分辨每個人的道果。

    「嗯,不同境界的道士要錯開時間參加消魔大會。吸氣境界的道士有七百多人,佔龐山道士的一多半,今天來了……應該有五百人吧,有人在山外執行任務,還有人像申尚一樣,早就放棄修行,沒有入魔的危險,自然也不用消魔。」楊清音解釋道,有不少人認識她,熱情地招呼,她一概不理。

    「凝丹了還放棄修行?」小秋感到難以相信,他還以為所有能進入老祖峰的凝丹弟子全都對修行充滿熱情呢,尤其是像申尚這樣的道門子弟。

    「慢慢你就知道了,修行是件辛苦活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覺得累,突然失去興趣,再也不想前進一步,這叫崩劫,度不過的道士只能就此止步。」

    楊清音往巨鼎的方向前進,小秋很快發現,自己受到的關注居然比她還多,無數道目光毫不掩飾的停留在他身上,卻不像普通人那樣表露出明顯的情緒,他們只是看。

    「這裡申楊兩家的人不少吧?」

    「沒你想像得多,也就幾十個人。」楊清音輕鬆地說,對這些關注全不在意,甚至會瞪視某些人,直到對方垂下目光,「放心,這裡沒人會恨你害你,道統就有這點好處,一切情緒都是要斬斷的魔障,每個人都得學會忘記仇恨。」

    「仇恨也是一劫?」

    「當然,名字還很好聽,叫『歡喜劫』。」

    「歡喜劫?」小秋覺得這是最名不符實的稱呼了。

    「大仇得報,你高不高興?高興過頭就會手舞足蹈,再嚴重一點就是飄飄欲仙,然後就是靈氣洩漏,丹衰人亡,直到那時你仍然興奮不已,以為死得真值——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死法。」

    「都教們應該在養神峰多講講這些東西。」小秋此前只瞭解凝丹之前的數劫,沒想到修行之劫是一個接一個。

    「幹嘛,把你們都嚇得不敢修行嗎?再說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提前瞭解也沒用。」

    楊清音拉著小秋的胳膊,不客氣地擠過人群,來到一名弟子面前,「申己,我把你的仇人帶來了,要不要打一架?」

    申己的神情越來越像他的母親楊寶貞,冷漠平靜,偶爾露出一點高傲,對他這樣的道門子弟來說再合適不過。

    他在一個多月以前凝丹成功,比小秋還早了幾天。微點下頭,說:「表姐不要亂說,我跟慕行秋道友不是仇人,他做了他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楊清音指著申己,對小秋道:「瞧,這就是我說的意思,他在努力控制仇恨,害怕影響到修行。」

    申己眼中露出明顯的怒意,看樣子對表姐的仇恨更強烈一些。哼了一聲,轉身走開,再也不看小秋一眼。

    楊清音笑著大聲道:「申已,我是在幫你!」然後轉向小秋,「他對仇恨控制得太過分了,恨一個人沒關係,只要別過頭就行,埋在心裡不宣洩出來反而更容易崩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秋急忙說道,生怕楊清音繼續用奇怪的方式舉例子。他們已經吸引太多注意了。

    遠處有人在招手,小秋眼睛一亮,「我去打聲招呼……」撒腿跑開。

    沈昊的面容還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卻不錯。他三天前剛剛凝丹成功,戒律科沒能保護好本科弟子,心中不免有愧,從首座以下都向沈昊提供不少幫助。所以他能在凝丹失敗之後不久就再次嘗試。

    「我還沒謝謝你呢。」沈昊微笑,那雙細長的眼睛裡往常總有些睥睨之氣,如今卻顯得十分平和。

    「別太客氣。我受不了。」小秋聳聳肩,覺得自己越來越受楊清音的影響,更喜歡那個從前總跟他較勁兒的沈昊。

    「哈哈。」沈昊開心地大笑,拿出一枚銅錢,「願賭服輸,它歸你了。」

    兩人曾經打賭看誰能夠先凝丹,賭注就是李越池留下的銅錢。

    小秋猶豫片刻,伸手接過銅錢,「這次我贏了,咱們再賭吧。」

    「好啊,賭什麼?」沈昊一下子來了興致,「說實話,我這次輸得可不服氣。」

    「吸氣境界共分七重,三重之後可以鍛造自己的主法器,咱們就比誰先到第三重吧。」

    「好!我贏了,你把銅錢還我;我輸了……。」沈昊才想起來自己的銅錢已經到了小秋手裡,「那個,我輸了,欠你一個人情,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就算是從老祖峰直接跳下去,我也絕無二話。」

    銅錢只是象徵之物,沈昊希望通過這個賭注光明正大地報答小秋的救命之恩,雖然入魔不會喪命,沈昊卻寧願死也不想變成痴呆。

    「就是這樣。」小秋收起銅錢。

    巨鼎之下一名道士召喚弟子們就位,消魔大會即將開始,小秋告辭,他和楊清音現在都屬於致用所弟子,單獨有一塊位置。

    「小秋哥。」沈昊遠遠地晃了晃拳頭,「一起努力!」

    小秋也晃了晃拳頭,回到楊清音身邊。

    「那小子一臉虛偽相。」楊清音對沈昊的印象一直不好,「當初你多餘救他。」

    「我和他是朋友。」小秋輕鬆地說,沈昊有時候會反覆無常,但仍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你對朋友的要求真低。」

    「我對朋友沒有任何要求。」

    楊清音不屑地撅起下嘴唇,滿臉鄙視神情,小聲道:「原來你也是個虛偽的傢伙。」

    龐山十科,致用所不屬於任何一科,楊清音自從到了致用所,參加消魔大會都是孤家寡人,這回總算多了一名同伴。

    十一支隊伍圍繞巨鼎站立,人數參次不齊,致用所就兩個人,禁秘科人也不多,只有三位,其中沒有芳芳,她還沒有凝氣成丹,不是必須參加消魔大會。

    七名戒律科執法師站在巨鼎邊緣,鼎身之下正中央站著首座楊熙,沒有大執法師,就由他親自主持大會。

    誦經聲響起,弟子們再無人開口說話,就連楊清音也微微垂頭,表現出該有的敬畏。

    在這種肅穆的情況下,那名從外面跑進來的道士分外惹人注目。

    林颯遠遠地向首座楊熙行禮,說:「宗師有令,弟子慕行秋今日不必參加消魔大會,跟我去一趟禁秘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1 08:11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登塔

    小秋站在禁秘塔一層,覺得腳下的地板在微微顫動,四面八方傳來輕微的嗡嗡聲,彷彿一隻正在熟睡的巨獸。

    林颯微笑道:「很奇怪,是吧?」

    小秋點點頭,「這座塔好像……是活著的。」

    「每個人進入禁秘塔都有一些特殊的感覺。這座塔從古至今承受過無數次法術攻擊,相應地也得到無數次法術加持——就算它最初只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石塔,如今也該有點人氣兒了。」林颯抬頭望著幽深的樓梯井,「有時候我覺得這個老傢伙在偷偷發笑,好像在說,『不肖弟子,折騰這麼多年也沒弄出幾樣新鮮法術。』我真想知道它的臉在哪,過去狠狠踢上一腳。」

    無論面色還是氣質,林颯一點也不像受過重傷,還跟從前一樣,喜歡開一些古怪的玩笑。

    小秋笑了幾聲,四處張望,禁秘塔一層是一座圓形大廳,空蕩蕩的極少裝飾,正對入口的牆壁上懸掛著一面直徑約三尺的銅鏡,上面佈滿斑紋,似乎多年沒有打磨過,已經映照不出外界的景象。

    樓梯入口位於右手,旋轉上升,林颯帶頭走上台階,「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禁秘科弟子每天在這座塔裡至少施法上百次,卻不能直接飛上去,連飛躍一層也不行。」

    「是怕破壞這裡已經存在的法術吧。」小秋猜到,磚石牆壁裡明明持續傳出嗡嗡聲,他卻覺得這裡實在太安靜了,以至於他只能壓低聲音說話。

    「也可能是前代某位首座隨便定下的規矩,他坐在最高一層往下望,感覺不錯,心想我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以久居頂層,你們一個跟頭就翻上來,成何體統?所以立下規矩。不准在塔內飛昇。」

    即使在禁秘塔之內,林颯也不掩飾自己隨意調侃的一面,小秋完全緊張不起來,笑著問:「不只是禁秘塔,整個台院內都不可以飛行吧?」

    「有翅膀的可以飛,沒翅膀的不能飛,宗師和首座可以飛,其他人不能飛。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一多半地域都不能隨便飛行。」

    「為什麼?」小秋真感到意外了,他一直幻想著以後能一日千里四處飛行呢。

    「有一些地方是因為禁忌。比如十二諸侯國的都城和聖符皇朝的幾座大城,帝王與龍賓會的符籙師們不喜歡有人在他們頭頂飛來飛去,覺得有辱尊嚴,而且很不安全,所以禁止任何人施法飛行。還有一些地方是因為毒氣太盛,北方的群妖之地曾經發生過多次大戰,遺留大量的法術與妖魔之力,歷經數萬年都無法淨化,在那裡。除非人多勢眾互相保護,飛行也是一件危險的事。」

    小秋恍然,他走過的世界小得可憐,不知道規矩如此之多。

    兩人來到二層。這裡的牆壁上鑲滿了房門,一個挨著一個,大小、顏色卻不一樣,像是一塊塊隨意縫上去的補丁。

    「這些門……」小秋很是納悶。

    「一共五十六間。除了首座,弟子們每人一間。放心,裡面就是普通的房間。不會掉到塔外面去。」

    小秋笑了笑,一邊張望,一邊跟著林颯往上行走。

    塔內沒有燈燭火把,卻充滿柔和的光芒,一點也不顯得陰暗。

    林颯回頭看了小秋一眼,「秦凌霜這時應該正在修行,到七層才能看見她。」

    小秋臉色微紅,低聲嘀咕了幾句自己也聽不清的話。

    在禁秘塔第五層,林颯稍做停留,指著牆壁上唯一的門戶,「這裡是琅環福地,龐山道統的藏書之處,如果你要去念心科,書籍就是你的引路人,這裡就是你的修行之處。」

    林颯對念心科頗有微詞,甚至認為它不配位列道統十八科之一,小秋對此記得清清楚楚,「我有一點迷惑……老祖峰為什麼允許我進入念心科?」

    楊寶貞只是傳達宗師和首座們的決定,沒有解釋過其中的原因。

    林颯看了小秋一眼,背負雙手,繼續往樓上走,「這是左流英的主意,他是禁秘科首座,對稀奇古怪的事情最感興趣,他很想知道念心傳承中斷多年之後再次向弟子發出試探是何用意,更想知道一名男弟子修行念心科會取得怎樣的效果。」

    林颯的語氣頗為不滿,顯然並不贊成首座的這一決定。

    「念心科從來沒有過男弟子嗎?」小秋在祖師塔上只見過二十九名女傳人,但她們都是注神以上的道士,更低境界的弟子沒有資格在上面留名。

    「誰知道,或許有吧,琅環福地藏有不少念心科的書籍,到時候你自己慢慢查找真相吧。」

    「林都教,你為什麼不喜歡念心科?」小秋希望林颯明白地告訴自己真相,他也好快點做出決定。

    「這個……你也慢慢從書中找答案吧。」林颯仍然不肯直接回答。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第七層,小秋沒見著芳芳,只看到一名青年道士守在一扇門外,面含微笑,向兩人行以道統之禮。

    林颯恭敬的回禮,帶著小秋繼續前行,又上一層才說:「他叫蘭奇章,秦凌霜的護持者,別看他年輕,也是一位修行天才,七十一歲的時候達到吞煙境界,唉,我九十一歲了還只是餐霞。」

    小秋一直謹慎地沒有提及林颯的痛處,這時問道:「林都教,你受的傷嚴重嗎?」

    「還好,休息個三五十年就沒事了,而且還能免去都教之職,我能好好休息一陣啦。」

    雖然道士的壽命都很長,但是用在修行上卻總嫌短暫,申庚思過五年就被認為是浪費時間的重大懲罰,何況三五十年?小秋替林颯感到難過,「要不是為了救我……」

    林颯轉過身,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你不該心懷愧疚,事實上,整個龐山道統都應該感謝你,若不是你讓申准露出真面目,日後他會造成更可怕的後果。」

    兩人繼續往上走,每到一層林颯都會簡單地介紹幾句,小秋由此得知,禁秘科弟子除了修行,就是進行大量的法術試驗,層數越往上,探索的法術越深奧越古怪,第十八層沒有人,是專門用來嘗試碎丹之術的。

    「很久沒人研究這玩意兒了,太危險。」林颯向下望去,嘆了口氣,「能凝丹的人都不一般,禁秘科更是天才聚集之地,有時候我真後悔來這裡,再努力也覺得自己平凡普通。」

    小秋心中一動,林颯今天的表現像極了楊清音所說的「崩劫」:感到疲憊,對修行失去了興趣與信心。

    「最後一層你自己上去吧,左流英在等你。」身材碩大的林颯低頭看著少年,紅通通的臉上突然顯出幾分悲憫,「龐山道統不會強迫弟子進某一科,你永遠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小秋鄭重地點點頭,邁步向頂層走去,可他心裡清楚,自己很可能會令林颯失望。

    念心科和那隻幼魔似乎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小秋渴望著能揭開隱藏其中的秘密。

    禁秘塔頂層沒有門戶,是一座比底層稍小一些的圓廳,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器,其中一些小秋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最引人注目的擺設是靠牆放置的巨大人類頭骨,比小秋還要高,牙齒能當小型盾牌。

    小秋完全被這只頭骨吸引住了,好一會才轉過身,發現左流英正看著自己。

    禁秘科首座端坐在蒲團上,年輕的面孔甚至顯出一分稚氣來,很難令人相信,這是一名壽命超過千年的注神道士,在他左手是香爐,右手是案几,上面擺著一摞書和一隻銅葫蘆。

    兩名女侍都不在,小秋略顯慌亂地行以道統之禮,「弟子慕行秋拜見首座。」

    由不得小秋心中不慌,他對那一晚的拔魔之術印象極其深刻,左流英在百里之外發出的一束光,星落道士申准只能稍做抵抗,就任其直擊泥丸宮。

    左流英還什麼都沒有做,小秋就有一種罪行敗露的恐懼與失落感,有一瞬間甚至產生低頭認錯的衝動。

    這不正常,小秋對自己說,他領教過申准的幻術,知道自己的情緒會受到控制,他還記得初來老祖峰時,他還沒有開始修行,對宗師和十位首座卻遠遠沒有現在這樣懼怕。

    念頭轉動,小秋的內心恢復平靜,坦然望著左流英,等對方做出回應。

    左流英抬起左手,四指彎曲,只豎起食指,衝著慕行秋的方向輕輕一點。

    只是輕輕一點,兩人相隔十幾步,小秋的身子卻晃了兩下,他沒感到有東西戳到自己,而是覺得整座禁秘塔都在搖晃,唯有對面的左流英紋絲不動。

    等他重新站穩腳跟,發現眼前數尺的空中飄浮著一團淡藍色的煙霧。

    一個多月未見的幼魔終於又出現了,只是這回它凝成具體形態的過程比較緩慢,小秋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團藍煙從周圍的空氣中吸取大量顆粒狀的靈氣,靈氣散發著微光,彷彿盛夏季節森林裡無處不在的花粉與孢子。

    幼魔成形了,手舞足蹈,練了一會梅心拳,接著靜坐存想,突然站起身,興高采烈地跑向左流英,第一次脫離小秋一丈的範圍。

    小秋驚訝地看著它,心裡有一點惱怒,覺得幼魔的行為是一種「背叛」。

    接下來,更讓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左流英站起身,伸手托住幼魔,天生瘖啞的禁秘科首座,居然開口說話了。

    「錯或落弱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8-2 08:39 A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淡藍色的幻術

    左流英的聲音與他十七八歲的相貌相配,兼具青年的粗重與少年的清脆,唸誦咒語時不緊不慢,效果比小秋強大得多,被他托在手裡的幼魔像是遭到重重一擊的瓷器,瞬間碎裂,無數殘片飄在半空。

    整個場景就在這時停止不動,彷彿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卷,小秋連普通的年畫都沒見過幾張,更不用說如此逼真的畫面,他呆呆地看著幼魔的碎塊,好一會才明白過來:無論他怎麼警醒,仍然逃不出禁秘科首座的幻術。

    申准只是力量更強,製造出來的幻象終歸有跡可尋,左流英卻是順手拈來,若不是他有意顯示破綻,小秋根本無從發現。

    「記憶是幻術的最佳材料。」左流英走到小秋身邊,指著案几上的銅葫蘆,那裡面裝著楊寶貞一個月前對慕行秋施展控心術時帶走的全部記憶。

    「可是……你不會說話,我不可能有這些記憶。」小秋明白了,但他仍然無法擺脫幻象,目光追隨身邊的左流英。

    「因為你有期待,你看到我的樣子,相當然地就會覺得我的聲音如何如何——如你所願,我就用這種聲音跟你說話。」

    小秋移動目光,甚至運用無漏天目,死死盯著對面無人的蒲團,那裡才應該是左流英真正所在的地方,可他什麼也看不到,幻象實在太強大,他無法看透真相。

    左流英繞著慕行秋緩步行走,「幻術是念心科最基礎的法術之一,你應該習慣一下。」

    「我以為幻術是五行之水法術,而且,念心科傳承不是已經中斷多年了嗎?」小秋儘量不去看身邊的人形,但是仍與他對話。

    「念心科既然是道門十八科之一,就不可能與五行法術完全脫離,念心幻術與水之幻術異曲同工。當然。兩者有著明顯區別,水之幻術一旦被識破,幻象自然消失,念心幻術卻會造成反噬,你若是有本事看到真正的我,就能令我陷入幻境。按照書中記載,反噬之力比最初的幻象更為強大,到時候,你甚至可能操控我的一切行為。」

    「這麼強大的法術為什麼被放棄了?」

    「因為無論是念心幻術還是水之幻術,都對頭腦簡單的妖獸無效。對意志強大的魔族效果大打折扣,最後只會淪為道士們互相攻擊的手段。幾萬年前,第七代祖師發明了根本隱遁之法,不僅能夠護持三田,還能夠增強對幻術的抵抗力。你只要達到餐霞境界,我的幻術就很難對你產生作用。」

    小秋沒有放棄努力,仍然緊盯蒲團,「幻術和它有什麼關係?」小秋指著半空中的淡藍色碎片,從前他稱它為「幼魔」。現在卻不知道該叫什麼了。

    左流英繼續圍著小秋繞行,「你聽說過我妻子的事情?」

    「嗯,這個你應該知道。」小秋已經交出全部記憶,在左流英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但你瞭解得並不確切。」左流英漸漸加快腳步。停滯在空中的淡藍色碎片開始移動,一塊塊重新融合起來,卻不是小秋記憶中幼魔的形象,而是一個全然不同的人類女子形象。

    左流英交出了一點自己的記憶。

    那是一個身姿裊娜的女子。身穿淡藍色紗裙,頭梳云髻,全身上下沒有半點道士的特點。只是面目模糊,左流英還是有所保留。

    「她叫幻月,我起的名字,因為我是在一個月圓之夜將她幻想出來的。可這個幻想之物與眾不同,她會跟我說話,甚至反駁我的意見,她的一些觀點是我從未聽說過,也不可能表示認同的。在她凝形的第十一天,我們成親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從那時起我開始相信她是真實存在的,不只是我的幻想。」

    左流英停住腳步,盯著藍裙女子看了一會,這是純粹的幻象,沒有半分真實感,他接著繞行,「我帶著她向所有人介紹,可就是沒人能看到她的身影,也聽不到她的聲音,我請來九大道統法力最高強者,包括當代祖師本人,他們的目光甚至能穿透群山和深海,可他們也看不到。幻月就在他們眼前走來走去,仍然沒人能看到她。」

    左流英陷入沉思,當年的疑惑到直到今日仍然糾纏著他,「於是我就想,強者看不見的東西,弱者或許能看到,這種事情不是沒發生過,於是我帶著幻月下山,周遊天下——」

    藍裙女子碎裂,再次組合,這回的場景是一座江邊小鎮,比野林鎮稍大一些,人口卻多幾倍,熱鬧非凡。

    小秋像是站在高山之上俯視小鎮,很快就看到了另一個左流英和幻月,兩人並肩立於江邊,數名道士分列兩邊,正熱烈地交談。突然間,天空烏云密佈,鎮上的所有人都驚訝地抬頭觀望,包括幾名道士,只有幻月緊張地拽著左流英的一條胳膊,顯得極為恐懼。

    烏云中伸出一條漆黑的手臂,道士們向天空施放一連串的法術,巨大的黑手被擊潰了,可幻月還是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飛向濃重的烏云,無論她如何叫喊,無論左流英發出多強大的法術,還是沒辦法將她拉回來那怕一寸。

    幾名道士驚訝地望著天空,甚至忘記了施法,顯然是看到了幻月本人。

    左流英騰空飛起……

    畫面破碎了,小秋知道最後的結局:左流英沒能追回妻子,烏云降落,對小鎮造成極大損害,卻沒有殺傷一人。

    「你覺得這兩者有相似之處嗎?」左流英問,聲音平靜至極,一點也不像重睹喪妻之痛的人。

    所謂兩者當然是指幻月和幼魔,小秋想了一會,「都是別人看不見、摸不清、聽不到,可是……」

    「說出你的想法。」左流英的鼓勵隱隱帶有命令的意思,就像那些不通人情世故的青年,而不是千餘歲的得道之士。

    「第一,我從來沒幻想過幼魔,它是自己蹦出來的。」小秋決定還是用幼魔這個稱呼。「第二,幼魔不會說話,起碼不會說人話,一開始跟我打來打去,後來又處處模仿我。」

    「它跟你打架也是在模仿你,你害怕它,想消滅它,所以它也害怕你,想消滅你。」左流英糾正道。

    「嗯,是這樣。申准來找我的那天晚上,幼魔跟我有了更深的聯繫,我們互相感同身受,它甚至能幫助我凝氣成丹。我想,幻月做不到這一點。」

    「做不到,幻月是切切實實的一個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不受我的控制,有時候甚至與我完全相反。」

    「這意味著什麼?」大概是在幻境中待得太久的原因。小秋覺得腦子裡有點暈。

    「意味著幼魔與幻月是同類,但幼魔處於初級階段。你和我,擁有同樣的本事,你只是更弱一些。」

    小秋張大了嘴巴。「可是幼魔出現的時候我才豁通三田,哪來的這種本事?」

    「其實你早就有了這個本事。」左流英再次施法,淡藍色碎片又組成一幅畫面。

    這是小秋的記憶,梅傳安站在自家屋後的菜園裡。眯著雙眼,面露痛苦之色,一手捂著心口。說:「它不是最強,它是與眾不同,它……是一條信息,我還沒有參透。」停頓片刻,他念出那句對小秋影響巨大的咒語,「錯或落弱莫。」

    畫面再次碎裂。

    小秋突然想起都教林颯說過一些話,他說梅傳安崇拜左流英,學習他的一切行為,包括幻想。

    「我不明白,難道幼魔是梅傳安的魂魄?」

    左流英搖頭,「我猜事情比這更複雜,魂魄有可能化成某種東西,但是躲不過道士的眼睛。關鍵是那條咒語,梅傳安說它是一條信息,到底是什麼信息?」

    小秋回答不了這麼高深的問題,左流英對此也沒有期待,他在自問自答。

    「當初是我建議梅傳安研究念心咒語的,所有的咒語我自己也看過一遍,包括這句『錯或落弱莫』,它對幻月的產生有影響嗎?我對自己經歷過的一切都有記憶,可咒語的影響卻是潛移默化,事過境遷,我已經無從得出結論。」

    小秋明白了左充英的用意,他不是檢查幼魔的底細,而是想弄清它的來歷,那或許是也首座妻子的本源。

    「芳芳……秦凌霜也學會了咒語。」小秋絕不希望芳芳也走上險路。

    「她沒事,到目前為止還沒事。」左流英早已暗中對秦凌霜做過檢查,「她每次使用咒語都與你有關,是為了幫助你,所以力量都發生在你身上。而且她是心思單一的人,選定道路就不會再改,咒語對她來說始終都是偶一為之的救急措施,事實上她對念心咒語毫無興趣。」

    小秋心中稍安,「可這條咒語是用來定住法術或者阻止施法的,跟幻術又有什麼關係?」

    「它本來就是一條幻術咒語,你跟秦凌霜一開始就用錯了,所以只發揮出不到一成的威力,你換一種方法試試。」

    小秋若有所悟,四處尋找攻擊目標,最後確定了那隻銅葫蘆。

    「錯或落弱莫。」小秋輕聲唸誦,習慣性地擊出一拳。

    銅葫蘆一分為二,向兩邊栽倒,一股白煙飄散,眼前的幻象驟然消失,淡藍色的碎片和能說話的左流英都不見了,禁秘科首座仍然端坐在蒲團上,他早有準備,所以沒有受到反噬之力的影響。

    左流英起碼沒有隱瞞自己要利用凝丹弟子的企圖,他所探尋的答案,也是小秋耿耿於懷的心事。

    「我什麼時候能進念心科?」

    「等幼魔再次現身。」左流英的女侍曾拂從小秋身後走來,替主人回答問題,「如果今晚順利的話,明天你就可以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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