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隨輕風去 -【仙官】《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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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8:00 AM

第四十五章 原形畢露

    其實選花魁是有錢人的事,這部分葉行遠插不進去,從古到今從舊世界到新世界,類似選舉遊戲統統如此。

    所以葉行遠幾日間只是聽著消息,沒有什麼行動。府城之中倒是一片狂熱,為誰能當選花魁開出了各種明暗賭局,下注者如雲,這已經成了漢江府的傳統。

    呼聲最高的有三位,第一位是來自省城的瓊姑娘,她去年之以二花之差落敗,屈居第二,今年捲土重來,據說新練了一手胡旋舞技,大受追捧。

    所謂一花,就是一百兩銀子,每選花魁,以銀子為選票未免太俗,漢江府就以一百兩為單位,買得一花,表示支持。當選花魁者,往往都可得百花以上捧場,這可就是一萬多兩銀子,聞之讓人咋舌。

    第二位乃是本府的翠羽姑娘,她年方十五,頗有嬌憨之態,論容貌和風度略遜瓊姑娘一籌,但勝在年輕,又是本地人,總佔些優勢。

    再有一位是從南海來的一位神秘女子,姓丁,做派高冷,有人說是南方幾大青樓聯合捧出來的新星,特意來漢江府花魁大會揚名立萬的。此女如冰山美人,平時不言不笑,只以一支竹笛,吹出婉轉悠揚,因為姿容絕美,曲調高妙,所以人氣也是極高。

    莫娘子雙腿行動不便,就心安理得的在葉行遠號舍住下,時時來通報消息的陸偉見了一次,又驚又羨。

    他忍不住悄悄詢問葉行遠,「你怎麼將教授的侍婢也拐上了手?這女子美貌冶蕩,府學中不知多少人朝思暮想,不料還是被表哥你無聲無息拿下,當真了得,小弟我拜服!」

    陸偉想到葉行遠還有個美貌如天仙的紅顏知己歐陽紫玉,這屋裡又佔著一個,心裡豔羨之極,只盼能學得葉行遠一二成功夫,早早也風流快活。

    不過陸偉還是提醒道:「號舍來往之人眾多,表哥也不可過於貪歡,略略節制些,晚上更不可太過大聲,免得引人妒恨。若是被人檢舉,那可不好......」

    府學號舍之中,也有風流學子帶女子夜宿,只要不被抓住現行,那就是民不舉官不究。只怕過於張揚,犯了許多孤枕難眠同學的眾怒,就成自尋死路了。

    葉行遠哭笑不得,自己似乎是被表弟當成了情場浪子夜夜笙歌,不過確實也解釋不清,只隨口道:「知道了,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且多關注花魁之事,有消息便來告訴我。」

    陸偉答應去了,莫娘子豎起耳朵偷聽半晌,表兄弟兩人的對話叫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擔了這個虛名,葉公子心中可有遺憾?」

    過了大戰鯰魚精那夜之後,這幾天莫娘子對葉行遠的態度忽然又轉晴了。說起話來葷素不忌,又不自覺展現出天生的妖嬈姿態,只可惜下半身不能動,仍然只能靜臥床上,這魅惑力就減了一半。

    葉行遠與她相處兩日,對她脾性更為瞭解。如今心中光風霽月,並無遐思,笑著反擊道:「你這狐狸精,勾人的法子才學了半瓶子水,豈能奈何我這正人君子?」

    莫娘子與葉行遠閒話,雖然不肯明明白白講清楚自己來歷,但也隱隱約約透露了些。她乃是青丘國出來的狐狸,奉長輩之命聯絡各處深山中圈禁的妖族,其實本身只是幼生期的狐狸,修行尚未大成,所以葉行遠說她半瓶子水。

    初遇葉行遠,發現他是九世童身純陽之體,又因為山中那赤狼妖對她無禮,她乾脆就趁著狼妖被葉行遠震懾之時將其斬殺,想要換取葉行遠的信任,沒想到被歐陽紫玉撞破。

    莫娘子克制不住貪婪,捨不得放過純陽之體,這才一直跟隨不放,中間使了不少花招。本來因為三番兩次失敗,莫娘子不忿之下情緒很惡劣。

    但經過與不老娘娘一役,葉行遠對她多了幾分信任,又承諾盡全力取來轉輪珠給她治傷,莫娘子心中小小的有所感動,與葉行遠的關係便緩和下來,有些來歷也就不欺瞞了。

    不過聽到葉行遠嘲笑半瓶子水,莫娘子很不服氣,「半瓶子水也足夠將你拿下,那教授公房之中,要不是我......」

    她一時情急脫口而出,重提丟人的舊事,又先自羞愧起來。葉行遠想起當時旖旎情景,不免也有些發窘,轉移話題道:「不過你修行未成,卻能夠進府學如入無人之境,沒一個人發覺,也算是厲害。」

    葉行遠一直以為這狐狸精肯定是積年老妖,沒想到不過是個雛兒,居然還能夠在府學這種森嚴之地從容自在,真不知道她是運氣好還是天賦異稟。

    莫娘子得意笑道:「我可是上古九尾血脈,只要不起害人之心,別人也就不會對我有提防之意,尤其是異性。」

    果然是狐族血脈的天賦,葉行遠恍然大悟,怪不得府學上下,從徐教授到普通學子,竟然沒有一個對莫娘子起疑心。就連葉行遠自己,雖然一直防著莫娘子,但也沒有真太用心去對付。

    難道自己也是不知不覺中招了?葉行遠感到,這種無形無影的影響力,彷彿遊戲裡的超強魅力值,現實中還真有點可怕,果然要盡力提升自己才是王道,等級高了才有抵抗力。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葉行遠進府學後惹下麻煩太多,實在不想再增加事端了,反正府學只是臨時落腳之地,府試之後他就要離開了。

    葉行遠又想起,所謂九尾狐血脈,難道就是前世所看故事中妖狐妲己這種級別的魅惑力?妲己入紂王宮中,也是如魚得水似的,朝廷宮廷上上下下居然沒有能對付她的。那這狐狸精要是以後真正長成,豈不是厲害的沒邊沒沿?

    葉行遠暗自咋舌,正想多問幾句,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毫不客氣的大聲呼喝,「葉行遠在裡面麼?張公子來拜訪你,還不出門迎接!」

    張公子?葉行遠從門縫之中張望,果然見這府尊公子臉色冰冷,身後還跟著幾個平日的跟班,只管急促叫門。

    他來幹什麼?葉行遠心中生疑,現在這種情況他當然不可能開門,否則暴露了莫娘子留宿的事情,那必然是軒然大波。

    葉行遠回頭看見莫娘子還在吃吃偷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現在不好遮掩,只能裝作不在。

    張公子讓隨從敲了一陣門,看號房之中毫無反應,惱道:「葉行遠你不要做縮頭烏龜,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拐帶莫姑娘東窗事發了,我已報知訓導,一會兒就來查你的房!」

    居然是直接為著莫娘子而來?葉行遠吃了一驚,這消息是怎麼洩漏出去的?

    因為張公子的敵意,葉行遠儘管詩名赫赫,在府學之中卻沒交什麼朋友,人人對他避如蛇蠍,當然也沒什麼人會來他號舍轉悠。莫娘子受傷之後足不出戶,怎麼會被張公子發現?難道有人在後窗偷窺了?

    「快開門!」張公子咆哮聲如雷。他這兩天未在府學中見到莫娘子,原本就疑心是葉行遠拐帶。今天得到消息,立時就報了訓導,猶不解恨,親自帶隊來捉姦。

    這紈袴公子當然沒放在葉行遠心上,不過聽他說已經報知訓導,那可有點麻煩。他朝著莫娘子使了個眼色,腦中急速思索對策。

    莫娘子卻是無所謂,笑著湊到他耳邊輕聲道:「這可不妙,看來你府學是呆不住了,要不然隨我入贅青丘國如何?」

    葉行遠這時候哪裡有心思與她玩笑,只聽著外面腳步咚咚,又有人在大喊,「葉行遠,開門!」

    這是朱訓導的聲音,當日他被葉行遠氣得無法可想,今天聽說這事後,最是積極,立刻就帶著一群人來了號舍。

    咚咚咚!敲門聲越來越響,走廊之中喧嘩起來,圍觀之人越來越多。然後便是一聲巨響,朱訓導居然破門而入了!

    葉行遠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彷彿剛剛醒來,完全不清楚狀況。他不解地瞧著眾人,疑問道:「朱先生?來此作甚?學生正在午睡,未及遠迎,還望恕罪。」

    「起來!」朱訓導板著臉四處張望,卻未曾見到學生檢舉所說的女子,只得先厲聲呵斥,讓葉行遠從床上起來。葉行遠也不反抗,乖乖地翻身下床,垂手而立。

    張公子不見莫娘子,大急喝問:「葉行遠!莫姑娘呢?你把她藏哪裡去了?」

    葉行遠懵然不解的反問道:「張公子何出此言?我這號房只不過一丈見方,哪裡能藏得下什麼莫姑娘?」

    號房陳設簡單,不過床和桌椅,還有一個小櫃子,實在沒有可以讓一個大活人藏起來的地方。

    不過葉行遠的床上只有一張薄被,薄被中間似有隆起。張公子怒氣衝衝的撲了過去,一把扯住薄被,用力掀了起來。

    哪有人在?只見一隻小小的白狐狸臥在床鋪中央,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好像是對這撥人頗為好奇,在它後腿上綁著白色的繃帶。

    葉行遠笑道:「這只小狐狸是我前幾日撿到的,看它受了傷,這才收養在號房之中。難道這就是張公子所說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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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8:01 AM

第四十六章 花魁大會第一關

    來看熱鬧的眾人大感無趣,葉行遠又轉向朱訓導,恭恭敬敬的詢問道:「朱先生,我記得府學律例,沒有寫著禁止寵物入號房吧?」

    「沒有。」朱訓導牙齒都快咬碎了,若不是得罪不起張公子,只怕這時候早就破口大罵了。他帶著人興師動眾,鬧得號房沸沸揚揚,難道就是為了捉一隻小狐狸?

    想這張公子好歹也是個秀才,怎麼一點城府都沒有?胡言亂語的鬧出這種烏龍,讓他這個負責府學風紀的訓導臉面何在?

    葉行遠抱起小白狐,輕輕撫弄著它的脊背,漫不經心道:「既然沒有違反律例,先生為何率人破門而入,有辱學生斯文?」

    府學風紀問題,當然歸朱訓導管,但府學學生除了學生這一身份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便是有位格的讀書人。出於這一點,讓他們在人格上與教授、訓導都是平等的。

    如果學生有錯處,犯了府學律例,訓導自然可以行使手中權力。無論責打驅逐,都有條例可循,但若是府學生未曾犯錯,訓導刻意刁難,那鬧大後就不好看了。。

    今天朱訓導並未照章辦事,而是直接破門,如果他真將葉行遠捉姦在床,自不必說。可現在葉行遠只是在午睡,並無犯規事,那朱訓導就要給出個交待了。

    這葉行遠真是個災星!想起之前得罪葉行遠的嚴訓導結局,朱訓導渾身肥肉一顫,脊背生寒。

    他們幾個同僚曾去嚴家探望,嚴訓導因為被葉行遠的九首邊塞詩嚇得精神失常。不但沒了府學差事,生活也變得亂七八糟,一天到晚就抱著詩集喃喃自語,連人都不太認得了。

    朱訓導面色尷尬,雖然不願,可這時候理虧,也只好放低身段道:「實在是有人胡亂舉報,我擔心號舍之中學生安危,這才過來探看。」

    葉行遠不願多事,只說一聲「下不為例」,便打發走了朱訓導一干人。此後將房門關上,把小狐狸輕輕放到床上,端詳後奇道:「這就是你的真身麼?果然尚未長成。」

    這狐狸不過只有他小臂長短,個子嬌小,通體雪白,一條尾巴倒是大而蓬鬆,看上去比整個身軀還大。

    狐狸哼了一聲,竟是口吐人言,「那又如何?要不是我再化成人形,看你在朱訓導那裡怎麼過關!」

    這小狐狸正是莫娘子的原形,她內丹受了重傷,維持化形本來就不易。正遇上張公子檢舉朱訓導查房,乾脆就現出原形,讓葉行遠躲過了一劫。

    如今她靈力衰竭,想要再化身已是不能,這段時間就只能以狐狸的形象示人了。葉行遠拍著小狐狸的腦袋,越看越覺得好笑。

    此後數日張公子賊心不死,屢屢找人來窺探,不過他心心唸唸的莫娘子,卻是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只認定是葉行遠搗鬼,心中就更恨葉行遠,一心一意要在花魁大會上狠狠報復。

    今年的花魁爭奪,尤其激烈。起初一直是省城瓊姑娘領先,本地翠羽姑娘緊隨其後,兩人所得花數交替上升,糾纏了足足七日。

    府中民眾,都以為花魁必然在這兩人之中產生。誰知道第七日上,那位南海丁姑娘突然發力,半日增長了三十餘花,據說有大豪一擲千金,,投下三千兩銀子,只為博美人一笑。

    此後兩日,丁姑娘一直保持領先,最後終於奪得了今年的花魁之位。

    葉行遠這幾日沒怎麼出門,消息全靠陸偉傳遞。陸偉別的不行,講這種花魁故事倒是口才甚好,說得繪聲繪色,跌宕起伏,恰如親見。

    誰問鼎花魁,對於葉行遠來說都沒什麼太多影響,無非就是針對花魁喜好,猜測一下之後花魁大會的考題關卡罷了。丁花魁的背景神秘,大家只知道她有一手好笛聲,音律十有八九是要考的,其餘兩關卻無從揣測。

    葉行遠帶著兩個伴當去報名參加,錄下了名字,等待花魁佈置關卡。此後又三日,落選的各地美人陸陸續續離開,為轉輪珠而來的士子卻越來越多,到九月初一,花魁大會也就正式拉開了帷幕。

    清河之上,花魁畫舫獨佔一隅,畫舫前又有三艘大船相連,正是通往花魁丁美人畫舫的三道關卡。

    各位報名的士子,可進入第一艘大船觀看考題,然後挑選召喚合適的伴當入內,嘗試過關。每人只限帶兩人,也只限一次機會,若是下船放棄,便不能再進了。

    第一關並無其它限制,參與的人極多。才一大清早,就有無數士子圍得水洩不通,個個都是滿面希冀,排隊進入。

    對於葉行遠來說,他沒有什麼選擇的問題,反正他統共也只有兩名看起來極不靠譜的隊友,一起帶上便是。因此也不先自行上船看題,就帶領著歐陽紫玉和陸偉兩人,直接一起登船。

    攔在碼頭的差人看了看名單,確認了歐陽紫玉與陸偉兩人的伴當身份,揮手放行,心中卻是不屑。這不多請幾個伴當多做幾手準備之人,一般都是很快就會被淘汰的窮鬼。

    第一艘船裡面極寬敞,陸陸續續有士子進入,卻也不曾有塞滿之感。葉行遠猜測有人施展了拓寬空間的神通,否則的話幾百號人擠在一處,絕不是這河上木船可以承載的。

    歐陽紫玉今日女扮男裝,頭頂方巾,左顧右盼,對這凡間的繁華又是嘖嘖稱奇,「為了這種凡間俗事,居然用出須彌芥子的神通,真是浪費!」

    她身為八品劍仙,比葉行遠還有些見識,一眼就瞧出改造船體空間之人不凡。隨著進入的人越多,船艙中的空間就會越大,反正絕不會讓人感到擁塞便是。

    須彌芥子神通,乃是改變空間規則的高級技巧,仙家常見使用。據說這門神通的最高深處,可以讓方寸之地,化為千里沃野,也可以縮地成寸,千萬里瞬息而至。

    這同樣也是製造存儲法器的原理,只是耗費極大,憑歐陽紫玉現在的本事還遠遠使不出來,不想為了一個花魁大會,竟然請得如此高人出手。

    「龍王都為此借寶珠,請個高人用用神通又算得了什麼?」葉行遠不以為然,他讀書越多,對這個世界瞭解越深,對這世上的神通應用,也就有了更多準確的看法。

    這世界上主流的神通,絕不是像歐陽紫玉想像的那樣,用來好勇鬥狠,而是更多用之於民。秀才清心聖音,本是為了調解民間糾紛;舉人呼風喚雨,更是為了鄉間糧食收成。

    各級官吏,都有自身職責神通,用於平靖地方,經世致用。他們借天機,行善政,得功德,刷政績,以此再汲取更多的靈力,感悟更深的天機。從而得陞官提升位格,掌握更強的神通,再以神通反哺於天地,這是一個良性的循環。

    當然既有神通,便有威能,難免有爭執動手處,但這其實是損害本身靈力與天機的,當官之後,雖有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力量,一般卻也不會捋起袖子親自上陣動手,便是這個原因。

    這花魁大會,愉悅民眾,能讓地方平和,雖然談不上是什麼教化大業,但也有小小功德,肯定有人搶著出手。

    歐陽紫玉哪裡想得到這一層,她聽葉行遠之言,覺得也有道理,便不去多想,急急扯著葉行遠從人群中擠過去,要湊往前面去看考題。

    考題便放在船艙中央一座高台之上,用紅紙覆蓋,紅紙之上,寫著兩個大字——算術!

    天助我也!葉行遠看清這兩個字,不由大喜。這正是他最擅長的兩個項目之一,沒想到一關就遇上,這世上涉及算術的典籍篇章,他也曾匆匆瀏覽過,不過也就相當於《九章》的水準。

    葉行遠不敢說自己掌握的數學知識,在這世界上是頂尖的大家,但在一般人之中,絕對已經算得上是鶴立雞群,對付這花魁試題,應該是小菜一碟。

    他正要近前仔細觀看,卻聽耳邊傳來一聲嗤笑,熟悉的聲音飄到耳邊,「葉行遠,你果然來了!哈哈哈哈,你這貧賤門第能做幾首歪詩就算有本事了,怎能有機會學算術之法?看到這題目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想著就此退出了?」

    葉行遠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張公子來了。眼角瞥了瞥,只見張公子今日倒是沒有抱琴,依舊一身白衣,手持摺扇,身邊有個胖胖掌櫃員外式的人物,手裡一把算盤,顯然就是他請來的數算高手。

    歐陽紫玉大怒,不顧場合就要動手,葉行遠趕緊拉住了她,轉身笑道:「一理通百理明,我既學聖人大道,區區算術小道自然分明,又有何難?

    倒是閣下不明數理,不悟算法,就算請人幫忙做出考題,也終究改變不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8:11 AM

第四十七章 中學生題目?

    打過幾次交道後,張公子再沒有自知之明也懂了,口舌之爭絕對不是葉行遠的對手,在這裡繼續糾纏下去只能自取其辱。只能拂袖而去,等葉行遠做不出題再說!

    紅紙揭開,葉行遠湊過去看題目,卻先聽到周圍卻是一片驚訝之聲,因為竟然只有一道題,在歷年的關卡設計裡,只有一道數算題的情況極為少見,

    熟悉花魁大會的人都知道,像這種算術題目,一般至少也要百八十道,用強大的題海來考驗數算能力,然後劃出正確率淘汰一大批人。按照常理,第一道關卡往往是最難的,至少也有六七成的淘汰率,才能夠控制後面兩道關卡的人數。

    但此次卻只有一道題,難道說只憑這一道題,就能讓參加這次花魁大會七成以上的士子鎩羽而歸?這丁花魁未免也太過小覷漢江府人了!

    葉行遠同樣感到意外,再定睛細看,只見一張白紙之上留著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跡。不知是花魁親筆還是他人所寫。

    「天庭牧牛放於西郊,四色乃分,為黑白棕黃,又分牡牝。先以牝牛論數,白牝牛數為棕牝牛總數加黑牝牛半數,又加黑牝牛數三分之一。

    黑牝牛數,則為黃牝牛數四分之一,另加黃牝牛數五分之一,再加棕牝牛總數。黃牝牛數為白牝牛數六分之一,另加白牝牛數七分之一,再加棕牝牛總數。

    再論牡牛數,白牡牛數,為黑牛總數三分之一,另加黑牛總數四分之一。黑牡牛數,則為黃牛總數四分之一,另加黃牛總數五分之一。棕牡牛數,則為白牛總數六分之一,另加白牛總數七分之一。

    且問天庭神牛,共有幾頭?」

    只這題目的字面意思,再加上繞口令一般的節奏,就能讓人看得要發狂啊!前來參加大會的士子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不少精通算術的伴當更是臉色發白。雖然他們還沒細算,但是光看這題目,就知道計算量將是極為龐大。

    如果這時候能給支鉛筆,給幾張草稿紙,大約葉行遠早就找個角落蹲下來開始列方程,接著開始畫圈圈詛咒出題人了。

    想像中的最簡單數算關卡在哪裡......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題目?葉行遠本以為憑藉「九九乘法表」和「二次元方程式」這樣的獨家神通,足以傲視群雄、大殺四方,輕鬆破關。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太殘酷,葉行遠無語凝噎。他是正經文科生,古典文學和明清史學的雙料碩士,又精通訓詁、音韻諸般小學,人稱最年輕的國學大師。可是數學這一條上,他可真心不過只有中學水平。初中的代數幾何或許還記得一些,但高中的數學神通大都還給老師了。

    這種題目拿出來,只怕是高中的數學學霸都得跪,何況他的數學成績在中學巔峰時期,也頂多算是同學裡的中游水平。

    簡單歸納一下,就能夠看得出來這題目有八個未知數,卻只能列出七道方程,顯然是個不定方程組。

    還好古代的數算題風格大多如此,只要能求出最小解,就算是完成,倒不用太多考慮。只是這計算極端複雜繁複,在手無工具的前提之下,只怕當真要算上一天!

    葉行遠還在看著題目發呆,歐陽紫玉已經腦仁發疼了,她回頭看著葉行遠,心虛問道:「你這題可做得出來?」

    以歐陽大小姐的水平,只怕是三位數以上的四則運算就能讓她驚為天人,這種涉及到不定方程組的高精尖的玩意兒,只看著就覺得頭暈目眩。

    陸偉卻是頗有信心,「表哥天縱奇才,當日作詩一口氣九首,震翻整個府學,這區區計算小道,又算得上什麼?」

    葉行遠苦笑,作詩跟算術又有什麼關係?原以為這裡頂多只是一些雞兔同籠之類的題目,憑著後世的見識和大概的數學知識,只要稍微用心計算,必能脫穎而出,誰知道這道題竟然是如此霸道。

    他想了想,吩咐陸偉,「你去給我取幾張白紙,再找個炭筆來。」這種情況下,想要靠心算當然不現實,既然已經進來了,無論如何也得勉力試試看。

    這時候直接開始計算的一些人已經開始哀呼,「這什麼怪題,竟然如此繁複?」又有人大叫,「這若算出,只怕是天文數字,叫人算到什麼時候去!」

    這已經算是有眼光的人,知道這題目繁難,也能大致估算計算的難度。更多的人是目瞪口呆,對著這怪題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發呆。

    張公子身邊兩人,乃是他從府城最大商行之中請來的賬房先生,一手珠算都是精妙絕倫。此時兩人都是滿頭油汗,一手持筆書寫,一手五指齊飛,打得算盤劈裡啪啦作響。

    雖然手上並不閒著,心裡卻終究是虛的,彼此對望一眼,都能瞧見對方眼中的驚惶之色。他們自以為精通算學,在這府城之中無有敵手,沒想到碰上漢江府金秋花魁會算學關卡里史無前例的難題!

    眾人閉目苦思者有之,哀呼者有之,自覺不成當場離去的也有之,在這第一艘大船之上,鬧鬧嚷嚷。與之相比,新任丁花魁的畫舫之上卻是一片清淨。

    花魁大會期間,丁姑娘不用招呼客人,也不用拋頭露面,只要在船艙之中靜靜休息,等待最後結果即可。

    她坐在琥珀色的珠簾後,伸出如白皙如玉質的半截小臂,環珮叮噹,青蔥般的頎長手指拈起案上一盅香茶,拿到嘴邊細細吹涼,啜了一口後,詢問道:「第一關算學,如何了?」

    在珠簾外,站著一個緊袖長襖的紅衣丫環,聽丁姑娘詢問,連忙躬身匯報,「剛才傳過來消息,眾人皆是一籌莫展,只怕小姐的題目確實太難了。」

    其實如果河上風靜,豎起耳朵細聽,甚至還能隱隱約約聽到第一艘船上怨聲載道的聲音。漢江府和附近幾個府州縣的才子聚集在此,卻沒有人能夠從容自如的面對這一道難題。

    丁姑娘懶洋洋的說:「不過只是半道題,有什麼難的,實在是這漢江府中無人,若有高手借天地神通,一炷香之中就可以將這題目算的清清楚楚。」

    她出題之時,已經刻意去掉了下半截,否則最後的結果還要大上無數倍,那就真不是今日這些人能夠計算的範圍。為了讓這關卡變得有現實意義,她不得不削減了難度。

    饒是如此,整個漢江府中,能夠靠著苦算一毫不差的將答案算出來的人,只怕也不會太多,何況還有時間限制。

    紅衣丫環奉承道:「小姐天縱奇才,豈是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擬的?不過中原之地,文風過盛,重道統文章,輕實用之學。這算學之道本就無人重視,也並非只是這漢江府的問題。」

    丁姑娘有些意興闌珊,「便如此罷,若有什麼消息再來報我。」紅衣丫環答應一聲,邁著小碎步轉身去了,丁姑娘放下茶盅,手臂縮回珠簾之內,靜坐無語。

    在第一艘大船上,陸偉已經給葉行遠找來了白紙與炭筆,這船上倒是準備齊當,各式各樣的計算工具都可借用。不過大多數人都選擇了算盤,只有少數人用紙筆計算。

    葉行遠拿了炭筆,皺著眉頭,塗塗畫畫,如鬼畫符一般。設未知數,列方程,這一道已經是許久不曾觸碰,一時生疏,炭筆又用不習慣,畫出來更是讓人費解。

    歐陽紫玉一開始還饒有興致,盯著看了半天,最後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只覺得索然無味。

    她又看別人要麼都在苦思,要麼都在幫忙計算,只有她和陸偉乾瞪眼,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便指揮陸偉道:「你去幫幫你表哥,你也是讀書人,這些東西應該懂的吧?」

    陸偉連連擺手,惶恐道:「我如何能與表哥相比?表哥寫寫畫畫的,我什麼也都沒看懂,還想找人請教呢。」

    葉行遠所寫,似字非字,似畫非畫,別說是陸偉,就算是船上所有士子,包括一眾算學高手,也不可能看得懂。也許在他們眼裡,那些數學符號可能與畫咒符是一樣的......

    葉行遠這時候反而輕鬆下來,恍恍惚惚像是回到了青春年少的中學時光,在老師和同學身邊,艱難地做著數學題似的。

    他知道自己並非算術天才,只是勝在耐心、細心,只要能夠找得到方法,一步步用笨辦法解來,總會得出正確的結果。

    何況在這個世界上,方程組解法大約也算得上是獨到神通了,比強算之法不知道高明了多少,也不能算是笨辦法了。

    葉行遠耐心的進行代入消元,一步步安心計算,耳邊喧囂之聲漸漸不聞,全身心地投入在這一道算法繁複的題目之中。

    時間一晃便是半個時辰,到了此時,最出色的那一批算術高手,也已經陷入了瓶頸之中。這道題的方法原理,其實與《九章》《統歸》之中記載的題目差別不大,唯一不同之處,只不過是條件更為複雜,因此需要計算的數量級也就更為龐大。

    《九章》之中題目,不過二三元,算出來的數量級頂多就是成百上千,這一道題目卻足有八元,演算出來的數量級粗粗估算也要在百萬之上,乃至於千萬!這叫人怎麼算?

    在一群人或咬牙切齒,或呆若木雞,或面紅耳赤的襯托之下,葉行遠一襲青衫,散坐於地,聚精會神從容自如,就顯得有些突出。

    紅衣丫環站在艙門口,入眼就看到十分醒目的葉行遠,不由大為好奇,遠遠的探頭朝他紙上張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8:12 AM

第四十八章 才能天授?

    紅衣丫環見葉行遠神情認真,專心致志,還以為他有什麼秘法,忍不住好奇上前觀看,但看到紙面上那些圈圈叉叉符號,不由心底嗤笑。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鬼畫符?紅衣丫環想道,怪不得小姐說這些中原文人就算別的不會,裝逼都是個頂個的能手。

    這道題的算法,她也曾見小姐親自試過,以算籌擺弄,反覆多次疊加計算,借天機之理,算清諸般變化,這才得出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大數字。就憑這書生紙上亂畫一通,怎麼可能算得出來?

    紅衣丫環移開了視線,她關注的主要是漢江府中幾個算術好手,他們代表著府中數算之道的最高水平,借此也可管中窺豹,看看這中原之地的算學發展到了哪一步。

    其中張公子請來的兩個賬房,珠算精妙,也在丁姑娘關注的對象之中,不過這兩人手指撥弄算珠的速度也已經降了下來。

    到現在為止,他們不過才解了一小半,但此時的計算量級已經遠遠超出平日的數算範疇,需要處理的數據極為龐雜。他們還得用心驗算、記憶,免得錯了一處,便要功虧一簣。

    紅衣丫環看過他們算盤上的變化,心下便已瞭然,這進度頂多只有五分之一。就算一帆風順,中間沒有錯漏,等他們算出最後的結果,最起碼也要黃昏前了。這便是漢江府的算學水平麼?

    其餘諸人表現更差,事實上至少有一半的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入手,無非是不好意思知難而退,胡亂計算罷了。如此紅衣丫環暗暗點頭,看來正如小姐所料,這第一關就能淘汰掉七八成的人,也免得後面兩關再多攪擾。

    轉了一圈,紅衣丫環翩然而去,向丁花魁報告進展情況。而此時葉行遠依舊坐在地上穩如泰山,全神貫注之下,身外之事早已不能影響到他。

    如果是,這種繁雜的運算對腦力是極大的考驗,葉行遠根本就頂不住,必須借助計算工具或者多人合作才能完成。但葉行遠如今擁有浩然之體,靈力又充沛,一上午過去仍然神清氣爽,並沒有昏亂之感,不得不再次感慨天命神通真是讀書人最重要的倚仗。

    消元已經差不多完成,接下來是代入,平時不定方程做到這裡,差不多也就兩三下出結果了。這道題因為數量級極大,這代入的計算過程,還要多費一些時間。

    葉行遠忽然覺得腹中飢餓,抬起頭看見艙外陽光熾烈,已經到了正午,便放下了炭筆,對小夥伴笑道:「可要先吃飯麼?」

    船上供應飯菜,不過其他人大多都沒有心思吃飯,還在埋頭計算當中。陸偉大喜道:「表哥你算好了?」

    陸偉不懂算學,卻會看別人的表情,葉行遠到現在還能笑出來,自然說明胸有成竹。陸偉又偷眼看了看張公子,只見他還埋頭在兩個賬房先生身邊幫忙,手忙腳亂,遠不及葉行遠從容。

    葉行遠答道:「還沒有算完,不過已有頭緒,再算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你先替我拿著這個。」

    他將厚厚一沓草稿紙遞給了陸偉,其中幾個關鍵數據,都反覆抄寫了幾遍,免得待會兒看錯。陸偉低頭看那演算草稿上的符號,仍舊是有眼如盲看了也白看。

    旁邊有幾人聽到葉行遠的豪言,未免都十分不屑。張公子從兩名伴當身邊起身,更是搖頭鄙夷道:「大吹法螺又有何用,一會兒便見真章!」

    張公子只看兩大賬房計算,便知此題極難,光憑他自己是算到天荒地老都不可能得出答案。自己家境優渥,當年父親請過明師啟蒙算學,算是正經學過的,而葉行遠這偏遠山村的窮學生,哪有條件學算術,今天能算得出來才怪。

    葉行遠充耳不聞,只當什麼都沒聽到,在船尾要了飯菜,與陸偉、歐陽紫玉飽餐一頓,又好整以暇的閉目小憩片刻。這才精神抖擻的開始下午的計算任務,正如他預計的一樣,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他才終於算出了答案。

    葉行遠又驗算一遍,並無謬誤,而且在運用靈力的前提之下,出現粗心馬虎計算錯誤的可能性也極小。

    此後他取過一張白紙,背著別人用毛筆抄錄了答案,對折糊封,又在外側寫上自己籍貫姓名,準備上交。至於草稿紙上的阿拉伯數字答案,卻不用特意藏起,反正除了他自己沒有一個能看懂,依舊是讓陸偉拿著。

    葉行遠將答案送到了守在船艙的老年執事面前,「老先生,學生算完了,特來交付答案。」

    那老執事正在打瞌睡,聽到有人交卷,不耐煩地睜開眼睛,又看了看天色。隨手接過並記下姓名,信手拆開紙封,看到答案不由得心神大震!

    在此之前也有不少人交卷,但大多不過只是胡猜碰運氣,老執事一看數字就知道謬以千里。按照小姐的說法,這漢江府能夠在日暮之前得出結果的人,就已經稱得上算術良才,須得多加注意,怎麼可能有人只用半天就得出正確的答案?

    可是葉行遠所寫乃是一個千萬大數,與老執事腦中的答案正是吻合,絲毫不差,這叫老執事怎能不驚愕?

    忽然張公子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葉行遠你做不出來,就要學別人胡亂.交卷碰運氣?我可悄悄告訴你,這答案數以千萬計,你想胡亂猜測是猜不中的!」

    兩名優質賬房奮鬥到現在,雖然還沒有答案,數量級至少已經可以確定,這答案必然在千萬以上,也不知天庭哪裡來的這麼多牧牛。張公子自覺進度最快,正得意地左顧右盼之時,卻見葉行遠已經交卷,初時驚愕,但很快就嗤之以鼻。

    我這兩大賬房都算了這麼久,你區區一個鄉下童生,難道還能有什麼精妙算學不成?一定是裝不下去了,只能裝模作樣的退場。

    「其實人各有長短,你若不會,大可坦坦蕩蕩而去,卻偏偏胡亂編個數字上交,真真是欲蓋彌彰,不合君子之道。」張公子得意地輕搖摺扇,嘲諷了幾句。

    隨後他想起,非得把葉行遠的身份給揭出來不可,又道:「堂堂府學九詩天才,原來也不會算術。」

    九首邊塞詩太過震撼,葉行遠的名聲在府城中還有點影響力,所以雖然現在大家都忙著算題,但也有不少人抬起頭來,好奇地看看這位半途而廢的詩道天才。

    在如此沉悶艱難的氣氛中,能留到下午的士子大多都在算術一道上有些造詣,或是請的伴當實在厲害。他們原本就將以詩道聞名的葉行遠當成強力競爭對手,見到競爭對手鎩羽而歸,未免就生了些幸災樂禍之心。

    老執事捧著葉行遠的答案,啼笑皆非,他伸出手勢請葉行遠出去,口中道:「葉公子這題目卻答對了,又是第一名,可出艙飲茶,我家小姐有小小心意奉上。」

    張公子先看到老執事延請葉行遠的手勢,忍不住哈哈大笑。正要再出言譏刺,卻忽然聽到老執事所言,不由得愣住了。

    答對了?這怎麼可能?自己兩大伴當傾盡全力的計算,到現在不過只算了一半,葉行遠一人一筆,怎麼可能如此之快的算出正確答案?

    張公子發完呆,突然伸手去搶奪陸偉手中的草稿。陸偉不敢與他相爭,下意識手鬆了,一疊稿紙被張公子扯散了,如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張公子順手搶過一頁,細看後更是目瞪口呆。這上面都是彎彎曲曲、圈圈叉叉的鬼畫符,他一個也不認識,根本看不出葉行遠寫的是什麼。

    老執事面色一沉,上前從張公子手中將那草稿奪過,「第一關算學尚在進行,你若聲明退出,自可找葉公子詢問答案。此時卻不可造次,不然以作弊論處,逐出此地!」

    這也算是他認得張公子是知府的親生兒子,總要給幾分薄面,否則搶奪別人算稿,就可以當作是舞弊偷看,直接趕出去也可以。

    葉行遠冷眼瞧著張公子出醜,此時不裝更待何時?原本是計劃拿「九九乘法表」和「四則運算」這種高等級小學技能來傲然裝逼的,孰料計劃趕不上變化,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時候,才有機會去裝。

    於是他口氣淡淡的說:「閣下倒是聰明,想要假裝義憤,偷看我稿上答案麼?可惜我這算學乃自天授,蘊含天道至理,與爾等凡間算法盡皆不同,便是將這算稿留下讓你仔細看,你也白費心機!」

    天授法門?天道至理?聽到這話,艙中眾人登時神魂不屬心笙搖動,總有種天道不公的感覺,或許還會產生些許心魔。

    張公子氣得七竅生煙,卻偏偏發作不得。他知道再鬧將下去,就有被逐出花魁大會的危險了。此後還有兩關,還有找回場面的時候,現在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

    拿定主意後,張公子忍氣吞聲退到兩名伴當身邊,心中發狠,急急忙忙催他們盡快計算。

    葉行遠昂首闊步出了艙門。歐陽紫玉緊跟其後,也覺得與有榮焉,陸偉胡亂撿起草稿,也慇勤的追了出去。

    船艙之中,一片黯然。詩道上面,葉行遠本身就是神蹟一樣的傳說級人物,眾人皆無把握能勝過葉行遠。

    但花魁大會考驗的是全能素質,如果葉行遠有別的弱項,三關也未必能順利過關。可是連這數算之道,他也竟然有天授才能,那別人還有什麼信心去搶第一?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8:13 AM

第四十九章 先天術數

    「真有人算出來了?」花魁丁姑娘得到消息,口氣極其驚訝。雖然這道題已經極致簡化,少了許多條件,但是剛過正午就有人算出正確的答案,還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老執事恭謹的答道:「正是,此人算了約莫兩個時辰。小姐抽去一個條件,此題難度已經大減,雖說漢江府中算學不過爾爾,但有個別天縱之才也不奇怪。」

    丁花魁沉吟片刻,她減少的條件不僅僅是一個,而是三個。當然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這就足以讓腦袋計算到爆炸了。

    即便對學過算學的人而言,這道題的計算量依舊不小。在沒有接觸過類似題目的情況下,只花半日時間就能解出來,實在值得刮目相看,甚至不可思議。

    丁花魁又問道:「解出此題的是什麼人?」。

    「是漢江府府學裡的童生,聽別人議論說,此人近日以詩名震動府城,名叫葉行遠。」老執事不懂詩,甚至心底裡有些暗地瞧不起這些舞文弄墨的勾當,自然也無從辨別葉行遠名聲的真實性。

    「九詩出塞,寫盡邊關的葉行遠?」丁花魁又吃了一驚,她與老執事不同,葉行遠的邊塞詩意境高遠,但凡讀詩之人,誰不會為之動容?

    「西出陽關無故人」一句,聞之令人淒然而淚下;但「不破樓蘭終不還」、「不教胡馬渡陰山」卻又讓人心潮澎湃。

    其實天縱奇才說稀罕也不算稀罕,某些人確實天生就有某方面特長。可是能在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全都能表現出天縱奇才,那可就實在匪夷所思了。

    詩詞文才和算術數理風馬牛不相及,難道真有能者無所不能的人?丁花魁忽然提筆疾書,珠簾搖動,從裡面遞給老執事一張紙片,「除了送他的禮物之外,把這張紙片給他看。」

    葉行遠已經走出了船艙,坐在甲板上,悠閒地喝茶。天高云淡,空氣清新,這對於費了半天腦子的他來說是最好的休息。

    岸邊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忍不住指指點點道:「奇怪,此人怎麼還不下船?」

    之前交捲出船艙的士子,都被船上的人毫不客氣趕下船,讓圍觀群眾們也知道了這次花魁大會第一關的難度。而這個剛出來的年輕人卻享受了不同的待遇,難道說此人竟然答對了題目?

    果然一會兒老執事又出來了,手中捧著一個匣子,堆起笑容送到葉行遠面前,「葉公子,此乃第一關花紅,還請收好。」

    匣子中放了十兩赤金,打成四個小巧的金餜子,算是第一關的小小獎品,葉行遠知道這是規矩,當然也就毫不客氣地笑納了。

    「除此之外,我家小姐尚有一言相贈。」老執事看著葉行遠,將紙片從袖中取出,輕輕地放在匣子上,挑戰性的問道:「我家小姐想知道,若是剛才那道題,再加一個條件,不知葉公子能否算出來?」

    葉行遠拿起紙片,看了看,不自覺地板起了臉,神態嚴肅起來,就好像是看到一隻兇猛的野獸終於露出了獠牙。

    紙片之上,只簡簡單單有一行字,娟秀的字跡與之前算學考題毫無二致,大約確實是出自丁花魁手筆,「若黃牡牛數,乃棕牛總數五分之一再加六分之一,此題何解?」

    葉行遠在計算的時候,本能就感覺到這道題目雖然繁難,但肯定還減小了難度,抽去了一個條件,否則的話,這題目算出來結果就該與一開始的推測相仿,乃是天文數字。

    若加上眼前這個新條件,之前計算當然還可用,但計算量卻一下子翻了十倍不止,算出來的結果也與之前高難度預估相當。

    若是在第一關考題中丁花魁加了這個條件,就算葉行遠用不定方程解法,但考慮到人腦有時而窮,以及計算工具的水平,他也絕不可能在一日之內算出答案!

    陸偉聽聞花魁居然給葉行遠傳話,更有私相授受的文字,還以為是什麼情詩,斜眼偷看,卻怎麼也看不分明。還是歐陽紫玉大方,轉到葉行遠身後,公然探頭張望,看清之後嘖嘖有聲,立刻轉頭。

    這也太沒情調了,他們的人生樂趣就在於算數麼?剛才算了半天還不夠,居然算完還要來?歐陽紫玉無奈搖頭,頓時覺得這花魁大會越來越無味,要不是因為有轉輪珠的誘惑,她簡直想就此走人了。

    葉行遠閉目,先細細思索了一會兒,這才睜眼開口,「請回稟貴小姐,加了此條件之後,此題依然可解。只是學生才疏學淺,想解出答案,約莫至少要算三日功夫。」

    老執事禮送葉行遠下船,急急忙忙回去畫舫上向丁花魁報告。丁花魁聽說葉行遠自稱三日可解,不禁也呆了一呆,驚道:「此人當真這麼說?他有這等把握?」

    若是加上最後三個條件,就是一道最為完整的難題,師尊費盡數十年歲月,才剛剛接近了答案。

    就算只加一個條件,當初為瞭解這道題,丁花魁自己用上算籌,足足七日方才解得。這還是在已經知道瞭解題方向的情況下。

    為什麼葉行遠竟敢如此託大,說能在三日之內算出來?他究竟有何底牌?丁姑娘下意識的不停纏繞和撥弄珠簾,發出細細碎碎的響聲,顯然有點焦慮煩躁。

    紅衣丫環從未見過向來深沉多智的小姐這般模樣,連忙勸解道:「中原人愛吹牛,這書生說不定只是隨口一說,反正也沒時間叫他立刻就算,小姐不可當真啊!」

    丁花魁定了定神,嘆口氣說,「此人大才,應當不屑於信口開河。聽說此人稿紙用了不少,拿來給我看看。」

    葉行遠的草稿剛才被張公子一扯,散落了不少,老執事當時就暗暗在意,順手偷偷藏起了幾張。如今聽到小姐要看,便取出獻上。

    紅衣丫環匆匆忙忙從他手中接過,遞進了珠簾之中,又說,「這人就是胡亂塗鴉,根本看不明白,我之前看過一回......」

    她原意是想要安慰丁花魁,免得她過於糾結以至傷身。誰知道丁花魁接過幾張草稿,只是看一眼,頓時就沒了聲息,珠簾裡靜默良久沒動靜。

    「小姐!小姐!」紅衣丫環大驚,趕緊輕聲呼喚,卻聽簾中丁花魁劇烈的咳嗽幾聲,珠簾如花枝亂顫,良久才平復下來。

    隨後,丁花魁好不容易喘勻氣息,斬釘截鐵的開口,「許執事,煩你準備銀兩人手。無論如何,也要將葉行遠的草稿盡數取來給我看。」

    她喘了幾口氣,又補充說,「若是實在不能得到全稿,至少也要有個七八成,一千兩銀子以內,不必稟報,直接做主便是!此外,你盡速查清關於這葉行遠的一切消息,我要親自瞧瞧此人......」

    紅衣丫環和老執事都莫名其妙,他們完全看不上眼的胡亂塗鴉,在小姐眼中竟然價值千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葉行遠的草稿,真有如此厲害?」紅衣丫環不是不信小姐,但她好歹也是學過算學的,實在沒看出葉行遠到底畫的什麼東西,滿肚子都是疑問。

    丁花魁口中只讚歎不絕,「想不到中原之地,竟然有這等俊彥人物,此人畫符,我雖不識,但其中看似變化萬千,卻有幾個基本變數巋然不動!我曾聽聞,古人學《易》,得先天術數之道,六爻可化千萬億萬的變化,能窮盡宇宙之理。

    這人的草稿,也是以幾個變數變化增刪,有先天術數無窮演化的影子。師尊窮極數十年心力,也只能摸到一點皮毛,這少年卻彷彿已得其真意。你說這草稿要不要緊?厲不厲害?」

    紅衣丫環目瞪口呆,想不到她看不上的東西竟然這般了得。早知如此,在葉行遠做題的時候,就該在旁細細觀看,也好學點神算的皮毛,如今卻悔之晚矣。

    老執事領命,匆匆去準備銀兩,想著怎麼從別人手裡將草稿買來。既要勢在必得,又得輕描淡寫彷彿渾不著意,免得被宰肥羊,這也夠讓他頭疼的。

    這時候葉行遠三人下了船,為通過了第一關而歡欣雀躍。葉行遠不知道,自己的不定方程組已經被丁花魁腦補成了先天術數之道,而陸偉也不知道自己抱著的東西價值千金,只胡亂揉成一團夾在腋下,口中不住拍著葉行遠的馬屁。

    葉行遠想一想丁花魁加條件之後的題目,略作估算也就丟開。如果是真正的算學大家,看到這等謎題,當然忍不住心癢,為了求出答案算個三天三夜也不稀奇。

    但葉行遠闖關還是比較有目的性,第一關既然已過,就不願意再費那個腦筋。與其去鑽牛角尖,還不如想想下一關應該準備些什麼。

    第一關就這麼難過,第二關應該會適當降低難度吧?否則人都淘汰光了,這花魁大會也就辦不下去了。歸根結底這只是一次娛樂活動,並非嚴格的篩選考試。如果題目太難而導致根本沒有人玩得下去,還有什麼趣味性可言?

    否則的話,花魁在第一關加上自己看到的新條件,估計可以讓在場士子全滅。既然她刻意降低了難度,想來第二關也自會有分寸。

    人心不足,得隴望蜀,葉行遠既然順利的過了如此艱難的第一關,彷彿看到了轉輪轉向自己招手,當然也更期待著後面的連勝。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8:14 AM

第五十章 不愧豬隊友

    神算第一,花魁大會第一關的第一名,還沒等到日暮,府城大街小巷便都在傳葉行遠的故事。他又一次成了府中新聞人物。

    葉行遠比第二的張公子足足領先了兩個時辰還多,在葉行遠交卷之後,張公子急了眼,拚命逼迫自己帶來的兩大賬房。也虧得這兩人久經考驗,咬牙頂住壓力,最後總算沒有出紕漏,但也撥算盤撥到手指抽筋,趕在酉時之前得出正確答案。

    然後陸陸續續,也有不少人在掌燈之後咬牙苦算,終於成功,險些喜極而泣。當然也有不少人一直苦苦支撐到到亥時,算得頭暈眼花,終究還是錯了一點,痛失資格,淚灑江河。

    總而言之,這次花魁大會第一關由於題目難度,引發了前所未有的議論。考慮到葉行遠在詩道文才上已經奠定的名聲,再加上他在第一關的出色表現,頓時成了這次花魁大會獲勝的熱門人選。

    回到府學號舍,趕走了熱情的陸偉,葉行遠與化為小白狐的莫娘子坦承自己的擔憂,「第一關是僥倖過來,不過沒想到今次花魁大會的難度如此之高,下面兩關我只能盡力而為。」

    莫娘子倒是不在意,「我已聽說你今天的表現了,難度高怕什麼?你難他們也難,我們狐族有句俗話,要是被熊追,不須跑的比熊快,只要跑的比你姐妹快就行。」

    葉行遠哈哈一笑,狐族俗話與人類笑話類似,雖然粗鄙,其實道理不錯。花魁大會出什麼難題怪題不重要,只要自己的表現超過漢江府這些學子平均水平,就大有希望。因為這是淘汰賽而不是總決賽,不需要每關一定是第一。

    想通了這一點,葉行遠放下擔憂,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今天有點用腦過度,睡眠就是最好的補充。

    莫娘子見他躺下攤開手腳佔了整張床,呸了一聲。挪動到另一張床上,但翻來覆去卻總覺得不習慣,半夜又偷偷爬回葉行遠身邊,依偎著睡了。

    花魁大會第二日,葉行遠早起洗漱,卻見陸偉急忙跑來,喘著氣說:「表哥你可真是紅當了!有人出十兩銀子一頁,要收你昨日算術草稿!」

    原來今日一大早,就有不少同學來找陸偉,求陸偉分給大家幾頁草稿,好讓他們沾點葉行遠的神算之氣。

    一開始陸偉不虞有它,難得自己受歡迎,就慷慨地分了一些出去,反正幾張紙也不值錢。那些同學都是眉開眼笑千恩萬謝,陸偉看著奇怪就多了個心眼。出去打聽過,才知道一夜之間,葉行遠的手稿已經炒成了天價。

    十兩銀子一頁的東西,竟然被自己糟蹋了不少,陸偉不禁捶胸頓足。他不敢瞞著葉行遠,趕緊先來報信,詢問到底怎麼處置。

    還有這種事?葉行遠也愣了。他百分之一萬的確定,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草稿沒有什麼特殊的價值,雖然包含不定方程組這種裝逼場合可以美其名曰算學大道的東西,但是獨有的數學符號應該沒人能夠看得懂。

    難道說有人能夠透過現象看出本質,感悟其中大道所存,所以才會高價收購?但也不對頭,這價錢實在出的過高,似乎有些不計代價的意思,幕後又是什麼人在出手?

    葉行遠問陸偉,「我昨日草稿,總共有多少頁?」

    陸偉有些心虛,「昨日表哥隨手使用甚多,若不計文字多寡,約莫有三十五六頁。後來離去之時散落了幾頁,今早我被人矇蔽,送人五六頁,現下有二十四頁。」

    按照現在的市價,二十四頁草稿,那就是二百四十兩銀子,陸偉頓時覺得懷中草稿沉甸甸的,好像是一大包銀子似的。

    從現實角度來說,直接出手將這些廢紙草稿換成銀兩,似乎已經很划算了,換做是先前的葉行遠大概會毫不猶豫。

    但他這段時間收入不菲,一是寫邊塞詩的時候,府中才子們買他手跡,給了七八十兩銀子;二就是昨日收了獎金十兩赤金,對他來說一時半會兒根本花不完。

    葉行遠並不急著用錢,凡事就會多想一想,這高價收草稿事來得怪異,總覺得有什麼緣故。而且無論如何,將這二十四頁草稿在手中捏著,如果別人真是想要,或許能夠得到更大的好處。

    便道:「我看這其中必有蹊蹺,你且先將這二十四頁草稿仔細收好,今日不要再出手。我們先去花魁大會第二關。」

    陸偉連連點頭,「表哥天縱之才,詩道第一,算學第一,如果再拿個第一。到那時收集的人會更瘋狂,這草稿必定更值錢!」

    他衷心佩服,只當葉行遠是囤積居奇。葉行遠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有點生意頭腦,只笑了笑,便帶了陸偉出門。

    府學外街口,歐陽紫玉早已等待。昨日花魁大會第一關讓歐陽大小姐無聊至死,今日本不想來,但想起自己答應了葉行遠。

    堂堂劍仙一諾千金,葉行遠又只帶了一個沒用的伴當表弟,只怕獨木難支。因此她還是咬著牙堅持來幫忙,免不了自我感慨一下義薄雲天。

    他們三人會合,穿過街道,走到清河畔。人流依舊洶湧,只今日已有不少人認得葉行遠,見他過來,自然而然讓出一條道。有人在身邊大喊:「葉公子加油!」又有人善祝善禱,「祝葉公子高歌猛進,抱得美人歸。」

    漢江府中娛樂活動少,花魁大會是難得的盛事,在大會上出風頭,自然也是最容易鑄造偶像的機會。葉行遠昨日表現出色,不知不覺中多了不少粉絲。

    又聽河邊對面樓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大笑,「葉賢弟!昨日人多,未曾方便招呼,我在酒樓上見你英姿颯爽,未飲酒而醉。今日你可要再接再厲,不枉我輩為你助威!」

    葉行遠抬頭望去,果然是唐師偃一干才子在為他打氣,笑著拱了拱手,算是還禮。隨後便與昨日過關之人一起,跟隨引路的執事腳步,走過跳板,上了第二艘大船。

    與第一艘船一樣,船艙之中別有洞天,只是進入第二關的人少了太多,空間也就不用那麼大。規矩也是相同,仍可先看考題,再召喚伴當。

    只有葉行遠這種帶著豬隊友的人才無所謂,直接入內再說,這一點也讓圍觀群眾更加佩服。這葉公子才是真本事,全靠自己包打天下!他所謂伴當,大概只是服侍的下人罷了!這是何等才學才敢如此託大?

    聽著路邊人的讚歎,後到的張公子臉色更不好看。他恨不得自己也如葉行遠一般,隨便帶兩個人大模大樣的進去,獲得一樣的讚譽。可是內心掙扎一番,終究還是不敢。

    例如昨天的算學難題,他要不是帶著兩大賬房助力,光憑自己絕對算不出來。與其打腫臉充胖子早早被淘汰出局,還不如拼到最後。

    總不能葉行遠這人真的全知全能,什麼都是他獨佔魁首吧?只要他有一項不成,就會被掃地出門,那時候自己當然可以譏諷他!

    張公子給自己打了氣,頓時信心滿滿,剛剛進入艙間,就聽裡面有歡呼聲響起,「表哥,竟然是這題目,這次你必定又是第一了!」「你的運氣倒是不錯,趕緊過了第二關!」

    張公子急匆匆進去瞧考題,紅紙已經揭開,下面卻是寫著一個斗大的「書」字。無巧不成書,這第二關,考的是葉行遠最擅長的書法之道!

    葉行遠的書法功底最厚,上一輩子從五六歲開始就被嚴厲的祖父逼著臨貼寫大字,過了一個苦不堪言的童年,卻也擁有了功底深厚的書法功夫。

    這具穿越後佔據的肉身,同樣也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書法根基紮實。兩者合一,葉行遠的書法起點就是極高,再加上他這幾個月來日日臨摹「宇宙鋒」筆意,寫字之時越發揮灑自如,有剛硬之骨,又有瀟灑之神。

    他最希望在花魁大會上遇到的就是書法關卡,真是心想事成。但葉行遠並沒有因此喜形於色。先是算學,又是書法,考的全是自己最擅長的項目,這未免太巧。葉行遠不能算是個陰謀論者,可也不會覺得自己運氣真到了無敵的地步,心中不由起了疑心。

    不過事已至此,現在不是探究原因的時候,先過了這一關再講。葉行遠正要探頭去看具體的比試要求,旁邊一個錦衣人卻面現不滿,強硬地擠到他身前。

    冷笑道:「小小年紀,居然也敢妄稱第一,書法之道永無止境,豈是你這種浮滑之輩能領悟透徹的?我倒要看看,像你這種心性不定的小輩,能寫出什麼樣的字來!」

    葉行遠愕然抬頭,只見眼前這錦衣人不過三十餘歲,身材高大,臉上有凶悍之氣。此時他瞪著眼珠子,挽袖露出肌肉結實的小臂,簡直像是想要動手打架似的。

    這什麼時候結的仇人?葉行遠一時莫名其妙,再回想對方的話才恍然大悟。剛才表弟陸偉一聲歡呼,高喊自己必定拿第一,周圍都是同樣來參賽的士子,聽到後什麼感覺?

    不愧是豬隊友,幫不上忙就算了,還能拉仇恨!葉行遠恨恨瞪了陸偉一眼,無語凝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8:17 AM

第五十一章 書道天道

    張公子聽到有人罵葉行遠,頓時感到胸懷大暢,笑道:「我道是誰如此擲地有聲?原來是方兄!方兄浸道二十載,落筆如有神,入木可三分,聽說寫水、火之時,都有異象伴生,豈是一些沽名釣譽之輩可以相提並論?」

    張公子一番大肆吹捧,只是想借此打擊葉行遠的氣勢,但方姓士子卻並不領情,厲聲喝道:「俗人退去!你這官宦子弟只會附庸風雅,又懂什麼書道?比起這種浮滑之徒,更惹人厭,還是請走遠些!」

    葉行遠原本不認識這人,但聽說他姓方,又聽這說話口氣,頓時想了起來。唐師偃跟他提過府城文藝圈裡,大家公認的下一代領軍人物,便是城北方家莊號稱「書狂」的方叔翰。

    這方叔翰出生縉紳世家,父祖都有功名,家境殷實,是城北的大地主。他專注於書法之道,四五歲時就常在河邊,以樹枝劃沙於地寫字,頗見筋骨。還曾得到路過的朝廷大員讚歎,要賞他銀兩,他卻之不受,拒絕道:「不願以字之精神,換阿堵物。」

    一時間傳為神童,及至年長他中了秀才後,卻也不甚在意功名了,平日只是在家賞讀字帖,以寫字自娛,其它諸事不縈於心。

    唐師偃與葉行遠說過,這人才氣高於靈力,更無心感悟天機,f脾氣如同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也不善交際,科舉之路估計是沒指望的,日後必然也只能是地方才子名流。

    其實方叔翰也時常進城與四大才子交杯換盞,只是這段時間不曾出現,與葉行遠緣慳一面,沒想到居然在此碰上,口氣還如此惡劣。

    葉行遠知道有些才子個性十足,對任何人都是這種粗暴態度,看在唐師偃的面子上生不起氣來,所以帶著歐陽紫玉和陸偉退到另一邊去。

    書法乃是寧靜之道,勝負高下自有心知,爭口舌毫無意義。再說他也並不覺得自己的書法就一定比別人強,自誇第一確實太狂妄了。

    這次書法的考題倒是簡單,不過只是書寫一段同樣的殘碑,由名士品評,最後確定高下。

    果然是回歸了常規,彈性的空間比較大,放入最後一關的士子需要有多少,完全可以由主辦方來控制。

    只是殘碑之上這一段要書寫的文字卻有些古怪,開篇是,「故知不變一言,決非天運。而悠久成物之理,轉在變動不居之中。是當前之所見,經廿年卅年而革焉可也,更二萬年三萬年而革亦可也。特據前事推將來,為變方長,未知所極而已」

    這方文字不曾出在聖人經典之中,道理更是與聖人所言天機有違和之處,葉行遠尚未看完,就已經聽身邊之人驚呼連連。

    方叔翰眉頭緊蹙,死死地盯住碑上文字。別人都在猜度這文中大意,在他眼裡卻只有書法的間架結構,這一段文字不但文理怪,字跡也怪,寫得疏疏落落,初看起來寡淡無味,但每一字一筆,卻如刀砍斧斫,彷彿是戮力求生一般,頓時讓字體變得有些不凡。

    他伸指虛摹,想要模仿這段文字的妙處,只覺得指法有些滯澀,始終沒有那種力道千鈞之感。

    正自納悶間,方叔翰忽然瞥見在側面不遠處,葉行遠也已經抬起手,手指虛畫如龍蛇,毫無阻澀感覺,不由得吃了一驚。剛剛被他斥責的浮滑少年,竟然能比他搶先一步,領悟這古怪字帖的真意?

    葉行遠還真沒多想,這文字確實離經叛道,但是與他上輩子接觸過的各種激進思想相比,也算不得什麼。而這筆法雖然特殊,但與「宇宙鋒」那種一劍西來斬破天地的氣勢相比,又遠遠的及不上。

    在別人眼中這是驚世駭俗,但在他眼中卻不過只是普通東西,心理上沒有震撼的感覺。因此達成舉重若輕境界,信手拈來揮灑自如,還能有心情在空中虛臨的過程中,改去這字跡裡過於牽強、轉折生硬的毛病。

    張公子盯著考題看了半晌,最終放棄了自己下場,再次使出召喚,有錢有勢的人就是這麼任性!

    這次他的伴當是個年輕師爺,筆力矯健,擅長一手台閣體正楷,雖然不以個性風格見長,但中規中矩的字體絕對是比賽時的最佳選擇。他走過來細看那碑文,也是心中震撼。

    年輕師爺琢磨了一會兒,這才轉頭向張公子道:「此碑似易實難,小可也只能盡力而為,重要的是一個控制力,在場之人定然有不少人無法寫完。」

    書法之道牽引氣機,傾注心血,不是僅僅抖抖手腕寫字就行的。這一篇碑文文字侵略如火,若不依它的筆法,想要將碑文寫完,中間必然生變,導致筆重千鈞。要是沒有極高的定力,絕難以完成。

    這年輕師爺自知碑文筆法深奧,憑自己的天分不足以臨場解讀模擬,更無法變化融合,只能硬用自己擅長的館閣體,將這文字之中的不屈之意桎梏,形成藏驚雷於深淵之勢,或可完成。但必須要全神貫注,否則就算出一丁點偏差,也會一塌糊塗。

    他能看得出來碑文中的玄虛,葉行遠和方叔翰兩人就更能看得出來。葉行遠虛空臨摹了七八個字以後,盤腿穩坐閉目沉思。方叔翰更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中閃現狂喜之意。

    良久之後,葉行遠方才輕笑幾聲,讓陸偉取過紙筆,凝神靜氣準備動手。與此同時,方叔翰也是鼓掌而歌,從袖中取出了常用的一支沉重鐵筆。張公子召喚來的年輕師爺早已磨得墨濃,先抄了幾段聖人箴言,約束心性,這才準備正式起筆。

    三人幾乎同時開始,葉行遠握筆在手,一筆如同刀斧劈下,筆桿如槍桿抖動,毫尖落紙時,艙底隨之震動,如波紋蕩漾。

    「雖然,天運變矣,而有不變者行乎其中。不變惟何?是名天演。以天演為體,而其用有二:曰物競,曰天擇。」

    方叔翰不甘示弱,身子挺立如鐘,肘與肩平,指如彎鉤穩穩扣住了鐵筆,揮毫之間竟然嗤嗤作響,寫出了生僻的石鼓文字,更顯這段文字中的桀驁難平之意。

    經過深思熟慮,方叔翰雖不能完全悟出這篇碑文奧妙,卻也抓住了精髓處,以自身書道,將其妙處融入,用一種更激烈的方式表達。

    「此萬物莫不然,而於有生之類為尤著。物競者,物爭自存也。以一物以與物物爭,或存或亡,而其效則歸於大擇。天擇者,物爭焉而獨存。則其存也,必有其所以存,必其所得於天之分,自致一己之能,與其所遭值之時與地,及凡周身以外之物力,有其相謀相劑者焉。」

    相對於大砍大斫、動靜極大的兩人,張公子召喚來的年輕師爺卻要平靜許多。他額頭浮現一層細汗,手持細管狼毫,落筆字字如蓮,精準地排列在面前的紅箋上,連成一線,彷彿用尺子比著寫出,沒有絲毫偏差!

    「夫而後獨免於亡,而足以自立也。而自其效觀之,若是物特為天之所厚而擇焉以存也者,夫是之謂天擇。天擇者,擇於自然,雖擇而莫之擇,猶物競之無所爭,而實天下之至爭也!」

    這三人差不多同時起筆,風格各有不同,卻都精妙絕倫。旁邊士子一時間顧不上自己寫字,瞪大了眼睛在旁觀看,要將這難得的書道盛景盡都收入眼中!

    葉行遠寫完最後一勾,只覺得神清氣爽,渾身靈力活潑的轉動不停,胸膛有一股暖意升騰,就像是火在燃燒一般。

    憑藉經驗葉行遠知道,這是靈力已經被筆力引動,而靈力是勾連天機的媒介,隨筆力落於紙面後,必有異象發生。

    旁邊忽然響起鐵石墜地的清脆聲音,方叔翰寫完字後只覺骨軟筋酥,手指酸麻,竟然握不住鐵筆了。只能任憑筆管墜地,但雙眼只死死盯著泛出金色光芒的卷面,顯然是滿意至極。

    年輕師爺堪堪寫完,只覺得胸口煩悶,急急轉身張口,吐出一口淤血,此後面若金紙的頹然倒地。張公子趕緊將他扶住,目光卻依舊停留在他留下的字跡上。

    三篇文字,是他們三個最先完成,整整齊齊,正排列在碑文之前。

    年輕師爺的一手館閣體,讓人瞧著賞心悅目,原本碑文之中那深重意氣,似乎被一條繞指柔的絲線緊緊束縛,居然呈現出一種奇妙的美感。

    方叔翰的文字全是古風,就如長槍大劍,威風凜凜,與他平日的書法相比,少了溫文儒雅的風流,卻多了許多兵戈之氣,殺伐威嚴。

    葉行遠的字最是不同,他筆鋒如砍殺,結構卻極謹嚴。如刀耕火種般,這一張紙卷不像是一張紙,更像是一片荒山,在他這幾百字落下之後,化作一片沃野!

    有人拍案叫絕,「這三人當是我漢江府年輕一輩之中書道最強,毫無疑問了!」

    這三篇書法一出,其餘人就算是拍馬也追不上,只是這三人之中,到底誰高誰下,該評誰為第一?這時候參賽的諸人,都顧不得自己的書法,心中只想著這個疑問。

    方叔翰這時候才將目光從自己的文字上移開,首先挪到那年輕師爺的卷面上,雖然微微點頭,但嘴角還是帶著一抹輕蔑笑意。

    然後他再轉頭看向葉行遠的字,入眼的一剎那間,忽然渾身僵直,汗水像是洪水似的洩了出來。彷彿只一眨眼,他頭上熱氣蒸騰,方巾烏髮盡被染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09:19 PM

第五十二章 書狂折服

    在船艙的上部,有間隱蔽的艙室,開了一個小小的窺孔,丁花魁雙眸熠熠生輝,盯著下方碑文前葉行遠三人,驚訝的嘆道:「三篇書法,各逞風流,我還是小看了漢江府啊!」

    昨日算學比試,丁花魁未曾親臨觀看,錯失了親眼觀摩葉行遠的機會,深以為憾。今日在特意指定的書法關卡,她便來偷窺,原以為又會是葉行遠一騎絕塵,不想還有人可以比肩。

    除了很多讀書人不重視的經世致用之學,漢江府中士子的其它項目水平真不低,可以稱得上一句藏龍臥虎。

    這三篇書法拿出來,任意一篇都能夠讓人目眩神迷,深得書道之妙。區區一座府城就有這幾位高手,那中原大地各府州縣,又將有多少豪傑?

    「之前我還擔心他是個算術偏才,在後面關卡湮沒於眾人之中,所以吩咐考他的強項書法。可眼見這狀況,倒像是故意幫他揚名了。下場關卡,就讓他窘迫一點,免得讓他小瞧了我們!。」

    丁花魁關閉了暗格窺孔,嘴裡卻冒出這樣幾句話。這場還想著放葉行遠的水,下一場又想讓葉行遠窘迫難堪,女人的心思就是這麼任性善變。

    身旁的老執事連忙點頭稱是,卻也為自家小姐一天三變的主意發愁。虧得他們準備充分,足以應對各種不同情況,雖然時間緊迫,但還是能調整過來的。

    「小姐,那這一次書道比試,到底是誰贏了?」紅衣丫環心急,知道小姐已經看出端倪,忍不住開口追問。

    丁花魁微微一笑,「你自己去看。」

    就是因為我看不出來,所以才問你的啊!紅衣丫環心中嘀咕,但知道小姐這麼說必有緣故,就依言下去觀看。

    她擠進船艙時,只見請來做考官的幾位老先生已經開始查看三人作品。其餘諸人暫時也沒心思再寫字,反正今日時間儘夠,想先看個結果。

    有個老先生瞧了半天,嘆道:「這三篇書法,各有千秋,單以技藝而論,真可說是不分軒輊。不過依我來看,還是葉公子的這一篇更得神韻。」

    他這算是持平之論,不過也有人有不同看法,「葉公子的精氣神固然更足,但方公子這一篇,功力之深厚,簡直讓我這寫了六十年字的老朽汗顏。真可以說是無一筆無來歷,若我來選,當選此篇!」

    這二人評說都是中肯,葉行遠也暗暗點頭,單以基礎功底來比,自己確實比不過方叔翰這種書法瘋子。畢竟對葉行遠來說,書法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算是一個業餘愛好,但對方叔翰來說,書道就是他的命,這種差距不可彌補。

    無論誰得第一,葉行遠都不介意,反正對他來說只要過關就好,還出不出第一名的風頭無所謂。但接下來兩人的評述,卻讓葉行遠感覺到不對頭。

    一人說,「這兩人字法雖好,但是與李書辦相比,終究不是正路。我輩讀書人循正道而行,所求筆意堂堂正正,就如以繩索縛凶獸,豈能任其肆虐?」

    又一人說,「李書辦這字方是正統君子,聖人云,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這殘碑筆意縱橫,固有野趣,卻非書法正道。君子不變之意,立其規矩才成方圓,若是立身不正,順勢隨意變去,那便不好了!」

    接下來幾人,也都是紛紛吹捧為張公子執筆的李書辦,話中明裡暗裡都在貶低葉行遠與方叔翰兩人。

    葉行遠有意回頭看去,張公子果然是得意洋洋,於是就心知肚明了。昨天算數這種事沒辦法作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但這書法卻不一樣,是靠主觀評判的,由別人評鑑才能分出高低。

    嘴長在別人臉上,若是受了好處,難免顛倒黑白。何況李書辦的字確實也不差,要是眾口稱讚一致推舉,壓過葉行遠和方叔翰兩人也不是沒有機會。

    輸給方叔翰,葉行遠不介意,被張公子這種小人的槍手壓在頭上,卻有些不樂意。他正要開口反駁,卻聽方叔翰高聲嗤笑,口中破口大罵,「一群有眼無珠、信口雌黃的老殺才!張家花了多少銀子,買你們這些違心言語?堂堂讀書人,心若不正,字必不正,你們以後還有臉寫一個字麼?」

    葉行遠張了張嘴,又合上了,差點忘了身邊還有這麼個大嘴炮在,倒是節省了自己的口水,還能罵得比自己更兇猛。

    再想想也明白了,自己不樂意被槍手李書辦壓下去,方叔翰這種視書法如命的倔才子顯然更不會樂意。

    方叔翰張嘴大罵,那幾個胡亂吹捧的老先生難免有些難堪,他們確實是收了張家的銀兩,要捧一捧張公子這隊伍。但沒想到得罪了方叔翰,也沒料到方叔翰竟然毫不猶豫地當場發作,事已至此,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有位老先生越眾而出,「方公子且稍安勿躁,你的書法自然是好的,但仍須戒驕戒躁,不可自認天下第一。今日李書辦勝你一籌,實是公論,你莫要輸不起,丟了讀書人顏面。」

    方叔翰哪裡肯依,冷笑道:「今日書道比試,我是輸了,但卻不是輸給這猥瑣小吏!心意不誠,只想著阿諛奉承陞官發財,又何以寫出正道文字,徒有其形,未得其神!你們若是不信,倒是將那小吏文字,提起來瞧瞧!」

    坐在張公子身邊的年輕師爺李書辦聽到此言,剎那間面色慘白,眼神惶恐,竟然有告饒之意,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幾個老先生對視一眼,莫名其事。最開始盛讚方叔翰的人冷哼一聲,轉身提起李書辦的文字,只覺得的手上一沉,手腕輕輕抖了抖。

    哢!哢!卷面之上竟傳來連續崩斷之聲,就如鐵鏈鐐銬碎裂,那紙面上原本整整齊齊的文字,突然東倒西歪,彷彿是跳起舞來。旁觀之人嚇了一跳,以為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卻發現那些字跡還在原位,並未發生變化。

    但整副字的精氣神彷彿就在那一抖之間傾洩而盡,如今看來,這幅字的字形雖然還是極美,卻像是風乾了的水果,乾癟而乏味,再無鮮甜之感。

    李書辦頹然坐倒,張公子瞠目結舌,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在書道之上,謂之為『崩』!」方叔翰毫不客氣,繼續解說揭露,「心有餘而力不足,志大而才疏,妄長而氣短,手上縱有千鈞之力,卻縛不住文字之靈,或可矇蔽世人於一時,又怎可傳耀千秋萬古?

    李書辦你練字十餘年,聽說寫禿百筆、染墨一池,但若是想不通這個道理,在書道上也難再進一步!」

    李書辦的年紀比方叔翰還要大兩歲,但方叔翰卻直斥其非,並無半點客氣。李書辦滿面慚愧之色,站起身走到方叔翰面前,恭恭敬敬施了禮,然後掉頭便走,實在無顏留於此地。

    張公子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又是惱怒又是焦急,偏偏也拉不住這伴當,更無話可說。

    剛才那幾個胡亂吹捧的老先生也恨不能躲進人群裡,不敢再多說一字,生怕自己也被方叔翰單挑出來點名狂噴,那這張老臉可就丟盡了。尤其是那個斥責方叔翰「輸不起」的老人,像是霜打的茄子,再無剛才盛氣凌人的氣勢。

    那還在拿著李書辦書法的老先生揚眉吐氣,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是我漢江府書狂,無論眼界見識,還是筆下功底,都已在我們這些老東西之上。既然如此,今日書道比試,你方公子不是第一,還有誰能是第一?」

    別人不敢再插嘴,方叔翰太能噴了,一個說不好就引火燒身。

    然而方叔翰卻大笑搖頭,「你們錯了,我剛才已經說過,今日我是輸了,不是輸給李書辦,自然是輸給葉公子!」

    他一指剩下來的兩幅字,正色道:「老先生,煩你再將我們這兩幅字提起,讓眾人看得明白。」

    老先生不明所以,他先提起了方叔翰的字,照例輕輕在空中一抖。

    平地一聲雷,鏗鏘之聲,如在空中炸裂,耳畔金戈鐵馬,竟如滾滾洪流持續而來。站得近的人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向後跳了一步,彷彿是要躲避揮在眼前的利刃。

    這一張紙上數百字,竟寫出了千軍萬馬古戰場的氣勢,雖然只是一剎那的幻覺,卻已經叫人心生畏懼!

    圍觀之人怔了半晌,這才從這種幻象之中醒來,一個個都拍手喝彩。有人大叫,「了不得!這書法已經到了意從景出,如真如幻的地步,方公子之書道,可稱當世大家!」

    字之精氣,化而為勢,影響人之感官,這才能有這種異象。以往方叔翰的字,也已經略有變幻,眾人都有所耳聞,但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方叔翰聽到這種讚揚,反而苦笑道:「今日得見這神奇碑文,吾之書道受其感應,居然一舉突破瓶頸,方能有此成就。本以為必是第一,方才沾沾自喜之時,不想卻見到了他......」

    他伸手指著藏身人群、低調半天的葉行遠,甚至對著葉行遠折腰鞠躬,以大禮向葉行遠參拜。

    葉行遠嚇了一跳,趕緊側移半步,無論年齡身份,方叔翰都在他之上,他怎能受此大禮?忙說道:「閣下何必如此?小弟生受不起!」

    方叔翰抬起頭,誠懇的說,「適才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出言挑釁閣下。如今反思,真是追悔莫及,本該負荊請罪,這區區一禮何足道哉?

    聖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閣下這一篇字出來,即為我師,只求能教我書道真意,便是要我跪拜求師,那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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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1 10:06 PM

第五十三章 大會疑雲

    老先生們面面相覷,到現在還不明白方叔翰為什麼對葉行遠的字推崇備至。還是有人機靈,提起葉行遠的字,也是抖了抖,卻聽呼的一聲,正如野火燃起,火苗飛竄!

    手持書法的人嚇了一跳,差點將這幅字脫手扔出去,好在火焰飛騰卻無熱度,並沒有燙傷手,而且是一現即隱。

    只見紙面上的字彷彿小人一般活動起來,野火燃盡,耕種田地,萬物生長,滄海桑田。儘管只是一瞬,卻彷彿歷經千世萬劫。其中意蘊,不在文中,而在字中。如果說方叔翰的字已有了氣象,那葉行遠的字,就是有了神韻。

    葉行遠自己都吃了一驚,再看自己落筆,對比碑文,心中忽有明悟。他伸手扶住了方叔翰道:「我能寫出這樣的字也是偶然,讓我再寫一遍,便萬萬不能了。你目光如炬、手眼相當,這才是書道正法,我與你相比遠遠不及。」

    自己畢竟並非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心中就沒有束縛和桎梏,信筆寫來,反而與碑文之中的離經叛道之意起了共鳴,竟可在紙面上略演天機。

    但這種事可一不可再,也不能認定自己在書法水平領先,只能說自己的精神境界更為廣闊,投注在書道之上,才能顯出更完美的異象。這本身也是自己穿越而來的巨大優勢,平時不曾在意,反而是在這種小小的細節上展露無遺。

    方叔翰聽葉行遠口中謙遜,心裡更是慚愧,只覺自己一開始有眼不識泰山,真是無地自容,一再道歉,表示必須請喝酒道歉。

    葉行遠只好答應,與他把臂而出。這一關兩人當然已經過了,先前龍爭虎鬥,最後惺惺相惜,堪為一段佳話。兩人同時出艙下船,引得如雷歡呼。

    陸偉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跟在葉行遠身後,向歐陽紫玉嘆道:「我如今覺得,表哥大約除了不會生孩子,其他任何事他都能做......」

    歐陽紫玉撇了撇嘴,想要表示不屑。但是想到自己整整兩關未曾幫上一點小忙,全靠葉行遠自己包打天下,心中也不免有些慚愧。只是嘴上兀自不肯饒人,「這卻未必,下一關說不定就要你我二人幫忙了!」

    方叔翰拉著葉行遠下船,穿過熱鬧歡呼的人群,上了酒樓,與唐師偃等人匯合。唐師偃等已經聽說方叔翰先前找葉行遠的麻煩,再見他如今心服口服的模樣,都是哈哈大笑。

    之後唐師偃說起自己當日在陸家遇上葉行遠的趣事,方叔翰才知這位前輩也曾看走眼,才心中釋然。不怪他們不識貨,實在是葉行遠有時候的表現太逆天?

    隨後幾大才子又拿出當初葉行遠所錄九首邊塞詩的書法,方叔翰看了愛不釋手,不由得責怪好友不早拿出來給他看,害得他在船上出醜。

    別人為詩,方叔翰卻更為了葉行遠的字。這些字體新鮮別具一格,雖然還不算成熟,但卻已有大家氣象,早晚自成一家。方叔翰看了就放不下,又表示要重金求購。

    葉行遠卻不過他,只好答應了百金兩幅字,樂得方叔翰興奮異常,又多喝了幾杯。

    唐師偃想起什麼,笑道:「說起重金求購,葉賢弟如今不了不得。我們費時費力書畫,便是遇到識貨之人,出手也不過就二三十金。今日外間卻有傳言,葉賢弟昨日船上算數草稿已經炒到二十兩銀子一頁,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橫財!」

    葉行遠回頭看陸偉,陸偉心臟怦怦直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上還是十兩,已經是難以想像的的天價,這還不到中午,一下子就二十兩。那照這漲幅,自己懷裡所藏二十四頁草稿,豈不是早晚要價值連城?

    他只想著發財事,口乾舌燥。葉行遠卻想的更深一層,自己所用的草稿,憑什麼會被炒得這麼高?又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收貨?

    這東西不像是書畫作品,比如今日他在花魁會上的書法,有其藝術價值,也可以留存後世。以後若是自己有了聲名或是位居高位,那作品也會有升值的空間。

    可信手亂寫的草稿,能有什麼價值?還有人批量收入,這是什麼蹊蹺?葉行遠轉頭就問唐師偃,「前輩可知是什麼人要收我這草稿?這事有些稀里糊塗,我總覺著有些不對。」

    唐師偃道:「據我所知,幕後要收你這草稿的,便是丁花魁畫舫上的許執事。他開出二十兩的價,大家自然也就隨行就市,若不是你那些鬼畫符不好模仿,只怕現在市面上偽作都要滿天飛了。」

    是花魁要收自己的草稿?難道是美人垂顧,這才愛屋及烏一擲千金麼?葉行遠搖了搖頭,天底下沒有這種好事,對方既然有此行動,必然也就有著特定的目的。

    葉行遠仔細回憶這次花魁大會兩關之中的細節,隱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他之前未曾親身經歷花魁大會,不過是從府志裡看過而已,雖然覺得這一期的花魁大會與之前有不同之處,卻也說不出來詳細的,只能再問唐師偃等人。

    唐師偃聽到葉行遠的疑問,,略加思忖,果然也覺有些不妥之處。平日花魁大會,無非是歌舞昇平,考些雅題不過更增聲色罷了,但這一次大會的考題,卻顯得過於認真。

    第一日是生僻的算術,第二日書法所用的殘碑文字更是名不見經傳,他們剛才還在討論那段文字之中蘊含的深意,都覺得有些別出機杼,卻與正統不合。這一個女子花魁,又是從什麼地方得來?她是什麼來歷?

    這時候方叔翰也插口道:「若我沒有猜錯,此次花魁應該是來自東南外域。」

    這書法呆子突然開口,葉行遠也愣了愣,忙問道:「方兄從何得知?」

    方叔翰點頭道:「昨日那道天庭牧牛之題,吾嘗見之。此題流行於東南一座大島,傳為神人立碑,考驗當地蠻族。碑文我曾託人拓印碑文,輾轉跨海帶回,雖不曾算過那題,文字卻記得,字字綿密如珠鏈,頗有幾分意趣。」

    身為一個書法狂人,各地有名碑文當然都要想辦法搞到手,這天庭牧牛題算法方叔翰不管,字體卻記得清清楚楚。

    「東南外域都是蠻人,怎會來我漢江府爭當花魁?莫不是他們做不出這道題,要找我中原才俊之士來解?」唐師偃大笑打趣,「這倒說得通,小葉解了這題,只怕要被這蠻人花魁搶回去當女婿。」

    蠻人風俗特異,並無男女之分,男子可娶妻,女子亦可娶夫,拋頭露面,無羞恥之心。聽說搶親風俗也頗為盛行,傳說無論男女,在路上看中了就會一棒子打暈,將人拖回家中成親,唐師偃以此來嚇唬葉行遠。

    「這倒不會。」方叔翰又補充,「這道題前半部分是有解的,我那碑文拓印之中,也附有近世之人的解答,不過那字就不堪入目,之前我不曾細看。

    我昨夜回家也曾比對過,這題難處尚未寫出,給咱們的題目還少了一個條件,若是加上,總數應為五千零三十八萬九千零八十二,這數字卻非一日間能夠算出......」

    葉行遠回想起昨日比試結束之後,老執事送上來的花魁留言,感同心受。當時他就想過加了一個條件後計算量必定大增,方叔翰這個答案倒是與他估算的數量級差不離。

    其實這解法不難,難的便是計算,他又不擅長用算盤,沒有計算工具的話,這種數量級的計算讓人頭暈。如果他與張公子的兩位賬房合作,或者能夠大大的提高效率。

    「不過這題難處還不在此。」方叔翰倒是有了興致,又道:「最後兩個條件,才是這題東南一地千年無人解出的原因。」

    他豎起兩根手指笑說,「一是黑白牝牛聚在一處,可排列成正方之形。二是棕黃牝牛聚集,可排列成正三角之形。當日碑文來時,繆老師正好在我家作客,我一時興起給他查看,他思索半日,最終卻說不可算而退......」

    葉行遠一震,知道這兩個條件可稱得上極其厲害!如果說黑白牝牛總數為正方數,棕黃牝牛總數為三角數,那在浩如煙海的數字中要將這個大數找出來,可不是幾日幾月的功夫。

    不知道那些蠻子是否能夠算得出來,反正葉行遠捫心自問,即便他對此題已經有了初步的研究,也實在沒興趣繼續深入。

    唐師偃這時候卻皺起了眉頭,「方賢弟所說的繆老師,就是被征辟入欽天監客卿的繆長風?他也算不出這道題?如果那蠻人能算此題,算術之道當真不弱!」

    謬長風是省內算術奇才,青年時就能推算曆法,推斷日月之食。後來年紀大了,算法更精,三年前欽天監征辟,召入京中。如果連他也算不出來,而東南蠻人卻能找到解法的話,豈不是說蠻人的算術之道居然已經超過了中原?

    方叔翰不以為意,「正是繆長風老師。算術本是小道,蠻人執迂,這才會一心不改上千年去算它。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也不必在意。」

    葉行遠與唐師偃對視一眼,他們倆卻不能釋懷,對這次花魁大會,有了更深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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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2 12:43 PM

第五十四章 意識形態問題很重要

    葉行遠和一眾才子喝酒吃飯互相吹捧的時候,屢屢受挫於葉行遠的張公子卻失態了,房中的古董遭了秧,被張公子砸了好幾件。

    李書辦代寫的文字,雖然被方叔翰一通奚落,但到底也算是好的,所以第二關也是過了。可是再次被葉行遠當成墊腳石的感覺,卻讓張公子一口氣憋著發洩不出來。

    他參加花魁大會,是為了揚名立萬,親近下花魁芳澤,最重要當然是奪取轉輪珠。但針對葉行遠的因素份量也很重——之前在府學中他對葉行遠放過狠話,如果做不到就太丟臉面了,尤其是在同學中丟臉。

    一旦連過三關到了花魁畫舫之上,詩詞就要發揮壓軸作用了,這方面葉行遠的優勢太大。張公子雖有後招備用,但能在之前就將葉行遠攔下最好。

    但如今看葉行遠的勢頭勢如破竹,連續算學、書法兩關都是第一,已經是自己奪取轉輪珠的最強對手。第三關要怎麼樣才能將他擋下?

    當初不對葉行遠放狠話就好了,現在就可以裝糊塗,省的被同學看笑話......張公子感到自己有點騎虎難下,但此時後悔也無用。

    那時候,他真覺得自己有萬全把握才裝個逼而已,誰知道貌似書呆子的葉行遠綜合素質如此出色.....張公子咬了咬牙,叫了個親信過來吩咐道:「無論如何,你要在今夜之前,探得明日花魁第三關的考題!」

    張公子倒不是為了自己,他財大氣粗,人脈又廣,無論第三關考什麼,他都可以找到最好的伴當過關。他要提前知道考題,還是為了針對葉行遠。

    差不多傍晚時分,葉行遠與眾人分別,回到府學中休息。還特意吩咐陸偉,暫時不要將剩餘草稿放出去。回了號舍見到莫娘子,想起莫娘子見多識廣,就將心中疑竇對莫娘子又說了一遍。

    青丘國勉強也算外域,雖然位居東北,但也不能算在中原,或許與東南外域有些什麼互通的消息。

    莫娘子也頗為好奇,仔細詢問,談及算術考題倒是罷了。等葉行遠提起今日書法考題文字之後,她卻猛然抬頭,眼中大放光芒,居然後腿直立,以狐狸身軀硬生生的站了起來。

    葉行遠大吃一驚,「你不是一直嚷嚷後腿癱瘓,只能可憐兮兮的讓我幫你挪動麼,怎麼今天連狐狸形狀都能站立了?」

    「不要打岔,這不重要!」莫娘子毫無羞愧自覺的叫道,「萬變真經!此乃萬變真經的序言!這丁花魁到底是什麼人?她怎麼敢將這萬變真經碑文殘片帶入中原?」

    莫娘子的行徑與平日大不一樣,顯然是震驚已極。

    萬變真經?這又是什麼東西?葉行遠陡然覺得這潭水好深,有種不想攪和進去的感覺。莫娘子平復下來,趴在葉行遠手臂上,好像後腿又癱瘓了,然後對葉行遠解釋起來。軒轅世界,以中原為中心,四面荒漠、高山、海洋,都是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妖族、蠻族居住在此也很艱辛。

    追根溯源,無論是北方妖族還是南方蠻族,都將中原王朝奉為正朔,遙遙禮拜。文聖降世之後,經典流傳,妖蠻之輩也都用心沿習,雖然資質駑鈍難有大成,卻也漸漸能夠讀書明理。

    千年歲月易過,這期間外域異族之力漸漸增長,與中原王朝也發生了多次的摩擦和戰爭。但即使如此,妖族蠻族都有自知之明,曉得自身為天機所惡,不敢有取而代之之心。就算趁著王朝積弱,入寇中土,不過肆意掠奪一番,便即退去。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萬變真經出土。

    萬變真經,詳述「天擇」「物競」之理,以「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這易經大道為基,另闢蹊徑,扯出一番道理。與聖人所定嚴格的秩序不同,從字裡行間,異族卻看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既然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那中原人族,也不過是萬物之一,他們得聖人庇佑,人皇賜福,截取天道化為天機,佔據中原沃土已超三千年。那妖族蠻族,若是在「物競」之中取勝,豈不是也有機會佔到「天擇」之理,入主中原?

    萬變真經在外域流傳甚廣,但對人類來說卻是絕密,這真經內容為幾位雄主所得,更是心裡蠢蠢欲動,如今的外域已經與以往大不相同,只中原之人都不甚瞭解罷了。

    葉行遠聽得目瞪口呆,以他的見識自然知道這是大事,而且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大事。這是意識形態問題。

    以前中原王朝鎮壓四夷,不僅僅是因為擁有強大的力量和各種神通——妖怪和蠻族同樣有巫術神通,而且他們天生身軀強健,與人類相比是更好的戰士。人類王朝能佔據上風,究其原因就是意識形態的碾壓。

    人族有文聖降世,截取天道化為天機,又創天命神通守護天機,又有諸法經典傳播士人,得到三千年盛世。這種意識形態上的優勢,妖族、蠻族,乃至於各種盜匪、仙人,在政治權利上都不可能與大一統的王朝抗衡。

    除非是天機變化,改變了天命所歸,才會發生改朝換代。但即使如此,人類的統治仍然是穩如泰山,無非只是去除毒瘤,引進新血而已。

    萬變真經葉行遠只看到了幾句,但其中蘊含的離經叛道之意,已經能夠感覺的清清楚楚,如果真能構建出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那也就意味著外域妖蠻擁有了自己的強大意識形態。

    而這些意識形態要是也能夠截取天道,化為自己的道統,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具備了與中原王朝爭奪正統的可行性。

    這應該去檢舉!葉行遠作為指望天機道統吃飯的讀書人,立刻就想到這點,但又停住了腳步。

    這該去找誰?府衙?去舉報此界花魁來自外域,心懷叵測,想要顛覆朝廷?這種話說出去沒人相信,只會惹人恥笑。

    就算有萬變真經的序言,那又有什麼?如今四海昇平,讀書人口出狂言,寫的文章比這離經叛道的還多得是,也不見有什麼懲罰。

    府衙吃飽撐著為此來針對一個花魁,還不夠鬧笑話的。葉行遠冷靜下來,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點大驚小怪?在自己眼裡,萬變真經確實是大事,但這花魁攜帶碑文殘片,也可能只是無心之舉。

    即便自己憑藉上輩子的一些經驗,通過此事可以見微知著,勸朝廷袞袞諸公未雨綢繆,但首先也得自己有上書言事的渠道和資格。

    否則他只是一個童生,人微言輕,就像是上輩子時空裡,誰會認真去聽一個中學生分析講述世界局勢問題?只會當是自己好高騖遠、誇大其詞。

    還是需要提升自己的位格啊!不提升自己,就很難有發揮餘地。葉行遠琢磨半晌,雖然有一腔報國熱情和拯救人類的偉大衝動,但也只能暫時冷靜下來,從長計議了。

    莫娘子看他的面色有些怕人,柔聲勸道:「你也不必太擔心,這萬變真經雖然頗受歡迎,但至少我青丘國中,還是以聖人之言為正道。別國尊奉中原衣冠正朔的還是更多,些許離經叛道,你不必在意。」

    葉行遠微微嘆口氣,這是個漸變的過程,意識形態的完善和傳播,本身也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人族應該還有準備的時間。那麼多大人精擅經義,掌握神通,也總該有明眼人注意到了外域的變化,也許他們有應對之策,暫時還不需要他這個小小童生來杞人憂天。

    這丁花魁雖然有些可疑,但她一個女子入中原也做不了什麼大事,自己就暫時靜觀其變,如果花魁大會過關,與她見過後,可再試探一二。

    次日清早,葉行遠帶著陸偉會合歐陽紫玉,再往清河。他心中有事,不免就顯得有些沉默,倒是陸偉一直喋喋不休,「表哥的草稿漲到三十兩一頁了,我看差不多已經到了極限,不如出手吧。」

    在他想來,再大的冤大頭,也不可能花更多錢了。葉行遠草稿共有三十多張,如果都以三十兩一頁去賣,那就是接近一千兩。一千兩等於府城一戶大戶人家的家產,居然有人去買幾張廢紙?

    葉行遠掌握更多訊息之後卻淡定許多,如果說有人下了血本想要他的草稿,那就說明對方看出了幾分端倪,這東西就不能輕易給別人了。

    這相當於高級技術資料,要是自己貪小便宜賣了,日後被外域蠻族破解,自己不就成了人奸?總不能將希望寄託在別人一直都無法破譯吧?

    「暫時不賣,等待以後。」葉行遠吩咐陸偉,陸偉只當他還要再等漲價,心中只能佩服表哥的魄力和耐心。

    「總算是第三關了,過了這一關,你就能見到花魁,並得到轉輪珠了吧?」歐陽紫玉不關心這些凡人銀錢往來,只覺得俗氣逼人,趕緊轉換了話題。

    她兩天都無趣得很,眼看終於到了最後一天的關卡,就像是看見了曙光一般,整個人也多了幾分精神,想像轉輪珠的功效,真是令人流口水啊。

    歐陽紫玉說得也不算錯,只要葉行遠過了第三關,進入獻詩環節,整個府城又有誰是他的對手?

    葉行遠望瞭望緊靠著畫舫的第三艘艘大船,笑道:「最後一關不知考些什麼,惟願一切順利。」

    葉行遠穿過人群正要登船,又碰見了張公子,卻見張公子依舊趾高氣揚,彷彿永遠不知道什麼叫低調似的。

    不過今天張公子身邊是一個蒙面的黑衣人,他登船時瞥著葉行遠,眼神裡滿是挑釁之意,看來今天又是信心十足。

    歐陽紫玉奇道:「這人今天怎麼提前帶伴當入場了?我記得他之前可是謹慎得很哪!」

    這個伴當選的也有些奇怪。雖然只是匆匆一瞥,葉行遠也看得出此人身材高大強壯,似乎更像是武人,而不是讀書人。這最後一關,到底考的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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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2 09:48 PM

第五十五章 露餡了

    今日的船艙更空了幾分,昨日第二關書法又差不多刷下去一半人,有資格踏進第三關的總共不過數十人而已。艙中的佈置又與前兩日不同,船艙正中搭起了一座高台,不知是何作用處。

    葉行遠皺起了眉頭,這看起來有點像是舞台,如果第三關是玩什麼歌舞琴瑟,那對他來說可真是噩耗,對這方面完全不擅長。

    照例是紅紙揭開,下面只寫了一個「劍」字。此時老執事從船艙外走進來,宣佈了比試的內容,「今日第三關,考的是劍道,請諸位準備。」

    劍道?花魁大會關卡中破天荒的比試劍道?這還真是幾百年來的頭一遭,眾人對此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場面頓時一片哄亂,紛紛發起了牢騷。

    其實劍為君子之兵,文人佩劍應該是尋常事。據說上古之時民風尚武,文武不分家,讀書人大都也習劍,正所謂出將入相。

    但是這千年太平盛世下來,讀書人傳承天命神通,姿態漸漸拔高了許多,嚮往的是操縱天子、諸侯之劍,而身邊實際佩劍的卻漸漸少了。

    這時候就算想臨時找習劍的伴當也不容易啊,只有少數大戶人家公子準備妥當,有優秀的武士侍候,其餘人大概只能親自上陣去獻醜了。但這會兒花魁讓他們比劍,也算是風雅之事,難道還能拂袖而去不成?

    全場只有張公子洋洋自得,就像前兩關一樣。在葉行遠眼裡,張公子就沒有不洋洋自得的時候,永遠都充滿信心。

    張公子身邊的黑衣人此時解下蒙面,只見此人眉目狹長,臉色倨傲。當場就有人認了出來,「這不是燕仲牟燕大俠麼?張公子怎麼請來了此人?那這第三關,終於該是張公子第一了。」

    燕仲牟號稱漢江大俠,劍法精湛,曾經當眾刺下空中的飛鳥,他在這漢江府中劍術若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不過此人一向驕傲,一般人請不動他,想不到張公子居然提前請了過來,到底是府尊公子,準備果然極其充分,看來是勢在必得了。

    劍道比試的規則最簡單粗暴,兩兩相鬥,雙敗淘汰,直到場中只剩下十個人為止。從最後控制人數的角度來說,這種淘汰制的比試倒也算適合。

    老執事神色平常的宣佈規則,「......對陣之前,從此處抽籤,確定對手,勝者繼續捉對鬥劍,敗者進入另一組重新抽籤,再敗即淘汰。」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張公子驕橫的聲音響起,「這位老先生,不知可否指定對手挑戰?」

    張公子的目光一直瞟著葉行遠,目的是誰不言而喻。葉行遠也只能啼笑皆非,人作起死來真是神仙也救不了,張公子何必一定要往槍口上撞呢?

    老執事沒預料有如此問話的,遲疑道:「若對方不反對,那自然也可......」

    「這就成了!」張公子大喜,遙遙指著葉行遠大喝道:「葉行遠!你我恩怨可敢在這比劍擂台之上一分勝負麼?」

    前面連續兩關張公子都很高調,本意也是為了樹立自己勢在必得的氣勢,結果最後都被葉行遠搞得沒脾氣。雖然也沒什麼,張公子終究還是過關了,不算太失敗,但自以為是的張公子總疑神疑鬼,覺得別人看了自己笑話。

    昨天半夜張公子得到考題之後,不惜重金禮聘燕仲牟,就是為了今日在擂台之上出這一口氣!

    這人是不是失心瘋了?葉行遠久久無語,他實在無法理解這種執著。明明自己從頭到尾就沒怎麼搭理這位公子,偏偏他一個人也能上竄下跳,激動得不亦樂乎......

    「我!我!我!」歐陽紫玉叫了幾聲,歡快的從葉行遠背後跳出來。她生怕葉行遠有意忍讓,自己失去表現的機會。

    話說連續憋了兩天,歐陽紫玉心裡也是有點急,看起來自己完全無用武之地。如果自己最後寸功未立,那怎麼好意思索要轉輪珠?

    而今天難得有了個揚眉吐氣的機會,既然有人願意送上門來,她歐陽紫玉就當仁不讓了!

    「你有把握?」葉行遠轉頭問道,劍道比試雖然是個冷門,但剛好撞上歐陽紫玉的強項,以歐陽紫玉的性格,肯定是攔不住了,也沒必要攔著。

    八階女劍仙肯定是有幾把刷子,也親眼見過幾次。但是與這種聽起來牛氣衝天、如雷貫耳的漢江大俠相比,卻不知道到底孰強孰弱。

    如果歐陽紫玉沒有絕對的把握,那也不必冒著風險理會對方挑釁,安安生生找兩個軟柿子捏了,順風順水就能過第三關。

    歐陽紫玉被葉行遠氣得雙目圓睜,對葉行遠的問題相當不滿,她可是堂堂女劍仙,一個世俗武者能有多少本事,敢問她有沒有把握?

    她忍不住叫囂道:「葉行遠你問出這話,是昏了頭還是沒睡醒?對付這種凡人,我動一根手指頭便能拿下!」

    對面燕仲牟聽到,登時大怒,臉色鐵青,握住劍柄對張公子道:「到了擂台上,某只怕收不住手!」

    張公子也有點語塞,這大俠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差。一言不合,就要拔劍相向,那小書僮不過說一句大話,他就想要取人性命。

    老執事耳朵尖,聽到後嚇一跳,連忙道:「這花魁大會劍道比試,乃是文鬥,萬萬不可惹出人命!」

    歐陽紫玉當然也聽得清清楚楚,翩然如蝴蝶一般在空中飛過去,穩穩落在擂台中央,不屑道:「多說無益,速速上來,別浪費時間!」

    燕仲牟看出她輕功了得,不過並沒在意,也縱身躍上擂台,冷笑道:「你這小廝倒是學了兩手花巧功夫,可惜在某重劍之前全無用處,擂台方圓之地,也沒有你施展輕功的餘地。你若現在磕頭認輸,某還能放你一馬!」

    他呼吸沉穩,劍術已經到了極高明的境界,可不是讀書人習劍花架子可比,真的是殺人劍法。此時先提醒說明,勿謂言之不預。

    歐陽紫玉笑嘻嘻點頭說,「好好好!我早聽說俠以武犯禁,你們這些俠客劍法雖然粗糙,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觀之處。儘管使出來看看,不要讓我失望。」

    糟了糟了!在場之人瞧歐陽紫玉面容清秀,口齒伶俐,又兼是兩關第一葉行遠的伴當,心中不免有垂愛之意。但她言語如此輕佻,不停激怒燕仲牟,有點凶險了。若燕大俠發了怒,很有可能血濺當場。

    燕仲牟生性豪俠,聚了好些莊客,聽說在地方上時有鬥毆殺人事,但他大手筆與官府交好,每次出了人命又都有手下莊客頂罪,因此才能夠逍遙法外。

    這可不代表他手上不沾血腥,大家都知道他是真殺過人的,擂台可是各安其命的地方,就算燕仲牟有所顧忌不下殺手,但砍成重傷也是可憐!

    就有好心人勸:「小兄弟,燕大俠的劍法高明之極,你若不成,速速認輸,千萬不要嘴硬強撐。」

    這種話對別人說或許有用,但對於歐陽紫玉來說只是耳旁風。她聽了也不說話,只饒有興致第看著燕仲牟,等他出劍。

    燕仲牟等了半天,就是等這小子自己認輸下台,自己也好贏得體面,沒想到這小子執迷不悟,那可就休怪他劍下無情了!

    他緩緩抽出背上長劍,傲然道:「某劍出必飲血,小子,你已引動某之殺意,自求多福吧!」

    只見他長劍一掄,發出呼嘯風聲,沉重的鐵劍在他手中輕若羽毛。手腕一翻,使個勢子,劍身便朝著歐陽紫玉的纖腰橫掃過來。

    歐陽紫玉咦了一聲,瞬間身形化作一道紫影,不知怎麼就飄到了燕仲牟身後,然後笑道:「你是鐵蛋和尚的俗家弟子?那倒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你既然學了他的功夫,我也不能以大欺小,你退下吧,饒你無事!」

    燕仲牟聽歐陽紫玉一口道破自己的師承,心裡微微吃驚,難道真遇到有淵源的人了?但再聽對方後面所言,一股氣直衝腦門,大怒道:「你這廝胡言亂語,辱及我師門,該殺!」

    他身軀一轉,又是反手一劍,劃出的長弧猛烈凶悍,彷彿還帶著風雷。歐陽紫玉蹙眉,「鐵蛋和尚沒有教你尊敬長輩麼?那就讓我來教你規矩,免得日後吃虧。」

    她滑步後退,順手抽出腰間寶劍,突爾中宮直進,快如閃電的撞進燕仲牟內圈,趁他回劍不及,用劍身在他右手手腕重重一拍。

    腕骨斷折連著重劍墜地,噹啷作響。燕仲牟痛極大呼,滾下擂台,抱著手就蹲下,再也站不起來,額頭滿是黃豆大的汗珠。

    痛!這可真是痛!燕仲牟的手腕手背高高腫起,已經完全成了紫紅色,中間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骨頭。他自出師以來,何曾吃過這麼大的苦頭?

    歐陽紫玉掏摸出兩個小藥瓶,丟到燕仲牟面前,「看在你算我半個師侄份上,本該斷你一手作為懲戒,如今只敲斷你幾根骨頭,可記住教訓了?這藥膏紅色外敷,綠色內服,一月之內不要用你的右手,當可痊癒!」

    她說話時神氣活現威風凜凜,十分的心滿意足。終於在這花魁大會上出了一把風頭,為葉行遠立下了汗馬功勞,不再是吃白飯的人了!若轉輪珠到手,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而圍觀眾人見燕仲牟蹲在地上痛得臉色發白,這場顯然是勝負分明了,但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以為是一場碾壓式的戰鬥,所有人都在為這年輕小廝擔心,沒想到戰鬥確實是碾壓式的,只是和大家的想像反了過來。平時強橫霸道的漢江大俠,居然也有今天?

    這葉行遠的伴當到底是什麼人?葉行遠不但詩、算、書都是遙遙領先,身邊既然還跟著那麼強大的高手!他究竟是何來歷?有什麼背景?事到如今,由不得眾人不胡思亂想。

    張公子瞪著歐陽紫玉,更是又驚又怒,自己重金請來的漢江大俠竟然這麼不中用?難道自己請的是一個冒牌貨?還有,葉行遠身邊為何會有如此強大的一個同伴?

    張公子忽然想起,葉行遠最初入學的時候,鄭克定去找葉行遠麻煩,被一個女人打得近乎半身不遂,那時他只當是笑話,可如今回想起來,頓時滿腹狐疑。

    他仔細瞧著歐陽紫玉,無禮地盯著她耳垂、胸口、腰肢各處,片刻後好像發現了什麼,猛然一拍額頭,大叫道:「葉行遠你這個伴當是女扮男裝!你竟然讓女人也來參加大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3 08:14 PM

第五十六章 三關結束

    花魁大會,乃是最優秀的男人去追求最美麗女人的一次浪漫盛會。雖然百年傳統下來,變得有些流於形式,但是關鍵處終歸還沒有變化,哪有女人來參加花魁大會的道理?

    尤其這女人還挺囂張,連張公子重金請來的漢江大俠燕仲牟都被輕易擊敗,這豈止是破壞了傳統,還是對在場所有男人的藐視。

    首當其衝倒了黴的張公子自然更加憤怒,若不是自忖不是歐陽紫玉的對手,只怕就不是指責葉行遠,而是要對著擂台上的歐陽紫玉狂噴。

    歐陽紫玉打贏了擂台,正得意之際,忽然聽人揭穿她女扮男裝的身份,十分不耐煩,很不講理的說:「我是女子又如何?有規定女子不准參加花魁大會嗎?」

    她信手扯下頭上冠帶,一頭青絲瀉下,更顯肌膚賽雪,明眸皓齒,此等美人開口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一時之間竟沒人反駁。

    大家仔細想了想,好像真沒有不准女人參加花魁大會的規矩......當初立下規矩的先賢們,誰能想到特別制定一條規矩說不準女人參加啊。

    既然確實沒有不准女人參加的規矩,那眼前美人到底算是講理呢還是不講理呢......

    張公子一時語塞,旁邊有人嘀咕道:「這等美貌比花魁也弱不了幾分,這還來爭奪與花魁會面的機會,卻叫男人們如何自處?難道今年這機會被女人奪去?」

    又有人反駁:「此言差矣,這位小姐是跟隨葉公子來的,想來必是貼身之人,只能說葉公子真是幸運,能享盡豔福和樂融融......」

    葉行遠哭笑不得,幸好歐陽大小姐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他趕緊上台,將還在洋洋得意的歐陽紫玉扯了下來。順便催促老執事:「老先生,我這已經勝了一陣,不敢耽擱大會進程,還請速速繼續吧!」

    老執事如夢初醒,之前他還在為葉行遠的資格擔心,卻不料冒出個劍法如神的女人,又讓葉行遠出了風頭。此子底牌層出不窮,越發顯得神秘,這種人物自家小姐真能招攬?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多生枝節,就此含糊過去,「花魁大會只禁年齡,不禁男女,既然葉公子能讓這位小娘子心甘情願出力,這一場便算勝了。其他人便開始抽籤!」

    老執事和稀泥,其他人自然也不想追究,只有張公子胸中鬱悶,瞧著面色慘白的燕仲牟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重金請來的人物,就是這種德行?

    還好燕仲牟識時務,被人打了就不敢再擺大俠的架子,訕訕湊到張公子面前低聲道:「小人的左手劍也還使得,總能保公子過關便是。」

    收了張公子的錢,搭上了知府的線,燕仲牟可不敢把差使給辦砸了。現在雖然腕骨痛徹心扉,但自己接的任務,含著淚也得打完。

    他倒是沒有吹牛,漢江大俠確實有幾分真功夫,儘管在歐陽紫玉這女劍仙面前連一招都過不了,可鬥鬥沒有什麼準備的書生還是手到擒來,哪怕只用一隻手。

    第一場失利之後,燕仲牟忍痛又連勝三場,終於為張公子搶到了最後一張上畫舫的門票。

    葉行遠結果又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事實上在歐陽紫玉一招擊敗燕仲牟之後,抽籤對手都毫不猶豫棄權了。

    大家都不傻,棄權後落入敗者組還有翻身的機會,但要是被這女子打傷,那哭都沒的哭,不是每個人都有漢江大俠那左手劍功夫。

    丁花魁面對這個結果也很無語,她本想著人總有弱點,總不可能十項全能。而葉行遠乃是寒門子弟,沒有那個資源文武兼修,劍道總不可能也會出類拔萃。再加上他並非府城人,來到漢江府的時間又短,家財也不豐厚,想來請不到什麼高手。

    所以丁花魁有心讓葉行遠陷入窘境,再暗中示好幫忙,讓他勉強過關,這樣在最後的獻詩會面環節中,說起話來也更主動些。

    沒萬萬想到葉行遠身邊的無用豬隊友裡,居然還隱藏著女高手!結果第三關成了葉行遠最為輕輕鬆鬆的一關!

    丁花魁習慣性的拂動珠簾,沉吟良久,當今之世風起雲湧,想不到這漢江府裡,都有這種讓人捉摸不透的人才,看來自己預感的大時代真要來臨了。

    花魁大會三關,到此徹底結束了。這次花魁大會說實話,只成就了葉行遠一個人的名氣,三關各自不同,全都能拿第一,在歷屆大會中都是很罕見的。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葉行遠只是從鄉下來的一個無權無勢小童生,只怕早就開始議論大會背後的黑幕了——不得不說,這種結果太像故意幫人刷名氣的黑幕了!

    算學第一、書法第一、劍道第一,這其中算學和書法,都還是他親自出手,另加上之前不久名動府城的九首詩詞,葉行遠還有什麼不會的?

    至於為什麼第三場葉行遠沒有親自動手,坊間傳言又是不同,有人說得活靈活現,「葉公子他修為極高,已是劍仙一流人物,只是他堂堂讀書人,怎麼可能親自下場與人好勇鬥狠?

    因此只派了一個方當稚齡的垂髫小丫環下場,只一劍就將漢江大俠燕仲牟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叫姑奶奶。原來這小丫環是燕大俠師祖的小師妹,你們再算算葉公子這輩分!」

    這種傳言是普羅大眾喜聞樂見的,由於燕仲牟橫行鄉里,本身的名聲人緣都不大好,大家便添油加醋刻意貶損。這事越傳越玄,結果大部分漢江府民眾都將葉行遠當成了深藏不露的前輩高人。

    張公子下船聽到這種流言,更是氣得差點兒將燕仲牟給吞了。燕仲牟識趣,一下船就發揮自己大俠的功夫,鑽入人群溜得無影無蹤,連尾數都沒要。

    接下來便只有獻詩的環節,這要等到入夜,最後留存的十名士子自然有主辦方出面招待。花魁一方包下了畫舫對面一座酒樓,備下宴席,讓十人帶著伴當在不同的包廂各自用膳、休息。

    葉行遠過了三關,心下大定,會面獻詩他最有把握,看來轉輪珠到手是沒什麼大問題了。只可惜自己不能用,答應給了那隻狡獪的狐狸。

    莫娘子露了馬腳,似乎傷勢沒到癱瘓地步,但也是比較重的傷了。何況葉行遠有言在先一諾千金,而且對方確實是因為給自己出頭,跟不老娘娘拚命才受了重傷,這轉輪珠就讓她佔些小便宜吧。

    歐陽紫玉今天驚豔亮相,覺得自己帥到突破天際,到現在還回憶自己的威風和霸氣,時不時端著茶杯傻笑。三人之中,只有陸偉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晚上獻詩,我琢磨著張公子他們幾個必然會找人提前做好,表哥縱然驚才絕豔,要不要也預先準備?」眼看天將黃昏,陸偉向葉行遠提出建議。

    葉行遠淡定的答道:「漢江府之中,還有誰做詩能勝過我?不必擔憂!」

    他這不算大言不慚,之前九首超絕的邊塞詩已經能夠堵住所有人的嘴巴。漢江府只是一個府而已,又不是彙集了全國精英的翰林院,區區一個花魁大會獻詩詞又有什麼好擔心?

    陸偉笑道:「話雖如此,不過聽說表哥你最擅長的是邊塞傳奇,或壯懷激烈,或曠絕悠遠,這花魁大會上總得有些豔詞才是,不然襯不起花魁之聲色。」

    花魁會上的詩,當然不能是什麼「可憐無定河邊骨」或是「古來征戰幾人回」,這未免太煞風景。葉行遠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既是花魁,我就作一首賞花之詩,想來必然應景。」

    「對對對!」陸偉稱讚道:「表哥大才必能一揮而就,小弟心癢難耐,可否先睹為快?」

    歐陽紫玉眼睛一亮,也道:「我記得老爹就說過你詩才了得,後來在府城中又聽說你九詩震府學,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我還沒有親眼見過,什麼賞花之詩,先寫來看看!」

    葉行遠得意的笑了笑,心中稍加思索,便已有了。他隨手拈起一塊豬骨頭,油膩膩的在桌面上寫下四句,寫完之後看了看,又笑道:「這等秾豔之句,用這蹄髈來寫大是不恭,還是擦掉重來。」

    葉行遠正要去擦,歐陽紫玉趕緊扯住,探頭張看,忍不住開頭吟誦,「一枝......」她才念了兩個字,陸偉跳了起來,急急道:「噓!噓!隔牆有耳,不可洩漏。」

    酒樓包廂,不過是以板壁相隔,隔牆之聲可聞,要是念了出來確實很有可能被別人聽見。歐陽紫玉難得知道自己錯了,迅速捂嘴點頭。陸偉瞧著那桌面上油跡詩句,大為讚歎,又開始大拍馬屁,葉行遠卻充耳不聞,只管吃飯。

    「我是看不出什麼好壞,不過讀著還是怪不錯的。」歐陽紫玉裝模作樣點了點頭,對葉行遠道:「你就用這詩去征服花魁,趕緊把我的轉輪珠賺回來吧!」

    什麼時候轉輪珠又成你的了?葉行遠心道我自己都只能看看而已,已經有人先行定走了。不過現在他最重要的目的已經變了,想看看花魁到底是什麼人?如果真是外域蠻族,又抱著什麼樣的目的?

    如果機緣巧合,那可以試探一二。葉行遠一邊想一邊又看了看桌面詩句,潑上酒,輕輕抹去,不再留有痕跡。

    不多時,金烏西墜,對面的畫舫之上張燈結綵,亮如白晝。終於到了登上畫舫之時,一眾士子魚貫而出,隨著老執事的指引,上了甲板。

    同行眾士子都對葉行遠甚為客氣,知道他詩才遠遠凌駕眾人之上,基本上今夜是要為他做陪襯。

    只有張公子還是昂著頭不服氣,即使到了這種山窮水盡的時候,還是一股子輸人不輸陣的志氣。葉行遠倒是有點佩服起來了,這人屢敗屢戰、永不服輸的韌性倒是個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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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4 10:10 AM

第五十七章 將計就計

畫舫的裝飾精美,又有婢女過來服侍,與之前大船上的考試氣氛大不相同。

其實能夠過三關,走到畫舫之上的士子,已經算是勝利者。花魁會在珠簾之後與他們會面閒談,只看誰獻詩最妙,便可為入幕之賓。

同樣有須彌芥子神通,畫舫艙內卻是一座二層小樓。樓上垂著光芒點點的珠簾,稍後花魁就在此出現與諸士子對答。

樓下分為十桌,擺放各色精細瓜果茶點,正是各人的座位。

葉行遠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便開始觀看四周。

方叔翰不諳劍術,並未通過第三關,所以這最後十人當中,除了張公子以外沒有熟人,也就沒有什麼攀談想法。所以葉行遠只隨意吃些果子,同時悄悄觀察畫舫上這些婢女的情況。

「一雙賊眼,到處亂瞄,果然是好色之徒!」歐陽紫玉不知道葉行遠要幹嘛,只以為他是在偷看女人顏色,頗為不屑。

又瞧見陸偉,更是搖頭道:「表兄表弟,一丘之貉!」

葉行遠早就習慣了歐陽紫玉欲加之罪的毛病,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充耳不聞。

過了一會兒聽見樓上環珮叮噹,有紅衣丫環攙扶著一個窈窕身影在珠簾背後穿行,最後居中坐下,眾人便知道是丁花魁來了。

「小女子不過蒲柳之姿,難得眾位抬愛,齊聚於此,感激不盡。」丁花魁語聲溫柔,向眾人福了一福,影影綽綽,身姿極盡曼妙,有幾個不老成的年輕人已經忍不住喝起彩來。

丁花魁不愛說話,在人前說了這麼幾句已是算多了,當下不再開口,就由紅衣丫環代言。

而紅衣丫環環視一圈道:「眾家公子既然都到了,那也不必浪費時間,我家小姐想要見識你們的才學,諸君請吧!」

按照規矩,花魁也該多跟幾位獲勝的士子聊聊天,談談詩詞歌賦人生理想,算是為以後搭關係。畢竟花魁還是要出來做生意的,處事必須得圓滑,不可輕易得罪了人。

但這丁花魁一反常態,彷彿懶得理人,表現頗為清高,讓底下這些士子十分好奇。

「在下先獻醜了!」花魁這邊急匆匆要開始,也有人迫不及待要搶先。

張公子似乎是唯恐不能為天下先,第一個跳了出來,表示自己要先出場。

隨後張公子卻轉過頭,先看了葉行遠幾眼,隨後才走到花魁樓下,對著珠簾拱手,「小生張寧,欲見花魁芳澤,特來獻詩。」

丁花魁柔聲道:「願聞張公子佳作。」

張公子大笑,傲然轉身並高聲吟詩,「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扇宮誰得似,可憐蠻雀倚新妝!」他搖動摺扇,踱起方步,口中四句詩方才吟畢,就聽下面哄然叫好。

很多人心裡本以為今夜是葉行遠的舞台,沒想到平時不以詩聞名的張公子,居然異軍突起有此妙句!

能混過三關到此的文人士子,不是名家子弟,就是有真才實學,這詩句好壞哪裡聽不出來。這首詩裡,還用了兩個典故。

話說蠻雀乃是近千年間最有名的南蠻美人,傳說她腰肢纖細,身輕如燕,可做掌中之舞,又賢良淑德,為南蠻一小國國主所鍾愛,立為王后。可惜豔名太盛,就連當時的中原皇帝也動了心思,遂派貳師將軍南下,驅十萬大軍滅其國,毀其宗廟,掠美人而還。

蠻雀姿容絕美,果然皇帝一見著迷,築金屋而藏之,特地建扇宮解其思鄉之苦。

隨即眾人又猜測,張公子平日沒這水準,多半是事先讓人做好的吧?不過這等高明的詩詞,想要買來只怕花費不少,張家真是出得起血本!

不過想想轉輪珠的好處,這樣的花費也是完全值得的。在場之人除了葉行遠之外,誰都會動這個腦筋,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槍手罷了,畢竟好詩可遇不可求。張家不知道是從哪裡請來的高人,以這一首妙詞,或許才有與葉行遠一爭高下的機會!

「狗賊!竟敢抄......」歐陽紫玉卻勃然大怒,她雖然記性不好,但是下午剛剛看過的東西還不至於忘記。

這四句二十八字,分明是葉行遠用豬蹄寫在桌面上的詩句,怎麼這姓張的竟然捷足先登,佔為己有?

葉行遠不動聲色,扯住歐陽紫玉重新坐下,壓低聲音道:「稍安勿躁,此事也算在我意料之中。」

自張公子起身,陸偉一直惴惴不安的低著頭,聽到歐陽紫玉怒喝,更是嚇了一跳。再聽葉行遠之言,這才感到疑惑不解,抬起頭來正好與葉行遠目光相觸,又連忙將視線偏過去,不敢與葉行遠對視。

葉行遠湊過去,對陸偉輕聲道:「我的好表弟,你真是立了一功,虧得你將我這首詩賣給了姓張的。這我不怪你,不過他給你多少錢,你可得如數吐出來。」

是陸偉出賣了葉行遠的詩?歐陽紫玉懵然,那葉行遠怎麼不生氣?

在她印象當中,葉行遠可不是這種好相與的角色,他為何會如此寬容?

陸偉趕緊從懷裡掏出銀票,彷彿燙手山芋似的丟給了葉行遠,「我也是逼不得已。張公子威脅要打死我,我......我不敢反抗......」

葉行遠信手將銀票塞進懷中,「你怕他,就不怕我?自從莫娘子在我房中的風聲傳出去,我就懷疑是你洩露了。今日就讓你看看,這張公子有多少能耐,你可要擦亮了眼睛!」

將計就計?陸偉也糊塗了,他好歹是童生,葉行遠這首詩清新脫俗,饒有趣味,讀之齒頰留香,絕對是好詩。所以他賣給張公子時,對方才毫不懷疑,欣喜若狂,決意在晚上搶在葉行遠之前用出來。

難道說是這不為人知的前人之作,葉行遠故意讓給張公子出醜?

但就算自己看不出來,張公子和他身邊之人怎麼會看不出來?

葉行遠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周圍一眾士子都在鼓掌,但是評定這首詩好壞的花魁那邊人馬,面色卻都不是很好看。

老執事一改平日慈眉善目的表情,面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在周圍侍立的婢女,全都橫眉豎目,甚至有人垂目含淚。花魁面前的珠簾,也在不住顫動,雖然看不見花魁的面色,卻也可以猜測她現在必然是心情激盪。

怎麼回事?張公子也愕然,他剛剛心滿意足地收穫了眾人的喝彩,本想著花魁該有贊語,沒想到迎接他的卻只是一片沉默。最終還是花魁身邊的紅衣丫環先開了口,杏目圓睜的指著張公子大罵道:「好賊子!竟敢當面羞辱我家小姐!逐了出去!」

什麼?張公子驚得嘴巴都合不攏,塞進一枚鴨蛋毫無問題。

自己不過「做」了一首好詩,哪裡有當面羞辱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群健壯僕婦不知從什麼地方湧進來,架起張公子就向外推。張公子掙扎的時候不經意回頭,恰好看見葉行遠似笑非笑的神情,一點兒也沒有被抄襲之後的憤怒。

張公子登時心中隱然有所明悟,自己八成是被葉行遠算計了,這首詩絕對有問題!

其後張公子對著葉行遠喊了幾句,卻沒有人理他。那些健壯僕婦七手八腳,將他推出了船艙之外,要不是看在他的府尊公子面上,只怕還要請他下河洗個冷水澡。

一眾士子看過這一幕,彼此面面相覷不明所以,花魁沉默半天,似乎是勉強壓抑住情緒,才悠悠開口,「諸君見諒,妾身本屬南蠻之人,下人們不知禮數,還請海涵。」

今歲漢江府花魁,竟然是蠻人?剩下的一眾士子都微微驚呼,這可是大新聞。也虧這丁花魁瞞得緊,居然一點消息也不漏,卻讓不知就裡的張公子吃了大虧。

蠻雀的典故對中原上國而言,自然是一件風流韻事,千古文人騷客多有詩句,這並不奇怪。但對蠻人尤其是有心氣的蠻人而言,卻分明是千年都洗不了的恥辱。

在蠻人女子面前提及扇宮、蠻雀,這還真是當面羞辱,張公子的下場只能說是咎由自取,眾士子對此唯有苦笑了。

果然不出所料!

葉行遠驗證了心中猜想,看到張公子出醜只能算順帶的收穫了。

綜合從方叔翰、莫娘子處得到的消息,他有九成的把握猜測丁花魁是外域蠻人,而她手下之人聽到扇宮、蠻雀竟然如此憤怒,也代表著他們的身份並不簡單。

如果丁姑娘真只是賣笑的花魁,那這事她縱然慍怒,也不至於當場發作,再如何也不能對客戶失禮,尤其還是府尊公子這樣的客戶。

可是連她手下的僕婢都如此震怒,可見他們的身份絕不會是煙花女子這麼簡單。進入中原果然是另有目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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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4 08:03 PM

第五十八章 組詩裡的秘密

    張公子雖然被趕了出去,但獻詩這活動還是平穩的繼續進行下去了,在大家陸陸續續獻完詩之後,都把目光看向始終沒有動靜的葉行遠。葉行遠的才華是毋庸置疑的,眾人只是好奇,葉行遠在這種場合會發表怎樣的詩作?

    剛才張公子那首詩平心而論,如果撇開當著和尚罵禿驢這點之外,絕對水平上並不低。如果葉行遠不能表現出壓過張公子的實力,縱然能判定他贏,事後也必然引起爭議。

    眾人屏息靜氣拭目以待,葉行遠也不矯情了,起身而立道:「今日得見花魁風姿,心有所感,偶得兩首小詩,也不知該怎麼選擇,便一起獻醜吧!想來花魁冰雪聰明,必然能懂我詩中之意。」

    兩首?又要玩用數量取勝的辦法?眾人都聽說過,葉行遠在一炷香時間瘋狂甩出九首出塞,把府學訓導壓制到吐血的故事。這種法子實在蠻橫霸道......要都這麼幹,豈不亂套了?

    老執事趕緊出來提醒,「按著規矩,每人只能獻出一首的,才好讓大家從容評價高下。如果數目太多,未免有些不便利。」

    這葉行遠要是一口氣甩出來十首八首,叫別人怎麼玩?獻詩環節成了論量不論質,還有什麼意義?

    葉行遠發現,自己上次在府學搞得太生猛過火,導致變得威懾力十足,別人多多少少有點忌憚。

    他忍不住笑道:「我雖然拿出兩首,花魁娘子可自行選一首評判。在下可不是以數量壓人之輩,而是因為這兩首詩頗有關聯,若是單獨只拿出一首,只怕會讓花魁娘子不明我的心意。」

    你不拿數量壓人,還有誰拿數量壓人?在座眾人心裡紛紛吐槽不提,但有人道:「葉公子作詩,我等是心悅誠服的,他若說做兩首,必有做兩首的道理,我等願洗耳恭聽。」

    隨後便是一片附和之聲,老執事見眾人都沒反對意見,那也就不再固執,向旁邊讓了一讓,請葉行遠獻詩。

    葉行遠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花魁樓下對面,開口念詩,「第一,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這詩一出,眾人紛紛哀嘆,果然如此!前幾人的詩詞相比之下,頓如嚼之無味的朽木一般。

    丁花魁眼睛發亮,葉行遠的詩果然是高明,只這一首就足以拿下魁首了。那麼非要做第二首幹什麼?難道此人真的是個隨心所欲的詩痴,想到絕妙處就不肯保留?

    葉行遠也不停頓,從容念出第二首,「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檀郎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又是一首絕妙好詞!丁花魁忍不住拍案叫絕,正要出聲讚歎,突然腦中閃過一道電光,竟突然啞口不言。

    第一首寫形,第二首寫情,以花擬人,以人比花,這詩極為巧妙的手法,但偏偏總覺得還缺了什麼,似乎中間還少一個轉折。若是在兩首詩中間,能補上一首,形、色、情,三者俱全,這組詩的境界又要高上一層!

    不知不覺,丁花魁又想起了先前張公子那首詩,下意識與葉行遠這兩首組合起來......這一組合,堪稱極其完美,但卻讓丁花魁悚然動容!

    之前張公子念詩的時候,她就注意到葉行遠這一桌有些異常,只是沒來得及關注,就因為張公子的詩引起手下眾怒,不得不先處理。等到逐出張公子之後,葉行遠這邊便早已恢復了平靜。

    現在聯繫起來,其中果然有問題!又想起張公子最後呼喊的「算計」與歐陽紫玉表現出來的震怒,再細細推想張公子那首詩與葉行遠兩首詩的契合之處,丁花魁怎能不猜到幾分?

    此事只有兩個解釋,要麼是葉行遠聽到張公子這首詩,臨時想起兩首和詩,與之雖不同韻,卻有意連,形成組詩,甚至還能天衣無縫。若是如此,葉行遠幾乎可稱詩神轉世,但這樣也說不通張公子與歐陽紫玉的反應。

    要麼就是葉行遠一開始就設計了張公子,故意洩露了帶有「蠻雀」「扇宮」典故的詩句給張公子,然後坐看張公子拿著詩句來畫舫中獻醜。

    而且葉行遠可能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用這些羞辱性的典故來試探畫舫中人的態度——這也剛好能說明整首詩意境高遠,蠻雀這等人物卻略微有些不夠匹配的缺陷。

    想至此處,丁花魁心中劇震,直直地盯著對面的葉行遠,不知不覺心底竟升起極深的戒懼之心。若是如此,葉行遠的算計也未免太深,難道他對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起了疑心?

    葉行遠見丁花魁久久無聲,就知道花魁娘子已經明白自己的警告意思了。葉行遠的目光坦率而明亮,並不因為自己的算計而有任何內疚,因為他問心無愧。

    良久之後,丁花魁嘆息一聲道:「葉公子詩句宛如天上飛來,妾身得此幾句,真是愧不敢當。」

    如果她真是以賣笑為生的,這兩首詩絕對有助於她名傳天下,就此去京師等地爭奪花魁也不是沒有機會。只可惜她並不是真正的青樓女子,而是一個不能太出名的女人,葉行遠這兩首詩,反而讓她有點惶恐。

    丁花魁的心中是憤怒而矛盾的,如果依她本心,恨不得將葉行遠與張公子一樣,當場趕出去,但她做不到。其實剛才她不想驅逐張公子,但手下的憤怒讓她無法壓制。而現在,她想要驅逐葉行遠,卻又因為所有人的歡呼而無法如願。

    誰也沒法昧著良心說葉行遠這兩首詩不好,也找不出可以挑刺的地方。身邊的小丫環都已經眼波流轉、面染紅暈,顯然已經為葉行遠的相貌才情所動。其餘婢女更是不堪,如果沒有自己在此坐鎮,說不定要擁上前去找葉行遠自薦枕席!

    這就是中原大才子的吸引力啊,詩文之美,可壯闊可旖旎,可打動人心,可激發鬥魂,正是這些看起來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的文字,支撐起了中原文化的華麗錦繡。丁花魁在這種文化的力量面前,也不能不俯首。

    當夜花魁獻詩,最終的贏家與預測無二,正是最近這一月來府城之中聲名最盛的葉行遠。葉行遠臉上的神色也淡淡的,沒看他有多少歡喜。

    他兩首獻詩,得丁花魁「天外飛來」的評價之後,其他人就知趣的陸續告辭,雖然走到了這一步終究心有不甘,但輸在這樣的詩詞之下,也不丟人。

    唯一憤憤不平的,大約是早早被趕出來的張公子,他一直守候在畫舫外,聽說最後終於還是葉行遠奪魁,便怒氣衝衝的走人。此後幾天他連府學都不去了,先前放出了大話,現在丟不起那人。

    畫舫中,丁花魁終於撤下了珠簾。

    葉行遠坦然抬頭,認真的欣賞著樓上的絕世美人,之前雖然在岸上也曾遙遙看見過丁花魁的窈窕身形,但是面目始終不曾特別清晰。

    陸偉渾然忘記自己之前還出賣了表哥,觍顏湊到葉行遠身邊,翹著腳觀望。

    歐陽紫玉雖然對花魁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漂亮女人天生具備觀察其他美人的天賦,所以她即使坐在原地沒動,甚至好像連頭都沒抬,但早已看清了丁花魁的模樣。

    好像皮膚比我白,但沒我胸大!似乎臉小幾分,但沒我腿長!歐陽紫玉運用仙家靈力,精細入微的比較過後,自覺勝負點數相當,也就大度的哼了一聲,不再繼續探查下去。

    果然是蠻族的美人,她的瞳仁如同一泓碧水,皮膚白皙,臉部的輪廓較深,與中原女子確實有些細緻差別。昔日蠻雀豔名播於中原,中原對蠻族女子的審美也頗為雷同,這位丁花魁如果不那麼遮遮掩掩,大約豔名還能更上一層樓,葉行遠心道。

    丁花魁輕啟朱唇,似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開口,「葉公子真是深不可測,妾身也曾見不少人傑。但如閣下這般年紀,又能讓妾身生出高山仰止之感的,便只有你一人了。」

    葉行遠感覺花魁娘子話裡有話,沒有出聲,只聽花魁娘子繼續說下去。

    「以閣下之才,想必猜出妾身的來歷,既然如此妾身也想問公子一句。」她陡然睜大的雙目,碧色雙眸如翡翠,閃爍著晶亮的光芒,語氣充滿了期待,「我南越國糧米豐饒,國主勵精圖治,欲求大才。

    若閣下願往,憑藉大才必不失封侯之位,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不知閣下可願紆尊降貴,隨妾身前往化外之地,教化敝國之人?」

    之前沒有明面上揭破,但如今既然已經是單對單說話,丁花魁知道葉行遠都是聰明人,無謂多繞圈子,一開口就許諾高官厚祿,赤.裸.裸.地招募葉行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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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24 09:24 PM

第五十九章 奇珍當前

    南越國?葉行遠也曾讀過《四方輿圖》,知道這是南方一個撮爾小國,歷朝歷代都仰中原鼻息,年年進貢,歲歲稱臣,方才能夠苟延殘喘。

    沒想到連這種小國竟然都敢有所圖謀,到中原來挖人才,看來這世界局勢,倒是比想像中還要複雜許多。

    丁花魁看葉行遠不語,以為他是在猶豫,又道:「我南越國主受天朝冊封,國中讀書人亦感悟天機,朝中大臣也能被賜予天命神通,故而葉公子不必擔心這些。」

    讀書人修行感悟天機,一是為了光宗耀祖,二自然也是為了官階神通。葉行遠還年輕,只拿金錢美色來勾引還缺些什麼,前途也得給他畫個大餅。

    藉著本朝的天機,來挖本朝的士人?葉行遠一時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有意識的文化輸出還是引狼入室?

    皇家是天命的人間代理,不得中原皇帝冊封,就算在化外之地自立為王封官晉爵,也借不到天機,得不到神通。必須每隔三年入京朝貢,得封號寶印,才能生效。

    按道理來說,朝廷拿捏這些藩國是極容易的,只要在冊封上面稍稍有所羈縻,那藩國就難免內亂。

    怕就怕本朝自居天朝上國,深恐失了泱泱大國的氣度,只要這些小國表面上俯首帖耳,朝廷就不辨良莠頗順其意。這也就難怪別人野心膨脹,有自己的想法了。

    無論如何,葉行遠乃是中原人,他的立身之本是科考上進,走學而優則仕的正道。如今前途光明,斷然不會選擇這種遠投他鄉之路,更別說民族氣節問題。

    因此拒絕道:「花魁娘子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在下身為中原人氏,宗祠俱在鄉中,怎能不顧而去?若是為了榮華富貴而作異邦之人,只恐無顏面見列祖列宗九泉之下。」

    其實言語之中也夾雜了許多譏刺之意,丁花魁碰了個釘子,心中不喜,但也知道如今時機未到,便也不再強勸。只取了玉笛,悠悠然吹了一曲,又請了兩次酒,便再垂下珠簾,算是送客了。

    葉行遠和花魁把話挑明之後,也沒什麼興趣多聊,只不過虛應故事,混過了這麼一段時間走個形式。畢竟轉輪珠才是最終目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沒必要與這有異心的花魁糾纏不休。

    告辭後下了畫舫,歐陽紫玉卻比葉行遠還心急,直催道:「快走!會了花魁,可去取轉輪珠了!」

    今夜清河中流,畫舫之外,建一高台,名曰「明珠台」。花魁大會的優勝者,可沿著架起的浮橋,走到明珠台上,自有龍宮僕役送上轉輪珠,供優勝者使用,等到天明之時再收回。

    讀書人以轉輪珠改造身體,大約需要一刻鐘的時間,說起來也不必整夜都呆在明珠台上,所以大部分人人都會在花魁處多消磨些時光。

    只葉行遠與丁花魁話不投機半句多,儘管是才子佳人,卻偏偏相看兩厭,那還不如早點見識一下轉輪珠了。

    葉行遠不過比其他人晚了一刻下畫舫,此時未至夜深,河邊還熱鬧得很。見葉行遠出來,倒又博得不少稱讚,被吹捧為不好色的至誠君子,美譽度又抬高了些。

    幾個主事人圍了上來,七手八腳為葉行遠換上鮮亮新衣,又插花戴冠,打扮得如同新郎官模樣,然後送葉行遠上了通往明珠台的甬道。

    歐陽紫玉也要跟上,卻被人攔了下來,「這位小娘子,實在對不住了。明珠台只葉公子一人能上,這是歷年規矩,還請包涵......」

    什麼?歐陽紫玉氣鼓鼓的瞪起了眼,她出了「好大」力氣,在第三關上耀武揚威,這才保得葉行遠過關斬將,終於成為花魁大會優勝者。結果卻只是全為葉行遠做嫁衣?自己連看一眼轉輪珠都不成?

    只是這種場合,她也實在做不出撒潑耍賴的事兒,環顧四周後有了小心思,悄悄鑽入人群中,便即不見蹤影。

    低調半天的陸偉回頭看時,已經不見了歐陽大小姐,心中暗暗叫苦,既怕表哥抽出精力後追究他背叛之事,又怕張公子來報復他,只能長吁短嘆。。

    葉行遠踏上浮橋,只覺得腳下平穩,低頭看去,只見無數金色鯉魚簇擁在兩側,將浮橋木板頂住,所以走上去如履平地。

    龍宮神通亦屬非凡,漢江龍王乃是此地水系水族之主,清河水底的魚蝦之屬,都得聽從號令。也不知道是這些鯉魚主動來拍馬屁,還是命令所至,總叫人覺得神奇有趣。

    清河並不算寬,葉行遠走了十幾步,便踏上了明珠台。台上有一木亭,四簷八角,純用香木所造,頗見精巧之處。

    葉行遠在亭中坐下,耐心等待了一會兒功夫,就聽水面嘩啦作響,然後波濤分開,一個身穿官服的老龜探出水面,在月下踏水而行,走到了葉行遠面前。

    這老龜一步三搖,咧嘴笑道:「葉公子才情驚人,為本次漢江府花魁大會魁首,可喜可賀。本相受龍王諭令,特將水族之寶轉輪珠送來,借給公子賞玩一夜,於明日黎明破曉之時收回。」

    漢江龍王是得朝廷敕封,天庭承認的水神,品階與漢江府尹相當。他的龍宮之下也可封官定爵,這老龜雖然不是真正與朝廷丞相相當的一品大員,卻也是有位格有地位的水族。

    葉行遠沒有怠慢,連忙躬身行禮。龜丞相從懷裡掏出一個匣子,捧到葉行遠面前說道:「這裡面就是轉輪珠了,此寶秉月華而生,得江水千年滋養,其中妙用無窮,只是見不得日光。葉公子可小心使用,莫要毀損便好。」

    其實這種水族異寶,尋常人就算刻意想要打破都很難,何況只是讓葉行遠在明珠台上使用賞玩,不能帶走,出不了什麼意外。

    轉輪珠受日光照射,便會黯然褪色。但天明之前,龜丞相就會再來收回,重新收藏於水底,不會有讓它見天日的機會。

    此後龜丞相開啟手中寶匣,葉行遠只見五色光芒耀眼,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等到眼睛適應強光之後,這才看清在匣子中鋪著一層青色絲絨,絲絨之上嵌著一顆龍眼大的寶珠,明明靜止不動,偏偏折射出各色光芒,彷彿在滴溜溜轉個不停。

    這就是漢江府中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奇珍,以此珠光華洗遍全身,就能開拓經脈,有靈氣灌頂的功效。也只有每年這一次花魁大會的魁首,才有使用的機會。

    葉行遠接過寶匣,龜丞相暫時告辭,退回水中。那轉輪珠放著不歇的光芒,幾乎照亮了夜空。在河邊遠遠望去,能看到明珠台上五彩光芒閃爍不定,引起一片片的歡呼。

    在畫舫上,丁花魁也走出了艙間,站在甲板上遙望明珠台,微蹙雙眉若有所思。

    「出來了!」葉行遠看龜丞相離去,這才抖了抖衣袖,從他袖中無聲無息的鑽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白色狐狸。又迎風而長,變成一尺長短。

    白狐狸瞧見轉輪珠神光,忍不住撲上去,張開嘴想要叼住。葉行遠趕緊蓋上了匣子,提起狐狸耳朵,搖頭道:「你怎麼如此心急?說過給你治傷,自然不會說了不算,你可不要弄壞了。」

    這白狐狸當然是莫娘子,她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以龜息秘法縮小身軀,藏在葉行遠的袖子裡面。只要她不言不動,對外界沒有感知,外界之人,也無法發現她的存在。

    葉行遠說話算話,得了轉輪珠,就大方的給莫娘子先用。莫娘子扭了扭身軀,討好的伸出舌頭舔了舔葉行遠的手掌。又道:「葉公子果然是信人,這轉輪珠乃是龍宮至寶,我自會小心呵護。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轉輪珠藏於漢江水底,吸取月光精華整整一年,這才有改造體魄之力。若是我先用於療傷,而你再拿來用時,效果有可能十不存一,你可捨得?」

    雖然葉行遠已經幾次強調過給莫娘子治傷先用,但如今寶物放在眼前,也難免不會後悔。莫娘子很早就聽長輩們教訓,男人最會說謊,尤其是漂亮有才的男人更會說謊,葉行遠雖然不能算極其漂亮,但好歹已經是名動漢江的才子,不知可靠否?

    葉行遠當然有點不捨,但他回想起那夜莫娘子為了對抗不老娘娘捨身而出的場景,也只能忍痛放手了。

    為人處世,救命恩德總是要還的,當下葉行遠也只能豪氣干雲的揮手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葉行遠豈是這種出爾反爾之人?」

    莫娘子笑了,她再一次後腿直立,對月拜了三拜。又從口中吐出青色內丹,在寶匣之上轉了兩圈,匣子自動開啟,轉輪珠被內丹之力吸引也是臨空飛起,與莫娘子的內丹相互旋轉飛舞,倒像是在玩耍一般。

    「你既是信人,我也不能負你。」狐狸轉過頭,她難得很嚴肅的說,「我得了這轉輪珠的好處,也不會虧待你,說不定不亞於你直接使用!」

    此後白狐狸張口一吸,轉輪珠與內丹一起迅疾飛起,帶起炫目光華,在空中劃過璀璨的一道曲線,穩穩落入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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