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隨輕風去 -【仙官】《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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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5-9-25 07:50 PM

第一百二十章 如此秉公

    當初葉行遠與莫娘子聯手識破假周知縣的身份,並將假周知縣驅逐之後,葉行遠出於謹慎,並沒有大肆宣揚妖怪假冒知縣的事情。

    一來他除了秘密上報之外,不想製造恐慌,擔心公開之後生出變數;二來他手裡缺乏證據,不得不有所保留。萬一最後查無實證,他葉行遠豈不要落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

    而范大人來了後,一直是秘密調查,也沒有公開傳揚什麼。所以周知縣是妖怪假冒這個說法,知道的人並不多,黃典吏這段時間在家養傷,同樣不知道這個內情。

    如今見到周知縣深夜出現在家裡,黃典吏雖然有點奇怪,但也沒有時間多想,故而依舊恭敬的對待並問候。

    周知縣長嘆一聲,「當日那葉行遠膽大包天,聯合高人圖謀本官,本官為了保命無奈遠遁!如果當時不走,只怕本官就要喪命于歸陽縣了!此事不堪回首,實在叫黃典吏見笑了。」

    黃典吏看了看自己身上空蕩蕩的一隻袖子,不免感同身受,別說知縣大人,自己不也是被砍掉了一條胳膊?

    想至此,他連連恨聲道:「葉行遠身邊,多有膽大妄為、凶狠殘忍之輩,可恨可惡!不過葉行遠不過是秀才而已,豈能一手遮天?如今有省裡范大人到了歸陽縣,或可期望秉公處置!」

    「秉公處置?」周知縣冷冷一笑,表情意味深長。

    在潛山村中,葉行遠正在面對范僉事的秉公處置......此時已經入夜,葉行遠也萬沒料到范僉事下手這麼快,居然主動找上門來了。

    而且范僉事做了萬全準備,不但帶了醫官數名,還領著丁舉人等不少本縣士紳。被急促敲門聲震驚的葉行遠看到這陣仗,面色微變。

    歐陽舉人也是吃驚非小,搶先出來詢問,「范大人。深夜到此,為何而來?」

    范僉事仍是極為和藹,一邊招呼醫官和士紳進院子,一邊含笑道:「本官在縣中查案几日。隱隱有個猜想,特意帶著醫官來為葉行遠檢查。你們不必擔心,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我還特地帶了諸位鄉賢前來見證。」

    這是鐵了心要讓自己「被精神病」了?葉行遠心中不屑而惱怒,他可不相信范僉事只是為了走個過場。費了這麼大力氣。召集這麼多人,范僉事想要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葉行遠知道這局面的危險,萬一被醫官咬死了是痰迷之症,從此只怕鄉民們都會將信將疑,而自己則難有自由,所以要先開口把對方堵回去。

    「范大人此舉何意?在下乃是秀才功名,有九品位階。雖然在大人面前微不足道,但是讀書人顏面不可辱,大人今日想要『欲加之疾』,在下萬萬不受!」葉行遠針鋒相對。不遮遮掩掩,一口就挑破了范僉事的打算。

    然後又道:「本朝自開國以來,從未有讀書人受醫官折辱,強定心疾之事,范大人是要開此先例?豈不是讓天下人人自危?」

    似乎早料到葉行遠會這麼說,被頂撞范僉事也不生氣,只搖頭道:「賢生休要要過於激動,本官現在也只是懷疑,並無佐證。這幾位醫官都是受朝廷敕封,有相應職階。他不會冤枉你。

    再說你年輕氣盛,尚有大好的前途,不要諱疾忌醫。所謂懲前毖後治病救人,若你確認無疾。讓醫官檢查一下又有何妨?若真有疾在身,也該及早醫治,不至病入膏肓,治好之後,仍是年輕俊彥。」

    這套說辭顯然范僉事早就準備好了,說得不緊不慢。彷彿還是為葉行遠著想。一眾士紳原本因為葉行遠的話而有些惶惑,有人似乎還想說幾句話。待聽范僉事態度溫和,語氣平靜,又都閉口不言了。

    要是讓你帶來的這些醫官檢查,只怕無疾也要變成了有疾!葉行遠當然不是諱疾忌醫之人,但他根本不信任這些所謂的「專家」,范僉事有備而來,這些醫官難道能秉持公正?

    如果范僉事真的目的純正,那又何必夤夜前來,還帶著這麼多閒雜人等?每一個行動必有其原因,尤其是這種大張旗鼓的行動。

    葉行遠看院外還有人頭攢動,像是衙門捕快,又想深了一層。只怕范僉事是打算今日事今日畢,一旦確定自己確有心疾,立刻就要拿回縣衙關押,此後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自然是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葉行遠暗暗心焦,偏生這種時候身邊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若是歐陽紫玉或是莫娘子在此,哪怕再惹上罪名,也要暴力反抗。但現在只有一個歐陽舉人,雖說兩人交情甚篤,但以歐陽舉人的性格,不太可能直接對上官動手。

    在這件事上,歐陽舉人怎麼如此軟弱?葉行遠心中暗嘆,實在是因為歐陽舉人在體制內混的時間太久,他身為鄉中舉人,地位又頗為超然,平時順風順水慣了。這時太過迷信於官吏的正義,相信朝廷相信政府,怪不得他在縣中對抗周知縣總是束手束腳。

    只要葉行遠同意讓醫官們檢查,對方就有一萬種手段可以陷害他有心疾,除非葉行遠能有什麼辦法完全證明自己。但這世界上又有什麼比朝廷委任的醫官更加權威?

    此時葉行遠突然想到了什麼,暗罵自己犯蠢。軒轅世界有聖人神仙,有天機神通臨世,有種種異象,自己若是能夠證明自己神智清明,引動天機,就算是醫官也不敢昧著良心說他有病。

    再說前幾天不是又有天命感應了嗎?這種需要異象裝逼的場合,天命若不出來助拳,那還有什麼用?

    與其把檢查鑑定的權力拱手讓人,不如自己來自證清白。葉行遠想得通透,便嘲諷道:「范大人果然是一番『好意』,不過實在有些杞人憂天,但既然大人有此疑惑,在下自然應為大人解疑,不過不用麻煩諸位醫官了。」

    他頓了一頓,傲然睥睨眾人道:「我願當場手錄《大學》,聖人正心誠意,格物致知之經,求天機垂降,為我正名!」

    眾士紳一陣嘩然,到了此時,再笨的人也能看得出來今日是葉行遠與范僉事在鬥法。他區區一個秀才,對著五品大員竟然能夠不卑不亢,句句嗆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過葉行遠這個方法確實可行,聖人著《四書》,其中大學篇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講述正心誠意之理。如果一個人有心疾,絕對無法體會到「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如果葉行遠手錄《大學》,真的能夠引動天機出現靈光,也就說明他根本沒有心疾。當然手抄聖人之書能出現靈光,那本身也是讀書人中的佼佼者,否則滿天下都是聖人之書,又哪裡有那麼多的天機湧動?

    這個自證清白的法子,一般人還真用不了。葉行遠要這麼做,擺明了就是不相信這些醫官,也就是不相信范僉事,這幾乎是赤.裸.裸.的撕破臉了。

    奇怪的是范僉事倒不以為意,點頭道:「果然年輕有為,你既然有此自信,那就不妨一試。你年不及弱冠,若是對聖人經義理解深刻,本官若能見識到,也算不虛此行。」

    葉行遠微微愕然,想不到范僉事竟然這麼好說話,莫非是還有別的招數?他心中警惕,仍然取了文房四寶出來,便在院中揮毫。

    雖有眾人圍觀,葉行遠依舊從容鎮定,運起靈力,腦中默誦聖人經典,手起筆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只一起筆,就見紙面靈光四溢,就如筆下生花一般。一眾舉人秀才都不由開口驚嘆,便是丁舉人這種層次,寫文章都未必有葉行遠這麼深厚靈力,更何況只是抄錄聖人經文。

    葉行遠能到此地步,在場之人倒有一大半都相信范僉事搞錯了。葉行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心疾?但范僉事遠遠望著葉行遠的卷面,悠然自得,沒有半點緊張不安。

    難道他真的沒有私心,只想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精神病?葉行遠一面手書,一面也分神觀察著范僉事的反應。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精力再去多想。

    他正心誠意,筆落驚風雨,寫到「物格然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耳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只覺得眼前一片澄淨光明,竟是借此機緣,感悟到了一絲天機真意,踏入一個前所未有的境地!

    想不到在憤懣之下因禍得福,能夠有此感悟,對聖人經義的理解有多了一份頓悟。這對葉行遠將來的科舉之途都大有幫助,他更是欣喜自得。

    只見星光垂落,恰如絲絛,懸於葉行遠之頂,旋轉反覆,妙不可言。士紳們大嘩,有人終於忍不住嘆道:「葉行遠正心誠意,對聖人經義掌握到這個程度,怎麼可能是心疾?」

    又有人低聲自言自語道:「要是這樣范僉事還想栽贓,只怕有些過分了,老天爺豈是瞎眼?」

    葉行遠此時耳聰目明,聽到這些人的竊竊私語,不由心中暗笑大爽,揚筆又寫「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未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後,未之有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9-26 05:36 P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戈一擊

    善始善終,靈光燦爛,葉行遠自己都甚為滿意。他發現被壓迫之下,每每表現就能攀上一個新的高峰,所謂讀書人胸中一口氣足,便無所畏懼,筆落可動鬼神。

    怪不得「文章憎命達」,聖人又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這種感覺葉行遠隱隱抓住了一絲。看來這一路醒來磕磕絆絆,頗多磨難,對他的學問和修行倒是有所幫助。

    想到這裡,葉行遠更是心平氣和,面色沉靜如水,望向范僉事的目光更是從容。他擲筆於地,漫不經心對眾人道:「如此表現,可還夠了?」

    這種表現怎麼可能還不夠?別說有心疾的人,就是在場之人當中,排除范僉事這個五品官員,哪怕包括舉人在內,抄錄聖人之言能夠將靈力和天機完美結合到這種程度,令紙面光華噴湧的只怕一個都沒有。

    一眾士紳歎服,只覺得范僉事多事,他們跟隨來這麼跑一趟,雖然明著不敢有什麼怨言,但心裡總是有些尷尬牢騷。

    范僉事卻依舊老神在在,他仔細看了看葉行遠所錄《大學》文字,微微點頭,「賢生功底果然深厚,若是治好了病,到省城考試,一個舉人如探囊取物。」

    這話是明褒暗貶啊,什麼叫做若是治好了病?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一口咬死我有心疾?葉行遠脾氣再好也難免煩怒,他反唇相譏道:

    「古人說不到黃河心不死,沒想到今日竟見到了黃河心還不死的妄人。大人見我這正心誠意之文,還要以『心疾』二字責之,未免太固執了些!」

    雖然官僚系統的力量就是僵硬不知變通,但范僉事這一條道走到黑的精神也只有讓葉行遠歎服,什麼事情都得有方式方法,一味強來就能如願了?

    范僉事也不著急,淡然笑道:「你本讀書人,對醫道一途未必盡數瞭然,不知這心疾可怖之處。據本官所見。賢生所患乃是急性間歇性痰迷之症。其病起時並無徵兆,平時未曾發作之時與常人無異。

    但是一俟受了刺激,便行事癲狂,不顧後果。你與周知縣爭執。並將其毆傷,就是因為這個心疾。你若不信,可請醫官一試便知。」

    要有的時候就有,沒有的時候就沒有?這精神病還真是殺人越貨栽贓陷害必備之「良病」......葉行遠心中不屑,正要再開口反駁。忽然腦中響起一陣嗡嗡聲。就好像是有一群蜜蜂在他腦中做窩一樣,然後腦門刺痛,一時間竟然渾身顫抖,站立不穩。

    這是什麼?葉行遠強行凝聚精神,舉目掃視,只見范僉事身後一個黑衣服的醫官,正捧著一個小鼎,低頭唸唸有詞。又見他張口吹氣,隱隱有一道白線從鼎口冒出,恰如游蛇。忽伸忽縮,延綿指向自己。

    但這一道如蛇白線,彷彿只有葉行遠自己能看得見,旁邊的士紳都不曾注意,卻不知是什麼古怪神通!

    醫官有品階,亦有神通授予,文聖傳道三千,亦有《靈樞》、《素問》等篇。不過為小道,神通品階也不甚高明,一般以治病救人為主。

    但若是用來害人。也不是沒有可能。就像清心聖音本來只是用來洗腦勸善,但葉行遠用來罵人,也屢有奇效。

    范僉事袖手旁觀,微微而笑道:「賢生稍安勿躁。一會兒便知端的。」

    難道是范僉事授意這醫官來害自己?名為試驗,實為用醫道神通攪亂自己的精神,讓自己表現出瘋癲樣子?葉行遠心下凜然,這時候頭痛欲裂,也顧不得深思,當下大喝一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你既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葉行遠識海中有劍靈,府試之後可是多了一個反字訣!

    葉行遠這時候也顧不得別人到底想幹什麼,只不顧一切的催動劍靈,施展反字訣神通,你們想要害人,那就先害自己去吧!

    劍靈一出,葉行遠遍體光華耀眼,然後頭痛之感盡去,渾身極其輕鬆。他轉過頭,冷笑著看向范僉事。

    范僉事剛才見葉行遠露出不妥神色,自以為得計,正在等著看好戲,不想葉行遠沒頭沒腦的叫了兩聲之後,突然又像沒事人一樣了。

    范僉事正在驚訝,不明所以時,忽然聽背後傳來狼一般的低低嗥叫,急忙回頭看,卻見那黑衣醫官捧著腦袋,面容竟有些呆滯。

    這是怎麼回事?范僉事眉頭一皺,本能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還是開口問道:「醫官,試驗結果如何,這葉行遠可有心疾?」

    他安排醫官以虛針渡穴的神通刺激葉行遠腦部經絡,只要稍稍有所破壞,葉行遠就會受到腦損傷,難免會出現瘋瘋癲癲的症狀,但此時卻不知結果究竟如何?

    在此圍觀的士紳鄉民都隱隱感覺到,今夜之事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人數眾多卻鴉雀無聲。

    醫官神情麻木,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有些不清楚狀況。他又盯著葉行遠看了一會兒,忽然回頭伸手一指范僉事,嚴肅道:「你有心疾!」

    范僉事異常驚愕,下意識反問道:「你說什麼?」

    他不是沒聽清楚,只是沒想到,這醫官為什麼會指著自己?難道這醫官也失心瘋了不成?

    醫官認真點頭,板起臉繞著范僉事轉了兩圈,然後一本正經的語氣再度重複道:「你有心疾!你是間歇性的痰迷心竅,這痰於經絡之中行走,會一百零八穴,凡經過心包穴時,堵塞心竅,你就變得痴痴迷迷,瘋瘋癲癲。」

    你才痴痴迷迷瘋瘋癲癲!范僉事心中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按事先設計,這些詞應該去指著葉行遠說,而不是對著他范大人說!

    本地士紳鄉民對范大人沒有太多的感情,見這醫官七顛八倒,愕然片刻之後,登時哄堂大笑。

    原本是范大人請來鑑定葉行遠精神問題的醫官,卻莫名其妙反過來指著范大人說你有心疾,世間好笑之事莫過於此!

    葉行遠也吃驚了,沒料到反字訣如此犀利。他原本以為,能將醫官的神通逆轉回去,也就知足了,萬萬沒想到,反字訣居然連醫官內心的邏輯也逆轉了。

    本來是這醫官受范大人指使,要指認自己是精神病;結果反字訣徹底逆轉了這醫官思路,居然反過來又把范大人當精神病了。

    其他醫官瞧這同事不成樣子,趕緊沖上去拉住他,提醒道:「休要胡說,這是范大人!」

    此後那醫官掙扎動作太劇烈,不留神頭巾掉了下來,便是披頭散髮口吐白沫的模樣,然後說話已經毫無邏輯,看起來真是瘋了似的。

    到了這個時候,范僉事還能不明白?這肯定是著了葉行遠的道兒!回想起剛才葉行遠呼喝「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好像真應驗了。

    本地人笑得更厲害了,就連衙役捕快也忍俊不禁,實在沒法不笑。本來大半夜的折騰,讓他們心裡多有怨言,但此刻都消失了,能親眼看到這麼一齣好戲,不虛此行。

    該死!聽著全場笑聲,范僉事面色鐵青,他已經想像得到,今晚之事傳開後,自己將會遭到怎樣的嘲弄!

    范大人正琢磨如何補救時,醫官突然拍手大笑,目光變得呆滯,對著范僉事一撲,雙手環抱過來,對著他的鼻子就是一口咬去!

    范僉事大吃一驚,異常敏捷的滑步後退,展示出了浩然之體的底子,這才狼狽閃過。此後早有人一擁而上,扯住了那醫官。

    范僉事感到自己真的無法在這裡呆下去了,一怒之下轉身就走。那醫官掙扎不休,口中污言穢語,卻沒有人聽得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葉行遠哈哈大笑,手中將剛剛手錄的大學篇,飄然拋擲給落荒而逃的范僉事,笑道:「范大人,患上失心瘋的人似乎是你這邊的,自己有心疾,還想要鑑定別人之心疾?可笑!可笑!

    學生呈上正心誠意之書,早晚誦讀聖人經典,或可免痰迷失心之禍!戒之!慎之!」

    歐陽舉人苦笑幾聲,只覺今晚實在莫名其妙,對葉行遠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附近有人聽到這個問題,也停住了笑聲,豎起耳朵聽葉行遠如何回答。

    葉行遠環視四周人群,彷彿神棍似的,傲然指著夜空蒼穹道:「天意在我,區區跳樑何足為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9-28 08:37 AM

第一百二十二章 誰是妖怪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按下范僉事灰頭土臉的從葉行遠家中離去不提,卻說在黃典吏這裡,周知縣與黃典吏還在繼續閒談。

    其時月已中天,黃典吏對周知縣夤夜來訪的意圖還是不甚明確。他原本以為自己對這位東主也算是瞭解,一般都能夠揣摩出他的心思,所以當初才能夠以小吏之身得到榮寵,在歸陽縣中混得如魚得水。

    但周知縣與葉行遠衝突之後居然莫名其妙遁逃,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之中都沒有消息,今夜又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讓黃典吏陷入了迷惘。他不明白,周知縣到底為什麼,到底想要什麼?

    這個心結不打開,黃典吏就沒有行動的方向,之前他咬死葉行遠不放,無非是出於「自保」和「害人」兩種目的,與對周知縣的忠心沒多少關係。

    而現在周知縣重新出現,黃典吏想著試探一下這位舊上司,便小心翼翼建議道:「老爺,范僉事此人表面寬和,氣量一般。據我所知,范大人與葉行遠似乎話不投機,兩人之間不是很對付。

    不知縣尊有什麼難處,若縣尊此時拜見范大人控訴葉行遠,想來範大人會樂見其成。或許能順手幫著縣尊打擊葉行遠,讓他再無法猖狂」

    周知縣如果出面,葉行遠很大概率會一敗塗地,可是周知縣似乎並不願去見范僉事,對此黃典吏無法理解。但他也猜測,這個原因必然是一個大秘密,大概也是周知縣為何逃走的原因。

    葉行遠膽子再大,也絕對不敢真得殺官造反,黃典吏與葉行遠接觸過幾次,這個書生哪像是行兇殺官的人?所以剛才周知縣所說為了保命而逃亡。黃典吏有點不相信。

    黃典吏與周知縣這對上司下級,昔日還算彼此信任,但此時此刻,兩人之間彷彿也充滿了猜疑。

    周知縣嘆了口氣。盯著黃典吏沉聲道:「你在縣中乃是本官第一個得力之人,我在縣中施政,也多虧得你鼎力相助。我現在落難,便問你一句,你是否還對本官忠心不二。我還能不能信你?」

    這是要和盤托出了?黃典吏心膽俱顫,知道瞭解的太多對自己並不是好事,但已經騎虎難下,在這種時候當然也不能說自己不值得信任。

    便咬牙道:「老爺若有什麼難處,儘管與小的說來,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會出賣老爺!」

    周知縣喝道:「好!那麼實話與你說了吧,本官並非是人族!為什麼遁走,無非也是因為被葉行遠識破了真身,哪裡還能公開現身?這又叫我如何去見范僉事?」

    他坦然承認。絲毫沒有隱瞞,讓黃典吏耳中有如雷鳴,幾乎差點被這句話當場擊倒。周知縣真的是妖怪?難怪葉行遠與范僉事談話神神秘秘的!

    之前他根本就沒往這個方面去想,因為這種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就算是三歲孩童都不會相信。

    誰能料到這種連狐仙鬼怪故事中都未曾出現的狗血情節,居然真的擺在自己面前?跟從了兩年多的周知縣,竟然親口對自己承認他並非人類?

    縣尊大老爺,小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典吏,無非是想魚肉鄉里,賺點好處。真的不想扯進這般大事來!黃典吏心中忍不住叫苦。

    不過黃典吏生性狡獪,很快就反應過來,周知縣為什麼要對他承認的意圖。周知縣既然是妖怪,那他不可能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自己這走狗也不例外。所以他故意暴露身份,讓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人人都知道他黃典吏和周知縣是一夥的,如果說周知縣只是失蹤,黃典吏或者還能另投靠山,把自己摘乾淨了苟全性命。但如果周知縣是妖怪假冒這件事如果查實,那黃典吏就是助妖為虐。這能有好果子吃?誰還敢庇護他?

    為了不被牽累,得知周知縣身份之後,無論黃典吏心裡怎麼想,也不得不全力幫助周知縣。因為他們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周知縣若是沉淪,黃典吏也必萬劫不復。

    黃典吏這時候才抬起頭,目光平視周知縣,以往他是絕對不敢做這個動作,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周知縣的臉上仍然沉靜如昔,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就像往日在後衙安坐一般。

    不管如何,這妖怪的養氣功夫真是不簡單,此時還不慌不亂。黃典吏心中暗讚,咬牙問道:「老爺的身份,果然是葉行遠攻擊的要點。不過老爺如此穩坐泰山,只怕心中早有定計可破這葉行遠,若有需要小的效勞處,請儘管吩咐。」

    兩年多共事的默契,已經讓黃典吏不需要再表什麼忠心。實際上這時候表忠心也不沒用,大家都是聰明人,彼此全都心裡有數,直接就表明態度最為簡單。

    或者說,他們兩人之間重新出現了一種詭異的信任,不幫對方,自己也要死的信任...黃典吏對面前的周知縣也再無懷疑,他連最大的秘密都說了出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周知縣點點頭道:「本官知道你一定會做明智的選擇。至於對付葉行遠的法子,本官當然有,你天亮之後便去公館,拜見范僉事。」

    去做什麼?黃典吏不解,卻看周知縣成竹在胸的表情,不由又是一股自信湧上心頭。過往兩年,縣尊老爺不就是這般穩坐釣魚台,然後一路披荊斬棘麼?

    卻說范僉事用計不成,悻悻然帶著殘兵敗將從潛山村回來,那個弄鬼的醫官被下令打了個半死,直接扔進黑牢去。范僉事丟臉丟的大發,也不打算讓這瘋子再出來了。

    一眾跟隨圍觀的士紳各自散去,只有范僉事帶著幾個心腹護衛,怒氣衝天的回公館。此時天色濛濛亮,范大人正要從大門進去,卻見黑糊糊的門口石獅子旁邊竄出一條佝僂人影,嚇了一跳。

    正沒好氣的范僉事大罵道:「何人敢來冒犯本官,拿下了!」

    那黑影連忙滾倒於地,連連磕頭,「大人息怒!小人並非歹人,乃是本縣典吏黃清,前幾日曾拜見大人。有葉行遠的重大惡情稟告,請大人容稟!」

    他磕頭如搗蒜,范僉事仔細一看,果然是前幾天見過的黃典吏。此人告葉行遠殺官造反,惜乎證據不足,憑藉這個很難定一個秀才的罪名。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范僉事剛剛受了葉行遠的氣,當然看黃典吏順眼許多。如今黃典吏突然又冒出來說有事稟告,難道是他掌握了葉行遠什麼證據?

    而且不等天亮便摸黑前來,那一定是非常重大得證據!范僉事不由喜道:「你且起來,不必多禮,進去說話!」

    在公館前堂,黃典吏挺直身軀,一字一句的擲地有聲,「小人此次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要告葉行遠勾結妖怪,襲殺官員。

    此人膽大包天,此時這妖怪還留在他身邊,時常在他家中出沒。大人只要拿住葉行遠身邊的妖怪,大刑之下必能得其殺官的口供!」

    什麼?竟然還有這樣的事?范僉事大吃一驚,黃典吏稟報的內容實在出乎他意料。那葉行遠檢舉周知縣是妖怪假冒,然而他自己也勾結妖怪殺官?

    當然,范僉事也不敢胡亂相信黃典吏的空口白話。便又問道:「你可有證據?」

    黃典吏很有把握的說:「范大人在潛山村打聽一下就知道,葉行遠身邊是不是忽然多了一個行事古怪的陌生女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9-29 05:34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通風報信

    聽到黃典吏的檢舉,范僉事面前卻陡然像是打開了一扇窗戶,有種如獲至寶的感覺。雖然他不敢完全相信這小吏之言,但如果是真的,那可就是葉行遠自己作死了!

    一開始范僉事的目的是摀蓋子,方法比較傳統,雖然簡單粗暴了點,但是對於他這級別的官員來說,本身就不太擅長幹髒活。能夠想到「被精神病」這個法子,已經算是他特有的溫柔了。

    然後才有今夜的突然襲擊,范僉事本想一鼓作氣,把事情徹底落實了。可是葉行遠竟然別有手段,不但自己無事,還讓醫官變得瘋瘋癲癲。

    最後范僉事簡直大丟顏面,已經深深恨上了葉行遠,如果有機會能收拾葉行遠,當然再好不過。

    這一步步的心路歷程,范僉事不能對別人明言,但黃典吏倒是瞌睡送了個枕頭來。他意識到,如果最後發現葉行遠才是勾結妖怪之人,那他范大人就完全掌握生殺予奪的主動了。

    當務之急,是要確認黃典吏這話的真假。范僉事沉吟半晌,又問道:「你在縣中雖然多有耳目,但是周知縣去後,你們便如樹倒猢猻散,你又是怎麼得到的消息?」

    在范僉事眼裡,黃典吏這刁滑小吏確實也不可小覷了,他兩次告狀檢舉,正好都在節骨眼上。第一次告葉行遠或許只是他挾私報復,順便也算自保之道;但今日檢舉如果屬實,那就是打中了葉行遠的七寸,可關鍵是他的消息從何而來?

    至少在前幾天,黃典吏肯定還未曾獲取這個消息,不然當日控告葉行遠「殺官造反」時,早就一併提出了。

    在這幾日之中,這黃典吏又有什麼新的消息渠道?葉行遠身邊有妖怪的事,本人肯定不會隨意對外人說,而黃典吏自己又是不入流的小吏,也沒有什麼識別妖氣的神通。

    所以范僉事必須要問清楚了。這也是他對局勢判斷和下一步行動的基本前提。

    黃典吏皺起眉頭,彷彿糾結片刻,隨後一咬牙便坦然相告,「今夜周知縣曾到小人宅中。坦言被葉行遠搆陷事,並指證葉行遠身邊女子為妖怪。而他正是遭到葉行遠和妖女的聯手攻擊,才不得不奪路而逃。」

    「周知縣?」范僉事吃了一驚,「此言當真?」

    黃典吏應承道:「千真萬確,小的怎敢對大人有所隱瞞?」

    黃典吏出門前就想過了。其實這事瞞不住人,以范僉事的精明,不可能不問他消息的來歷。再說周知縣只說讓他來檢舉葉行遠,沒說不能洩露消息,所以黃典吏坦白的問心無愧。

    畢竟如今歸陽縣中范僉事最大,黃典吏在有可能的情況之下,覺得還是要盡力向范大人示好。萬一被周知縣牽連,也能爭取寬大處理,算是給自己準備退路。

    周知縣居然真出現了?范僉事想了想,大概也猜測出那個周知縣的心思。無非是對葉行遠懷恨在心,不惜暴露行蹤也要報復,妖怪都這樣。

    葉行遠口口聲聲強調周知縣是妖怪,范僉事雖然不置可否,但心裡早信了。這幾天在衙門裡勘察又不是吃白飯,蛛絲馬跡還是有的,只是礙於某些責任不想公開承認這點。

    所以周知縣是不是妖怪,似乎已經不是問題關鍵了,當前主要問題是葉行遠而不是周知縣。在這個前提下,范僉事不介意見見周知縣。

    換句誅心的話。只要能摀住蓋子,另外收拾了葉行遠,范僉事不介意和周知縣合作,無論周知縣是不是妖怪。

    所以范僉事又對黃典吏喝問道:「周文理人在何處?既然還肯在縣裡出現。那本官就要見見他!」

    黃典吏無奈,只能喏喏道:「知縣神龍見首不見尾,小的也不知道下次何時能再見,若是他再登門,小的必當轉告。」

    范僉事知道逼他也是無用,只能溫言拉攏了幾句。還特意讓人將斷臂的黃典吏送回家去。

    然後范僉事也沒輕舉妄動,在葉行遠吃了一次大虧並鬧出笑話,所以再也不能承受失敗了。故而採取了先偷偷查探的法子,第二日一早就派帶來的心腹親信去村中打探。

    莫娘子之前沒太刻意隱匿形跡,村裡有不少人見過她。所以范僉事派人去後,不過大半日功夫就有消息傳回來,說確實有一個陌生的妖冶女子時常出入葉家,行事又有些古古怪怪。

    這與黃典吏檢舉的消息分毫不差,范僉事心中更有成算,自覺對縣中之事重新恢復了掌控力。又偷偷派另一人去鑑定妖氣,再做最後的定奪。

    卻說黃典吏回到家中,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他受周知縣指使,前往范僉事那裡檢舉葉行遠,還要把話說的滴水不漏,對他這樣的積年老吏也是一次巨大的挑戰。

    范僉事的態度還是積極的,黃典吏對這點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如此一來,只要把葉行遠勾結妖怪這個罪名坐實,葉行遠的死期也就到了。

    只是范僉事想會見周知縣,對黃典吏來說是個麻煩事情,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周知縣來了就走了,既沒有說過下次出現時間,也沒有說到底還會不會出現。甚至有可能周知縣在檢舉完葉行遠之後,就遠走高飛了。

    黃典吏正在內堂長吁短嘆,忽然聽到外界有人在問,「舅舅可在家中?我有大事來相告。」

    黃典吏婆娘攔著來人,諷刺道:「你不是攀上了葉家的高枝,要改名換姓了麼?如今你在縣中春風得意,我們黃家門楣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黃典吏聽出來人聲音乃是劉敦,微微有些愣神。這個外甥生性懦弱無能,那時候黃典吏斷臂,怕別人在周知縣面前爭寵,方才將他給推了上去。沒想到劉敦居然入贅葉家,也算是打了他的臉,當時黃典吏還氣怒攻心,多吐了兩口血。

    他今日上門作甚?黃典吏高聲開口喝住了婆娘,「是劉敦嗎?請進來。」

    這個遠親表外甥反正是個廢物,黃典吏也沒把他放在心上。不過如今劉敦與葉行遠關係密切,就住在葉家,從他口中或許能套出點消息來。

    劉敦神情惶然,回頭關上了門,湊到黃典吏案前,低聲道:「大事不好了,表舅還是趕緊收拾細軟走吧!」

    劉敦聲音有些顫抖,聽起來倒是頗為懇切。黃典吏愕然,反問道:「你此言何解?」

    劉敦苦笑,「表舅有所不知,我也是昨天才聽那.葉行遠說起,說周知縣乃是妖怪假扮,這可是殺頭大罪。又想起表舅素來被視為周知縣同夥,恐怕要連累到表舅!」

    原來是這個消息,黃典吏鬆了口氣。沒想到這便宜表外甥有幾分情義,得到了消息還敢來報告,想著讓自己逃走脫罪。

    如此看來性子懦弱未必是壞事,至少沒有那種翻臉不認人的狠心。想到這點,黃典吏對劉敦的態度和藹許多,並擺出了指點後輩的架子,「你如今也是衙門人物,如何能這般沉不住氣?大事當前,也得鎮靜自若,才是吾輩要訣。」

    劉敦急道:「如今都火燒眉毛了,表舅怎的還如此優哉游哉,你總要為舅母與表妹想想。」

    黃典吏很淡定的說:「你急什麼?這個消息我早已知曉,還稟報給了范大人,又有什麼可憂慮的?」

    黃典吏一定要表示自己自己清楚狀況,一切盡在掌握,顯得自己高深莫測。這便宜外甥如今就住在葉行遠家裡,若是能夠利用好了,會有很大作用。

    他又想了想,看著劉敦道:「前幾日聽說你已經入贅葉家,還有心還來為我通風報信。我且問你,你這一次入贅,可是心甘情願?」劉敦能夠來報信,至少說明他是念舊情的人,現在就要看他立場到底站在哪一邊。

    劉敦低頭,眼眶都有些紅了,嘆息道:「身為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雖然膽子小,但哪能心甘情願?

    只是如今葉行遠勢大,不得不隱忍退讓。何況當時以為葉行遠即將惹出大禍,為免連累爹娘,我只好屈身入贅,斷絕與劉家關係。」

    黃典吏撫掌大笑道:「這便是了,我早猜你絕不會這麼自甘墮落,好好的劉家子嗣不做,去做人家贅婿?

    你放心,如今范大人已經立下對付葉行遠的定計,這一次必然能將葉行遠連根剷除。你只要能為範大人立下功勞,事後自可恢複本姓回家,也會有一個好前程。」

    黃典吏看劉敦臉上惶恐不安,料他是膽小不敢應事,便又低聲道:「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在葉家近水樓台,只要能盯著那鬼鬼祟祟的莫娘子,儘可能掌握住她的行蹤,有什麼消息及時回報於我,便是大功一件!」

    范僉事要見周知縣這件事,黃典吏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但這莫娘子卻是擊破葉行遠的重點,必須得牢牢掌握住行動規律,才能配合范僉事動手。

    不然萬一范僉事想動手,去了卻撲個空,豈不白費力氣?之前黃典吏少個心腹人在葉家盯著動靜,劉敦卻可以填上這個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9-29 10:07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要的和不重要的

    劉敦離開黃典吏家裡,又去衙門轉了一圈打探消息,然後回到潛山村,老老實實的站在葉行遠面前,報告今日所見所聞。

    上次范僉事突然在深夜襲擊後,葉行遠的危機感空前強烈,感到還是自己太大意了,並高估了范僉事的下限。

    所以葉行遠亡羊補牢,讓劉敦儘可能的在衙門裡打探消息,力求能預先掌握范僉事的動靜,不至於讓自己太被動。

    「今日按照小弟的吩咐,我去縣城打探消息。先去見了表舅黃典吏,從他透露的口風來看,周知縣似乎與他還有聯繫,范僉事想要見周知縣。」劉敦開口道。

    范僉事要見周知縣?葉行遠微微驚訝,派劉敦去打探消息,居然能打探出這麼關鍵的信息,倒是個意外之喜。

    不過這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范僉事先前出了那麼的醜,下一步肯定萬分謹慎,不親自見見周知縣,是絕對不放心的。

    這一兩日之中,葉行遠也是殫精竭慮,為自己的出路而絞盡腦汁。在范僉事率領醫官上門,試圖給他安上「心疾」之後,那就沒任何溫情可講了。

    面對正五品官員的壓迫,他必須竭盡全力自保,更別說是一個懷恨在心,只怕欲殺自己而後快的五品官。

    「除此之外,黃典吏的意思,還是要盯緊莫小姐,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蹊蹺。」劉敦惶惑不安的望著葉行遠,他在黃典吏面前時,老實人說謊沒被看出來,但其實心中早已七上八下。

    他這樣窩囊脾氣的人,是不會因為招贅而憤怒,這一點,倒是性情狹隘的黃典吏所無法理解的。

    「莫娘子的行蹤,你就是告訴他也無妨。」葉行遠淡定的吩咐道。似乎對此渾不在意,彷彿又是胸有成竹。

    劉敦心中滿是疑惑,卻又不敢多問,他只知道遵照吩咐辦事就行了。

    等劉敦離去之後,歐陽舉人皺眉道:「我早就叫你將那莫娘子送走,偏偏她不肯遠離,還時不時的回來,如今果然引起了別人注意。」

    與異類妖怪交往,本不是什麼大事,不是特殊情況沒人拿這個較真。可是葉行遠不同。他一邊舉報周知縣是妖怪,一邊自己與妖怪密切往來,甚至還聯合妖怪趕走了知縣,這就太說不過去了。

    想到此處,歐陽舉人就覺得莫娘子太過可惡,而葉行遠終究還是有些不夠穩重,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葉行遠笑道:「前輩不必憂慮,他們企圖把握莫娘子行蹤,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過既然有了另一件大事。莫娘子身份就已經不重要了,很無所謂的事情!」

    歐陽舉人面露疑惑,捋著鬍鬚道:「你說的另一件大事是指范僉事企圖會見周知縣?時間地點你全不知道,況且他們雙方實力也遠超你。你能做什麼?」

    「山人自有妙計。」葉行遠賣了個關子,哈哈大笑,回屋養精蓄銳,只留下歐陽舉人一頭霧水。

    話說黃典吏見過劉敦之後。似乎便無事可做了。此時他除了等待各方消息,還能幹什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黃典吏知道自己無法主導什麼。只能根據情況看一步走一步了,最終目的當然就是抱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當然,還有報仇雪恨!對此黃典吏刻骨銘心,一切仇恨的源頭都來自葉行遠,如果有機會,他不介意拖著葉行遠一起跳下深淵。

    保住自己和找葉行遠報仇,哪個更重要一些?黃典吏突然發現自己說不清了。又過了一天,周知縣再度飄然而至,這讓苦苦煎熬的黃典吏又驚又喜。但無論如何,契機總算出現了。

    「你去向范大人檢舉,情況如何?范大人如何想的?」周知縣開口問道。

    黃典吏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咬了咬牙答道:「縣尊容稟,范大人得了消息後固然欣喜,不過他心中還是有幾分疑慮,故而希望能夠面見縣尊。」

    對范僉事來說,找到周知縣就是找到了破解歸陽縣中這種尷尬局面的關鍵。但周知縣確實也有無法面見范僉事的理由,假冒官員的妖怪去見上級官員,這不是找死麼?

    因而這個根本矛盾黃典吏是沒本事調解,只能把皮球提給周知縣,讓周知縣自己掂量。但周知縣面有難色,答道:「我乃是妖族,若去見范僉事,後果委實難測,極為不妥!」

    黃典吏早已經想好了說辭,苦勸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縣尊你最恨葉行遠,而范大人出了大醜,成為全縣笑柄,現在也正是最恨葉行遠,你們未必不能談。

    更何況范大人乃老成之人,縣尊始終隱在暗處成為變數,那范大人又豈會放心動手?與其如此僵持,不如去冒險面見范僉事。

    時間地點可由縣尊來定,縣尊也能從容佈置。再說如非必要,范大人不會更改心裡定局,他不見得需要判明縣尊的身份,人和妖在范大人眼裡沒什麼區別。」

    黃典吏在公門當了二十年差,今日也算是將所有心得發揮到淋漓盡致。名利場中,有時候真相究竟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安排出各方面都能接受的真相。

    如果周知縣不肯見范僉事,他的態度就是曖昧不明,那麼范僉事就不敢放開手腳去做。

    但只要周知縣敢見范僉事並談妥條件,那情況就不一樣了。能以葉行遠勾結妖族、殺官造反的罪名結案,而周知縣從此匿跡不出,這樣局面就是皆大歡喜。

    在如此結論下,罪行都是葉行遠一個人的,最多縣裡士紳有失察之錯,而官場從縣到省,都是毫無過錯。

    相對於兩邊都是精神病的判詞,雖然顯得不夠和諧,但卻更容易被大眾所理解,省城大人們也不會有意見,算是不錯的交差法子。

    「這」周知縣沉思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好,三日之後的戌時,風平岡上,我願與范僉事見面。」

    戌時?風平岡?這可是夜黑風高的荒山野嶺,周縣尊還真是謹慎啊,黃典吏心中想道。同時也哀嘆起來,回頭又要去苦勸范僉事答應了,中間人這差事當真不好做。

    不過以范大人正五品的等級,再加上身邊有高手護衛,應當不至於畏懼周知縣,就好像獅虎是不會畏懼貓狗的。

    三日之後,歸陽縣北風平岡上一片靜寂,明月懸於天上,已經開始由圓轉缺,也意味著軒轅歷三千四百五十一年的正月快要過完了。

    范僉事帶著幾個心腹和高手護衛,輕車簡從,爬上風平岡。眾人心中不免抱怨著周知縣選定的時間地點。但正如黃典吏所料,他不能不來。

    作為堂堂五品官員,范僉事當然不害怕周知縣設置陷阱害他,何況明裡暗裡都有高手護衛,也絕不會出現像周知縣那種被人打跑的情形。

    排除了陰謀,范僉事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周知縣太過小心。當然,如果周知縣真的是妖怪,那麼就能解釋通了。

    荒山野嶺之中,他當然不會輕易動用神通靈力去探查對方根底,總得留著靈力以免遭遇意外。在這個前提下,周知縣心理上可能更舒服點。

    其實對於范僉事來說,周知縣的跟腳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無論周知縣以前是什麼,在今晚之後,周知縣只能是一個「人」,至於周知縣是真死還是假死,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如果是無能小妖,范僉事毫不介意趁機將他擊殺,不留一絲後患,然後牽連到葉行遠身上。

    但若周知縣是狡獪大妖,或者周知縣佈置了後路,那有點麻煩了。范僉事既殺不了他,也不抓不住他,只能耐心談判了。

    當然作為冒充知縣的妖怪,智商應該也不低,至少應該明白不公開妖怪身份對他的好處最大。要是不公開,他就有機會遠遠遁走,至少能夠保全性命。

    范僉事心裡想得各種方案都清清楚楚,看著天上月光,長長出了一口氣。擺平周知縣後,就要立刻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拿下葉行遠身邊的妖怪,不給那刁滑秀才辯解的機會,或殺或擒一舉滅之。

    到那時,葉行遠就是勾結妖怪、殺官造反的階下囚,自己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范僉事想到得意處,臉色隱隱有幾分可怕的猙獰。

    正在此時,山坡對面一道清影滑翔而下,轉折如意,儀態瀟灑,全一絲煙火氣。等到近了,便見周知縣身穿青衣,頭戴方冠,一副讀書人打扮,穩穩停范僉事面前。

    此後周知縣拱手為禮,寒暄道:「大人遠道而來,下官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他態度從容自若,禮數十分周到,就像是范僉事蒞臨歸陽縣,他走出縣衙大門來迎接似的,一點兒都不像是站立在荒郊野外。

    「周大人?」范僉事也是第一次見到周知縣,這時候也不得不讚一聲好相貌。

    這周知縣不管到底是人是妖,言談舉止還真像個讀書人,怪不得兩年多也沒露出什麼明顯破綻。

    「下官正是周文理,此番受難,累得大人前來整飭局面,心中羞愧難當。」周知縣恭恭敬敬的答道,完全是下級見到上司的做派。

    這種套路,正是范僉事熟悉的套路,如此他便鬆了口氣。看起來這周知縣把態度擺的很端正,今夜會談說不定沒那麼困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9-30 09:34 AM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嘴說不清

    倒是個識時務的,范僉事做出了這個判斷,然後就開始套話:「我看你像是個正經讀書人,沒有傳言那般不堪,為何會棄官而逃?想來你必有苦衷,本官想問個究竟。」

    對方是聰明人,或者是聰明「妖」,范僉事自然覺得話不用說的太明。只要給些暗示,就足以讓周知縣明白他的意圖,然後一切就妥妥的……

    「正經讀書人」、「必有苦衷」這兩個詞,已經給了這位周知縣一個明顯的台階。相信以這位周知縣的智商和情商,應該不會不懂自己的意思。

    果然周知縣忽然眼眶發紅,再開口語氣竟然有幾分哽咽。

    這讓范僉事不得不讚嘆,對方這份演技簡直爐火純青,連自己也無法做到如此迅捷而又自然的轉化。

    只聽周知縣低頭道:「多謝范大人知我!下官兩年來盡心竭力,只為完成大人的囑託,眼看大事將成,不料卻被小人作梗,乃至功虧一簣,只求大人恕罪!

    此時還望大人速速捉拿葉行遠,將其除去。之後下官或可戴罪立功,將這歸陽縣大好河山交予大人手上!」

    范僉事一開始還在頷首,但聽到一半就覺得話頭不對,等到聽完後不覺冒出基底冷汗這周知縣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什麼「只為完成大人囑託」,什麼「大事將成」,什麼「大好河山交予大人手上」?這都是什麼鬼話!

    范僉事愕然無語,他甚至還產生了一個奇怪念頭,難道自己之前胡亂判案並沒有出錯,反而是未卜先知、英明神武、一語成讖?

    這周知縣真的得了失心瘋,所以才會滿口胡言亂語,說出那些簡直不知所謂的話;同時又覺得每個人都要害他,這才遠遁山林?

    想至此處,范僉事暗叫晦氣。自己所準備的三個方案,其實並不在乎周知縣是人是妖,但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周大人腦子正常,不是瘋子傻子。但如果這人真是精神病,那自己何必杯弓蛇影?

    倉促間,范僉事沒想出該怎麼對待周知縣。只順口喝道:「你住口!朝廷委派你治理歸陽縣,是讓你為朝廷分憂,如果還是滿口瘋話,本官就請醫官為你治一治!」

    同時范僉事心中也在琢磨,周知縣到底是個瘋了的「人」還是「妖」?若他是人。似乎再照葫蘆畫瓢,就當失心瘋處理似乎也是個解決辦法。

    如果是妖,還是個瘋掉的妖怪,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范僉事悄悄的向前挪了一步,伸手要去扶住周知縣,彷彿要展示善意。

    但周知縣卻甚為警覺,覺察到范僉事靠近自己,立即滑步後退,到了數丈之外方才停步。

    范僉事悻悻然收回了手,強笑道:「周大人不必驚慌。本官是來幫你的。你要相信朝廷,相信本官,只要你確實無罪,本官必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周知縣上下打量著范僉事,忽然冷笑幾聲道:「范大人此言,真叫屬下不解。不是不敢不信大人,只是大人深夜前來,在這四野無人之地尚不敢推心置腹,只管滿口官話,屬下不能沒有疑慮。」

    周知縣突然改了自稱。范僉事更是莫名其妙。自己雖然是五品,品階高於周知縣,但屬於按察使司,與知縣這親民官根本不是一個系統。周知縣又為何會自稱「屬下」?

    周知縣見范僉事沉吟不語,又悲憤道:「難道是老祖怪我辦事不力,請了大人前來殺我滅口麼?我這賤命不值錢,只恨出師未捷身先死,妖族大業未成,你們這是自毀長城!」

    說罷。周知縣長嘯一聲,似能穿金裂石,然後只見樹林之中一叢驚鳥撲扇飛起。范僉事就是個蠢豬,這時候也醒悟過來了,情況十分不對勁!

    這周知縣雖然言語詭異,但是邏輯卻極為嚴密,一環扣著一環,聽到最後好像就是自己勾結妖族控制歸陽縣!

    再看身邊幾個隨從,臉上都露出了愕然神色,顯然是周知縣的話已經讓他們起了懷疑。范僉事心中劇震,不過還是沒想明白周知縣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卻又聽周知縣憤怒大叫,「范大人,我是信得過你,這才單刀赴會!想不到你竟然暗中埋伏人手,真要我死無葬身之地麼?」

    他信手一指,只見數十道磷火急飛而出,射向風平岡另一面的小叢林。隨後只聽轟然炸響,風助火勢,剎那間功夫,那片小樹林就火焰熊熊。

    登時驚呼聲咳嗽聲連連不絕,竟然是從樹林之中湧出十幾個頭戴方巾的人來!有舉人,也有秀才,歸陽縣一些本地士紳,居然偷偷的躲在這片樹林之中!

    范僉事腦中也炸了,炸得他自己不辯東西南北。

    這意味著,剛才周知縣的那些刻意攀誣自己的話,全都聽在這些人耳中,而自己不好辯解!憑著讀書人的腦補能力,短短的兩三句話,他們就能夠補全成幾十萬字的恩怨情仇故事。

    還是那句話,真相如何有時候似乎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需要什麼真相;證據有時候不重要,重要的是認可什麼證據。

    范僉事一直信奉上面這條原則,並用這個原則壓制葉行遠,但在今夜此時,他發現自己也要被這個原則欺負了!

    事實上周知縣剛才展現的那一手磷火神通,分明就是妖族中骨魔的手段,這一下百口莫辯的變成了自己!

    范僉事冤屈難辨,悲愴欲絕,他不明白,為什麼假周知縣這妖怪居然不顧一切的來陷害自己。縱然范大人經驗老道,此時也不知道到底該下令捉拿周知縣,還是任其逃走?

    如果周知縣逃跑,那就死無對證。但還有十幾個本地士紳在此,足以充當人證,不過幾日功夫就能將自己勾結妖族禍害士紳的污名傳遍全省。

    如果下令將周知縣拿住,萬一這妖怪是個死間,咬死了說受他范大人指使,那他就算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左右為難的范大人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圈套之中,無論如何掙扎也是無用,那無形的繩索越綁越緊,彷彿要讓他窒息。更可怕的是,他到現在也沒看出,圈套的繩頭究竟在哪裡,這個圈套是怎麼構建起來的?

    這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傳入了范大人的耳朵,「諸位前輩!禍害本地兩年的周知縣果然是妖怪,我們切不可放他離去,速速將他拿下,或許還是某人勾結妖族的關鍵證據!」

    是葉行遠!范僉事對這個充滿正義的聲音絕對不陌生了,他怒目圓睜,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開口的年輕人。

    只見葉行遠站於眾人中央,正義憤填膺的號召眾人動手,同時嘴角還露出幾絲不屑的冷笑。

    是他!一定是他!范僉事忽然心如明鏡,雖然沒有證據,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但直覺告訴自己,肯定是葉行遠搗鬼!

    想不到著小鬼如此陰狠,直接把自己的壓迫全部返還!但周知縣怎麼會聽他的擺佈,真是奇哉怪也!

    范僉事知道眼下正是關鍵時刻,自己絕對不能當場認慫,只能定了定神,咬牙喝道:「諸位休要心急!今夜本官與周知縣秘密見面,本為勘查風波事實,還歸陽縣一個太平!

    不想姓周的受了刺激,已患有腦疾,故而胡言亂語。待本官將他捉拿回去,經醫官診治,必能知其真相!」

    范大人知道這話不能服眾,三番兩次出簍子後,自己已經失去了公信力,但是此刻不硬著頭皮撐下去,又能怎麼辦?

    葉行遠忍不住大笑道:「范大人,莫非是一招鮮吃遍天乎?動輒就是腦疾心疾,閣下也是飽讀詩書之人,還能想出點新鮮說辭麼?

    周知縣這手妖族的磷火神通,好生厲害,要不是三位舉人聯手施展神通抵擋火勢,只怕在場許多人都要受傷。

    你上次說我得了心疾,我不與你計較也就罷了。今夜你又說這妖怪也得了腦疾,可他能夠精準的施展神通,並沒有反噬自身,未免也太奇哉怪也!」

    葉行遠滿臉都是嘲諷,最後補上一擊,「這些腦疾心疾之論,難道都是范大人身邊那位失心瘋的醫官所言?」

    想起那日醫官的表現,在場的士紳忍俊不禁,齊齊發出了一陣哄笑。他們對范僉事徹底沒了敬畏之心,哪裡還會在乎他的面子。

    范僉事雙目幾乎要噴火,感到今夜無法下台,但破局的關鍵就在那周知縣身上,這差不多就是最後的一線機會。

    他對著隨從怒吼道:「動手!拿住妖孽!本官要將他送去省城按察使司,看他在嚴刑之下,還敢胡言亂語否!」

    范大人的隨從雖然有些猶豫,但范僉事都動怒了,也只能各持刀劍,飛奔上前,想要捉拿周知縣。

    周知縣冷笑一聲,「范大人,你果然是撕破臉皮了。想你身為人族投效我妖族,早不是什麼忠義之人,今日竟然還想害我!你想殺人滅口也沒那麼容易!」

    語畢他身形躥起,袍袖連揮,只見一團團的青色火焰直飛而出,落地升騰,火勢衝天,擋在他身前。

    眾人鼻端聞到一股硝石火油味,有明白人連忙驚叫道:「不好,這妖怪在風平岡上佈下霹靂雷火,諸君速退!速退!」

    果然周知縣這妖怪準備了脫身的手段!葉行遠與一眾士紳落荒而逃,幸虧距離相對比較遠,只是有點小狼狽而已。

    但山崗上轟然爆炸後,范僉事的隨從卻遍體鱗傷,勉強保命的逃了回來。衝天火光之中,周知縣飄下山崖,不知去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9-30 10:35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服軟了

    山中火焰正熾,猖獗的火苗吞噬著缺乏雨水而乾旱的山林,幸好風平岡本身與其他的山頭中間隔開,還不至於釀成大禍。

    造成這一片火海的妖怪周知縣已經遁去走,只剩下十幾個士紳目瞪口呆的瞧著這場面。而在另一邊,范僉事與少數幾個隨從孤零零的站著,火光明滅變幻,映得范大人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有人慨嘆道:「想不到周知縣竟然真的是妖怪,若非親眼所見,我還是不敢相信。」

    那周知縣雖然行事苛酷,與縣中紳民矛盾甚深,但是此人的學問功底和行事手段卻未曾受過質疑,不管怎麼看都是一位資質過硬的讀書人。

    何況周知縣平日喜怒不形於色,說話引經據典,誰能料到他竟然真的是妖怪!結果與妖怪偷偷在夜裡私會的范僉事,此時在本縣士紳面前,就陷入了一種極為尷尬的處境。

    范大人就算渾身是嘴,也只怕說不清楚了。一眾士紳或許不敢當面質問,但私下議論紛紛,根本停不下來。

    張舉人脾氣最急,恨聲握拳道:「想不到才驅走一頭狼,又來了一頭惡虎!此事無論如何要上奏朝廷,讓朝廷為我等公斷!」

    以前對周知縣妥協過的丁舉人面色慘白,連大氣也不敢出。還有人猶豫囁喏道:「此事未必便明,不若靜觀事變,再作打算。」

    「住口!」葉行遠怒喝一聲,打斷了這種垂死掙扎的冷靜黨,「事實俱在眼前,爾等還要罔顧事實,為害民之妖辯護?莫非是想要與他們同罪?」

    此言一出,再無二話,眾人噤若寒蟬,哪裡還有人敢再說什麼妥協的話。范僉事一言不發,聽到葉行遠的叱喝,這才有氣無力的抬起眼皮。恨恨的望了幾眼。

    一定是葉行遠的圈套!范僉事已經認定了這點,想不到終日打雁卻讓大雁啄了眼!他堂堂按察使司僉事也不知道經過多少驚濤駭浪,沒想到卻在歸陽縣這條小小的陰溝裡翻了船。

    不過范大人除了恨意之外還有幾分後悔,早知道如此。就該任憑葉行遠去折騰,何必要執著於摀蓋子?

    就按著葉行遠所說,周知縣是妖怪遁逃,固然會引起全省官場震盪,許多人要被追責。自己也說不定要被打入冷宮。即便如此,日後總還會有東山再起之時。

    可現在卻把自己徹底搭了進去!如今這勾結妖怪的名聲栽在頭上,就算是查無實據,僥倖能保全自身,但名聲呢?

    自己的政治前途,那是徹底完蛋了!一是,查來查去把查成勾結妖怪,背上了這個包袱,誰還敢扶持或者投靠自己?二是在別人眼裡自己太蠢,居然會犯這種錯。誰願意跟蠢貨當豬隊友?

    想明白了這兩點,范僉事只覺得三十年功名如塵土一般,落花流水,萬事皆空。

    范大人固然失落,但還有更失落的。遠遠跟在范僉事身後的黃典吏目光渙散,身軀顫動不停,他的失落比范僉事更深,疑惑也是更多。

    他始終沒明白,周知縣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突然對范僉事說那些話?難道他們真的勾結在一起,自己反而是被蒙在鼓裡的那一個?

    又想起從前的事。以及今後的事,葉行遠和歐陽舉人兩人在眼前晃來晃去。黃典吏只覺得腦血上湧,頭暈目眩。

    各種碎片在腦海之中紛至沓來,眼前景像似真似幻。一時之間竟然不知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就好像過去的生活完全是一場夢。

    忽而黃典吏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臉上的神色猙獰可怕,斷臂揮舞不停,還在不停的狂笑。

    這時候如果那些醫官在此。或許就真有了用武之地,這位曾經在縣中煊赫一時的吏員之首,竟硬生生的被逼成了失心瘋。

    范僉事沒有去管黃典吏,步履蹣跚走到了葉行遠面前,「今日之事,如何了局?賢生有何教我?」

    范僉事有點低聲下氣,也是出乎眾人意料。其實范大人的邏輯很簡單,他不想去問真相到底如何,他秉承的原則就是真相沒有意義,所以他只想問,現在應該怎麼辦。

    葉行遠愣了愣,不過瞧見范僉事在自己面前低頭,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

    從回到縣中開始,被周知縣層出不窮的手段碾壓,又遭遇范僉事的強力壓迫,讓人好生憋悶。如今卻算是小小的揚眉吐氣了,只覺得世事盡在掌握,有叱吒風雲,指點江山,糞土萬戶侯之感!

    他胸中靈力翻湧,頭頂氤氳而生三花,竟是不知不覺就到了修仙者孜孜以求的「五氣朝元,三花聚頂」之境,天機垂降,捨我其誰!

    不對!葉行遠猛然搖了搖頭,強行將那種飄飄然的感覺拂去,不知不覺,天命陷阱他娘的又來了!

    這段時間,他先後三次得到天命的好處,但每每都會又陷入更深的困境之中,這次可不能再來了!

    葉行遠現在覺得,所謂天命陷阱就是糖衣炮彈,先給你一點好處,再誘惑你去完成更難的任務。一旦成功,獎勵更多,尤其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務,則得到的獎勵也是絕對不可思議。

    就像這次面對五品的范僉事,本來區區一個縣中秀才,絕對沒有翻盤的機會,葉行遠卻行險獲勝。不說別的,只是這靈力的增加幅度,就算是他數十年苦讀也未必能夠達到。

    可這種走鋼絲的感覺,葉行遠實在不想再來了,能從這種迷醉的情緒之中抽離,這也算是他定力驚人了。

    今後無論如何也要謹言慎行啊!葉行遠不知道是第幾次暗暗發誓了,也不知道這個誓言到底有沒有用處。

    最好就是過了年趕緊去省城讀書備考,不要再捲進什麼漩渦之中了,上次是七品,這次是五品,下次要是來個三品,讓他這小胳膊小細腿如何能夠抵擋得住?

    想到此處,葉行遠平心靜氣,斟酌著回答范僉事,「事已至此,范大人你只有一條路可走,只有更加誇大其詞,盡力追捕假冒知縣的妖怪才是。」

    逃遁的真妖怪周知縣終究是個麻煩,但他聰明得很,一去無蹤,葉行遠對此絲毫沒有辦法。

    敵暗我明,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出來報復?現在有這個機會,葉行遠也不介意給他挖個坑。

    別人可以不在乎周知縣,范僉事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卻必須要將這妖怪揪出來,就讓他們去死磕吧。

    范僉事長嘆一聲揚長而去,他來時得意洋洋,走時卻是寒風蕭索,彷彿幾經滄海桑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1 09:51 A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勝敗之間

    目送范僉事離去,葉行遠志得意滿,果然是對手越強,壓力越大,破解之後越是愉快啊。一個位階只相當於九品的秀才,鬥贏了五品的按察使司僉事,說出去又有誰敢相信?這種事蹟,應該會載入地方志當中吧,野史筆記想必更會津津樂道。

    人群漸漸散去,葉行遠和歐陽舉人、劉敦一同回家。劉敦打著燈籠照亮道路,但他神情一直是瞠目結舌的樣子,今晚所見所聞對他這小人物的衝擊實在太大。

    確實是他跑腿幫著聯絡了幾位士紳,請他們到鳳平崗看戲。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親眼目睹了一場年度撕逼大戰,七品知縣自曝是妖怪,順便揭穿五品僉事乃是幕後指使,要圖謀不軌!

    劉敦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真相,知道內情的複雜之處,總覺得這個結論有些古怪,有哪裡不對勁,不禁回頭向葉行遠望去。

    這時候歐陽舉人正壓低了聲音,湊到葉行遠耳邊讚道:「你真是神機妙算,竟用出這出神入化的連環計,老夫實在是不得不服了你!」

    初見葉行遠,歐陽舉人是把他當作可以提拔的後輩。然後再見之時,葉行遠勢如破竹,考中縣中案首,歐陽舉人已經把他當成歸陽縣士林後輩的希望,所以才送他去府城遠離漩渦。

    等到葉行遠從府城回來,又搖身一變,儼然成為了整個歸陽縣士紳的主心骨,連假冒周知縣的妖怪都被他趕出了歸陽縣。

    這倒也就罷了,關鍵是范僉事到來後,試圖摀蓋子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面臨強大的官場潛規則壓力,葉行遠竟然兵行險招,奇峰突出,最終居然還做成了。

    「僥倖僥倖。只因為這范大人為人太過執拗。不知變通,不識人心,才會自取其咎,在下只是推波助瀾而已。」葉行遠口氣很謙虛,設計多日,眼見開花結果,心中甚是快慰。

    道路上突然出現白色人影,莫娘子不知何時竄到身邊,輕聲笑道:「相公你可不能獨佔功勞,我至少要有一半的功勞吧?」

    葉行遠哈哈大笑。「你慣會惑人耳目,就連五品大員都不能識破,自然是你的首功!」

    劉敦聽到這三人對話,突然間福至心靈,想起當初在丁舉人書房,進去時是范僉事,出來的卻是莫娘子的情景!從這裡想下去,立刻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小弟的膽子實在太大了!劉敦心神劇震,後怕不已。整件事情最大的關鍵。就是今日這個出現的周知縣,是莫娘子假扮的!

    今日之事,要從前兩天開始說起。在察覺了范僉事不懷好意的心思之後,葉行遠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斃。就咬咬牙賭了一把。

    當夜,莫娘子扮成周知縣,面見黃典吏,一來探黃典吏的口風。二來其實想用莫娘子為妖怪這件事吸引范僉事的注意力,在這件事上再擺范僉事一道,讓他在歸陽縣內無法立

    范僉事若是聽信黃典吏的話。從莫娘子這裡來對付葉行遠,葉行遠也正好從容佈置反擊,而之前他已經設計了李代桃僵等好幾種後續方案。

    實際上葉行遠的預感是正確的,就在莫娘子假扮周知縣去見黃典吏的同時,范僉事便帶領醫官,半夜登門突然襲擊。幸好葉行遠有劍靈反字訣神通護身,才終於能夠逃過一劫。

    然後葉行遠發現自己佈置有欠缺,對范僉事監控力度太小。所以又讓便宜姐夫劉敦前往縣城打探消息,順便到黃典吏處假裝投誠。

    最後果然得到了一個關鍵的消息,就是范僉事想見周知縣。到了此時,葉行遠才突然有了一個奇思妙想的主意,如果讓范僉事見到周知縣,而這個場景又被全縣士紳一起目睹,又會怎樣?

    細思下來,這個主意不但有很高的可行性,而且能夠達成葉行遠所有的目標。

    第一,坐實周知縣的妖怪身份,那假冒周知縣兩年的骨妖倒是心志堅毅,一去不復返,只要他一日不現身,就一日沒有直接證據。

    但葉行遠手上不是有一個妖怪麼?周知縣不現身,別的妖怪冒充周知縣現身,在周知縣本來就是冒充的前提之下,又有誰能識破?

    第二,將范僉事拉下水,這也是葉行遠的自保手段。范僉事鐵了心要摀蓋子,連誣陷心疾這種骯髒手段都用了出來,天知道以後還有什麼連環陰謀?這種小人陰騭手段,可是暗箭難防。

    所以先下手為強,擒賊先擒王,對方既然有心針對,葉行遠當然也毫不留情的反擊回去。就算是堂堂按察使司五品僉事,也絕對扛不起勾結妖族圖謀不軌這個罪名。

    而這個罪名的出現,只需要莫娘子假扮的周知縣在適當的時候說幾句話而已。而且這些話也通過歐陽舉人與劉敦的組織,順利的傳入了全縣士紳的耳中。

    范僉事百口莫辯,而他最後張皇失措的表現,和葉行遠宜將剩勇追窮寇的窮追猛打,成了壓垮范僉事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旦被定性,就算不被定罪,范僉事的政治生命也就差不多完結了。別看他現在仍然披著五品官服,金光閃閃,但內裡的精氣神一被抽去,五品大員也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

    歐陽舉人連連感慨,「范大人本來是很有能力的人物,說到底還是輸在了一個貪字上面。勝敗之間,一念之差!」

    葉行遠不置可否,但劉敦沒聽明白,忍不住插嘴說:「范大人不貪財啊,到了縣裡沒聽說有聚斂的行為。」

    「貪字不僅僅是貪財,還有貪心。」歐陽舉人解釋說,「如果范大人老實秉公辦事,從一開始就按真相來判案,哪有後面這許多事情?

    大不了擔上一個失察責任,耽誤幾年罷了,但是范大人不甘心擔上失察責任,強行把責任都轉移到別人身上,這就是貪心。

    正是有這個貪心在,一個看似精明謹慎的人物才會如此剛愎自用,連連被假象矇蔽了雙眼,最後落入圈套,可謂是因小失大。人性可悲之處,莫過於此啊。」

    這話是說給誰聽的?葉行遠做了鬼臉,對歐陽舉人拱手道:「晚輩受教了!」

    歐陽舉人搖搖頭,「范僉事肯定是代表了省城一批人,你如果去省城參加省試,說不定要遇到他們。」

    葉行遠卻無所畏懼,「年輕就是本錢,我這次不中,三年後再來就是!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他們那些人卻不可能永遠在省城任職,總有調離遷轉走的時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1 08:19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及時雨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省、府兩級想摀蓋子也摀不住了,更別說范僉事撒手不管後,在縣衙也零零散散蒐羅出一些殘存證據。

    消息傳到京師,天子震怒,下詔追索假冒周知縣的妖怪,本省官場也出現了小小地震。負責監察官員的按察使司首當其衝,負責歸陽縣的分巡道、按察僉事范大人被直接罷官問罪,而按察使大人則被降級留用。

    就連本省布政使大人也遭到池魚之殃,被朝廷下旨申斥。而漢江府府衙雖然沒有監察責任,但知府張大人也沒逃過處分,被勒令檢討,並五年內不得陞遷。

    歸陽縣葉行遠這個名字,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本省官場所熟知……然而大約是由於「風眼」效應,漩渦中心的歸陽縣卻十分平靜。

    這日吃罷晚飯,小山村中沒有別的娛樂,眾人各自休息。葉行遠回到屋中,想起懈怠幾日的書法,便提起筆來,借這時序流轉、天機變化之時練一練手,為將來考試做準備。

    葉行遠如今各路碑帖精熟,不過最常臨摹的還是腦中深深烙印的「宇宙鋒」三字。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由於臨摹宇宙鋒而產生的劍靈,已經無數次在危難中挽救他。所以葉行遠認定劍靈是他在軒轅世界的金手指,當然須臾不可放鬆。

    每臨摹一遍,靈力就增強一分。雖然與葉行遠如今體內磅礡的靈力總量相比,這些增長已經顯得微不足道,但不積跬步無以成千里,能多一分是一分。

    字字如珠璣,連環不斷,葉行遠在這揣摩字意的過程中,漸漸趨於物我兩忘之境。

    此時軒轅曆三千四百五十年已經過去,如今是三千四百五十一年開春了。年輪變化,天機更動,龍蛇起陸。

    葉行遠只覺得腦海中傳來一陣龍吟之聲。識海內部的劍靈忽然像有了生命一般,飛速的盤旋飛舞起來。

    劍光璀璨,氣象萬千,葉行遠只覺得渾身的靈力彷彿被抽取一空。向著那劍靈噴卷而去,只一剎那功夫,他便手腳酥軟,只覺得劍靈變得越加粗壯,而原本的金色劍光之上又附著了一層玄色暗芒。更顯的威嚴。

    這種感覺好像是天命降臨?葉行遠心中震顫,用心感悟著劍靈變化,果然只覺得其中浩瀚玄渺的氣息更重了幾分,而在這蒼茫悠遠之外,卻另外多了幾分天道威嚴。

    這種威嚴,正是來源於天命,葉行遠受天命感應後,雖然只完成了兩個任務,但是因為艱難,降臨自身的天命份量非輕。卻不料在這除舊迎新的季節。竟然為劍靈全部所截取,用於提升劍靈的品階!

    換言之,葉行遠現在不再承載天命,承載天命的變成了劍靈,而且劍靈得天命加持,更升級了!這不但是暫時破解了天命陷阱的危機,另一方面,也讓劍靈的實力進一步得到增強。

    要知道劍靈的兩個神通,差不多就是葉行遠戰鬥力的一半以上,若是得以增強或是出現新的神通。那配合他充沛的靈力,必有奇效。

    至於天命加於劍靈之後,會不會仍然有天命陷阱的後遺症,可以先不用考慮。葉行遠此時只覺得渾身輕鬆。好像是脫出藩籬而得自由,要不是怕驚擾了周圍百姓,恨不得仰天長嘯。

    就在他強自壓制興奮歡喜的時候,就聽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狂呼喧囂。有人在大喊:「下雨了!下雨了!」

    下雨?葉行遠一怔,從去年開始,潛山村的雨水份例早就用完。雖然周知縣被驅走,雨水分配法令也就自行廢除,但縣中已經也沒有多餘的雨水,自然輪不到潛山村。

    如今雖然已經是新年,但還不知道元氣是多是少,哪有人敢輕易分配雨水?按照士紳們商量的辦法,還是得先救幾個重災區,暫時緩解旱情,其餘地方徐徐再圖。

    誰會先給潛山村雨水?難道是哪位高人為了感謝葉行遠,特來呼風喚雨?但這也實在有些說不通。葉行遠推開窗戶,就聽淅瀝瀝的雨聲不絕。

    這場雨還不小,足足下了一夜。葉行遠第二天才知道,整個歸陽縣普降甘霖,惠及全縣鄉民。而且這一場雨後,天地元氣似乎並無減少,所以這場雨有點像是額外的恩賜。

    歸陽縣境之外滴雨不落,分界線如此清晰,無人能夠提出什麼質疑。分明就是一場天賜甘霖,是對歸陽縣的褒揚和補救。

    數日之間,消息已經沸沸揚揚,眾人都說是歸陽縣出了大賢,連連驅逐妖孽禍患,因此才有這降雨之福,彌補虧欠。

    雖然官方保持了一種奇怪的靜默,但民間卻自發的將敬仰和感激指向了葉行遠。所以葉行遠宅前忽然又門庭若市了,四處鄉民敬若神明,虔敬敬拜,甚至補上各色年禮。

    而各方豪傑也聞風而動,再來拜見葉行遠,這一次可不只是一些鼠竊狗偷之輩,甚至連附近幾個縣的俠客大豪,也都備了重禮來拜見。

    葉行遠擔憂天命陷阱,有些煩不勝煩,就打發劉敦出面接待。劉敦當了幾天捕快,也勉強能上場面了,這時只覺與有榮焉,連續數日都是紅光滿面。

    劉敦吃多了酒,便將外面江湖上的消息轉告給葉行遠,如今葉行遠聲名遠播,已非尋常,之前用武力打跑了七品知縣,後來又用智謀放翻了五品按察僉事,傳開後簡直是威名赫赫。

    又傳言葉行遠得到天意嘉許,故而天降甘霖,普惠全縣,這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德,從此江湖上有了「及時雨」這個名號。

    及時雨葉行遠?聽到這個名號,葉行遠不由得啼笑皆非,想不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真的佔了一個江湖大哥的稱號。不過他看不喜歡那一位及時雨,再說他也沒什麼興趣朝那個方向發展。

    期間歐陽舉人又來拜會過,說起降雨之後,整個歸陽縣都在傳說葉行遠的功德。甚至有人在家中立了長生牌位,敬如神祇。

    「你已盡收本縣民心,說句大不敬的話,若在前朝天下大亂時,你若揭竿而起,至少可佔據百里封國,再不濟妥妥一個侯爵了。」歐陽舉人開起了玩笑。

    本朝定鼎之後,撤封建而定行省府縣,不輕易裂土封茅,爵位也只是虛銜,並無實封。如今葉行遠雖然完全收攏全縣民心,氣運已足,但也沒什麼機會裂土分封了。

    畢竟時代不同了!葉行遠對江湖和民心都興趣不大,目前這個時代,科舉才是正途,歐陽舉人那些話只是說笑而已。

    葉行遠正色道:「前日在下收到府城唐師偃唐前輩的手書,下個月有幾位年輕秀才要進省城讀書並準備秋闈,問我可願同去。」

    歸陽縣事鬧得紛紛揚揚,府城很多人都知道,唐師偃這些朋友雖有才名,但對這種級別的鬥爭卻根本插不進手,只能各自乾著急。也曾聯名幾次向張知府請願,然而並無結果,後來事情塵埃落定,他們才放下心來。

    此時唐師偃擔心葉行遠在縣中還會有什麼麻煩,便主動找了幾位想要赴今年「恩正併科」省試的後輩,同時寫信邀請葉行遠,一同前往省城。

    歐陽舉人頻頻點頭,「賢侄能悟出此理,便是入門了。如今天子重文章,天機乃是關鍵,只要靈力足,天機透,那無論做什麼事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必有所應。

    讀書人正事便是科舉,你有此心也好,省城雖然風波險惡,但料想以賢侄才具氣運,應當無往不利,必能化險為夷。卻不知賢侄打算何日動身?」

    葉行遠答道:「縣中雜事繁多,我留在此地徒增煩惱,想著盡快出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2 08:05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省試秘聞

    開春時節,讀書人葉行遠背起了行囊,先往府城。他計畫先見見唐師偃,然後再約齊了人前往省城,共同備考。

    科舉關口中,省試競爭堪稱是最激烈的,甚至比京城會試還要難考,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漢在這一關折戟沉沙,終生只能當個老秀才。所以容不得有半點馬虎,必須認真對待。

    這次葉行遠終於又恢復了孤身一人。「犯法」的歐陽紫玉已經回了蜀山派,雖然苦主黃典吏成了失心瘋,憑著歐陽舉人的能量也能銷案,但出於謹慎,歐陽舉人暫時沒有舉動。

    至於莫娘子,在歸陽縣做出這麼大事來,也要避一避風頭,暫離葉行遠身邊,免得出了簍子。故而她再次與葉行遠依依惜別,但葉行遠這次可不會再上當,別看她說得如生離死別一般,先當耳旁風再說。

    單身行路,迎著料峭春寒,不覺竟有幾分冷清之意。以往和兩個惹禍精同行,雖然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但美色當前,就是鬥嘴吵架,也不會覺得路途單調無聊,如今卻有些不習慣了。

    一路真無話,葉行遠直達漢江府,便直接去了唐師偃府中。想著先見見唐老兄,有個計較再說。

    唐師偃一見葉行遠,十分歡喜道:「我還怕你要耽擱幾日,所以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僱船。怕就怕春汛時期船隻緊張,需要用時雇不到,你既來了那便在我家住著,出發時一同上船便是。」

    漢江府去省城,山路崎嶇並不好走,倒是水路一馬平川,順流而下,不過幾日功夫即可抵達。葉行遠本來還在考慮行路之事,既然有唐師偃這識途老馬安排,那再好不過。

    葉行遠先感謝幾句。然後表示還是去周家老宅借住,畢竟自己在那裡已經住習慣了。何況離開府城的時候,還把陸偉丟在那邊看門,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總得去看看。

    兩人寒暄半晌,葉行遠正要告辭,忽然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他自己打量了幾眼,卻見唐師偃的書房中不再是丹青文玩,而是各種聖人經典,前科墨卷。心裡不由得極其古怪。

    這種東西按理說出現在書房並不奇怪,但唐師偃可是絕了功名之念的浪蕩才子,平日沒少詆毀聖賢的言論,所以很不協調!

    葉行遠忽然又想到,剛才唐師偃說「一同上船」,而且唐師偃居然沒有扯著自己去喝花酒,真是破天荒了,實在令人納悶。

    他便試探道:「前輩開始刻苦攻讀,難道動了凡心。也有興趣要去省城試試手?」

    葉行遠這話有大半意思是開玩笑,他只當是唐師偃心血來潮而已。沒想到唐師偃正色點頭,「賢弟所言甚是,老唐我雖然不如你們這些年輕人意氣風發。但總要自強不息。今科省試,自當勉力一博,如此方才不負生平所學!」

    我靠!葉行遠目瞪口呆,你不是寄情山水書畫。早就絕意功名仕進了麼?怎麼突然又想著參加科舉了?

    唐師偃的人生態度葉行遠再清楚不過,事出反常即為妖,他突然起了功名之思。總不會是中年危機吧?還是說腦子抽風了?

    葉行遠很不尊老的吐槽道:「你到底搞什麼鬼?」

    唐師偃神秘兮兮對葉行遠道:「你不是旁人,我才說與你知,只是這話不要外傳。」葉行遠也起了好奇心,「什麼事讓前輩這種神仙中人動了心思?」

    唐師偃嘿嘿笑了幾聲,才道:「昨日有省城朋友來信與我,說這一次省試非同小可。本省首富穆百萬聲稱,要在今科省試榜上招婿,凡是今次中舉,又未成婚者,皆可候選。」

    原來是首富招婿?葉行遠頓時風中凌亂,這唐老兄三十好幾的年紀了,還有這花花心思?

    想了想便搖頭道:「本省首富何等人物,他家小姐想必也是到了適齡年歲,總要招個年貌相當的青年俊彥。前輩你畢竟已過而立,還是不要報太多希望為好。」

    作為穿越者,葉行遠見慣了炒作,下意識覺得這是作秀活動,頗不以為然。一個巨富家的黃花大閨女,肯定不是嫁不出去,何必搞這種名堂?不是內定,便也是要求苛刻,沒想到唐師偃一把年紀了居然還中招。

    唐師偃不服氣道:「我雖年過三旬,但仍可酒盡三斗,米肉兩斤,年輕力壯的很。何況我又未曾成婚,未必就沒有機會。」

    他掐著手指給葉行遠算道:「只要能夠中舉,那成為穆百萬女婿的機會就很大。畢竟科舉之道里,舉人這個門檻本身就是極高,能夠順利考上舉人的十不存一,幾千個也未必能中百八十個。

    就這百八十個人裡,多半都是考過幾次的老人了,未婚這一條就刷掉了絕大多數人選,最後能剩下幾個合格的?

    認真說起來,老弟你才是我的主要競爭對手。不過真如老弟這般的人物,眼光又不侷限於省城,豈會在意一個商家之女?」

    唐師偃這麼分析,葉行遠便覺得有幾分道理,不是純臆想。年輕未婚的舉人本來就少,而且青少年中舉之人必然志向遠大,若是未婚又何必著急?

    不如去京城搏一搏,若得了進士功名,那時再談婚論嫁,岳家只怕就是朝廷裡的高層人物了。

    就比如葉行遠自己,他如果被這所謂穆百萬挑中,肯定也得猶豫。他若不心甘情願,穆百萬家畢竟只是有錢,不是什麼公侯宰相門庭,玩不了「榜下捉婿」的把戲,這婚事未必能成。

    所以唐師偃這種有能力,年紀也不算太大,又未婚的,真是屈指可數。也難怪他躍躍欲試,打算要全力以赴,把以往看不起的書本都撿起來,期待老樹開花。

    「如此,便要預祝前輩心想事成了。」葉行遠想想唐師偃再這麼混下去,也不是個長久之道,難得他有動力上進,值得鼓勵。

    不過那本省首富真的這麼有錢,連漢江四大才子之首也動了心思?葉行遠又好奇問道:「這穆百萬是作何營生?何以號稱本省首富?」

    唐師偃也來了興致,眉飛色舞的說道:「倒忘了你年紀輕,雖然天賦絕倫,終究見識還淺,不知這穆百萬來歷,說起來倒也是一段傳奇故事。」

    穆百萬少年家貧,只在省城苦捱,卻傳說他在江中遇仙,得了一件鎮宅的寶物。從此做什麼生意都賺錢,幾十年下來積累百萬身家,壟斷本省的木材生意,富可敵國,另外還有當鋪無數,遍佈本省各府。

    所謂「珍珠如土金如鐵」,就是說他們家的豪奢。他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與省城中的頭面人物交好,又手眼通天,據說京裡也有關係。

    不過唐師偃倒是不在乎這些,他只對著穆百萬家中的窖藏流口水,「他家中有一片梅林,梅林底下都埋著美酒。當年生女之時,穆百萬便效仿民俗,埋下上百壇名酒,如今十多年過去,到了啟封之時,嫁女之夜必然酒香醉一城。」

    葉行遠這才恍然,唐師偃突然這麼有動力,只怕這百罈美酒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他啼笑皆非,只能說默默祝福,約好了登船之期,葉行遠便又往周宅而去。

    在周宅門口,就見陸家表舅舅媽兩人喜不自勝的站在門口,似是剛剛準備離去。見到葉行遠,兩人便千恩萬謝。葉行遠一開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才聽明白。

    原來陸偉被清心聖音洗腦之後,絕足不出,就在周宅刻苦攻讀,就連過年都不願意回家,他爹娘怕他是瘋魔了,一直擔憂不已。直到這幾日府試小考,陸偉竟然脫穎而出,名列前茅,連訓導們都讚不絕口,說他此次府試有望。

    陸表舅聽陸偉說是受葉行遠的影響,自然感激不盡,更懊悔當日葉行遠來拜會時候的怠慢。本來就想著要去潛山村再聯繫上這門親戚,不想今日湊巧碰上了葉行遠,當然是諛詞如潮。

    葉行遠沒想到清心聖音的失誤竟有如此效果,倒也算是無心插柳。不過陸偉還是極其厭惡女性,這就算中了秀才,日後親事也難辦,到時候陸家表舅還有得操心。

    無論如何,陸偉也算有了個著落,葉行遠讓他趕緊回家。然後葉行遠就在周宅安心住了兩天,等著出發之日,與唐師偃同行去省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3 09:25 PM

第一百三十章 宴無好宴

    春和景明,兩岸草長鶯飛,江水浩浩蕩蕩,葉行遠和唐師偃乘船順流而下,一路甚為順利,抵達省城時間比預想的還要早半日。

    省城江州府,地處四通八達水陸交匯之處,昌盛繁華無須多言。棄舟登岸,才進了城門口,便見街面林立,人頭攢動。

    葉行遠看了幾眼城裡景緻,便與唐師偃商議,找個潔淨點的客棧入住。但唐師偃卻大包大攬道:「賢弟何必破費?且隨我入住漢江會館便是。」

    漢江會館?葉行遠聽這名字,就知道是漢江府人在省城開設的同鄉會館,兼具住宿和聯誼功能。

    此時之人出門在外,最可靠的地方當然就是同鄉會館了,比各種不靠譜的客棧好得多了。雖然此地是省城,黑店概率很小,但「車船腳店牙,無罪也該殺」這話總是叫人犯嘀咕。

    如果有面子有地位,當然是入住同鄉會館最為恰當,但畢竟會館能夠容納的人數有限,所以也不是什麼都能住宿的,一般都只收達官貴人,或者各種名流。

    說起來秀才在鄉中算得上一號人物,但在府城就差了許多,在省城就更不算什麼。而且又往往手面不闊,想住進會館還是很困難的。

    葉行遠便猶豫道:「會館雖好,不免人物繁雜,應酬眾多。縱然能入住,若有貴人來到,只怕還要遷挪,不利靜心讀書,不若另擇善處。」

    唐師偃拍胸脯保證,「賢弟儘管放心,有我老唐在,會館中人怎麼也得給幾分薄面。便是沒有空房也得給我們挪出來。至於以後,更無須擔心。」

    葉行遠想唐師偃也算是老江湖了,又是漢江府知名的四大才子之一,真有些優待也不奇怪。如此他便沒了疑問,隨同唐師偃一起轉過幾條街巷。找到了漢江會館的大門。

    葉行遠打量幾眼,卻見漢江會館的金字招牌在日光下耀眼,大門外還建有牌樓,樣式十分古樸。

    會館門口一個夥計正在春光下打盹,腦袋上下顛動不知在做什麼美夢。唐師偃走到夥計面前,重重咳嗽一聲。

    那小夥計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睡眼惺忪,迷茫瞧著面前的唐才子。或許是還沒清醒過來,半晌無言,木訥的沒有任何表示。

    唐師偃自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只能擺出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態度,傲然道:「我乃是漢江府唐師偃,之前應該與貴東家寫過信,今日便來入住。」

    那伙計醒過神來,揉了揉眼睛,前後張望,既不見騾馬車隊,也不見轎子。雖然唐師偃頭戴方巾。看樣子是個秀才,但還差了點什麼,便搖頭道:「這位唐相公。如今會館已無空房,只怕要勞煩閣下另找地方了。」

    一上來就吃了個閉門羹,唐師偃臉色有些紅,惱道:「你這伙計怎這般憊懶?你去問問你家掌櫃,便知我唐師偃之名,哪裡會沒有空房間?」

    唐才子幾年不來省城。新人換舊人了,連看門的夥計都不長眼色。偏偏下船之前還與葉行遠大吹法螺。這叫他如何收場,只能呵斥起來。

    那伙計卻也是個愣頭青。聽唐師偃呼喝,硬挺著脖子道:「任你什麼唐師傅康師傅,沒有空房便是沒有空房,難道還能給你變出來不成?你是大相公,卻跟小人賴什麼?休要在同鄉面前丟了讀書人的體面!」

    唐師偃氣得七竅生煙,可憐他老唐科舉連連失意,好幾年不履省城傷心地,想不到這次捲土重來,才剛剛進城就吃了個憋。

    會館掌櫃聽到吵鬧,前堂裡出來,瞧見唐師偃倒是認得,趕緊斥退了夥計,笑吟吟的迎上道:「唐相公數年不見,英風不減當年,只是何苦與小人置氣?在下這就檢點房舍,看看能否為唐相公挪出一間來。」

    唐師偃這才心懷大暢,又指著葉行遠笑道:「還是掌櫃識人,可是不只一間,我這位小兄弟,也需要入住。」

    掌櫃面有難色,遲疑道:「實不相瞞,如今春季出門之人甚多,會館確實未有太多空房。看在相公的面子上,一間還能騰出來,但是兩間」

    掌櫃一邊說話,一邊卻在打量著葉行遠,看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卻與唐師偃一樣戴著秀才大頭巾,不禁就暗暗上了心。

    在漢江府中,如此年輕的秀才屈指可數,掌櫃陡然間想起一個人來,趕緊轉變口風問道:「不知這位小相公高姓大名?」

    看這掌櫃的態度還算客氣,葉行遠也還了一禮,答道:「在下歸陽葉行遠。」

    掌櫃眼睛亮了,豪爽的大笑道:「葉相公怎的不早報上名來?漢江會館早聽說閣下要參加今科省試,備好房間虛席以待,先預祝葉相公今科為我漢江府增光添彩!」

    掌櫃熱情的把臂相迎,親自領著葉行遠進了會館大堂,一時間忘了和唐師偃繼續寒暄,將唐大才子晾在了後面。

    唐師偃被冷落,心裡只能暗暗酸苦,但他乃豁達之人,很快也就釋然了。果然今日已經不再是數年之前,人事有代謝,只見新人笑,誰只舊人哭啊。

    他唐師偃也曾年輕過,當年是春風得意的秀才相公,也兼有名的才子;現在的他,只是多年科舉撲街的老幫菜。

    而同行的葉行遠才是當紅炸子雞,先是縣試案首,然後又是新科府試案首,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所以在別人眼裡自然前途無量,錦上添花的待遇也就水漲船高。

    掌櫃將葉行遠引到會館三進院落最後一個院子的西廂,陪笑道:「葉相公來此,本該安排正房,只是恰好我們漢江府中袁大人告老還鄉,暫住會館,實在不好動他老人家。」

    葉行遠知道會館也會接待一些退下來的官員。而且這是不固定的,正房一般都會留給這些人。至於掌櫃說本該安排自己住進正房,那都是漂亮的場面話,當不得真。

    自己雖然最近名聲不小,但終究只是九品的秀才。又未曾攜帶家眷,獨佔西廂已經算是高規格待遇了。

    故而葉行遠肯定不會想著鳩佔鵲巢圖謀正房,很懂規矩的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勞掌櫃費心,西廂安靜雅緻,甚為不錯。在下知足了。」

    掌櫃見他知道進退,舉止有度,更是佩服。心道這小相公最近好大名聲,又是府試案首,才名震動漢江府。卻依舊如此謙虛,沒有少年得志的張揚任性,日後必成大器。

    他一雙招子看南來北往的客人幾十年,已經磨練成火眼金睛,自認看人不會出大錯,對葉行遠就更存了交結的心思,連帶著唐師偃也多受了幾分好待遇。

    當夜掌櫃還特意讓廚子多做了幾個熱菜,為葉行遠和唐師偃接風洗塵。唐師偃心中不快一掃而空,吃了幾杯酒,便拉著葉行遠談詩。

    正手舞足蹈之際。恰好有人送請柬來,說是送給漢江府唐相公的。唐師偃劈手接過來,哈哈大笑道:「今日才到省城,便有人送文會請帖,看來我唐師偃之名雖然數年不顯,卻還有幾分臉面!」

    他微帶幾分酒意。搖晃著請柬道:「葉賢弟你雖然名動本府,但畢竟年輕。時日又短,省城尚無人識你之才。猶如珍珠藏於囊中。這次就讓為兄帶你去見識見識,也好見識見識省城文壇!」

    唐師偃在省城科舉不如意,雖然也有才名,但不爭氣沒考上舉人,只好怏怏而回。如今一至省城,便有請帖送到,算有點揚眉吐氣。

    葉行遠對唐師偃多少也瞭解幾分,他如今只想安心科舉,對別的事沒什麼興趣,便搖頭道:「這文會既然沒有邀請我,我就不去了,前輩自己去吧。」

    唐師偃醉眼惺忪,看那請帖竟是發自穆府,更是得意,又道:「賢弟可不要怪為兄不提攜你,這是穆府賞花之宴,大約是想在考試之前,看看本省有名的士子。」

    穆百萬既然大張旗鼓的要招婿,也不可能不做前期準備,至少要對省內士子的情況摸個底,然後在省試之後才能夠有的放矢。

    對此事葉行遠還是不感興趣,又敷衍了兩句。正說著,忽見唐師偃的臉色垮了下來。因為在請帖上,唐師偃瞧見了一個最為厭惡的名字。

    「此人竟敢約我?」唐師偃咬牙切齒,憤憤的將請帖仍在酒桌上,冷笑道:「想不到數年不見,他竟然成了穆府的座上客,真是污了我的眼!想他年近不惑,中年喪妻,莫非還想續絃穆家小姐不成?」

    葉行遠愣了愣,低頭望去,見請帖上面寫了個名字是「李信」,卻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讓唐師偃這等痛恨?

    聽唐師偃的形容,此人似乎與唐師偃的年紀差不多,婚姻狀況一個是「喪偶」,一個是「單身」,這方面差別也不是特別大。

    掌櫃大約知道其中內情,忙勸道:「唐相公且息怒,自你離開江州後,李信這幾年在省城名聲越發大了,算得上省城聞名。穆百萬附庸風雅,時常捧著他,這次賞花文會的帖子,也是托他代發而已。」

    穆百萬畢竟是商人,儘管有錢,想要混文藝圈還是差點逼格。李信此人如果是省城知名才子,由他代發請帖,這文會格調就風雅了許多。

    「他現在倒是有膽色,居然敢請我,不想要獨領了?」唐師偃兀自憤憤不平,李信在他看來是徹頭徹尾的小人。

    當初李信與他唐師偃爭風,吃過幾次敗仗,就一直暗中施展小手段,極力將唐師偃排斥出省城文藝圈。

    所以唐師偃不太明白,這次李信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主動來邀自己?他又拿起請帖,仔細看了幾眼,突然啊呀一聲叫出聲來,頓時愁容滿面。

    又怎麼了?葉行遠湊過去,一直看到這次文會的主題,不禁啞然失笑。怪不得唐師偃從志得意滿變成了垂頭喪氣,這次文會談的不是詩,而是經世致用之學,甚至是科舉策論時文。

    而唐大才子以風花雪月和文藝書畫見長,本來就不太擅長那些,多年來更是荒廢經濟學問,所以如今正處在臨陣磨槍、刻苦複習、恢復實力的階段,猛然去這種文會不是丟人現眼麼?

    難怪仇家會好心邀請唐大才子赴會,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4 05:45 PM

第一百三十一章 還是去了

    對此葉行遠頗為無語,想不到初到貴境,立刻就有人找上門來,而且並非先前所擔心的省城官場人物,卻是唐師偃留下的風流債。果然是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一聲嘆息後,葉行遠便道:「這李信顯然是有備而來,想要給前輩一個下馬威。既然如此,我便陪同前輩一起參加文會,以壯行色。」

    原本葉行遠是不想去的,他只想低調的參加省試,不想拋頭露面出風頭。類似這種文會,只要不是指名道姓找到自己頭上,他肯定是能推就推。

    但做人總要講點義氣,唐師偃這人算得上是朋友,歷來對自己也算照顧有加。眼看著友人陷入困境,袖手旁觀不是他葉行遠的風格。

    唐師偃大為感動,搖頭道:「賢弟為人義薄雲天,不愧『及時雨』之名,但他們又沒邀請你,何必隨同為兄一起去丟人現眼?所以不必連累你了。」

    靠!葉行遠忍不住吐槽幾句,自己好心幫忙,怎麼就一定會「丟人現眼」了?不過看看唐師偃的表情,葉行遠忽然想明白了,難怪唐老兄不相信自己。

    他葉行遠縣試、府試雖然都是案首,但兩篇文章都未曾流傳在外,平常也是敝帚自珍很少寫文章。

    而且葉行遠與唐師偃往來時,更是只談風月不談時策,在唐師偃心中大約還是將葉行遠歸在文藝才子一類,沒覺得葉行遠寫論文有多厲害。

    所以對葉行遠策論時文水平究竟如何,唐師偃並不知道,甚至整個省城都沒幾個人知道。到了這時候,當然擔心葉行遠被自己連累到「丟人現眼」。

    不過這個「及時雨」的諢號,怎麼都傳到唐師偃耳中去了?葉行遠苦笑不已,只道:「前輩,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我們同行而去,若是遇上什麼難題,還可以彼此商量。」

    唐師偃嘆氣,「話雖如此,但賢弟不知李信此人刁鑽,這文會之中,必然對我們刻意針對。我等防不勝防,還是就此作罷。」

    他轉頭對送請帖進來的夥計道:「請轉告穆老爺,唐師偃今日才抵達省城。舟車勞頓,有些疲倦,打算休息數日。這文會不去也罷,代我多謝穆老爺的好意。」

    夥計點頭哈腰道:「唐相公不必擔心,那送請帖的人特意留了話,說唐相公若不敢去,那就不用去了,李信李先生自會向穆老爺解釋。」

    誰不敢去?解釋什麼?李信這廝添油加醋,還能說出什麼好話來?唐師偃中了激將計。登時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去就去!老唐豈是怕事之人!你去回話去,就說老唐當日必到!」

    這麼簡單的激將計也硬吃下去?葉行遠在旁邊以手加額,久久無語。唐師偃到底還是才子文人脾氣。對方簡直就跟小學生放話一樣,也能將他激怒?

    原本葉行遠想著唐師偃肯隱忍也未必是壞事,省去不少麻煩,只要不耽誤省試就不要緊。想不到轉眼間他又中了計。看來還是得跟著去一趟了……

    想到此處,葉行遠便笑道:「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我便隨同前輩,去看看這李信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唐師偃一怒應承下來,本來有些心虛,見葉行遠輕鬆自如,不由得寬慰許多。但終究對這位賢弟的文章沒抱太多希望,又喝了幾杯,便回去房間去長吁短嘆愁了。

    閒話不提,卻說三日後是文會之期,穆百萬派了車來接。穆百萬家境豪闊,在這方面倒毫不吝嗇,凡是得到請帖的士子,都能享受這樣的待遇。

    唐師偃心神不定,面上猶自硬撐,繃得緊緊的,看不出任何擔憂。葉行遠隨著唐師偃登車而行,穿街過巷,一直出了南城門。又行路三四里,進入一座園子。遠遠就見桃花盛開,遍地花海,一片璀璨奪目。

    穆百萬不差錢,這桃花本是凡俗品種,但桃園數十畝,佔地廣大了就盡得風流。在桃花林中,穆百萬置辦桃花宴,酒香襲人,頗有古人之風。

    「這主意定是李信出的,附庸風雅,小人得志,實是可恨!」唐師偃低聲罵了幾句。

    他其實是嫉妒,聞到桃花酒香,饞蟲就到了嘴邊,險些就流口水了。自己在漢江典衣沽酒,手頭不是很寬鬆,仇家李信倒是巴結上了省城首富,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葉行遠悠然自得,還有心思冷靜的估算起桃花林的規模。此地出城不遠,周圍又是良田,地價必定不菲。按照唐師偃所說,此前城外也沒有這麼一片桃林,分明是穆百萬退耕種桃,春日方才有此盛景。

    這穆家果然是有錢!葉行遠只能驚嘆,這軒轅世界的貧富差距也真夠大的,真想不到穆百萬一介商賈,又無神通,是有何種厲害手段,才能保住這麼大一片家業?

    聽說穆百萬膝下只有一女,他日駕鶴西去之後,只怕萬貫家財就要付諸流水,所以想要借此機會招個能夠科舉上進的女婿,保證這家財代代相傳?

    葉行遠胡思亂想,揣測著穆百萬的心思。馬車不疾不徐,一路穿過桃林,只見車窗外落英繽紛,竟望不到盡頭。

    「漢江府四大才子之首的唐師偃唐相公到了。」馬車停在一片亭台樓閣之前,立時便有人報了上去。

    葉行遠下車的時候向前望去,只見一邊溪水淙淙,另一邊是迴旋蜿蜒的木廊。桃花掩映,樓閣隱現,設計之中甚有巧思。

    看上去穆百萬還不是單純的附庸風雅之輩,他雖是暴發戶,但從截止到目前的見聞來看,沒什麼粗鄙之氣。

    兩人下了馬車,有僕役引著入內,才沒走幾步,就見一個峨冠博帶的高個子步履匆匆的迎了出來,放聲大笑,「唐賢弟,多年不見,為兄心中可是思唸得很哪!」

    葉行遠冷眼旁觀,這人相貌清瘦,臉上雖帶著笑,卻藏著一股驅之不去的倨傲之意。又是雙目狹窄,眼角上挑,彷彿閃爍著冷冷寒光。

    不用問,一看這人年紀相貌,葉行遠就猜出他是唐師偃的老對頭李信。此人成名甚早,在省城頗有才名,十幾歲就有詩名聞世。只可惜這十幾年來,科舉上未能再進一步。

    不過這人比唐師偃會鑽營得多,不像唐師偃是真隱逸閒散的性子。科舉多年不成後,李信一直就想走終南捷徑,打著山人高士幌子結交各種權貴,是無數朱門的座上客。其中穆百萬最有錢,也是李信最重視的金主。

    「李兄久違了。」唐師偃的城府比不上對方,不可能心裡恨得牙癢癢,表面上還你好我好,只淡淡的敷衍了一句,甚至懶得與葉行遠介紹。

    雖然唐師偃心裡也不安定,擔心一會兒出醜連累葉行遠,不過他具備多年裝逼功力,不然也不可能混成漢江四大才子,故而面子上還繃得住。

    李信的目光在葉行遠身上淡淡一掃,見他年輕,只當是唐師偃帶來的後輩,也沒放在心上。只假作親熱的虛扶唐師偃的前臂,笑道:「當日一別,已有六七年不見了吧?唐賢弟還是豐腴如舊,為兄卻清減了。」

    上來就罵人死胖子啊!葉行遠都看不過去了,唐師偃原本就有些微胖,這些年縱情聲色,倒也沒瘦下來,反有了點肚子。

    相比之下,李信的賣相就要好很多,雖然年紀比唐師偃還大兩歲,但看上去卻精神奕奕,身材維持得也好,再加上手中持羽扇,倒有幾分神仙中人的風範。若是不知道他的真實性格,聽他談吐,看他樣貌,或許還真覺得是林中高士。

    唐師偃本來就心煩意亂,聽到對方攻擊自己體態,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知道如何反擊。

    於是葉行遠主動攬過話,悠然道:「聖人有雲,心寬體胖,這位前輩若不操心國事太多,大約也能放寬心思,不至於形銷骨立了。」

    李信愕然,這才正眼去看葉行遠。這小年輕倒是比唐師偃牙尖嘴利得多,他不過秀才功名,操心哪門子國事?所以這話裡頭的意思,分明是在諷刺他滿懷鑽營心思?

    所謂做賊心虛,自己的醜事就怕別人點破,葉行遠言語之間只是略帶三分譏諷,聽在李信的耳朵裡面就是七分挑釁了。他鬆開了托著唐師偃的手,皮笑肉不笑道:「還未請教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葉行遠淡然拱手,「晚輩歸陽縣葉行遠,無名小卒,陪同唐前輩同來,只為增長見聞而已。」

    葉行遠這名字聽著耳熟,但李信也沒多想,畢竟才這點年紀,能有什麼閱歷?於是便笑道:「原來是年輕才俊,唐賢弟如今遍交小友,難怪看上去還這麼年輕。」

    他李信可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非權貴之門不登。唐師偃只能和年輕晚輩混在一塊兒,也更見其落拓,比較過後,李信心中愈發得意了。

    這小年輕嘴硬又有什麼用?待會兒桃花宴上,策文比鬥,這種沒出過幾次門,只在家中讀死書的少年人能有什麼見識?充其量就是陪著唐師偃一起丟臉罷了。

    唐師偃也一直擔心這個,聽到葉行遠譏諷李信,固然心中快意,感激他的義氣,但心中的擔憂就更加深了一層。

    此後無言,兩人隨同李信入內。只見數十士子都已經先行入席,穆百萬坐在主位,眼睛半睜半閉,倒像是在打瞌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4 10:38 P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口舌之快

    今日桃花宴,雖然是穆百萬主辦,但他倒是安心把自己當成了一塊人肉佈景板。除了一開始祝酒之外,他再未開口說話,貌似深得三緘其口的要旨。

    原本這些士子彼此閒談,他身為商賈也不太能插得上嘴,倒不如悠閒自在的冷眼旁觀。一來是有自知之明,二來也是他經商數十年,知道謀定而後動的道理。

    漢江府唐師偃,也是穆百萬聽說過的人物。李信親自將唐師偃迎入,穆百萬雖然未動聲色,卻也在悄悄的觀察。

    不過見到唐師偃的相貌後,穆百萬心中就未免略有些失望,此子確實比不得李信那般玉樹臨風,看來當初在省城遜色一籌,黯然而退,也非偶然。

    李信將唐師偃迎進來,便笑著讓席,「唐賢弟遠道而來是客,便請上座吧。」

    今日到場的士子都是秀才功名,年紀也都在四十往下,論聲名論地位,唐師偃也算得數一數二,只略遜色於李信一籌而已。

    故而唐師偃以遠客這個理由坐上座,也說得過去。不過按照常理,唐師偃自然要遜謝一番,到時候還是讓李信為首,這才算是正常。

    但唐師偃正要開口時,葉行遠卻偷偷踩了他一腳,使出無限崇拜的眼神,高聲道:「唐前輩!聽聞你在省城文名極盛,小弟之前還以為是誇大之言,沒想到如此受敬重。在這樣文會上,也能被推為諸秀才之首,在下深感佩服!」

    葉行遠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又極為真誠,果然像是初出茅廬的少年。幾句話下來,倒是說得唐師偃都不好再推讓,

    而李信被葉行遠擠兌的只能弄假成真,不得不硬扯著唐師偃坐在了穆百萬之外的首位,自己恨恨的退居次席。

    這小年輕一定是故意的!李信想道,明明自己只是客氣幾句。到他嘴裡怎的就成了「推為諸秀才之首」?想不到唐師偃本身是個草包,身邊倒帶了個厲害人物,不可不防。

    好在學問這東西乃是硬功夫,唐師偃這會兒坐首席。若在論文之時露了怯,只會更加丟人現眼李信只能這般安慰自己,悶悶的吃了兩盞酒。

    葉行遠厚顏無恥的裝作不懂,就挨著唐師偃身邊坐下,這位老兄雖有才華。但只怕控不住這種場面,還是需要自己幫襯。

    唐師偃雖坐了賓客首席,看到李信暗暗吃癟也甚是快意,但擔憂久久不去,連桌上美酒都顧不上多喝,只悄聲對葉行遠道:「賢弟,這首席可不好做。你將我捧上來,待會兒要是做不出題目來,那可真是在火上烤了。」

    他六七年未至省城,如今舊地重遊。恍然一夢,方才驚覺失去的不僅僅是青蔥歲月,也失去了當年的銳氣。

    如果是以前的唐師偃,縱然知道艱難,也絕不會會坐立不安,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但如今卻是前怕狼後怕虎,只靠著一腔子對李信的惱怒才硬撐著。

    又回想起已經生疏的聖人經義、時文和策論,唐師偃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他臨陣磨槍還沒磨完啊。

    葉行遠心中暗笑,只管打氣道:「無論如何。先佔一步是一步,至少這時候讓李信氣惱也是好的,之後的事之後再說。」葉行遠知道對唐師偃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只能換一種方式安慰他。

    唐師偃仔細瞥了幾眼李信。此人雖然神情自若,但細看總有些僵硬不自然。便知道李信確實情緒受到影響,不由又大喜,「也多虧得賢弟出手,後面不知他們又會出什麼題目,讓人好生不安。」

    葉行遠懶得再去說。反正唐師偃輸人不輸陣,腰桿挺得筆直,對答之時也瀟灑自若。畢竟有漢江大才子的底子在,沒兩手裝逼本事,怎麼能獲得漢江府四大才子之首名號?

    所以只要唐老兄場面上不至於太過露怯,這就夠了。按照葉行遠的計畫,就是讓唐師偃在場面上挺住,輸人也不能輸陣。到了舞文弄墨的時候,自己再出手秒殺全場即可。

    以李信此人的性子,大約也堅持不了太久葉行遠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想道,此人心高氣傲,這次席肯定是坐不久的。

    葉行遠今日來此,就是想要堂堂正正以力服人。乾脆一開始就選擇了針鋒相對,逼對方以使出決勝手段,然後速戰速決,早點完事,避免夜長夢多。

    這策略看上去是成功的,酒不過三巡,李信已經等不了。他走到大堂中央,朗聲笑道:「今日諸君集會,共賞桃園,吾等雅人,有酒豈可無文?桃花之詩,千載以降,難免重複庸碌,今日我們不做詩詞,又正值省試將至,我們便考校時文如何?」

    這話其實在請帖上已經說過,赴會士子大多都有準備,正好借此機會彼此交流,再探討一下近期文章的流行趨勢,此時便個個點頭。

    「初出茅廬」的葉行遠拍掌道:「李前輩此言甚妙,桃花之美,輕靈飄逸,單以詩詞而記,不免單調,若是不限韻文、散文,錄今日之盛況,也可為後世之觀。」

    咦?這個主意不錯!唐師偃大喜,心想葉行遠果然有急智。這葉行遠是不曾受請帖,本人年紀又輕,隨便說幾句話也就說了。

    同樣是文章,時文策論與散文遊記可不一樣。唐師偃自忖自己詩才縱然不如葉行遠,但可勝李信。若論散文,那頂多半斤八兩,自己絕不會輕易落敗。

    不過這提議李信顯然不會答應,在他眼裡,葉行遠就是唐師偃的代言小號。葉行遠避重就輕,只能說明唐師偃還在垂死掙扎。

    於是他便笑道:「葉賢弟還是年輕了,雖得風流之意,不知儒道之神,吾等孜孜以求,所為何來?不過是科舉正途而已,難得今日群賢聚會,自然要為今科省試磨練,豈可耽於玩樂?」

    在李信想來,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這小年輕總不能再說什麼了吧?

    可葉行遠卻蹙眉道:「賞花乃是雅事,吾等見桃花曼妙,正自心懷大暢,此時論文,未免有些煮鶴焚琴,竊以為不取」

    唐師偃悄悄在袖子下面給葉行遠豎起了大拇指,心讚這小老弟真是夠義氣,為自己爭到這種程度。奈何今日他們早有安排,只怕是不能如願。

    李信冷笑打斷葉行遠之言,「賢弟此言差矣,今日穆老先生召集諸君,一方面是為了賞識眾位的才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諸君共議富國養民之道,為朝廷官府分憂!

    若不識民間疾苦,不能解民於倒懸,便做得一千首一萬首桃花詩,再花團錦簇,也不過是粉飾太平!沉迷此道,實乃祿蠹之輩!」

    李信越說越大義凜然,這番話也是早就準備好的,正恨沒有人挑出話頭,沒想到葉行遠就撞到了槍口上,自然不由分說就厲聲而叱。這話已經不僅僅是針對葉行遠,對自命風流才子的唐師偃也是一種攻擊。

    富國養民之道?葉行遠嗤之以鼻,就李信這種酷愛在權貴門庭鑽營的人,能懂富國養民就見鬼了。這李信不過才接觸一會兒,就讓人覺得極為厭惡,也難怪唐師偃為什麼這麼討厭他。

    葉行遠又仔細想了想,其實這些大義凜然的話,本該從他葉行遠口中說出來才順理成章啊,李信又是那顆蔥,敢來搶台詞?

    葉行遠雖然不爽李信,但他這幾個月來跟各色人物過招,也算居移氣養移體,氣質上又有根本變化。只淡淡笑道:「李前輩言辭懇切,怪不得街上都傳聞李前輩憂心國事,早生華發,恨不能早日做官,今日在下盡知矣。」

    早生華發個屁!李信心虛的朝穆百萬瞧了一眼。此時穆老爺仍然是老神在在的模樣,筷子上夾了一塊透明的肥肉,正眯著眼在仔細看,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李信這才放了心。

    葉行遠這話就算有諷刺之意,但是在平時也稱不上罵人,但今天是企圖招婿的穆百萬在此,總是提別人的年紀幹什麼?

    對此李信恨得牙癢癢,只能裝作不在意道:「做不做官還在其次,吾輩讀書人,終究是要為社稷盡心。吾尚年富力強,自不能甘為人後。」

    李信非得強調自己年富力強不可,原本年紀和喪偶這兩個條件就是減分項,千萬不能再被人戳。

    葉行遠卻是鼓掌大讚,「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善哉!」

    什麼跟什麼!李信大怒,這話表面是在褒贊,但傻瓜都聽得出是真正意思是打臉。在今天穆百萬面前,他最恨有人提起一個老字!

    望著年歲不及弱冠、英姿勃發的葉行遠,這時候李信知道自己先天不足,鬥嘴肯定是鬥不贏了,到最後肯定是自己倒霉。

    只得裝作充耳不聞,自顧自的開口道:「今日之文題,穆老先生已經委託我書寫於此,請諸君上來觀看,然後妙筆生花共論國事。在我看來,唐賢弟乃是漢江第一才子,這篇卷首的文章,非你來做不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5 08:59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提筆上陣

    唐師偃沒奈何,他看得出來,李信這是以不變應萬變,肯定早就挖好了坑,讓自己往下跳。當然唐師偃還是很有點光棍精神的,無論如何倒驢不倒架,必須挺身而出。

    只見唐大才子施施然放下酒杯,從容笑道:「既然諸君抬愛,在下卻之不恭。這些年來我無意科場,早將萬字平戎策,換做鄰家種樹書,今日便獻醜了。」

    他儀態瀟灑,信步而前,朝著放置題目的主案行去。儘管心怦怦直跳,表面上卻沒有一點兒畏懼之態,就連識人甚多的穆百萬看過來,也沒有看出唐大才子的心虛,。

    剽竊啊葉行遠心中暗自吐槽,這句「萬字平戎冊, 鄰家種樹書」分明是他與唐師偃喝花酒的時候無意吟出。當時唐師偃心有慼慼,讚不絕口,此時信口引用,立刻現出了幾分懷才不遇的情懷。

    不過既然大家是朋友,那頓花酒也是唐師偃會的賬,這種「引用」就算了,葉行遠不與他計較!

    而且看到唐師偃還能夠從容裝逼,葉行遠更加放心幾分。唐老兄就儘管這麼演下去,萬事有他葉行遠兜著!

    那邊李信聽到這兩句,也是心中震動。

    這種感慨,是落地秀才們常有的感慨,只覺得一身本領無用武之地。哪怕是春風得意的李信,因為科考未曾進步,也往往有這種遺珠之憾。

    但這種心情,不是每個人都能用合適詞句凝練出來的。此時聽到這兩句,初聞尚還平平淡淡,但回味之後卻覺得平淡中有大玄機,彷彿說盡幾十年胸中大起大落的悲喜。

    一時李信也被感染的情緒翻湧,連叫不妙。這唐師偃幾年不見,簡直是修煉成精了,竟然隨口就是這樣強悍的詞句!

    他只能慶幸這次早有準備。不然只憑唐師偃這兩句,就能看出自己在這方面已經遠遠不如,要是比試詩詞,那必敗無疑。

    好在今日評判文章的人都已經安排好了,唐師偃天生又不擅長時文策論,就不信唐師偃能翻了天去。

    這時候唐師偃已經走到了李信面前,提起主案上的題目紙張,看了幾眼,不禁暗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題目大字只是兩個字:「釋租」。但後面卻有洋洋灑灑一段闡述,所謂「田租者。所以疇壤地沃瘠之差。租之始起,以民生繁殖,沃土上田所出不足以贍民食,於是等而下之,迤耕瘠土下田。

    生齒彌繁,所耕彌下,最下者無租,最上者租最重。故租者,所以第田品之上下。而其事生於差數者也。」

    唐師偃細細琢磨後,卻覺得這文理之意,似是而非,或有違聖人教誨處。以此而論。解釋田租之意,與以往大不相同,這決不可能是為了省試磨練文章,李信拋出這樣的題目。是想做什麼?

    別人沒動,葉行遠卻大搖大擺跟著唐師偃,也瞥見了這題目。同樣微微吃了一驚,將目光卻轉向低調到沒什麼存在感的主人翁穆百萬。

    只看這個解釋,就知道這是為了收租在做辯護!如果這確實是穆百萬授意的話,那先前倒是小看了此人,葉行遠不能不猜測,難道這是穆百萬開始為自己找喉舌了?

    而且穆百萬拋出招婿的消息,只怕不僅僅是要想找一個乘龍快婿,估計還想借這個機會,為自家的財富正名。

    這幾年來,穆百萬年紀漸大,生意漸漸收攏,卻不停在省城周邊買下良田,用以租給佃農。他的收益重點也從暴利轉向了細水長流,似乎是想求一個家道長遠。

    無論是上輩子時空的歷史,還是在軒轅世界之中,某些道理是共通的。大商人賺錢以後,往往都會選擇買入土地,相信這才能千秋萬世的傳下去。

    但這般大手筆買田,難免也要受士人兼併之譏,而穆百萬習慣了商業的高利潤,所以田租甚苛,也難免怨聲載道。今日這個釋租,便是要為地租尋個冠冕堂皇的闡釋?

    這種很有前瞻性的心思,葉行遠也不得不稱讚。果然能夠成為本省首富的人不簡單,就算看上去是胡鬧,也有一番自己的盤算。

    那麼從這個角度想去,李信就是穆百萬選擇的代言人了。看著他得意洋洋宣佈了題目,然後又用揶揄挑釁的目光望著唐師偃,顯然是胸有成竹,之後的評判想必也早有安排。

    這李信先自己出題,然後下場考試,最後可能還是自己充當裁判?這文會還怎麼愉快的玩耍?葉行遠心裡不停吐槽,若不是自己有逆天金手指,此時就真的只能掀桌子了。

    「按照一般文會慣例,我們此次桃花文會所做『釋租』文章,一樣不許動用靈力,免得勾動天機,影響評判。」李信皮笑肉不笑,還在補充條件,要堵上唐師偃所有可能翻盤的漏洞。

    唐師偃文章平平,但畢竟六七年過去,有沒有突飛猛進李信並無把握。何況這老小子靈力深厚,若真被他以力破巧勾動天機,引出什麼異象來可不好收場,故而要儘可能消除一切不穩定元素。

    而且沒有靈力,沒有天機,說起來只是為了磨練技巧、推演道理,這也讓李信找來的評判者具有了足夠的話語權。

    還真是要絕了我的生路!唐師偃一看到這題目,本來就已經沒了什麼信心,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憑著充沛靈力一搏,看能否僥倖牽引天機,哪怕是輸了,至少也不那麼丟臉。

    但若排除了靈力天機,完全憑藉幾個人主觀判斷,文章好不好豈不完全由別人說了算?

    到那時候,李信找來的人豈會口中留德?

    如果將自己抨擊的一文不值,那他唐師偃還有什麼臉面在省城立足?難道要出師未捷身先死?甚至連穆小姐都未曾見一面,梅林藏酒都未曾喝上一口,就要像喪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明知不公,但卻無法宣之於口反駁,不然反會被譏諷為心虛,所以今天就不該來到別人的主場!

    唐師偃心中愴然,正要破罐子破摔,突然葉行遠從旁插了過來,伸手接過唐師偃手中的紙卷。

    然後又輕鬆的笑道:「我道是何等難題,原來不過是田地經濟之理。有次唐前輩對在下有所指點,在下略有所悟,至今記憶猶新。」

    如果說找你討論「青樓女子哪家強」,這是有的,可什麼時候討論過田地經濟?唐師偃不禁愕然,卻看到葉行遠悄悄的對自己遞了個眼色。

    難道葉行遠恰巧對經濟有研究,有本事寫出好文章來?還是純粹的講義氣為自己背鍋?唐師偃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感動的幾乎要熱淚盈眶,便順著葉行遠的話,含含糊糊說:「似有這麼一次」

    葉行遠拍了拍掌,轉頭對李信笑道:「這便是了!唐前輩於田地經濟之道頗有心得,這方面在下尊他為師,受益良多。今日恰好碰到這個題目,在下想代替唐前輩作文,算是出師之作!

    在下文章或許只有唐前輩胸中錦繡的皮毛,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就讓在下獻醜,再請諸君品鑑如何?」

    唐師偃還真是交了個講義氣的小兄弟,寧可自己丟臉,也要維護唐師偃的臉面!李信咬牙切齒,但人家要花花轎子抬人,他也沒什麼藉口阻攔。

    反正這也只能是緩兵之計,如果此子文章被批得一文不值,唐師偃還能不出手?連著兩篇被駁倒,那就再看看漢江第一才子還有什麼臉面!

    李信心中計議已定,假笑道:「既然你自告奮勇,對唐賢弟以師長相敬,這倒是一段前後輩的佳話,我等拭目以待便是。」

    既然你要講義氣,乾脆把你們綁得更緊些,就當是師徒兩人一起來丟人現眼吧!李信想道。

    葉行遠對別人的眼光毫不在意,接過筆墨紙硯,眼觀鼻鼻觀心沉思片刻,攤開白紙,穩穩的寫下了第一個字。

    嗖一道清光字紙面而起,化作青蓮形狀,旋即又散於無形。旁邊有人好心的提醒道:「小兄弟,這寫文不能動用靈力的。」

    李信也面色一凜,喝道:「葉行遠!此處不可動用靈力,再用便是犯規!」

    此子難道想捨己為人,通過自己自爆來給唐師偃增添光彩?李信疑神疑鬼,絕對不能給這個機會。

    葉行遠回頭淡定的譏諷道:「也不知道李前輩緊張什麼?在下並未動用靈力,諸君可看卷面。」

    李信愣了愣,再看葉行遠寫的第一個字,分明毫無靈光。這要麼是靈力與天機沒有共鳴,要麼就是確實不曾動用靈力。對於一個秀才來說,靈力與天機不共鳴根本不可能,那也就說明真相只能是後者。

    有老成之人笑道:「這便是你們沒有見識了,這位小兄弟並非是動用靈力,而是書法境界高明。筆下生花,剎那而消,此乃筆意動天,與靈力並無干係,所以這青蓮倏忽而散。如果他用了靈力,只怕這筆下字字生蓮如玉,那可是難得的神品了!」

    李信羞得面紅耳赤,旁人認不出來倒也罷了,他堂堂省城大才子,雖然對書法之道並不算太高明,但總該有基礎的見識。剛才只不過因為心急,害怕葉行遠弄鬼而看差了,一時脫口而出,真是丟了一次人。

    別人給面子,沒什麼反應,只有唐師偃很恰到好處的「呵呵」幾聲,迴蕩在大堂中很是刺耳。

    此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書法能寫到如此地步?葉行遠這個名字在李信腦中盤旋,仔細回想起自己到底為什麼感到耳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5-10-6 09:50 AM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明覺厲

    李信心中如何盤算,葉行遠根本不在乎,無論這假惺惺的傢伙有什麼花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小花招都是笑話而已。

    關於「釋租」這題目,葉行遠略加思索,已有腹稿。在經濟學的問題上,他前世所受教育雖然不是這專業,但見識肯定遠遠超越軒轅世界現在的中古水平,起碼中學大學都學過政治經濟學吧,寫出點有門道的文章不難。

    但為了不至於太超前,還是要注意略微保守一些。葉行遠落筆第一句便是「今夫地之有租,所以易用地之權者也。」

    這觀點其實與題目釋義已經有所不同。題目的釋義其實有些牽強附會,說的是上古三代之時,天下之土為天下人公有,然後拿到好田的人要付出地租,作為給拿壞田的人的補償。

    而現如今,雖然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其實土地都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地主手裡。土地私有,乃是三千年慣例,而改朝換代的風波,也往往因為土地兼併太過嚴重,流民四起,水深火熱而引起。

    大地主良田千頃,他的地種不過來;而貧民無片瓦遮身,無地可種,因此今日之所謂「租」,就是葉行遠所說的「易用地之權」。

    這一句平平實實,卻是道破了「租」的本質,李信在旁看著,只覺得心裡跳了跳,產生點不妙的預感。但又想道,大概這是這小年輕從什麼地方看來聽來的一句話,放在篇首充門面,後面必無展開

    李信不再看葉行遠書寫,反而盯著唐師偃。此時唐師偃腋下已經都出了熱汗,但表面上還是從容自在,悠然自得的環顧四周,彷彿早已勝券在握。

    這時候怎麼也要撐下去唐師偃知道自己只要露出一絲畏縮擔憂的樣子,李信這小人只會更加得意窮追猛打。今日他也是破釜沉舟,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葉行遠的文章上了。

    一時間場中反而是靜默下來。只有葉行遠揮筆疾書,沙沙聲不絕於耳。約莫半柱香時分,葉行遠已經整整寫了三大張白紙,細數下來也有千餘字。自覺立論已足。

    雖然還不是特別詳細,但在眼下這個場合拿出來,已經足夠了。葉行遠擱筆,回頭笑道:「唐前輩在下幸不辱命,今日這幾筆大約能寫出你的三分學問。勉強也夠將租之義理說的清楚。前輩是否先指點一二,再交付評判」

    葉行遠拚命往唐師偃臉上貼金,他自己在省城之中可不想再出什麼風頭,只想低調的混完考試。而且這既然是為了給唐師偃出氣,不如就將光彩都歸於唐師偃便是。

    唐師偃悄悄的抹了把汗,想要接過葉行遠的文章細看,卻被李信伸手攔住。

    別給他們機會演出一場戲來,到時候胡扯一通就此下台,那可就失了今日把這兩人叫來的本意了,李信如此想道。

    「今日畢竟是文會。你既代表唐賢弟作文,那該先經過評判才是,恕為兄僭越了。」李信取過葉行遠的文章,略掃了幾眼,被轉手呈給了此次文會的幾位評判。

    李信一開始確實有點擔心,但看葉行遠越寫越快,幾乎不假思索一氣呵成,便放下了心。這樣的策文論文,並非靠著才氣便能完成,而是要靠閱歷與思考。

    這題目是穆百萬定下。其餘人全不得而知,葉行遠當然也不可能提前得到題目。似他這般年輕的秀才,忙著聖人經典準備考試還來不及,怎麼會對經濟之學有什麼研究。

    別看他寫得快。肯定是下筆千言,離題萬里,李信也就放下心來。他將文章送給幾位評判,暗暗使了個眼色,只管批駁,一定要睬到泥沼之中

    為首的評判是一位老舉人。今年已過耳順之年,滿頭白髮,精神也有些不濟。今日此來,無非是看在穆百萬面上,來露個臉而已。

    他看到葉行遠文章第一眼,不自覺的先讚了一聲,「妙哉,此字便可足為進士」

    葉行遠這一筆字銀鉤鐵劃,入木三分,雖然未曾凝聚靈力,不至於出現種種異象。但是在懂行的人看來,這間架結構無一處不舒展,橫豎撇捺無一筆無精神,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李信咳嗽一聲,斜著眼睛看過去。老舉人知道失言,悄聲嘀咕道:「欲揚先抑欲抑先揚此乃正道......」

    接下來反正要把這篇文章從頭罵到尾,之前先誇一句書法,也算是給了一點面子。老舉人這麼想過後,覺得心中安定,準備開噴,一字一句看了下去。

    第一句,這個租字解得言簡意賅,卻清清楚楚,似乎沒什麼好說,略過。

    第二句「雖地有不齊,其數要皆極耕者之力以為量。當其授田議租之際,田固地主之所有也,而以授耕者,使得耘且獲於其中,則田主之所取償,固將盡地力之所出。而所遺以與耕者,直僅資其為耕之費與勞」。

    這似乎只是說明一種客觀情況,當今天下,似乎都是如此,這也沒什麼好說,頂多說一句文字囉嗦。下面幾句也都是在敘述事實,頗見詳盡,老舉人沒什麼好挑刺,乾脆直接看下一段。

    「地天設也,加之人工則益美。為田主者曰,田之有租,非厲農也,凡以償主者治地之勞費云爾。此固有時而誠然,然非通例。」

    這是用古人寓言說事的法子,還是真有其事看葉行遠寫得言之鑿鑿,老舉人想不到典故所在,一時也不敢挑刺,只能咬牙再看下一段。

    「地之責租,誠無分於治否。且有地焉,非人力所得施,其主之責租自若也。海有藻名葛羅卜,燔之成鹼灰,制頗黎及胰皂者恆用之。青丘國濱海之地,幾處多有,而息原尤多......」

    這小年輕究竟是什麼來頭見聞怎麼如此廣博老舉人也算是博覽群書,根本沒有聽說過葛羅卜此物,也不知它是製造胰皂的原料,更不知產於青丘國與息原,這又是擺事實講道理。

    老舉人不知典之所出,又能從何批駁起這種偏於生僻的引經據典是最棘手的,如果批的不好,會被反過來嘲笑讀書少沒見識。

    明明只是說地租,葉行遠卻是旁徵博引,說起三山五嶽海外藩國之事,如數家珍,這叫一輩子只去過兩三次京城的老舉人怎麼評判

    到這時候,老舉人感到今天的任務沒那麼容易,認真對待起葉行遠文章。生僻典故可以跳過,但論文終究是要靠邏輯和義理說話的,且繼續看下去。

    看得過於仔細,老舉人白髮間不覺漸漸有了幾分汗水,額頭皺紋更深。因為他發現,葉行遠寫的每一個字都認識,但這些字組合起來,以他的知識居然不太看得懂。

    至少瀏覽一遍後還是不明白,或許想看懂需要時間。但眼下這情況,顯然是不可能讓他反覆揣摩幾天的。

    最後這篇文章結論道:「夫百產之入市,既必有以償其前費,而益之則常羸矣,故其物之貴賤恆視之。至於租獨不然,以市價之於經價或大過或小過或適均,而租則或重或輕或並輕者而無之。」

    到此老舉人只感到一片茫茫然......抬起頭來雙目失神,也不知道想什麼。整篇文章從頭看到尾,老舉人只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然後竟然找不出能批判的地方

    道理很簡單,想批判一篇文章,最小的前提就是至少能看明白這篇文章。如果根本看不懂,那又從何批起只怕一張嘴就要露怯

    老舉人隱隱覺得文章有些道理,畢竟幾十年人生經驗和讀書經歷不是吃乾飯的。但要問他如何論證這道理,或者如果反過來批駁道理,一時間卻無從下口。再給他幾個月時間研究或許就可以了......

    第一炮便啞了,讓李信發愣,足足等了半天。不見這老舉人稱讚,那就說明這篇文章不至於好到沒話說可是又不見他開口批判,難道是老頭子年紀大了突然中風,這才說不出話來

    李信急使眼色,也不管老舉人了,趕緊讓下一名評判繼續去看葉行遠文章。

    這下一名評判不像老舉人這樣功成名就,有點邀功心切,急急從老舉人手中奪了文章。低頭看完,嘴裡罵人的話卻頓時被噎住,只這幾眼的功夫,也和老舉人一樣成了鋸嘴的葫蘆。

    連著幾個評判好奇,輪流將葉行遠這篇文章看了一遍,本意都是有心挑刺,但偏偏最後都沉默了。有人收李信的好處最多,結結巴巴想要強詞奪理,最後還是頹然擲卷,嘆息而止。

    這是一個十六七小年輕的文章麼雖說大道三千,研究什麼學問門類的大儒都有,但就算是專門研究生僻學問的老儒,也寫不出這麼為難人的東西吧

    看都看不懂,還怎麼去批判大家都是讀書人,面子還是要講的,信口開河去罵很簡單,但誰知道文章裡有沒有什麼陷阱

    若被抓住把柄反擊,那面子可就丟大發了。與其被扣上不懂裝懂、淺薄無知的帽子,還不如保持緘默,不說自己看懂了,也不說自己看不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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